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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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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鈺退著退著,一下撞到房子的墻上。小鈺癱在地上,低聲抽泣道:“我……我走不動了。小靳哥……”小靳把心一橫,心道:“老子索性把多喏阿心經一口氣全念給他聽,讓他慢慢練去。那鐘老大和賈老二昨日能尋到我們,必定不會善罷,肯定還在這周圍晃蕩。只要老黃兩、三天不來找麻煩,大概就能想到辦法逃出去了。”

當下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老黃,老黃啊!今日你救我老婆,其實我還是很領情的。這樣罷,咱們都這番交情了,我也不想再為難你。今日就幹脆點,把多喏阿心經全念給你聽……餵,你在聽我說話沒有?餵!”

老黃啊的一聲,道:“怎麽?”

小靳道:“我……我說……那個多喏阿心經,你究竟還聽不聽?”

老黃道:“多喏阿心經……啊……是了,我記得……師弟說自性圓覺,我……我的功力已堪與師兄相比,我……我已見證武學的最高境界,連師傅也不能拿我怎樣,為什麽還是不能圓覺?”

小靳見他越發失魂落魄,管他有沒有用,眼睛一閉,將多喏阿心經剩下的部分大聲念出來:“地龍真經,利在底功。全身煉的,強固精明。伸可成曲,住亦能行。曲如伏虎,升比騰龍。行住無跡,伸曲淺蹤……”

忽感有人在拉扯自己,小靳睜眼一看,卻是小鈺。小鈺膽怯地指著前面,道:“他……他走了。”

此時雨已越下越大,如千萬根水柱將天地相連。每一道閃電照亮天地,小靳就見老黃離得更遠一些,離林子更近一點。五、六道閃電過後,老黃已徹底消失不見了。

小靳腳一軟,癱坐在泥水中,心道:“媽媽的,老黃這次可瘋得不輕,連日思夜想的心經都不聽了。也好,老子挨一天是一天!”

※※※

第二日,小靳跑到瀑布處找了半天,也沒見到老黃,不知道上哪裏去了。小鈺經過一夜休息,精神已經大好。反正老黃要找到自己也容易,兩人也沒啥顧忌了,幹脆相攜而行,繞了一大圈,終於下到瀑布底,繼續沿著河流走。走了一上午,在河邊見到了兩個熄滅沒多久的火堆,還有獵狗的糞便,看來離走出森林不遠了。兩人歡欣鼓舞,在河邊略做盤桓,吃了點東西,繼續上路。

又走了一個時辰左右,已上了一條山路,小靳分辨方向,決定繼續朝北走。小鈺腳打起了泡,本想瞞著小靳,走著走著,自己卻哭了出來。小靳心痛得第一次罵她一頓,背著她走。這樣一來速度變慢了許多。

小鈺伏在小靳背上,抽泣了半天仍不止歇。小靳道:“好了,別哭了,算我不對,不該罵你。”小鈺使勁搖頭,哭得更大聲了。小靳道:“是了是了,你這樣的嬌小姐,什麽時候吃過這番苦,也怪我沒想到。你放心,出去後,我就去找鐘老大。他名頭那麽大,隨便哪條道上的兄弟都知道……”

正勸著,小靳忽地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四周草叢之中,有什麽人正在偷窺自己。他不知道這是自己內力增強,直覺比以往敏銳了許多,左右打量,沒發現什麽異常,但只要稍微凝神,這感覺就分外的強。

小靳心道:“是什麽人?馬賊?那日的殘兵?媽的,老子單槍匹馬,可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便大聲道:“哎,說起來就是氣,你說我倆多倒黴吧,被殘兵搶一通,又被山賊搜刮一陣,別說留些錢財了,若非山賊大王大發慈悲,只怕連命都要扔在山裏。現下一個子沒有,餓了三天了……哎喲我餓喲!只有趕緊找到你大哥鐘老大。哼哼,說起他,這個這個……號稱‘飛天入地神劍無敵一拳鎮七八座山’,這方圓百裏,沒有一個不買他帳的……”

正待把這個賈老二的外號好好發揚一番,以鎮住對方,忽聽前面林中有人道:“阿彌陀佛。施主原來是鐘施主的朋友。”另有一人道:“誰?誰他媽是我朋友?”

小鈺猛地擡起頭,尖叫道:“鐘大哥!大哥!姐姐!”林中那人亦是大叫,小靳還沒回過神來,眼前一花,有兩人飛一般沖到面前。當日在馬車裏與小鈺一道的婦人一把搶過小鈺,抱在懷裏,喜道:“妹子,真的是你!”小鈺伏在她懷裏,放聲大哭,鐘夫人亦垂下淚來,摸著她的頭發不住安慰。

鐘老大在老婆周圍亂旋,笑道:“哈哈!媽的!丫頭,你真是命大呀!”旋了半天,突然停在小靳身前,一巴掌拍在小靳肩頭,小靳仿佛被重錘一擊,腳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鐘老大忙扶住他,笑道:“對不住啊,兄弟!老子一歡喜就是這樣!”

小靳勉強笑道:“鐘老大好。”鐘老大奇道:“你認識我嗎?我怎麽覺得你眼生得緊?”

小靳道:“也……也不算認識,小的原是商隊的人。”

鐘老大道:“哦,原來是這樣!是你救了小鈺的,你又把她送回來,好!這就是老子的兄弟了!以後跟著我混,這百八十裏地,還是有人買我帳的,哈哈!”

此時有五位僧人自林中出來,三個年輕小夥,另兩個則已花白了頭發,都穿著一色青衣。其中一人呼哨一聲,兩邊草叢裏忽地又鉆出十來名年輕僧人,有的背著厚背大刀,有的扛著齊眉棍,還有三人背著鐵胎牛筋弓。這些僧人們個個鐵青著臉,隱隱圍成一個圈,仿佛獵戶們圍虎的架勢,看得小靳暗自心驚。

那當先的僧人走近了小靳,合十道:“阿彌陀佛。請問小施主高姓大名?”

小靳道:“啊,我?我……我叫小靳。”

那僧人道:“小靳施主,這些天來是什麽人挾持了你與那位女施主,可否告知貧僧?”

鐘老大道:“是啊,兄弟,是不是突襲車隊的那人?”那僧人接口道:“是不是一個和尚?”

小靳見他眼中露出急切的眼光,神色間卻有些許殺氣。這些天來跟老黃待得久了,早學會了謹慎小心,便道:“這位大師是……”

鐘老大道:“這位是白馬寺戒律院首座圓性大師,這位是圓真大師,這三位也是戒律院的高僧,都是江湖上久仰的高人。小兄弟,你不用怕,原原本本說出來,我跟幾位大師正是要進山捉拿那妖孽的。”那僧人聽了鐘老大的讚賞,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小靳心中一跳,想:“老子說看著禿頭別扭呢,原來又是白馬寺的。糟糕,看這些人有備而來,老黃這次可遇到大麻煩了。”

他這些日子來跟老黃朝夕相處,雖然一開始非常害怕,只想著要逃走,但是久了摸到了老黃的一些脾氣,倒也不覺得有多可怕,有時還頗覺有趣。再加上自己有難時,老黃從來都是隨叫隨到,亦不計較,好象自己養的狗一般。此刻聽到這幾個態度囂張的和尚要拿他,小靳心中頓生反感。他眼珠一轉,拍著胸口道:“是啊!可嚇死我!”

圓性眼中放出光來,道:“真是和尚?哼,果然是那孽賊……”小靳道:“什麽和尚?我有說和尚嗎?我可從沒見過頭發長那麽長的和尚。我說就是那襲擊車隊的人,其餘的就不曉得了。”

圓性一怔,他身旁的圓真道:“師兄,也許此人數十年在山中,早已不似當年的模樣了。”圓性點點頭,道:“小施主,他為何殺了其他人,你們二人卻能逃脫呢?”

小靳瞪大了眼睛,知道這個謊要撒得不圓,不單老黃的秘密會被揭穿,自己會多喏阿心經的事也遮不住。和尚好象曾說過他與白馬寺有過節,不願再與之有任何關系,而且聽老黃的口氣,多喏阿心經可不是能隨便亂傳人的。這幾個白馬寺的高僧個個鼻子朝天,若是知道自己這小混混都會,不當場殺人滅口、剝皮抽筋才怪。當下道:“想當日……真是……咳咳……一言難盡……”

小鈺忽然叫道:“鐘大哥,小靳哥背了我兩天了,實在太累,你讓他先歇會兒吧。小靳哥,來,這裏!”鐘夫人也道:“是啊,小兄弟,你且先歇一歇罷。”

小靳松了口氣,剛要溜過去,圓性突地上前一步,攔在他身前,道:“施主,這些先可不談,只是情勢緊迫,你且先說說那人現在何處?”另幾名僧人也不聲不響地圍了過來。

小靳道:“哎喲,我頭好痛……三天沒睡覺了……好象是那邊?又好象是……”捂著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圓性道:“施主是記不清了,還是不願意說?此人乃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孽,小施主,可別助紂為虐。”說到最後一句,向前一步,不動聲色將小靳手腕握住。小靳頓覺如伸入火碳中一般,“哇啊”一聲慘叫,全身軟倒。

小鈺大叫:“小靳哥,你怎麽了?”鐘老大也是一怔,道:“大師,這是為何?”

圓性不答,回頭道:“帶那孽賊出來。”兩名僧人押了一人自林中走出。那人頭上籠著黑布,看不見面目。

鐘老大夫婦與謝誼前日偷襲老黃未果,仍不甘心,第二日繼續分頭尋找。那日下午,鐘老大夫婦在這山路上遇上了白馬寺諸僧,相互一打聽,原來白馬寺得到消息,正在此地尋找一名夙敵。聽了鐘老大對老黃武功的敘述,圓性等人確定就是要尋找的人,於是一面遣人入山林搜尋,一面在出山的各條道路上設下埋伏,沒想到才等了一天,就見到小靳和小鈺二人出來。此刻鐘老大雖見小鈺與小靳交情極好,但他二人竟能在那狂人手下全身而退,自己心中也疑惑萬分,是以並不出手阻攔。

那人手足癱軟,完全被兩名僧人架著走,鐘老大一見便知是被挑斷了手腳經脈,成了廢人。走近了,隱約聞到一股腐臭的味道,看來施刑不久,傷口還未長好。圓性一把扯下他頭上的黑布,冷冷地道:“小施主,這個人是本寺三十年前叛逃的弟子,你大概不會不認得吧?”

小靳腦中嗡的一響,心道:“完了!老子這次真的叫做捉奸在床,跑不了了!”但見那人幹瘦的臉,面堂又青又黑,一副癆病相,不是水耗子頭陸老大是誰?

圓性見他傻了眼,哼了一聲,道:“陸平原,你說。”陸平原虛弱地擡起頭看了小靳兩眼,道:“是……是他……就是他跟二師祖……”圓性大聲道:“好了!是他就行了,其餘不相幹的別說。”

他轉頭對鐘老大道:“鐘施主,本寺不幸,出了這種孽徒,竟藏匿在巨野澤裏做了水匪,實在慚愧。我寺已將其擒拿。說來也巧,當日他親眼見到,這位小施主協助本寺要擒拿的那人一同自巨野澤逃到此地……”

小靳大聲道:“說謊!是他逼我……”圓性手中微一加力,小靳胸口頓時堵住,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哪裏還發得出聲音?

小鈺見小靳臉色通紅,極痛苦的樣子,大叫道:“小靳哥!鐘大哥,快救小靳!”掙紮著要過來,鐘夫人拉住了她,道:“圓性大師,這是什麽意思?”鐘老大也一把拉住小靳另一只手,道:“大師,搞清楚了再下結論,對一個小孩下這重手,恐怕有失身份。”

圓性冷笑道:“此人與那人狼狽為奸,貧僧懷疑他之所以出來,只不過想博得諸位信任,其實另有圖謀!貧僧心意已決,在祖師面前發下毒誓,一定要擒拿此人,得罪了!”

他手將小靳一扯一帶,內力激發,透過小靳身體,撞在鐘老大手腕之間。小靳仿佛覺得一把利刃橫著穿過身體,痛得大叫一聲,昏死過去。鐘老大猝不及防,亦被他內力彈開,心中頓時大怒,剛要動手,忽聽鐘夫人道:“住手!”

鐘老大眼睛一轉,但見四周僧人已全數進入攻擊狀態,戒律院其餘四僧已占住自己四周退路,雙手捏著蓮花手印,正是白馬寺蓮花拳法的起手式,而另外四名棍僧、四名刀僧跟三名弓手則圍住了鐘夫人與小鈺,弓弦繃得緊緊的,只等圓性口令行事。

鐘夫人道:“小鈺乖,別鬧。”暗中運勁點了她昏睡穴道,小鈺瞪大了眼,看著同樣無法出聲的小靳,怔怔地流下一滴淚水,頭一歪昏了過去。鐘老大嘿嘿一笑,道:“什麽屁大的事呢,值得大師這般緊張?你師兄可好?老子好久沒找他喝酒了,本打算這邊事一了就過去敘敘舊,既然你們戒律院五大高手一齊出面,還有什麽辦不了的?這熱鬧老子就不去湊了,你們看著辦吧。”

圓性合十道:“阿彌陀佛。鐘施主,我們方丈很好,也很掛記施主。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日後必登門謝罪。”

他手一招,兩名僧人上來提了小靳就走,跟著是那十幾名武僧。待他們走遠了,圓性使個眼色,戒律院五僧排成一行,對鐘老大夫婦合十行禮,並不多言,徑直飛身入林,一瞬間就沒入林中,不見蹤影。

“媽的!老子就沒受過這窩囊氣!這些死禿驢,還真是給臉不要了!”鐘老大狠狠一腳,踢飛個石子,那石子在一棵樹上一撞,反彈回來,險些砸到他自己身上。他狼狽閃身避開,怒道:“老子不把這場子找回來,從今以後雙手撐地,拿屁股當臉!”

鐘夫人抱起小鈺,道:“白馬寺這一次就出動了三十多人,看來那人來頭非同小可,我帶小鈺先到前面,叫下人們安頓她,你去約定的地方等等謝誼,大家湊齊了再走,看看他們究竟耍什麽花樣。哼,白馬寺就算天下第一,卻也不能把我夫妻這般戲弄!”

鐘老大一拍大腿,叫道:“就是夫人這句話,老子跟他們拼了!”鐘夫人道:“我回來前,可別輕舉妄動啊。我們說好了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鐘老大道:“你看看你,好好的說什麽死啊活的?”鐘夫人臉上一紅,縱到丈夫身邊,在他臉上輕輕一吻,隨即道:“你要敢逞能,我把你這把胡子一根一根地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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