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瞧了一眼這屍體，臉部還基本保持完好，沒有被燒毀。看樣子，可能更多的是被煙霧窒息之後無法呼吸而死。

不過卓然仔細查看之後，就楞了。因為這具屍體並沒有像其他被活活燒死的屍體那樣呈鬥拳狀。雖然也蜷縮著，可是並沒有出現被燒死時身體極度痙攣抽搐形成的樣子。更像是死後被燒死的。

難道他真的不是被燒死，而是被羅尚武給打死嗎？

卓然馬上對屍體進行了體表檢查，但是體表沒有發現任何明顯的外傷。特別是銳器傷。

就在這時，忽聽得遠處有人高聲道：“聖旨到！提刑官卓大人接旨。”

卓然不禁一楞，怎麽甚至傳到這來了，皇帝難道有千裏眼順風耳，知道我呆在這兒嗎？

卓然急忙躬身相迎。很快一隊禦林軍護著一個肥肥胖胖的太監來到了卓然面前宣讀聖旨。

聖旨很簡單，讓卓然將天外天失火這件案子交給禦史臺員外郎曹勇，並且不再插手這件案子的偵破。

卓然不禁一楞。隨即他也註意到了，在傳旨太監一夥中，還有一個身穿官袍的肥頭大耳的官員，正是禦史臺員外郎曹勇。

曹勇顯然有些尷尬，趕緊說道：“卓大人，卑職這廂有禮了。”

卓然說道：“到底怎麽回事，現在禦史臺也查這種案子嗎？”

卓然是想問禦史臺也插手普通的案件嗎？因為禦史臺是負責查官員的職務犯罪以及貪汙賄賂犯罪，而不是什麽案子都能查。

曹勇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昨晚上聽到發生了特大火災，死亡近百人，官家震怒，要求徹底查辦。看看其中是否有人玩忽職守，皇上當時點的將其中就有卑職，所以卑職就來了。”

說到這，他似乎從卓然錯錯愕的眼神找到了更多的快感。不過他想在卓然面前表現出這件事與他無關的樣子，生怕卓然到時候給他小鞋。

所以他又跟卓然解釋說：“大人，是這樣的，因為有可能有官員在裏頭瀆職犯罪，所以官家就把案子交給我們禦史臺了。以後這樣的案子大人就不用管了，禦史臺來管。”

卓然冷聲道：“這話是你說的還是官家說的。”

曹勇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哦，這是卑職說的，官家沒這麽說。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涉及到官員犯罪，當然是由我們禦史臺來管。如果這種事提刑院也要管的話，那又讓我們禦史臺做什麽呢。”

卓然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曹大人，我不想搶你們禦史臺的事。但是關於禦史臺和提刑院案子交叉如何管，可能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是官家說了算。現在官家讓你們管這個案子，我當然就不會插手。”

“其他案子官家沒說的，我們提刑院該管的一定會管的，否則有負皇恩。現在別的不說，你先接著查吧。前面我已經把部分的屍體清理出來了，編了號放在旁邊的，剩下的事情你來辦。”

說著，袍袖一拂，轉身要走。傳旨太監趕緊追了上來，對卓然說道：“卓大人，你不要生氣，這件事是有原因的。聽咋家跟你說，你便知道緣由了，也就不會生氣了。”

卓然哦了一聲。扭頭望向傳旨太監，說道：“卻不知是什麽樣的緣由。”

“昨晚上火災發生之後，就有人跑到官家那去告狀去了。說是這個天外天歸屬於王安石管轄的三司使來管理的。現在出了這麽大事，當然就是王安石要承擔責任的。”

“結果天剛亮，又有變法的官員緊急上奏皇上。說他懷疑這件事是反對變法的舊黨在後面搞鬼，想故意放火燒毀天外天。從而再栽贓嫁禍給王安石大人，並最終達到破壞變法的目的。由此之間，兩派今天上午爭的是一塌糊塗。”

卓然說：“他們爭他們的，關我查案什麽事，為何不讓我來查，而讓禦史臺查呢？”

傳旨太監說道：“有大臣說，大人您跟王安石關系密切，你們倆曾經在川蜀共事。加上上次你被冤枉謀害英宗皇帝的時候，王安石宰相可沒少替你說話。可見你們倆交情深厚，而現在這種案子涉及到王安石的責任，如果讓你來查的話，難保會偏袒他，造成一些人的誤解。”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太皇太後拍板，說就不要你再管這檔子事了。這案子交給與監察禦史來辦。因為到現在，估計失蹤的人已經有上百人之多，關系重大。”

卓然說道：“有這樣嚼舌根的，那我就沒辦法了。我縱然有心洗脫自己的冤屈，但也洗脫不了，這種案子我還不想管。現在有人管，那當然是件好事。所以我不會有什麽別的想法的。”

“若是這樣，那就太好了。這是太皇太後讓咋家傳旨的時候，讓咋家私下跟卓大人您說的。說您別的事還忙不過來呢，這種事就扔給他們來做好了。”

卓然便帶著雲燕他們離開了天外天，回提刑院去了。

卓然甚至沒有派人去打聽這件事的消息，因為這是皇帝下旨，讓他把審理案件的情況轉交給禦史臺的。如果他去打聽，萬一被別人知道了，還以為他跟這案子當真有什麽瓜葛，想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呢。

……………………

幾天之後。

這天卓然正在簽押房辦公。門口的衙役跑來稟報，說有一個老者哭哭啼啼的，在門外求見。說要拜見提刑官，替兒子申冤。

問了之後得知，竟然就是前不久女兒剛剛被人害死的羅員外。他的兒子羅尚武跟開封府學堂的教授馬恒的兒子馬峰，兩人發生過激烈沖突，還約在一起進行過私下毆鬥。卓然正準備查那個案子的時候，案子就已經交給禦史臺去查辦去了。

卓然馬上吩咐，把羅員外請進來。羅員外進來之後，哭的老淚縱橫，說道：“卓大人，求求你替我做主。我兒子被他們抓走了。”

卓然說道：“誰抓走了，為什麽要抓？”

“被禦史臺的人，他們說是我兒子害死了馬教授的兒子。可是他們倆打鬥的時候，只是用拳頭。而且我兒子逃走的時候，他兒子並沒有受什麽傷。這完全是顛倒黑白，明明是那姓馬的禍害了我的女兒，把她給害死了。現在反倒成了我兒子禍害他兒子了，這豈不是天大的冤枉嗎？”

卓然說道：“為什麽說是你兒子殺的人。”

“我不知道啊，他們就是這麽說的。”

卓然想了想，說道：“你別著急，我去問問。”

卓然坐著轎子來到了監察禦史。

禦史臺承辦案件的員外郎曹勇在簽押房會見了他，曹勇一副懶散的樣子，對卓然說道：“卓大人怎麽有興趣到禦史臺來了，不會是為了天外天失火那宗案子吧？”

卓然說道：“我對這樁案子本身沒有興趣。但其中有一樁案子涉及到謀殺，因為那案子牽連到我目前正在偵辦另一件案子。一個姓羅的員外，他們家曾經招了馬恒作為他們家的私塾先生，教他兒女兩個讀書。”

“後來那女學生死了，懷疑是馬恒下的手。但是這個案子我正在偵辦，而失火那天，馬恒的兒子跟羅員外的兒子兩個私下起了矛盾，在天外天曾經進行過廝打。當時打架鬥毆的時候，旁邊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兩個。因為與我正在查辦的案子相關聯，所以特來詢問一下，不知那樁案子進展如何？”

曹勇搖頭說道：“抱歉，我不能說。因為這個案子現在是我們禦史臺的案子，我們查處的也是禦史官員。跟你們不是一碼事。”

卓然臉色一沈，說道：“如果單純是案子本身，我自然不會插手。我說過，我對這種案子本身沒什麽興趣，但如果說它涉及到了我手裏的案子，我就必須調查個清楚。所以請你見諒，麻煩你告訴我，是依據什麽認定他是兇手的？”

曹勇得意洋洋說道：“這小子這之前一直不肯招。於是我給他上了些手段，很快他就招了，中看不中用的家夥。話又說回來，卑職審的案子中，真能熬過上刑的，還真沒有。上刑之前都是信誓旦旦，有本事盡管沖他們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諸如此類。可是不用等二十年，刑一上身，很快就會求饒。”

卓然打斷他的話，說道：“這麽說來，你認定死者馬峰就是死於跟羅尚武的爭鬥，是嗎？”

“當然是這樣。”

“我查看過死者的屍體的情況，雖然沒有解剖……”

“不用解剖。說實話，微臣對大人您隨意毀壞他人屍體覺得非常的不可理解。偵破案件為何一定要如此呢？千百年來，偵破案件的人也很少有像大人您這麽著的。因此這麽多年來，難道破的案子全都是冤假錯案嗎？未必吧。”

卓然說道：“偵破案件的方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那只是我的方法。我沒有說過讓所有人都學我。但是這種案子必須要弄清他的死因，才能確定究竟是不是一樁刑事犯罪案件，是否需要立案查處。”

曹勇顯然對卓然的話很不以為然，說道：“不管如何，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被害人馬恒的兒子馬峰，他是死後才被火焚屍的。不過也只是燒了部分，還沒有完全燒毀，他臉朝下，埋在了其他屍體之間。所以護住了他的臉，這才使他們家人得以準確的辨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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