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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酒是辣的,卻能叫人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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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譚、蘇兩家都不願張揚,寶笙的喪禮極為簡單,除了自家親眷之外,就只有幾個要好的朋友,連譚文錫也沒敢露面。唯獨虞浩霆陪著顧婉凝過來,而且到的很早,婉凝捧了大束的百合花放在寶笙的遺像前,譚家的兩位公子和蘇兆良卻都丟開了寶笙的事情,來和虞浩霆攀談寒暄。譚夫人一直拿帕子拭著眼角,絮絮跟人說著寶笙平日一向乖巧柔順,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烈性,又感慨譚文錫年輕不曉事,被外頭人攛掇的失了分寸。

歐陽怡在一邊聽了,心中冷笑,咬牙對顧婉凝道:“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別人的錯,她倒忘了她自己是怎麽擺布寶笙的。”顧婉凝漠然說道:“昨天蘇兆良委了實業部一個司長的位子。”歐陽怡聽她對寶笙的父親直呼其名,不由一怔,卻見顧婉凝下頜一擡,示意歐陽怡往虞浩霆那邊看:“你看看那些人,有沒有一個在意寶笙的?”

歐陽怡想到她剛才的話,心中一慟:“怪不得蘇家這樣便宜譚文錫。”

陳安琪來的有些遲,一見顧婉凝和歐陽怡眼圈便又紅了,平日裏數她最為活潑熱鬧,然而今日卻十分靜默,一雙杏眼始終淚霧濛濛,不勝淒楚。

寶笙的喪禮一結束,虞浩霆就帶著婉凝離了譚家。顧婉凝病體初愈,本就憔悴,今日又穿了素黑的長裙和大衣,越發顯得纖弱蒼白,楚楚可憐。她自上了車,便低著頭一言不發,虞浩霆握著她的手,將她攬在自己肩上,柔聲道:“寶笙的事你別再想了,她和你那麽要好,一定也不想你太傷心。”

顧婉凝聽他說到寶笙,喃喃道:“為了那麽一個人,值得麽?寶笙怎麽這樣傻?”她這一問,虞浩霆亦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微微一嘆,便想轉過話題:“婉凝,你要是不願意回棲霞,不如我們去餘揚住些日子,吳門的梅花大約已經開了。”

他見顧婉凝不肯答話,想了想,又說:“要不然,索性走遠一點?我們去眉安,那裏地氣暖,你好好養養身子”他正說著,顧婉凝忽然輕輕插了一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虞浩霆一聽,忙道:“好,你說。”

顧婉凝慢慢從他懷裏直起身子,轉臉朝著窗外,低低說道:“你讓我走吧。”

虞浩霆怔了一下,強笑道:“你想去哪兒,你告訴我,我陪你去。”說著,便伸手去拉她。

顧婉凝由他拉著自己的手,聲音卻是一片沈靜:“四少剛才已經答應了,就不要再出爾反爾了。”

虞浩霆拉住她的手微微一僵:“為什麽?”

顧婉凝仍是靜靜的:“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虞浩霆放開了她的手,繃著面孔一言不發,車子一路開回悅廬別墅,郭茂蘭從前車下來,見衛朔和開車的侍從都下了車,虞浩霆和顧婉凝卻沒有出來,剛要動問,衛朔已經冷著臉跟他遞了個眼色,郭茂蘭一見心底就是一沈。

“你想要我怎麽樣?”虞浩霆的目光輕輕落在她身上,語氣中透著些許無奈。

“我想請四少放我走。”顧婉凝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單薄。

虞浩霆的呼吸有些重,一陣痛意在他胸中掙紮了片刻,才遲疑著問:“婉凝,你是不是傷心孩子的事?”

孩子——他沈澀地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虞浩霆把她抱過來,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上,低低吻著。

從出事到現在,他們一直都沒有提過這件事。那個孩子,來的這樣突然,又離開的這樣意外,他和她都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一個人的時候,總忍不住想,如果這個孩子沒有出事,他和她現在會是怎樣?

她會不會就肯原諒他了?

他怕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他也怕她想要這個孩子,他在淞港的時候,一夜一夜,任這些念頭反反覆覆撕扯著他的心;可見了她,他什麽都不敢說,他怕他一提起,就叫她難過,什麽樣的苦楚他都願意受,只要能讓她不難過。

然而,她面上只有帶著倦意的漠然:“虞浩霆,你放過我吧。我從來都不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信。”他倔強的抿著唇,抱著她的手臂卻緩緩放開了:“你不用拿這樣的話來氣我。”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了。”她依舊神情漠然:“你想去抓我家裏人你就去,我陪著他們就是了。”

虞浩霆唇邊浮出一絲苦笑:“你知道我拿你沒有辦法是不是?”

顧婉凝側著臉,只是默然。

良久,虞浩霆起身推開車門,背對著她說:“好。你走。”

顧婉凝回到棲霞官邸只待了不過十多分鐘,走的時候仍舊拎著當日來時那只小手提箱。

虞浩霆回來的時候,房間裏一切都還是原樣:她的衣裳還在,她未看完的書還在,她寫了一半的《長幹行》還在,連她那個存“私房錢”的盒子也還在,裏面不光有那張八百元的支票,單摞著的銀元,還有這幾個月他在陸軍部的支薪虞浩霆坐在床邊,苦笑著將那盒子擱了回去,但凡和他有關的東西她都不要嗎?

“四少!”郭茂蘭敲了敲臥室的門。

“進來。”

郭茂蘭見他神情索然,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虞浩霆已問道:“她回家去了?”

“沒有。顧小姐在竹雲路租了一處房子。”

虞浩霆擡頭看了他一眼,疑道:“怎麽回事?”

“不知道。可能事情倉促,顧小姐一時不想告訴家裏。”

虞浩霆皺眉道:“她怎麽找的房子?”

“房子是上個禮拜歐陽小姐租下來的。”

原來她早就想好了,虞浩霆的聲音有些黯澀:“她一個人?”

郭茂蘭點了點頭,又道:“還有Syne。”

虞浩霆面上掠過一絲微薄的笑意,又極快地消失了:“叫致軒那邊好好看著,別驚動她。”

虞浩霆回江寧的當天晚上,顧婉凝就叫人送了封信給歐陽怡,請她幫自己找一處房子,歐陽怡便選了竹雲路。這裏挨著陵江大學,清幽安靜,小小一間院子,儉樸整潔,房東是陵江大學歷史學系的一個教授,這位教授的太太和歐陽怡的姐姐歐陽忱是紅十字會的同事,十分熟絡,聽說是歐陽怡的同學來住,便極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婉凝,你這裏缺什麽就告訴我”,歐陽怡臨走時有些遲疑地囑咐道:“你真的不用我在這兒陪你?”顧婉凝柔柔一笑:“不用了,你快回去吧,已經很麻煩你了。”

送走歐陽怡,顧婉凝一轉身,Syne正湊到她身前輕輕蹭在她腿上。婉凝蹲下身子,把它抱進懷裏,撫弄著說:“咱們在這兒住些日子再回家。不過,以後我沒機會帶你到長嶺去玩兒了,那裏風景很好呢。”她擡眼望了望四周,如釋重負地輕輕一嘆,心裏終於靜了下來,她要好好想一想以後的事。

外頭呵氣成霧,棲霞官邸仍是溫暖如春,今日魏南蕓房裏的插花是橙紅耀眼的虎皮百合,養在凈綠的大玻璃瓶裏,若不是衣架上擱著一件墨狐毛領的開許米大衣,一點也看不出已到了隆冬時節。

魏南蕓一邊由著丫頭給自己按摩肩頸,一邊問芷卉:“她走的時候什麽都沒帶?”

“是。”芷卉答道:“顧小姐只帶了幾件隨身的衣裳和書,都是她來的時候帶在身邊的。”

“四少把她送到哪兒去了,你知道嗎?”魏南蕓思量著又問。

芷卉搖了搖頭:“這一個多月顧小姐在哪兒,我都不知道。前天小姐回來收拾了東西就走了,什麽也沒有交待。”

顧婉凝從醫院出來之後安置在霍家的別墅裏頭,魏南蕓和虞夫人都是知道的;然而她這一走,魏南蕓卻理不出頭緒了。之前顧婉凝在外頭養病,虞浩霆天天陪著,幾乎是住在悅廬。這幾天虞浩霆回了棲霞,顧婉凝卻沒有回來。若說是虞浩霆把她送到了別處,犯不著讓她自己回來收拾這些東西。聽芷卉這些話的意思,莫非這兩個人是分手了?

這就怪了。

一來虞浩霆在淳溪鬧了一場,撂了那樣重的話出來,著實叫人心驚;二來顧婉凝雖然身份尷尬,但無論如何那孩子畢竟是虞家的骨血,況且,虞靖遠如今只剩下虞浩霆這麽一個兒子,出了這樣的事情虞夫人也著實傷心。出事的第二天,她趕到淳溪,虞夫人搖頭嘆道:“算了,由著他吧。回頭把那女孩子收在房裏就是了。”既然虞夫人都松了口,顧婉凝往後在虞浩霆身邊也算名正言順,怎麽反倒走了呢?

魏南蕓輕輕搖了搖頭,或許男女之間的事情就是這樣,越是有人攔著阻著越是要死死攥著,若是沒了艱難阻滯,反倒也沒什麽意思了。原先瞧著老四那個架勢,還真叫人覺得是個情種,沒想到這也就撂開手了。不管怎麽樣,倘若他們兩人就這麽算了,對虞家也不是壞事,虞夫人倒是可以安心等著霍庭萱回來做虞家少夫人了。

她一想到霍庭萱,轉念間便又想到了霍仲祺。當日在花園裏的那一幕,她雖然不明所以,但小霍的一舉一動她卻看得清清楚楚。這也是個風流任性慣了的公子哥兒,霍家和虞家這樣的淵源,霍庭萱又是他的親姐姐,他倒一點也不曉得避諱。

原先她聽說顧婉凝出事之後被霍仲祺接到了悅廬,心裏就是“咯噔”一下,然而這種事她卻不好跟虞夫人明言。眼下顧婉凝要是真離了虞浩霆,但願也萬萬不要跟小霍有什麽沾惹,要不然,那就真的是笑話了。

對於顧婉凝,魏南蕓沒有什麽喜歡也沒有什麽不喜歡,但是對虞家,她有更長遠的打算。

以虞家的地位,即便是納妾,也得揀選一下女家的身世背景。拿她自己來說,魏家雖然敗落已久,但也是前朝顯赫過的大族,她當年嫁進虞家做三太太,家裏起初也是猶豫過的,反倒是她自己拿了主意。她父親是個不成器的,酒色財氣占全了前三樣,吃著家裏的老底一個一個姨娘往家裏收。魏南蕓的母親是魏家這一房的五姨太,小門小戶的人家父母雙亡無人作主,狠舅奸兄圖著魏家的錢,幾乎就是賣了妹妹。她母親入門之後,也生了一子一女,奈何魏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和小妾,他們兄妹二人從來就不被人放在眼裏。

如果不是當年她偶然遇上了虞靖遠,如今還不知道要被嫡母發嫁到什麽人家去。雖然她不太清楚虞靖遠為什麽一見之下就執意要娶自己,但魏南蕓明白,除了母親和哥哥,她的終身大事魏家根本無人上心,嫁進虞家做妾侍,委屈的不過是個名份,好處卻是實際的。後來的事情,倒比她預料得還要好。

且不說虞靖遠對她頗為疼愛、虞夫人常常住在淳溪,連同在官邸的二太太許竹心也溫柔沈靜,從無是非,和從前在魏家的日子相比,不啻天壤。

剛嫁進虞家的時候,她一連幾日都如墜夢中,她知道虞家權焰赫赫,富貴逼人,卻也沒想到竟奢華到這個地步。她頭一天到虞家,單是丫頭給她端來的茶盞就叫她一驚,一套玻璃戧金的蕉葉紋蓋碗,竟是前朝禦用,這樣的東西在魏家也有一對差不多的,卻是她祖母手中賞玩的愛物,等閑不肯示人,她也只見過兩回,到了虞家,卻當真是拿來喝茶的。

她想起自己出嫁前一天,二姐鄙夷地一笑:“小婦養的還是要做小婦。”

小婦?

半年之後她過生日,虞靖遠在國際飯店宴開三十席,她身上的一套鉆飾驚得她二姐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上好的翡翠鐲子她隨手就脫下來套在母親手上,比魏家大太太手上那一對帶出來見客的水頭還要足上幾分。

她哥哥魏子謙也算爭氣,明言不肯走虞家的門路,硬是自己考進實業部,從低做起,反讓虞靖遠有幾分看重。其實,以虞家在江寧的權勢聲望,不必虞靖遠親自開口或者魏子謙有心籌謀,別人也自要看顧虞家的情面,因此魏子謙順風順水,五、六年間已升了處長,又娶了海關監督程秉淮家的一個女兒,魏家上下如今全看他兄妹二人的風光,連帶她母親如今在魏家也頗受尊重。

如今,虞靖遠“遇刺”之後出國療養,有些事情魏南蕓雖然不知底細,但也琢磨出一些端倪。若是虞靖遠不在了,雖然虞家不會薄待她,但是一個沒有孩子的妾侍,即便是錦衣玉食,在虞家的份量也終究有限。將來的事,恐怕還要在虞浩霆身上下功夫。

在魏家那麽些年,魏南蕓早已磨練的八面玲瓏,她深知若是虞夫人知道她在虞浩霆身上動心思,那她就什麽都別想了。虞家少夫人的位子輪不到她來操心,從虞浩霆的祖父算起,虞霍兩家的交情已有數十年。所謂“富不過三,貴不出五”放到霍家只是笑談,霍家百年望族,詩禮傳家,在前朝便有不止一位入閣的先人,到了如今,貴盛依舊,霍萬林坐著政務院院長的位子,他的胞弟霍敬林是外交總長,霍家在江寧政府中盤根錯節,根基深厚。虞霍兩家聯姻,無論對誰都是好事。

更何況,虞浩霆要娶的是霍庭萱。

即便是世交聯姻,虞夫人也斷然不肯委屈了這個寶貝兒子。魏南蕓第一次看見霍庭萱的時候就心中感慨,這世間真是從來沒有公平兩個字。以霍家的家世地位,哪怕再平常的女孩子也是百家來求,而霍庭萱還那樣美。

萱草微花,孤秀自拔。

見了她,讓人忍不住便要低下來。只要霍庭萱在,江寧的名媛閨秀都只能黯然,活潑的顯輕浮,嚴整的顯造作。魏南蕓私心裏比較,便是氣韻雍容如虞夫人,也多少有些目下無塵,叫人在尊敬之外存了幾分畏懼,然而霍庭萱卻是一點淩人的盛氣驕矜也沒有,待人接物之中時時有一種熨貼人心的體諒,仿佛是因為自己太過高華而心生歉意,反叫人春風如沐,低的心甘情願。

因此,虞家的世交裏頭幾乎沒什麽人再打虞浩霆的主意,只因論人才論家世能比得上霍庭萱的著實沒有幾個,即便是有看的過眼又夠得著虞家的,也犯不著去挑這樣的閑事。

只是,這心甘情願低眉在霍庭萱風華之下的人,卻不包括虞浩霆。

魏南蕓看得出霍庭萱是喜歡虞浩霆的,一個女孩子無論多麽高潔嫻雅,見了自己喜歡的人,眼中那份光彩是遮掩不住的。至於虞浩霆喜不喜歡霍庭萱,魏南蕓卻說不上來。

虞浩霆一向冷淡自矜,喜怒不形於色,對霍庭萱說不上殷勤,但也十分尊重。虞靖遠夫婦雖然教子極嚴,只在男女之事上卻不大管束他,外頭的風流故事傳到家裏,虞夫人也不過一笑搖頭,虞靖遠更是不放在心上。好在虞浩霆極有分寸,不管是家裏的丫頭還是世交的千金,他都不沾惹,更不要說青樓勾欄;身邊的女伴不是數一數二的電影明星,就是名動公卿的名伶紅角,便說是交際應酬也說的過去,單這一條就已經讓虞夫人很滿意了。

不過,虞家事事都好,唯有一條是虞靖遠和虞夫人的心病。虞家從虞浩霆的祖父算起就子嗣不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虞家握的是兵權,戎馬倥傯,槍林彈雨,軍中不比政界,除了手腕、人脈、家世、財力,終究還是要打出來的天地,虞靖遠的弟弟死在綏化的時候才三十歲,孀妻帶著一兒一女離了傷心之地,遠走異國,再不肯讓兒子從軍;虞靖遠的長子十多年前還未成家就死在了桐安,當時虞浩霆不過七歲。虞家能有今日的局面,也著實靠的是黃沙鐵血,馬革裹屍。

因此,縱然謝家是西式的家風,縱然虞夫人再中意霍庭萱,若是虞浩霆要納妾,她也不會反對。魏南蕓的算計便由此而來。在虞夫人面前,她從來不露出一點對虞浩霆的關註,然而,虞浩霆每一個傳過緋聞的“女朋友”,她都私下留心過,只為了要摸一摸這位四少的喜好,不成想,一個一個看下來卻全無頭緒。從和季惠秋齊名的昆腔名角楚橫波,到歌星夏蘭,再到電影皇後梁曼琳,容色各異,性情也懸殊,魏南蕓也吃不準她預備的那著棋究竟合不合虞浩霆的脾胃。

她選的是她嫂嫂程靜嫻的妹妹程靜瑤,程家門第尋常,家裏一子五女,這個四妹妹是姨娘生的,自幼喪母,性子怯弱,卻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在家中多受程靜嫻的照拂,和這個姐姐最是親厚。以程家的境況,要嫁個官宦子弟也不是不行,但要嫁的好就難了,庶出的姑娘嫁妝又有限,平白耽誤了她這份資質,還不如她自己不就是個例子?她這個主意跟兄嫂都私下商量過,一家人都沒有異議,只是眼下不便對程家明言。

魏南蕓盤算著和霍庭萱的容貌出塵,氣韻高華相比,程靜瑤的弱質纖纖,柔麗溫軟倒是別有一番情致。她本想著等霍庭萱嫁進虞家,有了一男半女或者一直沒有消息,再尋個機會叫程靜瑤去親近虞浩霆,凡事務必不著痕跡。沒想到,霍庭萱還沒回來,卻冷不丁出了一個顧婉凝。

魏南蕓起初也不明白,虞浩霆為什麽對這女孩子這樣動心,一直到她見了顧婉凝和霍仲祺在花園裏的那一出,才忽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當日跟虞夫人說過的話來。顧婉凝是美,說絕色也不為過,然而最要緊的不是她美,而是她叫人心疼。

霍庭萱也好,程靜瑤也好,甚至連康雅婕也好女人的美總不外是悅目賞心,而男人要的往往也是如此。虞靖遠這樣戎馬半生,重權在握的男人要的是她和許竹心這樣的溫柔鄉;她哥哥魏子謙那樣好志氣好教養,卻身世單薄的男人,最傾慕的莫過於霍庭萱那樣氣度出眾的名門閨秀。

但虞浩霆卻不一樣,生就的一個天之驕子,萬事予取予求,再艷異的佳人於他也只是尋常,又能叫他歡喜到哪兒去?顧婉凝的別致不是她能叫他開心,反倒是她能叫他不開心。彩雲易散琉璃脆。朱顏辭鏡花辭樹。這女孩子身上總滲著絲絲縷縷碎人心防的疼。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再碰上這樣的女子,著實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可她偏偏碰上的是虞浩霆。虞家四少平生除了不痛快,什麽都應有盡有,且最是傲氣自負,像顧婉凝那樣拿捏他,霍庭萱不會,程靜瑤不敢,只有這女孩子給了他一個新鮮。

小霍那個性子,多半也是一樣,從沒受過半點磋磨的公子哥兒,出了名的風流種子,這女孩子還是個可看不可碰的,恐怕更要心心念念了。

蜜是甜的,不會叫人上癮;酒是辣的,卻能叫人醉死。魏南蕓心裏也好笑,說好聽點兒,是一物降一物;說難聽點兒,一字記之曰“賤”。大約如今人也到手了,該折騰的也折騰地盡夠了,反而沒了意思。倘若如此,那最好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有小夥伴問,所以解釋下哈,這個文其實已經完結出版了,一共八十萬字左右,在這邊可以貼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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