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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天理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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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彌城。博川城都是中國說法,在漢代,當朝鮮半島北部還是幽州所屬的樂浪郡時,就有了這兩個城名。

渾彌城大約就後世朝鮮的龜城,而博川城,當時指的是與安東城隔江相望的小城。後世,這座城市被命名為新義州,而博川這個名字則用來指寧邊與新安州附近的一座小城。

高翼終沒阻止歷史車輪的正常轉動,高句麗還是按照歷史運行的正常軌跡出兵占領了丸都城。也許是高翼占領安東城的行為刺激了高句麗,他們重返丸都城的歷史甚至比正常的歷史還提前了十餘年。

丸都城有什麽好的,在後世,高翼曾經考察過丸都城遺址。那座丸都城說的很神奇,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座雙子城堡,一個建在山坡下,一個建在坡頂。

因地域限制,兩座城池規模都不大,城裏不可能具備完善的生活設施,真想不到高句麗人為什麽這般固執,非要返回這樣一座簡陋的小城。

正盤算間,侍衛已領著慕容宜進來。高翼一見慕容宜忽然福至心靈,他故作欣然的轉首與王祥交談:“我們的捷報送出了嗎?”

王祥突然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他才要反問高翼,擡頭望見慕容宜的燕國王族打扮,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尚未派出,正等待王的最後命令。”

高翼沖王祥擠了擠眼,讓他繼續配合自己的話。

“好,你通知高句麗王高釗,就說我軍已如期殲滅入侵的燕軍,丸都城的危險已經解除,請他按約定行動。”

話說到這裏,黃朝宗與王祥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把高句麗軍拖下水。

丸都城與這裏有一段距離,這時代的紀年法都是采用“甲申丁卯”等等類似的紀年方式計算日子。在這種紀年法下,“甲申”與“丁卯”相差幾天,需要掰著手指頭翻歷書才能算出來。

高翼話說的含糊,就是想利用這時間差,讓人誤以為高句麗出兵丸都時間在前,而他攻擊燕軍時間在後,甚至還是因高句麗的要求做出的攻擊行為。

慕容宜眼前一亮,立刻抓住了高翼提供給他的信息。

燕國此時的精力,全部放在爭奪中原上。慕容宜的兩萬精兵駐紮在龍城附近,起的是鎮壓與威懾作用。

本來他的大軍應該掃蕩巍霸山城一帶,打斷這支伸向遼河平原的手,然而他卻過於相信士兵的戰鬥力,垂涎三山的財富,采取了對巍霸山城圍而不打,輕騎冒進南嶺關的做法。

雖然慕容宜是燕王慕容雋的親兄弟,但一戰損失兩萬精銳騎兵,讓遼河平原的鎮壓力量徹底葬送,也是一樁大罪。他必須有確鑿的理由解釋這種輕兵冒進的行為,才能得到赦免。

高翼給的理由很結實。如果是他得到高句麗兵重回丸都的消息,所以,才采取急攻措施,希望打掉高句麗的臂膀,而後面的失敗只不過是力不能逮。如此一來,他不僅能免去冒失的罪名,反而因力戰不敵免去了今後被打入冷宮的命運。

慕容宜先是狂喜,立刻他又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盯著他看,感覺自己行為有點失態,他連忙低下了頭,掩飾自己的喜悅。

“俘虜們餓了一夜了吧?”高翼招呼侍衛給他穿戴鎧甲。與此同時,他詢問黃朝宗。

“也忙了一夜”,黃朝宗回答:“他們掩埋屍骸,挖掘屍坑忙了整夜了。”

“好吧,開始行動吧。把他們全部吊死,一個不留,每具屍體上都掛上一個牌子,寫上八個大字:血用血償,命用命抵。”

“什麽?”,慕容宜大驚,剛才的喜悅一掃無餘:“漢王,即便是我們燕國,也沒有如此殺絕俘虜的行為。漢王如此殘暴,莫非真要與燕國不死不休?”

“你這人說話老實省略重點”,高翼不滿的說:“戰俘也分很多種,入侵者成為俘虜,他們必須為侵略行徑付出代價,他們怎麽對待我的領民——手無寸鐵的領民。當他們戰敗被俘的時候,理所應當受到我的清算。

既然到我的土地上做出殺戮的行為,事到臨頭,一點擔當都沒有嗎?你們燕國士兵在我的土地上播種了蒺藜,不要指望能夠收獲玫瑰花。”

高翼宣布完後,不再理會慕容宜。從這以後,三山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一個慣例:對侵略者只有一個處置辦法:死刑。只要侵略者踏上三山一步,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三山會不依不饒追殺到底,直到把他們斬盡殺絕。

不一會,一群侍衛們奔入屋內,拿著鎧甲給高翼更衣。在更衣的空暇,高翼覆指點黃朝宗:“我回城後要全力籌備婚禮,也許,在婚禮前沒時間與你交流了,交代你的事情,你全權負責。不過,我建議:與其費力建設巍霸山城,不如把巍霸山城變成我們的內線——調長興島的雇傭軍去牛島,在這個冬天,快速建立一個堡寨,哪怕只能駐軍500,也算成功。等明年開春,我們立刻加固牛島堡寨。

來而不往非禮也,讓戰爭進行在燕國境內……我們任他們禍害百姓。不過,那些百姓與我無關,他們都是燕國的百姓。”

高翼所說的牛莊是一個古鎮,早在商周時期便有人類居住活動的痕跡,但是,一直沒有大規模開發利用。到了近代,《天津條約》後牛莊正式開埠,大英帝國在牛莊設立領事館。不久,英國在當地開始築港,並命名這個港口為營口。

營口地處古老的太子河出海口,英國在此建設港口後,海運的貨物可以在這裏裝卸,內河船只逆河上行,可以直達沈陽與遼陽,而遼陽就是燕國曾經的都城龍城,也是漢代三國時期的遼東首府襄平。

占領牛莊的策略相當於“蛙跳戰術”,高翼利用自己強度大的海運能力,這樣輕輕一節蛙跳,從側翼威脅了蓋馬大山的存在。

當慕容宜這支兩萬餘人的精銳被消滅後,蓋馬大山面對牛莊咄咄逼人的進攻姿態,只能勉力維持,而高翼只要保持海域的獨霸便可把大海作為坦途,源源不斷的支援牛莊的駐軍。那裏只需要安排一支五百人的小隊伍,便可以牢牢鉗制住燕軍的攻擊。

不拿下牛莊,燕軍的側翼不保,而即使燕軍付出慘重代價攻下牛莊,有著強大水軍的三山漢軍還會隨時來騷擾,甚至逼迫燕國為了守住河口而大肆擴張水軍,拖入與經濟強盛的三山進行軍備競賽的泥沼。

燕國不能全力爭霸中原,崛起的冉閔便會有更長的喘息時機,平定中原的諸胡,讓漢民的處境得到徹底緩解。

漢民的地位一旦得到徹底改善,母國強盛了,漢國何懼高句麗、庫莫奚、契丹這些小賊?

高翼一路急奔,當他返回王府時,日正中午。王祥搶先下了自己的車,攔在高翼的馬前,背過慕容宜,低聲詢問:“王,送與高句麗的信件,是否再做點手腳?”

“當然”,高翼低聲吩咐:“要在信中一口咬定我們是在出兵配合他,要讓他明顯看出我們就是在利用高句麗,拉他一同作戰。”

王祥看了看四周,見府門邊迎候的人裏沒有高卉的侍女,他低聲問:“若高句麗因此擔心,大軍撤出了丸都城,怎麽辦?”

高翼搖搖頭:“我一直都低估了高句麗重戰丸都的決心,現在,他既然重回丸都,決不會輕易退出。相反,我們要慫恿他把軍力全部集結在丸都城,準備應付慕容軍的報覆。

既然他想保住丸都城,那麽平壤城必然兵力空虛。此刻,雖然倭國已無力入侵,然而國與國之間從來沒有永久的盟友,我們要提醒他註意到這一點。接下來,我們可以借卉公主的名義,借著保護我國商人的名義,出兵幫他守衛平壤廢都……”

高翼的話嘎然而止,王祥頓時明白了:“驅狼吞虎?!”

高翼意味深長的點點頭。

朝鮮北方,煤與鐵的儲量豐富,鐵礦石質量上乘,是優質的錳鐵礦。既然高句麗不在意這塊煤鐵寶地,那麽,高翼就借著高卉的名義乘勢進入朝鮮半島北部,並采用積壓的策略,逐步將高句麗的勢力擠出朝鮮半島,逼迫這只餓狼與燕國這只猛虎死鬥,以便從中漁利。

王祥理解了這個部署,他驚喜的點點頭,後退一步讓開了路,並拱手為禮:“小臣明白了……還有一件事要向王稟報,首先,我要恭祝王從此可以自稱‘大王’了。

金道麟將軍報告,他已攻破倭國國都江戶,倭皇出逃,並遣使請降,金將軍不敢擅斷,已將倭使送抵三山,臣已安排他入住館閣了。”

高翼啞然失笑。這時代的教育體制下,讀書人對萬國來朝總是興趣盎然。見到倭皇遣使請降,便以為是莫大的榮譽,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國主可以成為“王上之王”,來往國書上可以直書“大王”。卻沒有想到由此引發的一連串國策調整。

“獅子和綿羊之間永遠沒有談條件的欲望”,高翼不懈的擺擺手:“倭皇,我國可承認倭國的存在?拿個繩子結個疙瘩記事的野人,竟敢冒充使者大搖大擺地走進我三山,他以為拿了根繩子就是人了嗎?把他趕出館閣,用他帶了的繩子捆好了扔海裏。”

高翼壓根不稀罕所謂“大王”的榮譽。

按照正常的說法,有殖民地存在的國家,而且這個殖民地與它的領土並不相連,這樣的國度可以稱之為“帝國”。三山雖小,卻在高句麗有一塊自己管轄的飛地,在韓多沙也有一塊租借地,此外,他還在倭國扶持了一個傀儡石間國。從字面上講,把它定義為“三山漢帝國”一點不為過。

與此同時,比他更龐大的實力中,無論是高句麗、趙國、燕國還是晉國都不曾有海外殖民地存在,所以他們只能稱之為“國”。

然而,這一切虛名都不重要,在這個殺戮時代,能夠生存下去,才是首要問題。與其坐擁七八萬人口,連帶方郡一郡之地都沒有占全,便舔著臉自稱“帝國”或者“大王”,還不如不引人註目的躲起來,暗地裏偷偷數錢來得快樂。

“你知道‘高築墻,廣積糧,多生產,緩稱王’,在以後漫長的一個階段裏,這四句話就是我們的國策,虛名要來無用,實力才是最受人尊敬的。我們必須盡快強大我們的實力。實力大漲了之後,哪怕我自稱西班牙,全世界也會在我腳下匍匐。”

“西班牙,這是什麽意思?”王祥納悶的問。

高翼卻沒有理會他的疑問,邁開大步向府中走去,邊走邊招呼王祥跟上來。

王祥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裏,有一個小國叫西班牙,它的國土面積也就相當於占齊了積翠山北麓並將觸角延至營口一帶的三山,然而曾經有一段數百年的時期,這樣一個小國統治了全世界的殖民地,統治了整個美洲大陸。

西班牙並不是歷史的特例,在西班牙之前,尚有熱那亞、威尼斯、羅馬、腓尼基他們都憑借著航海技術,從一個小城市崛起,並一度將自己的旗幟插滿航船所至的地盤。只要掌握了先進的航海技術,崛起成為大國只是時間問題,這是歷史的必然。高翼現在需要的就是循序漸進的提高自己的實力。

對於崛起來說,虛名有什麽用?

等高翼在大廳坐定,王祥嘴裏還在念叨的高翼說的“高築墻,廣積糧,多生產,緩稱王”那句話。這句類似於明代劉伯溫說的話,曾經使朱元璋一介和尚從亂世諸雄中崛起,建立了中國最後一個漢人王朝。

這話中蘊含的深意,王祥越捉摸越覺得深刻。

“大王的意思,是不許倭國請降?”王祥再次確認。

“沒有‘請降’這一說”,高翼打發了侍候的女官,繼續向王祥介紹:“我們從來沒有承認過倭皇。我們進入倭國是懲罰倭國的野人焚燒我三山船只,殺戮我三山勇士。我國因此出動大軍,進行懲罰性打擊——這一切都是倭國的錯誤,我們出兵的費用理所當然應該由我國黎民負擔。難道要我們為倭國的錯誤自己掏腰包不成,這太沒有天理……”

王祥聽到這兒,都要哭出來了。這是什麽“天理”?去人家裏殺人搶劫放火,還要人家支付殺人費用,這也算是天理?

不過,高翼說的話邏輯性極強,王祥回頭一想,好像倭人殘我軍士船只,因此引發的費用,怎麽算不該俺自己掏腰包吧。

難道,俺過去受的教育全錯了。

有史以來,把搶劫、征討、屠殺,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好像就只眼前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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