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書生卻冷笑說道：“今天我們叫了歌姬，點了餐，按照我們的規矩，那都是湊份子錢，一人出一份。你要走可以，把你的份子錢給了你就走。”

高書生頓時大怒，說道：“你太過分了，我剛來這兒坐了沒一盞茶，你竟然讓我出份子錢？那些歌姬我都沒聽過他們一首歌，這酒我總共才喝了兩碗。”

龐書生說道：“我們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早來晚來都得出，你既然來了就得出。別像當年喜歡王家妹子的時候那樣，都舍不得錢請人吃個炊餅。你這摳門到現在都沒改。”

這一下頓時踩到了高書生的痛腳，他立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一聲，眼睛都紅了。將手裏的一大疊書舉起來，狠狠的朝龐書生砸了過去。

龐書生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這一下正中腦袋，頭一歪撲倒在桌上，立刻又坐直了身。便看見高書生朝他撲了過來，便拿了桌上的一大塊豬肉肘子劈頭蓋臉朝著對方的腦袋砸了過去，頓時間弄的湯湯水水，一身的油膩。

高書生吃了一豬肉肘子之後，更是惱怒。端起桌上一盤幹果朝著對方撒了過去，又拿著盤子當武器朝著對方腦袋狠狠的砸了兩下，砸在了他的額頭上，破了口子，頓時鮮血直流，嚇得旁邊的兩個同窗上前死命的將兩人拉開。

兩人很是惱怒的樣子，特別是龐書生，他被對方書砸破了腦袋十分惱怒。一邊拼命想掙脫同學的控制一邊罵著：“你這王八蛋，老子看得起你才把你叫來，你摳門不說居然還打人？當初王家妹子沒看上你就對了，否則跟著你這樣的人那還不得活活窮死苦死。”

似乎王家妹子是高書生的痛腳，絕不讓人觸碰的。聽到這話更是惱怒，拼命掙脫抱著他的同學，竟然一把搶過了旁邊驚慌的望著他們的歌姬懷裏的琵琶掄起來當狼牙棒，朝龐書生砸了過去。

同學拼命阻攔，這一下就失去了準頭，正砸在旁邊花架子上，咣當一下將架子上的好好一盆蘭花砸的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勸阻高書生的同學也生氣了，吼道：“打就打，別在我家打。有本事到外面去打去，快走快走。”

高書生見自己將人家好好一盆蘭花給砸碎了，不由得氣焰消了大半。在那書生的推搡之下便退出了屋外，到了屋外還叫著：“把我的書給我。”

那書生便回頭對屋裏的另一個書生叫道：“快把書拿出來，高同學想回家。”

另一個書生趕緊讓歌姬把地上散落的高書生的書收了起來，出去送，自己則拉著龐書生。

那歌姬抱著一堆雜物出來遞給高書生，高書生接了過來，說道：“今後別讓我再見到他，否則我跟他拼了。”

說著，轉身沖出了院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書生送他出門，見他走遠，這才回來把院門關了，回到屋裏。見龐書生坐在那氣呼呼的拍著桌子在叫罵，一只手還用一張帕子按著頭上的傷口，那帕子都被血濕透了，嘴裏還在說高書生不夠義氣。

書生叫歌姬們趕緊的把地上爛攤子收拾了，又找了一個新的花盆把摔落的蘭花重新栽好。可惜掉下來的時候一只長得最好的蘭花折斷了，眼看活不成。書生很是生氣，忍不住也罵了幾句高書生。想起一事，又好奇的問龐書生說：“你說的王家妹子是啥意思？”

另一個書生也說道：“對呀，是不是那姓高的有什麽糗事？不然怎麽會如此暴跳如雷？”

龐書生此刻額頭上的傷口終於不流血了。聽到同窗問起這個話題，當然正好發洩一番，道：“當年在村裏頭讀書的時候，他喜歡上了同村王家妹子。我說那你得改改你吝嗇的毛病，舍得花錢才行，不然人家看不上的。”

“我那時跟他是好友，這麽提醒他了，結果那一次我們三個上街。王家妹子說他餓了，當時路過一個炊餅店，剛出爐的炊餅，香噴噴的。我就朝他使眼色，示意你還不趕緊掏錢買個炊餅。可是他卻裝著聽不懂，說什麽你早上該吃多一點，不用擔心，馬上就到中午了，一會就有飯吃。氣的王家妹子一跺腳，急匆匆的走了。”

“他還想往上追，我扯了他一把跟他說，你還追什麽？你都舍不得掏錢給人家買個炊餅，誰會喜歡你？追上也沒用，自討沒趣。沒想到我好心指點他，他卻把我好心當成驢肝肺。還說我肯定也是暗自喜歡王家妹子，因此才故意使壞，想破壞他們倆的關系。我氣不打一出來，罵了他幾句，他竟然讓我退他上個月一起出去吃飯的份子錢，否則他要到我家去找我爹娘要，把我氣得都差點吐血了。”

另一個書生問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別提了，那次也是我們幾個同窗出去踏青，說好了出份子買吃的喝的。結果當時我剛好手頭緊，跟他說了，好說歹說才讓他同意替我出了一百文份子錢。結果第二天開始他就天天追著我要，好像我不還他似的。”

“偏偏那段時間我爹不在家，我娘不敢私自給我錢，我手頭緊的要命，哪有錢還他？只說寬限，他卻時常拿這事來笑，沒事就當著人朝我追債，這次也是這樣。我就跟他街上吵了起來，就是這麽回事。”

另一書生道：“你那德性當我們不知道？高書生說的為什麽沒有道理？你說不定就是喜歡人家王家妹子，故意當面讓姓高的出醜。你那麽說了，他如果掏錢出來，王家妹子感激的是你，自然知寒知暖。所以他掏錢也沒有落個好，不掏錢也挨你罵。兩頭不是人，他賊精的，你以為他不知道？所以才找你麻煩。”

龐書生訕訕的幹笑道：“自家兄弟，又過了這麽多年。不瞞著你們，我的確當時也喜歡那王家妹子，還私下拉過她手來著。所以高書生喜歡那妹子我的確不高興，想著法要拆散他們。”

“實際上，那天我除了那些話之外，還說了一句話，我說你那麽摳門，從來不舍得花一分錢，今天王家妹子餓了，你總該掏一文錢買個炊餅給她吧。不就一文錢嗎？富不了你也窮不了，你何必那麽在意？”

聽到這話，兩個書生哈哈大笑，指著龐書生說：“你這話忒也損了點兒，當著人家姑娘的面說他摳門成這個樣，他不掏錢都會應了你的話。難怪他如此惱怒，要讓你退他的錢了。”

龐書生說道：“我剛才實際上也是報他這一箭之仇，故意損他來著。其實我心裏壓根就不想叫他來，我看著他就覺得別扭。但是他不長眼，非要跟我來，正好洗刷他一下，沒想到弄成這樣。好了，不提他了，掃興，咱們接著喝。”

絲竹之聲再次響起，又開始推杯換盞的喝了起來。直喝到夜深，龐書生才搖搖晃晃起來，抱拳說道：“不成，我得回家了，不然我都看不到路了。”

另一個書生瞇著醉眼說：“不行就別回去了，就在這打地鋪。”

龐書生連連擺手，說：“那不成，我爹娘只怕此刻還坐在屋裏挑著燈等我。再晚回去鐵定又是一頓臭罵，還剩下個一頓飯功夫，走快點能在子時之前趕回家，可以免一頓罵。休要攔我。”

另一個書生哈哈大笑，說道：“讓他去吧。他在外面像個老虎，到家裏像頭綿羊，見他老爹大氣都不敢出的。”

眾人又都笑了。

龐書生擺擺手，也不理會。喝幹了杯中酒，團團做了個揖，踉踉蹌蹌出門。

便有歌姬跑來攙扶他，送他到了門外，這才揮手作別。

他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冷風一吹，不覺打了個激靈。前後瞧瞧，可是他醉得還是有些厲害，竟然連巷道裏是何等樣子都看不真切。只是摸著墻慢慢往前尋去，走過這條小巷，拐個彎，另一條小巷更黑。

不過，過了這條小巷就是大路，順著大路再走一盞茶就到家了。所以他在巷口拐角處用手扶著墻，搖頭晃腦的閉著眼，想看清楚方向，可是黑咕隆咚的，便摸索著墻往前走。今夜沒什麽月光，而這條小巷裏那些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早就做了兩回夢了。

龐書生再走得片刻，一陣涼風吹來，全身冷得發抖。更是一時間頭暈目眩，胸腹之間便如翻江倒海般難受，扶著墻蹲下身哇哇的吐了起來。

吐過之後，覺得清醒了一些，站起身擦了擦嘴，扶著墻踉蹌著又往前走。嘴裏還哼哼唧唧的說著唱著剛才歌姬唱的黃色小調，隨後又淫邪的呵呵笑了起來。

便在這時，他似乎聽到了身後有什麽動靜。

正回頭要看，忽然只覺得有什麽靠近了自己的身體，接著脖子一涼。他想看，可是黑咚咚的看不見，只覺得好像有東西汩汩的從脖子往外湧了出來，而在脖子前面有一只手握著一柄牛耳尖刀，正熟練的切著他的脖子。

醉眼朦朧中，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居然倒在了地上。他自己的視線明明還在半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倒下。

這是怎麽回事？

片刻間，他的視線消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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