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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幽靈蝙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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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名店小二早已悄悄地溜走,哈不圖不由得擔心地向蔡傷嘀咕道:“他們又去叫人去了,恐怕我們會吃虧。”

蔡傷笑得極為淡漠,卻並沒有理會哈不圖的話,因為,他根本不在乎這一切,心裏比哈不圖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哈不圖自然不明白蔡傷正是希望這樣,見蔡傷仍沒反應,以為他是不知道烈焰魔門的厲害,不由得急著解釋道:“他們人多勢眾,一個個都厲害得不得了,我們這時不走,待會他們來了,可就走不了啦。我們還是快走吧。”

“要走你便先自己走,別在這裏啰裏啰唆的煩。”那老者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耐煩地罵道,說完卻又埋頭喝起酒來。

哈不圖有氣地望了望那老者,怨罵道:“你這個老頭子真是不知好歹,人家是為了你好,你卻不領情,你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死了倒也沒什麽可惜,卻要這位爺與那位公子爺陪著你去送命,我可是不願陪你等死哦。”說著便要起身而去,可是立刻又停住了。

蔡新元與謝春輝兩人打得異常激烈,大廳之中劍影鞭芒,勁風四射,竟讓哈不圖不敢穿過去。更何況,門口更有孔無柔與董前進兩人立著,叫他如何敢自他們的身邊穿過呢?不由得呆楞楞地最後又頹喪地坐下。

“咦,你怎麽不走哇?你也願意陪我這個老頭子在這裏等死嗎?”那老者故作驚訝地問道。

哈不圖在那裏發呆,眼神中卻是頹喪和絕望之色,喃喃地道:“這回可真是死定了,可真是死定了,他們的人那麽多,又那麽厲害……”

蔡傷見哈不圖一副死定了的樣子,不由得啞然失笑,道:“你為什麽不從你後面的窗子爬出去呢?死看著大門,可真是死路一條。”

哈不圖激靈靈地顫了一下,歡喜地扭過頭,向身後的窗子望了望,重重地拍了一下腦袋,傻笑道:“我可真傻,慌得糊塗了。”旋又突然臉色一變,一副苦相道:“我不走了。”

蔡傷與那老者不由得大感奇怪,那老者不解地問道:“咦,難道你不怕死嗎?剛才是不知道怎麽逃出去,現在知道了怎麽走,卻不走,你搞什麽鬼?”

哈不圖神色慘然地道:“他們早已看見我與你們在一起,我便是出了這‘沙窩’的門,他們仍會找我算賬的,這一出去,豈不是自動送到他們的口中嗎?與其死在外面被風吹,被狼啃,不如死在這裏好。”

“哈,你倒很會想。”老者說著又悶頭喝起酒來。

“呀——”蔡新元的長劍一繞,身子有若靈蛇一般,自一根支撐大梁的木柱躍繞過去,從謝春輝的側身攻到。

動作快捷無倫,劍氣若蛇行之聲不絕於耳,配合著那在空中扭動的身子,竟比謝春輝的銀蛇鞭更靈活更有動感。

“靈蛇劍法!”謝春輝驚異地呼了起來,同時銀蛇鞭在化為千萬道光影之後。突然收斂,天空中只有蔡新元與他的劍,幻化成一種怪異無倫的氣勢,顯得更為詭秘。

謝春輝在退,他的長鞭此刻卻是纏在腰際,因為他知道,他的鞭再不會起任何作用,他早便從他師父的口中得知一個傳聞,天下間只有一種武功可以讓他的銀鞭失去控制,甚至反噬,而這種武功卻正是“靈蛇劍法”。他很相信他師父的話,因為他知道他的師父絕對不會害他,因此,他便在發現蔡新元所用的正是“靈蛇劍法”之時,他便收起了鞭子,也必須收起鞭子。

高全生是他的師叔,是一個極自負的人,甚至有些目空一切的意味,但這個人的聰明,在烈焰魔門之中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所以掌門人的位置不是謝春輝的師父,而是高全生。

高全生絕對不喜歡聽人說自己門中的武功不如別人,可謝春輝的師父說了,高全生不信,絕對不相信,這便是他的脾氣,他也總相信自己的“修羅火焰掌”是天下掌功中第一的,可是後來他也改口了,這是因為那時候只有二十出頭的蔡傷千裏行過大漠,來找他比掌。

那時候的蔡傷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刀客,雖然未尊為“北魏第一刀”,但早已擊敗了北方所有他找過的高手,也是人們所公認的高手,沒有人可以勝得過他,他那神出鬼沒又致命的一刀。當然,更沒有人明白那一刀為何物,從刀中存活過來的人,只有一個瘋子,一個失蹤的瘋子,那是蔡傷刀下留情之故,所以,那時候的蔡傷被人定格成刀客之中的魔鬼般的人物。

真正見過蔡傷出手的人不多,真正知道蔡傷武功有多深的人也不多。說到蔡傷,人們定會想到刀,可是那次蔡傷卻是來比掌,與自認為掌法天下第一的人比掌,的確有些讓人不可思議。

那時候的高全生要比蔡傷大三十多歲,也便是多了三十多年的功力,可是高全生絕對不敢小看蔡傷,那時候,天下沒有人敢小覷蔡傷,高全生也不能。

那時高全生主動去迎接蔡傷,放下一個絕頂高手、一個武林前輩的身份去迎接蔡傷。

蔡傷很守諾,沒用刀,他用的是掌,一種與“修羅火焰掌”相近的掌力,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麽掌,沒有人明白蔡傷究竟是怎麽練的。

那一次比試,蔡傷勝了,完完全全靠掌力勝的,連刀把都未曾碰一下,而且高全生的三陰焦脈也給爍傷,這讓高全生修養了兩個月。那次比試,使高全生知道,這個世界之上並非只有他一個高手,但他仍然不相信世上有一種靈蛇劍法,可以破除他的“靈蛇鞭法”。若說勝過倒也有可能,但他很不服氣他師兄的勸說,最後,他卻死在自己的鞭下。

謝春輝永遠都記得那一刻,那是一個蒙面人,一個蒼老的蒙面人,所使的正是蔡新元所使的這種劍法,而高全生所使的正是靈蛇鞭法,結果,他真的死在自己的鞭下,很慘,臨死的時候,才呼出“靈蛇劍法”四個字,只可惜,那已經很遲了,人死了一切都無法挽回。那一次關外十魔有四人不在家,只有六人親睹這一幕,可誰也沒有看出“靈蛇劍法”的奧妙,當他們發現門主死在自己的鞭下之時,這六人便立刻聯手出擊,而“烈焰魔門”的所有弟子也全都出擊,可是,誰也沒辦法留住這個神秘的劍客,只是傷了對方一點皮肉。

開始有人還懷疑這人是失蹤了的黃海,可是後來便知道這人絕不是黃海,無論是年齡、作風什麽的,都不相同,而此刻,謝春輝面對的也正是當年那讓高全生命赴黃泉的劍法,他自然不會再傻得以銀蛇鞭攻擊,他便退,只好退。

孔無柔與董前進也聽說過靈蛇劍法的事,此刻聽到謝春輝居然呼出眼前這怪異的劍法便是靈蛇劍法,不由得為謝春輝擔心起來。

謝春輝的身子竟迅速地撞上身後的木柱,身子便若怒劍一般倒沖而回,他竟以雙腿向木柱之上猛撐,借反沖之力反攻,氣勢無比的強霸。

大廳之中,立刻便若放置了一個火爐,溫度驟然升起。

哈不圖從來都未曾見過這種怪現象,也從來都未曾看到過如此精彩而可怕的打鬥,便像是在做夢一般。呆楞楞之際,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然後耳畔響起一聲狂野的爆響。

當他立穩足之時,才發現他剛才所存的大廳已經若枯敗了一般,全部塌倒。

四散沖起的沙塵,更是驚心動魄至極。

“轟——”倒塌的房頂若開了花一般,狂沖開一個大洞,兩道人影便若兩條升天的蒼龍,破瓦而出。

赫然正是蔡新元與謝春輝兩人,兩人的身影在空中一陣狂舞,幻化成一道光幕,將老遠的生意人與賭錢之人全都吸引了過來。

“呀——”蔡新元一聲輕嘯,身子再一次沖上雲霄,整個身子若一只蒼鷹,再向謝春輝倒射而回。

人和劍便若一個完整得沒有破綻的整體。

“哇!”遠處的人群傳來一陣長長的驚嘆,似乎是在為如此精彩的比鬥喝彩、加油。

謝春輝的左腳在右腳之上點了一下,身子微微一斜,雙掌便若兩只巨蠍的大鉗,向中間一合,竟奇跡般地夾住了那飛刺而下的長劍,但兩條人影也全都若隕石一般飛降。

“嗵——”謝春輝的雙腿先行著地,那長劍加上蔡新元那下沖的滑力,竟自謝春輝的手上下滑,劍尖只差一點便可以刺中謝春輝仰起的鼻尖。

一點點,便是生死之間,謝春輝的鼻尖冒出了一絲汗意,雙目之中充盈著一種狠辣的兇意,嘴角邊露出堅定而冷厲的神色。

“叮!”蔡新元的長劍竟然斷了。

是被謝春輝雙掌熔化掉了,那股炙熱無比的火勁竟將蔡新元的劍熔斷了。

“小心——”哈不圖緊張得大叫起來。

“轟!”“砰!”謝春輝的雙掌擊在蔡新元的雙肩之上,而蔡新元那自虛空中墜下的雙腿卻重重地踢在謝春輝的胸口。

謝春輝的身子若拋出的石頭一般,倒跌而出,拖出一陣沙雨,因為剛才他的雙腿已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下,直埋至膝蓋之處,才會使得他無法避開蔡新元的兩腳,否則,絕不會是這種局勢。

蔡新元在謝春輝悶哼之前,也發出一聲慘哼,兩人口中的鮮血幾乎是在同一刻噴出,他的身子也若紙鳶一般倒飛而出。

眾人眼前人影一閃,蔡新元早已被那一直默默不語的老者抱在懷裏。

誰也沒想到這幹瘦得一陣風都能吹倒的老頭竟會有這麽快的身手,一只手提著酒壺,一只手摟抱著一百多斤的軀體,依然能在空中如此靈活快捷,只讓孔無柔和董前進心涼了半截,如此駭人聽聞的輕功,的確是世間少有。

那老者極為優雅地落在地上,甚至連沙塵都不曾揚起,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稀奇古怪的迷茫的夢。

孔無柔與董前進根本就無暇多想,迅速地扶起謝春輝,擔心地問道:“怎麽樣,師兄?”

謝春輝又輕輕地咳出一小口鮮血,苦澀地笑道:“要不了我的命。”

孔無柔不由得擡頭望了那躺在老者懷中的蔡新元一眼,卻見那老者居然將手中的酒向蔡新元的口中灌去。

“哇——”蔡新元仰頭又狂噴出一口帶酒的鮮血,臉色竟奇跡般地轉為平靜,紅潤而安詳,在老者的懷裏微微地掙紮了一下。

“現在你在一旁好好地坐一下吧,休息休息,不用多久便會好的。”老者放開蔡新元慈祥地笑了笑道。

“多謝吳叔出手相助。”蔡新元苦澀地笑了笑道。

“應該的。”那老者“哈哈”一笑道。

孔無柔駭然地望著蔡新元緩緩地走到一旁靜靜地坐下,臉色顯得極為安詳,他不明白這其中是什麽道理,明明蔡新元比謝春輝傷得更重,而且中了謝春輝的修羅火焰掌,怎麽會像是一個輕傷者一般可以自己走路呢?再看蔡新元那雙肩被燒焦的衣服下,兩個火烙的痕跡也漸漸淡去,這幾乎有點不可能,但卻是現實。

那老者似乎極滿意,又一次舉起酒壺向口中灌酒,根本就沒有把孔無柔諸人放在眼裏。

人群一陣騷動,並迅速向兩旁疾分,人群之中傳出一陣驚呼與吆喝之聲。

那剛逸走的幾名店小二飛也似的奔來,更有一群氣勢洶洶之人,沖至現場,但卻看得出一旁喘息的謝春輝,不由得給呆住了,似乎一下子蔫了一半。

“師兄,你怎麽了?”董根生諸魔也極快地趕至場中,急切地問道,同時扭頭,向蔡傷諸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蔡傷極優雅地立身而起,拂了拂衣上的灰塵,冷漠地道:“關外十魔已到了九個,不知道金蠱神魔田新球卻是躲到哪兒去了。”

“蔡傷,你欺人太甚了。”董根生憤怒地道。

“我也不想這樣,但這個世道太不公平了,這個世界已經太寒人心了,我休息了十幾年之後,仍有人要讓我不得安寧,我便只好對不起這個世界了。既然天意如此,你我都不用有任何的怨言,我不想做什麽大俠,也不想做什麽義士,我蔡傷的名頭本身就是用別人的鮮血換來的,所以,我不在意再多沾一些血跡,我再問你,田新球在哪裏?”蔡傷聲音無比冷厲地道,似乎整個宇宙都因為這個聲音而變得無比慘淡一般。

“我們不知道,你有本事便找我們好了。”董前進狠聲道。

“哼,便是你不找我們,我們也不想就此了結。”一名極瘦的老者冷漠地道。

“哦,這位倒是眼生得很,不知道你是關外十魔的哪一位入室弟子呢?”蔡傷揶揄地笑道。

那老者臉色一變,眉間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機,重重地落在蔡傷的臉上。

“哼,人說你蔡傷見多識廣,連這大名鼎鼎的爾朱家族的大管家,‘劍舞指上’爾朱文護老爺子也不知道,真是讓江湖貽笑。”孔無柔不屑地道。

“哦,‘劍舞指上’爾朱文護,我只記得爾朱家以前的管家爾朱宏,他死了嗎?看來爾朱家真是山窮水盡,沒人物了,居然讓這麽一個膿包當管家。”蔡傷毫不客氣地辱罵道。

“你……”爾朱文護氣得雙目噴火,卻不知道該如何罵,不由得惱罵道:“別人怕你蔡傷,我爾朱文護卻只不過當你是一只亂咬人的狂犬而已。”

“罵得好,爾朱榮這幾年想來嘴皮上的功夫也長了很多,居然教出來的下人也有如此功力,如此會咬人,爾朱家果然還行。”蔡傷不由得笑道。

“哼,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的‘怒滄海’有何厲害之處。”爾朱文護微怒道。

“你們不配,若是爾朱榮親來,我或許還讓他見識見識。”蔡傷傲然道。

“你若是很手癢的話,我這把老骨頭,倒不介意陪你玩玩。”那喝酒的老者,移開酒壺,似醉眼朦朧地望了爾朱文護一眼,不屑地笑道,似乎充滿了鄙視的味道。

“你是什麽人?”爾朱文護不屑地問道。

“你身為爾朱家的大總管,居然連掌管天庭的玉皇大帝也不認識,真是眼睛不知長在哪兒去了。”蔡傷笑道。

圍在一旁的人,聽到蔡傷學著孔無柔的調子如此說,不由得哄然大笑,只氣得爾朱文護臉色鐵青,冷漠地道:“既然他想去做玉皇大帝,不若讓我送他一程好了。”

那老者將酒壺向後一揚,裝作天真地問道:“真的嗎?那太好啦,我還以為你只會指上玩劍,沒想到你還是個趕大車的。”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這一直沈默寡言的老者,說起話來卻是有趣得緊,孔無柔知道再這樣下去,爾朱文護根本就不可能罵得過這老者,而且會激起怒火,擾亂心神,不由得插口道:“若是憑嘴皮子便可以解決問題的話,我倒不如去找個騷娘們來跟你對上幾招。”

“矮胖球,你那麽圓,沒想到你的嘴巴卻這麽鋒利,比這個大豬可就要厲害多了。”那老者悠然笑道。

爾朱文護哪裏受過這等的閑氣,要知道,他的身份和高全生可算是平級,而他爾朱家族,雖然只是塞上北秀容川(北秀容川,指今日山西堡德縣朱家川一帶)契胡族,但其實力與財力早已是天下少有,也算是鮮卑的一個實力極強的族種,便是朝廷上下,都不敢小看。更因為爾朱榮在江湖中的地位,能與之相比的便只有蔡傷一人而已,便是“啞劍”黃海也要稍遜一籌,身為爾朱家族的管家,本身便是江湖之中名氣極響的人才有資格擔當,可今日卻被這名不見經傳的老頭給羞辱,怎麽叫他不怒,但他卻知道,能代蔡傷向他接戰的人,絕對不能小看。

爾朱文護心裏暗暗對自己叮囑,不能動氣,不能動怒,因為他根本看不出對方的深淺,如此一個奇怪的老頭,他不能不小心謹慎。

“好了,不用再像耍猴子一般耍人了,來吧,我們倆來玩玩。”那老者提著小巧玲瓏的酒壺搖晃搖晃地來到中間一塊沙坪之上,仍是那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爾朱文護不再說話,大步向老者逼來,兩人相對一丈左右相互對望著。

“你用什麽兵器?”爾朱文護冷冷地問道。

“哦,兵器嗎?我的兵器在心中,好多年都沒用了,也不知生銹了沒有,待會兒被你打得不行時再用也不遲。”那老者依然極為悠閑地道,神情極為滑稽,逗得一旁觀望者都大聲哄笑起來,孔無柔諸人不由得扭頭掃了那些發笑的人一眼,只嚇得他們立刻將笑聲咽了回去。

“既然是你自找的,這也怨不得人。”爾朱文護漠然地道。

“那我就怨你呀!”那老者笑道。

眾人先是一楞,後來可真是忍不住都大笑起來,數哈不圖笑得最歡,剛才他見過這古怪老頭露出那一手駭人的輕功,不由得對老頭又驚又羨,自是另眼相看。又見這些平時不可一世的人,見了蔡傷,全都蔫了一截,他自然再無任何顧慮,心想今日可真算是走運,遇上這般的大人物,想到得意之處,他自然要笑上一通。

爾朱文護先是不在意,後來聽到這麽多人笑,才明白這老頭繞個彎子來罵他不是人,叫他如何不怒,不由得暴喝一聲道:“你找死!”

那老者神情一振,因為他的眼中劃過了一道極為亮麗的電芒。

那是爾朱文護的劍,既然有“劍舞指上”之稱,其運劍自然是無比的靈活,這是毫無疑問的。一般人都是劍握得極緊,那需要的是腕勁和臂力,但若一個人可以達到以指運劍的話,那麽他的指勁一定比常人要厲害,更靈活。

劍來得好快,根本沒有一點劍氣走過的痕跡,只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劍已經滑過了一丈五尺的距離,刺向那老者的咽喉。

那老者的眼睛依然是那樣微微地瞇著,便像早已醉酒一般。

劍離他的咽喉只不過一尺遠了,但他依然沒動,所有的人不由得都為老者擔心起來。

誰也不敢相信有人會在這麽短的距離之內躲過這麽快的劍,所以每個人都為老者捏了一把冷汗。

“沒中——”一聲尖聲尖氣的語音自那老者的口中迸出,大家這才發現,爾朱文護的這一劍果然是沒有擊中,而是刺了一個空,雖然大家都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可被老者這麽一喊,想到剛才的驚險,不由得全都大笑起來。

這麽多人之中唯有蔡傷與爾朱文護看得很清楚,十魔則因爾朱文護擋住了他們的視線,未曾見到這之中的險處。

然而便在爾朱文護的劍剛要切上老者的脖子之時,卻發現老者的脖子有一股極為滑溜的真氣,同時加之老者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扭頭,竟讓這一劍自他的脖子旁滑了開去。

爾朱文護心頭一驚,但他名為“劍舞指上”,運劍之靈活絕對不是那些普通劍手所能想象的,在他刺空的剎那,劍刃又橫切而至,他的劍便若是已經活過來了一般,由心所發,控制自如。

那老者的腦袋卻如那待擊的蛇頭,滑溜得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便在爾朱文護的劍橫切之時,突然一縮,有若靈龜縮首一般,縮入衣領之下,口中卻呼道:“又沒切著——”

爾朱文護哪裏受過這種戲弄,長劍再一次下切,拖起一陣銳嘯。

那老者這才道:“這才過癮。”身子同時向後一仰,便若一截被破倒的樹木,“呼啦啦”地向他襲來,同時口中射出一道白箭。

爾朱文護一劍又斬空,卻見一道匹練向他襲來,不由得揮劍一擋。

“嘩——”竟是一口酒水,被這劍一擋,竟四散飛蕩,灑得他滿身都是。

“好,好,落水狗,好一個落水狗。”那老者的身形迅速立正,放聲大叫起來,此刻卻與爾朱文護相距五丈之遠,誰也沒看清他的身法是怎樣的,但覺人影一晃,便成了這個樣子。同時眾人見爾朱文護這樣一臉窘態,而那老者卻如此輕松自如,相比之下,不覺得又發出一陣哄笑。

爾朱文護臉色鐵青,他哪裏受過如此羞辱,但知道這老者的身法極為古怪、靈活,他的劍法以靈活、快捷著稱,但與眼下這老者比起來,卻是相差了很多,所以,老者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可是讓他搜腸刮肚,仍想不出武林之中怎會有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物,光憑這種身法,便足以成為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好手。

那老者又提起酒壺悠閑地向口中灌了一口酒,向爾朱文護眨了眨小眼,悠然道:“這酒的味道還真不錯。”但卻並不趁這個時機進攻爾朱文護。

爾朱文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內心的憤概緩緩地壓下,使心神平靜得有若一潭湖水,冷漠地望了望那老者,淡然道:“多謝你的酒。”

“哦,這老豬可還真有一手,這樣也不生氣,真是叫小老頭佩服佩服。”那老者舉起酒壺,滑稽地一拱手笑道。

爾朱文護手中的劍顫了兩顫,這才緩緩地揚起。地上的黃沙,也跟著騷動起來。

其實沒有風,便是有風也只能吹到人圈之外,四周的人都擠得極密,有些微微的風,也無法穿透人群。

沒有風,但是沙土在騷動,隨著爾朱文護的劍緩緩的擡高,地上的沙土是越動越厲害,像是一只將自己埋在沙下的狼,用自己的鼻孔吹氣一般,輕輕地旋著,是那麽優雅,也是那麽生動,但卻讓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陣冰涼的寒意在擴散,擴散在沒有風的虛空中,擴散在晚霞依然亮麗的黃昏之中。

那是殺意,冰寒如雪的殺意,如冷風流過的劍身,此刻顯得異樣的深沈。

笑聲,早在這沈悶的空氣中凝固,一切都變得沈重起來,一切都顯得有些壓抑,包括呼吸,包括那晚霞的餘暉。

爾朱文護的劍依然在緩緩地揚起,卻賦予了劍下沙土以生命,在跳躍,在緩流,似乎這一種沈睡的生命在蘇醒。

那老者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有些微微的驚訝,但卻不改那一副自得之態。

爾朱文護的眸子深處,全都是殺機,一種深沈得有些讓人心寒的殺機,猶如沈積在冰川之下的玄冰。

“這才似乎有些氣勢!”那老者再將手中的酒向口中倒去,含糊道。

爾朱文護的神色間顯出一絲驚異,驚異這老者的平靜,驚異這老者的灑脫。

的確,這老者似乎處處都透著一絲神秘感覺。

“你仍楞站著呀,我可就不客氣了哦。”老者淡然地笑道,但在說話之間,他的腳步一挫,身若靈蛇一般躥了出去,空著的右手便像是張開的鴨掌一般向爾朱文護掃了過去。

快,快得不可思議,孔無柔號稱飛魔,但是與這老者相比起來,卻似乎成了兒戲。如此可怕的身法,無論是誰都會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爾朱文護的劍斜斜地劃出,竟像是拖著千斤的重物。地面之上本來躍動若活的黃沙,這一刻也如發瘋了一般,閃成一道狂龍!

那老者的鴨掌手,便在爾朱文護的劍速加快的一剎那間變成了彎曲的勾手,自一個吞吐不定的方位傾斜成一種難以想象的弧度,隨著身子一扭,竟繞過爾朱文護的劍,當胸抓到。

爾朱文護大駭,他想都沒想到世上居然會有這麽古怪的身法與手法,不過他已經沒有任何考慮的機會,因為自對方掌指之間所發出的勁氣已如靈蛇一般,躥入他的體內。不過,爾朱文護也絕對不是一個庸手,他並不去理會那老者的手,而是手中的長劍一引,竟比老者的手先一步抵達老者的脖子。

劍始終要占修長的優勢,所以反而先抵至老者的脖子之上。

果然,老者不得不收手後撤,身形滴溜溜一滑,竟游至爾朱文護的身後,同時反腿踢出,卻像是巨蟒擺尾一般。

“蒙面人!”董根生與幾魔同時驚呼而出。

所有人都不由得大駭,不明白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他們卻呼出這種無關緊要又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得向幾人投去不解的目光。

“沒錯,就是他殺了掌門師叔!”謝春輝沙啞著聲音虛弱地道。

“靈蛇劍法!”孔無柔駭然道。

原來,他們這一刻才發現這老者正與當初殺死高金生的那蒙面老者的身法一模一樣,而且武功又高得出奇,才敢肯定當年的蒙面兇手正是眼前此老,怎叫他們不驚心動魄呢?

爾朱文護一驚,這老頭的溜滑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但此刻,他只能以不變應萬變,跟著勁風及體的感覺,同樣反踢出一腿,因為回劍絕對是不及時!

“砰——”一聲悶響,爾朱文護的身子一個踉蹌,向前沖出幾步。而那老者的身子也在剎那之間輕輕一扭,旋身以正面對著爾朱文護,只在一頓之間,又迅速撲上。五指如鉤,向爾朱文護的背部大椎穴抓到。

氣勢極為淩厲,地上的沙石,也若怒龍一般狂湧而起,似大潮一般沖擊著爾朱文護的背部。

爾朱文護一聲低嘯,手中的劍,掠過一道光影,拖著裂空的尖嘯,反切而至。

“嘶……”那老者竟比爾朱文護的劍快上一步,一下子撕裂了爾朱文護背上的衣衫,但也被爾朱文護的劍氣削下一截衣袖。

老者迅疾地倒翻而出,手中的酒壺竟碎裂成七八塊,散落下來。那片由爾朱文護身上撕下的破布仍緊緊地握著。

爾朱文護心頭暗驚,但仍是迅速轉身與那老者相對。此刻,人人都看清他背上留下的五指紅印,只要那老者出手再快一點,恐怕此刻爾朱文護已經不能如此輕松地面對他了。

那老者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笑道:“差點沒把我老頭子的兩只衣袖全部割下來,還真冒險,只可惜,將這一壺好酒給浪費了!”

眾人見他說得如此輕松,不由得都感莞爾,但想到剛才在剎那間所發生的情節,不由得又有些駭然。

空中的沙塵緩緩沈落,爾朱文護的臉繃得極緊極緊。從嘴裏蹦出了幾個像咬碎了的破字道:“你是五臺老人吳永明?”

“五臺老人吳永明?嘿嘿,多謝你告訴了我我叫什麽名字,我差一點便忘了自己叫做五臺老人吳永明。”那老者極為滑稽地道,一副讓人噴飯的樣子。

“五臺老人!”孔無柔一聲低低地驚呼,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謝春輝也神色間有些苦澀。在烈焰魔門中,聽說過五臺老人的只有兩個人,那便是銀蛇野魔謝春輝,另一個就是無頸飛魔孔無柔。他們皆從吳永華——謝春輝的師父口中得知。

在江湖中流傳的有關五臺老人的故事並不多,但知道五臺老人的存在之人並不少,至少吳永華便知道得很清楚。

那是江湖之中的一個秘密故事,五臺老人吳永明的名字沒有多少人知道,但若說“幽靈蝙蝠”卻沒有人不知道。

那是在三十年前,江湖之中最負盛名的殺手“無影子”被人擊殺,這個曾被江湖中人認為輕功無敵,且最為神秘莫測的殺手居然被人殺掉。當初孝文帝有意南遷洛陽,而朝中久戀北方的大臣極為反感,加上自己家族之人的大力阻止,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宮廷內亂不息,惶州刺史穆泰、定州刺史陸睿合謀,勾結鎮北大將軍元思譽、安樂侯元隆、撫冥鎮將魯君侯元業、驍騎將軍元超及陽平侯賀頭、射聲校尉元樂平、前彭城鎮將元拔、代郡太守元珍等人推舉朔州刺史陽平王元頤為首領,起兵叛亂。當時便是請來“無影子”刺殺孝文帝。若非當時元頤暗中將叛亂的陰謀報與孝文帝知曉,“無影子”也不會有那一次失手的記載。雖然如此,在滿朝高手的圍攻之下,仍讓“無影子”逃之夭夭,可見“無影子”之厲害,實在已天下沒有幾人能及。

但,無影子仍然死了。將無影子腦袋獻給孝文帝的是一個誰也不知其真面目之人,卻只讓江湖中人知道是個叫“幽靈蝙蝠”的人所幹,這來去無蹤的人後來又以“幽靈蝙蝠”之名闖蕭衍皇宮,更是出入自如,卻沒有人知道這人是為了什麽,後來傳說“飛天淫賊”胡密也是死在他的手中,卻沒有人知道這位神秘莫測的人物究竟長得是怎麽一個樣子。

幽靈蝙蝠的名字在江湖之中流傳了很久,直到後來蔡傷、黃海與爾朱榮等諸多年輕高手興起,才蓋住了幽靈蝙蝠的名頭,但是老一輩的江湖人物中,沒有人會忘記這麽一個可怕的角色。可是,蔡傷諸人的興起之後,這個神秘而可怕的人物竟自江湖中銷聲匿跡了。

有人曾懷疑,蔡傷便是這神秘人物,也有人懷疑蔡傷或黃海是這個神秘人物的弟子,更有人懷疑,是蔡傷、黃海諸人與這神秘人比武,將神秘人殺了。江湖中懷疑各有所不同,也都似是而非。

便連爾朱家族也不知道,這個人物是否沒有死。但爾朱家族卻知道有一隱世高手潛居於北臺頂,自號五臺老人。似是名不見經傳,可是便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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