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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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利安並不是想要背棄之前對雷爾許下過的諾言。
他很清楚，如果雷爾和格林德沃堅持要他在他們之間做出一個選擇，那麽無論他有多舍不得自己剛剛認回來的這個是真的非常疼愛和在意他的父親，最後他會給出的答案，也永遠只有一個——
他會選擇雷爾。
並不同於之前沒有見到過格林德沃時可以憑借主觀臆測信誓旦旦地斷言自己只要哥哥，在面對面地與自己分別了多年的父親相處過以後，亞利安此時此刻，已經沒辦法再輕易地做下毫不猶豫就將格林德沃和他給予亞利安的這份親情和憐愛徹底丟開的決定。
然而盡管如此，這一切和失去雷爾相比起來，卻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雷爾對亞利安來說不僅僅是一個哥哥，一個陪伴他度過了人生中最初十年的家人，更是亞利安這些年來全部的眷戀和依靠。
要他離開雷爾？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當然，這樣的選擇最後得以達成的前提是“雷爾和格林德沃堅持要亞利安在他們中間選出一個舍棄另一個”。
而事實上，亞利安並不覺得這個前提在自己的努力下會真的變成現實。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雷爾對他的重視和縱容，也沒有哪一刻讓他像現在這樣懂得，他分離多年的父親是怎樣地疼愛並一直在惦念著他。
亞利安並不是打算利用這兩人對自己的感情，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要失去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罷了。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或許有些過於貪心了，但是……
哥哥不是也說過的？作為他家的小孩，亞利安可以更任性一些的。
所以他才會那樣問了——
“不能都要嗎？”
哥哥和父親，他都想要。
失去哪一個，想象一下似乎都是非常令人難過的事情。
雖然爸爸是今天才在時隔多年以後再次見面的，但是亞利安真的很喜歡也很在乎他。
他可以為了哥哥不要爸爸，但卻不想一點努力都不去為他嘗試——有一點雷爾估計對了，亞利安和格林德沃之間血脈相連的天然情感，是無法輕易被割舍或者阻斷的……
“唉……”
與亞利安那雙寫滿忐忑和堅持的藍色眼睛對視了一會兒，雷爾最終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亞利安，你確定？”
他溫聲問。
確定要認下格林德沃這個父親，同時也是認下德國巫師界的這一攤子麻煩？
確定要從亡靈法師雷爾無憂無慮的寶貝弟弟，變成聖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少主？
確定要放棄法師塔裏那樣寧靜平和，可以肆無忌憚地研究自己喜歡的魔法知識的日子，轉而開始接觸巫師界那些覆雜混亂的關系和種種勾心鬥角？
或許雷爾考慮得太多也太遠了，但是無可否認地，他所想到的這些，的確很有可能變成亞利安今後確實的遭遇。
而作為一個合格的弟控兄長，雷爾舍不得。
他並不在意亞利安兩個都想要的“貪心”，因為他原本也沒有想要逼迫自家小孩去抉擇什麽。
他之前咄咄逼人的態度只是為了讓格林德沃和聖徒們知道，亞利安並非是無所依靠。
格林德沃這裏不是亞利安唯一的歸所，就算沒有他的疼愛和保護，亞利安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雷爾只是想要讓聖徒們和格林德沃清楚地意識到這點。
這無形之中自然會為亞利安增加籌碼，讓他今後在這群人中間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和選擇權。
而在雷爾嘆息著問亞利安是不是確定的時候，他的這份隱藏的用心，自然也被他家弟弟察覺到了。
於是，金發男孩兒那雙原本就已經盈滿了潤澤水光的漂亮眼睛，立刻變得更加水汪汪紅彤彤了——簡直像只招人疼的金毛兒小兔子一樣。
“哥哥！”
撲騰著掙開自家老爹的手臂直直沖撞進雷爾懷裏，亞利安死死抱住他家哥哥的脖子不肯撒手了——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他一疊聲地呼喚著雷爾，好像這樣就能把心裏所有的想法全部都傳達給雷爾知道一樣。
而雷爾也的確從來不會讓亞利安失望。
“嗯，我在。”
他微笑著，張開雙手牢牢抱住了自己懷中的小孩兒：“亞爾，我在這兒呢。” “哥哥……”
“嗯。”
“哥哥永遠也不會離開，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吧？”
“如果亞爾不嫌哥哥煩人的話。”
“怎麽可能！我才不會嫌棄哥哥，我最喜歡哥哥了！”
“是是，哥哥也最喜歡亞爾。”
“那說好了，就算我也舍不得爸爸，哥哥也不許不要我！”
“我什麽時候說過會不要你了？傻孩子。”
“就算我舍不得爸爸，貪心地想要兩個都要？”
“這個嘛……我是無所謂啦，畢竟說到底你還是我們家的小孩兒。就是不知道格林德沃先生……”
說到最後，雷爾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前代魔王……
一瞬間，在那張英俊又充滿了成熟男性魅力的美中年臉上，雷爾似乎看到了某種恨不得將他一口咬死的猙獰（？）神情。
然而最終，金發的前魔王卻只是斂起了笑容，眸光深沈地註視向他懷中的小小少年——
“如果……這是亞利安的願望的話。”
他近乎嘆息般地輕聲說道。
雷爾聞言神色微動，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於是，盡管雙方在許多方面還沒有更進一步的彼此了解，自然也不能馬上達成任何的共識，但是事情還是暫時就這樣被決定了下來。
以路德維希和他家父親大人為首的在場的幾名聖徒高層很快活動了起來，他們通過雙面鏡叫來了更多的聖徒成員，後來的這些人帶來了一看就是提前準備好了不知道多久的新的換洗衣物和門鑰匙，還有一個看上去和格林德沃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的“替身”——
“這是之前背叛者事件發生以後被抓捕到的米勒家的成員，瓦爾特給他服用了半永久性的覆方湯劑。他身上的奪魂咒是弗裏德裏希親自施加的，至少半年以內不會出任何問題。請王放心。”
聖徒們對格林德沃這樣解釋。
他們看向他的眼神是那麽狂熱而充滿祈求，這讓格林德沃不由自主地想要深深嘆息。
“我知道了。”
最終，他點頭道。
“通知府邸那邊的人亞利安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幾位尊貴的客人，讓他們把一切都準備好，我們很快就會用門鑰匙轉移過去。”
“……是的！王！”
聽出格林德沃話中的暗示之意，齊聚在紐蒙迦德之中的十幾名聖徒核心人員不由齊齊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再之後，他們四處走動布置的身影不由變得更加忙碌輕快了……
兩個小時以後，雷爾他們一行二十幾人的身影，出現在了格林德沃位於柏林市郊的某處莊園之中。
幾乎是在格林德沃的身形顯現出來的瞬間，早已得到消息等待在庭院裏的一眾人等就呼啦啦地圍攏了上來，什麽優雅矜持內斂禮儀在這一刻都被他們統統拋到腦後去了，他們眼中所能見到的心中所能想到的，只剩下他們的王！
頭發花白的莊園老管家更是激動地扯過金發魔王的手一臉激動，據一旁的路德維希介紹說這位老埃爾欽先生在格林德沃家當了將近兩百年的管家了，不僅是位外表看不出來的強大巫師，更是從小看著格林德沃長大，可以說是像他父親一樣的人物。
“他是亞利安出生以後第三個抱你的人，還記得嗎？”
路德維希轉頭，神色柔和地看向就站在他身邊的金發男孩兒。
亞利安抿著嘴唇搖了搖頭，“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很多事情在記憶裏已經變得很模糊了……”
“沒關系，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的。”路德維希趕緊打斷了他。伸手輕輕牽過小孩兒被雷爾養得白乎乎軟嫩嫩的小肉爪，他罕見地微笑了起來：“我們以後還會擁有更多去創造新的回憶的時間。亞利安，你能選擇回到這裏，我真的很高興。”
亞利安被對方那過於認真的眼神盯得有點兒臉紅了。
“又、又不是為了你……”他小小聲地嘟囔著，掙開路德維希的手轉身扯住了雷爾的袖子。
“亞爾，怎麽啦？”
“沒事的，哥哥。”
“回到闊別多年的家裏，有點緊張了？”
“沒有……”
“好吧，沒有。”
“哥哥！”
“是是～”
……
——兩兄弟旁若無人親昵談笑著走遠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麽親密無間，好像任何人都無法插足進他們之間。
路德維希緊緊抿住了嘴唇，這個動作讓他那張本就沒有太多表情的俊俏臉孔看上去似乎顯得更加冰冷漠然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低聲對自己說著，“他們之間的關系……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是的，絕不是！
不會是，也不能是！
靜靜閉上眼睛，路德維希努力試圖平覆下自己心中翻湧肆虐著的激烈情緒。
誰知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並不陌生的低沈男聲……
“你喜歡亞利安？”
路德維希猛然驚醒，轉頭，就見黑發的英俊男人正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微微偏著頭，有些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路德維希感覺自己的呼吸莫名急促了幾分。
“喜歡？”他不知怎麽的，竟然低笑了起來。
胸腔之中難得地湧起一陣想要向人傾訴的欲望。
“或許，已經不能單簡單地稱之為‘喜歡’了吧。”
他喃喃地說道。
“我曾經以為，他會成為我生命的意義。”
那一年他還不到九歲，作為一代魔王蓋勒特·格林德沃最信賴的副手和友人的獨子，他幾乎從小就是聽著格林德沃的故事長大的。
雖然他出生的時候那個金發的王者已經自囚進了紐蒙迦德之中，但是，他曾經和父親一起，在那座冰冷森然的高塔裏，遠遠地望見過對方幾次。
不是單薄的，只是從父親和其他長輩那裏聽來的故事中的人物形象，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屬於他們的……“王”。
小小的路德維希那時候還不是很理解“王”究竟應該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但是，那個身處禁魔之域紐蒙迦德之中，卻依然帶著一身令人無法不去矚目躬身，不由自主地想要伏倒尊拜的強大氣場的金發男人的身影，卻在他幼小的心中印下了深深的痕跡——他也想要成為這個男人的追隨者，想要像父親一樣，得到他的承認和信任！
小小的路德維希這麽想。
他沒有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那麽迅速和突然。
那一天他被父親牽著手帶進了格林德沃莊園。
在莊園的地下室裏，他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到了那個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走出了紐蒙迦德高塔的金發魔王。
“你好，小紳士。”他微笑著對他招呼，“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路德維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點了頭。
和他一起被選中的還有維特爾斯巴赫家的康拉德，他們兩個是作為格林德沃用秘法降生出的屬於他的一對雙胞胎兒子——亞利安·格林德沃和阿瑞爾·格林德沃最親密的朋友和副手，被格林德沃從聖徒高層家族中幾十個孩子裏挑選出來的，特別的存在。
這個認知簡直讓路德維希欣喜若狂！
這是他的王對他的肯定。
他這麽想著，為了回報這份肯定和信任，他將自己那段時間的全部關註，都給了那個為他帶來這份獲得格林德沃肯定和信任的機會的孩子——亞利安·格林德沃。
他從他出生之前開始就一直守在孕育著他的孕生膜外，看著他一點點地成型，看著他一點點地長開眉眼。
他是除了格林德沃以外第一個抱起他的人，是唯一被允許接近他，照顧他的人。
那十幾天的時間是路德維希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因為那是他第一次那樣小心翼翼，珍之重之地去親手照顧一個小小的生命。
那個軟乎乎肉團團的小身體每次被他抱在懷裏時，所傳遞來的那種屬於生命的溫暖和神奇，都讓路德維希心醉神迷。
“慢慢地，我開始不只是因為王的命令，而是出自自己的意願，想要好好地照料他，守護著他長大。”
冰綠色眼睛的美少年嘴角不知不覺地帶上了一抹溫柔的微笑。
“我幾乎要認為亞利安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了——當我那段時間裏將生活的重心整個轉移到他的身上。”
“那是一種無法用任何言語來描述的感覺，好像我們天生就該為彼此而存在。”
“我是那麽地期待著他的成長，那麽地……想要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而這一切的期待，在他被空間裂縫卷走以後，變成了深深的瘋狂和執念。”
“所以……你說喜歡？”
“不，不只是喜歡那麽簡單。”
“我不願意看到他親近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不願意他對我之外的任何人露出依賴信任的表情，不願意他總是將其他人排在我的前面……”
“我想要，讓他只看著我——只看著我一個人！”
“這大概……是某種病態的獨占。”
“亞利安是我所有的執念。”
“如果你一定要問的話……”
“是的，我愛他。”
說完，路德維希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雷爾和亞利安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而在他的身後……
“呵呵……呵呵呵呵……”
黑發的魔王擡手遮住眼睛，猛地爆發出了一陣令人心悸的低笑……
“原來……是這樣……”
他輕笑著呢喃，嘴唇翕合間，吐出了一個這些天以來，被他反覆在心間思慮過無數次的名字——
“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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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選擇雷爾。
並不同於之前沒有見到過格林德沃時可以憑借主觀臆測信誓旦旦地斷言自己只要哥哥，在面對面地與自己分別了多年的父親相處過以後，亞利安此時此刻，已經沒辦法再輕易地做下毫不猶豫就將格林德沃和他給予亞利安的這份親情和憐愛徹底丟開的決定。
然而盡管如此，這一切和失去雷爾相比起來，卻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雷爾對亞利安來說不僅僅是一個哥哥，一個陪伴他度過了人生中最初十年的家人，更是亞利安這些年來全部的眷戀和依靠。
要他離開雷爾？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當然，這樣的選擇最後得以達成的前提是“雷爾和格林德沃堅持要亞利安在他們中間選出一個舍棄另一個”。
而事實上，亞利安並不覺得這個前提在自己的努力下會真的變成現實。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雷爾對他的重視和縱容，也沒有哪一刻讓他像現在這樣懂得，他分離多年的父親是怎樣地疼愛並一直在惦念著他。
亞利安並不是打算利用這兩人對自己的感情，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要失去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罷了。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或許有些過於貪心了，但是……
哥哥不是也說過的？作為他家的小孩，亞利安可以更任性一些的。
所以他才會那樣問了——
“不能都要嗎？”
哥哥和父親，他都想要。
失去哪一個，想象一下似乎都是非常令人難過的事情。
雖然爸爸是今天才在時隔多年以後再次見面的，但是亞利安真的很喜歡也很在乎他。
他可以為了哥哥不要爸爸，但卻不想一點努力都不去為他嘗試——有一點雷爾估計對了，亞利安和格林德沃之間血脈相連的天然情感，是無法輕易被割舍或者阻斷的……
“唉……”
與亞利安那雙寫滿忐忑和堅持的藍色眼睛對視了一會兒，雷爾最終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亞利安，你確定？”
他溫聲問。
確定要認下格林德沃這個父親，同時也是認下德國巫師界的這一攤子麻煩？
確定要從亡靈法師雷爾無憂無慮的寶貝弟弟，變成聖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少主？
確定要放棄法師塔裏那樣寧靜平和，可以肆無忌憚地研究自己喜歡的魔法知識的日子，轉而開始接觸巫師界那些覆雜混亂的關系和種種勾心鬥角？
或許雷爾考慮得太多也太遠了，但是無可否認地，他所想到的這些，的確很有可能變成亞利安今後確實的遭遇。
而作為一個合格的弟控兄長，雷爾舍不得。
他並不在意亞利安兩個都想要的“貪心”，因為他原本也沒有想要逼迫自家小孩去抉擇什麽。
他之前咄咄逼人的態度只是為了讓格林德沃和聖徒們知道，亞利安並非是無所依靠。
格林德沃這裏不是亞利安唯一的歸所，就算沒有他的疼愛和保護，亞利安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雷爾只是想要讓聖徒們和格林德沃清楚地意識到這點。
這無形之中自然會為亞利安增加籌碼，讓他今後在這群人中間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和選擇權。
而在雷爾嘆息著問亞利安是不是確定的時候，他的這份隱藏的用心，自然也被他家弟弟察覺到了。
於是，金發男孩兒那雙原本就已經盈滿了潤澤水光的漂亮眼睛，立刻變得更加水汪汪紅彤彤了——簡直像只招人疼的金毛兒小兔子一樣。
“哥哥！”
撲騰著掙開自家老爹的手臂直直沖撞進雷爾懷裏，亞利安死死抱住他家哥哥的脖子不肯撒手了——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他一疊聲地呼喚著雷爾，好像這樣就能把心裏所有的想法全部都傳達給雷爾知道一樣。
而雷爾也的確從來不會讓亞利安失望。
“嗯，我在。”
他微笑著，張開雙手牢牢抱住了自己懷中的小孩兒：“亞爾，我在這兒呢。” “哥哥……”
“嗯。”
“哥哥永遠也不會離開，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吧？”
“如果亞爾不嫌哥哥煩人的話。”
“怎麽可能！我才不會嫌棄哥哥，我最喜歡哥哥了！”
“是是，哥哥也最喜歡亞爾。”
“那說好了，就算我也舍不得爸爸，哥哥也不許不要我！”
“我什麽時候說過會不要你了？傻孩子。”
“就算我舍不得爸爸，貪心地想要兩個都要？”
“這個嘛……我是無所謂啦，畢竟說到底你還是我們家的小孩兒。就是不知道格林德沃先生……”
說到最後，雷爾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前代魔王……
一瞬間，在那張英俊又充滿了成熟男性魅力的美中年臉上，雷爾似乎看到了某種恨不得將他一口咬死的猙獰（？）神情。
然而最終，金發的前魔王卻只是斂起了笑容，眸光深沈地註視向他懷中的小小少年——
“如果……這是亞利安的願望的話。”
他近乎嘆息般地輕聲說道。
雷爾聞言神色微動，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於是，盡管雙方在許多方面還沒有更進一步的彼此了解，自然也不能馬上達成任何的共識，但是事情還是暫時就這樣被決定了下來。
以路德維希和他家父親大人為首的在場的幾名聖徒高層很快活動了起來，他們通過雙面鏡叫來了更多的聖徒成員，後來的這些人帶來了一看就是提前準備好了不知道多久的新的換洗衣物和門鑰匙，還有一個看上去和格林德沃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的“替身”——
“這是之前背叛者事件發生以後被抓捕到的米勒家的成員，瓦爾特給他服用了半永久性的覆方湯劑。他身上的奪魂咒是弗裏德裏希親自施加的，至少半年以內不會出任何問題。請王放心。”
聖徒們對格林德沃這樣解釋。
他們看向他的眼神是那麽狂熱而充滿祈求，這讓格林德沃不由自主地想要深深嘆息。
“我知道了。”
最終，他點頭道。
“通知府邸那邊的人亞利安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幾位尊貴的客人，讓他們把一切都準備好，我們很快就會用門鑰匙轉移過去。”
“……是的！王！”
聽出格林德沃話中的暗示之意，齊聚在紐蒙迦德之中的十幾名聖徒核心人員不由齊齊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再之後，他們四處走動布置的身影不由變得更加忙碌輕快了……
兩個小時以後，雷爾他們一行二十幾人的身影，出現在了格林德沃位於柏林市郊的某處莊園之中。
幾乎是在格林德沃的身形顯現出來的瞬間，早已得到消息等待在庭院裏的一眾人等就呼啦啦地圍攏了上來，什麽優雅矜持內斂禮儀在這一刻都被他們統統拋到腦後去了，他們眼中所能見到的心中所能想到的，只剩下他們的王！
頭發花白的莊園老管家更是激動地扯過金發魔王的手一臉激動，據一旁的路德維希介紹說這位老埃爾欽先生在格林德沃家當了將近兩百年的管家了，不僅是位外表看不出來的強大巫師，更是從小看著格林德沃長大，可以說是像他父親一樣的人物。
“他是亞利安出生以後第三個抱你的人，還記得嗎？”
路德維希轉頭，神色柔和地看向就站在他身邊的金發男孩兒。
亞利安抿著嘴唇搖了搖頭，“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很多事情在記憶裏已經變得很模糊了……”
“沒關系，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的。”路德維希趕緊打斷了他。伸手輕輕牽過小孩兒被雷爾養得白乎乎軟嫩嫩的小肉爪，他罕見地微笑了起來：“我們以後還會擁有更多去創造新的回憶的時間。亞利安，你能選擇回到這裏，我真的很高興。”
亞利安被對方那過於認真的眼神盯得有點兒臉紅了。
“又、又不是為了你……”他小小聲地嘟囔著，掙開路德維希的手轉身扯住了雷爾的袖子。
“亞爾，怎麽啦？”
“沒事的，哥哥。”
“回到闊別多年的家裏，有點緊張了？”
“沒有……”
“好吧，沒有。”
“哥哥！”
“是是～”
……
——兩兄弟旁若無人親昵談笑著走遠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麽親密無間，好像任何人都無法插足進他們之間。
路德維希緊緊抿住了嘴唇，這個動作讓他那張本就沒有太多表情的俊俏臉孔看上去似乎顯得更加冰冷漠然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低聲對自己說著，“他們之間的關系……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是的，絕不是！
不會是，也不能是！
靜靜閉上眼睛，路德維希努力試圖平覆下自己心中翻湧肆虐著的激烈情緒。
誰知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並不陌生的低沈男聲……
“你喜歡亞利安？”
路德維希猛然驚醒，轉頭，就見黑發的英俊男人正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微微偏著頭，有些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路德維希感覺自己的呼吸莫名急促了幾分。
“喜歡？”他不知怎麽的，竟然低笑了起來。
胸腔之中難得地湧起一陣想要向人傾訴的欲望。
“或許，已經不能單簡單地稱之為‘喜歡’了吧。”
他喃喃地說道。
“我曾經以為，他會成為我生命的意義。”
那一年他還不到九歲，作為一代魔王蓋勒特·格林德沃最信賴的副手和友人的獨子，他幾乎從小就是聽著格林德沃的故事長大的。
雖然他出生的時候那個金發的王者已經自囚進了紐蒙迦德之中，但是，他曾經和父親一起，在那座冰冷森然的高塔裏，遠遠地望見過對方幾次。
不是單薄的，只是從父親和其他長輩那裏聽來的故事中的人物形象，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屬於他們的……“王”。
小小的路德維希那時候還不是很理解“王”究竟應該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但是，那個身處禁魔之域紐蒙迦德之中，卻依然帶著一身令人無法不去矚目躬身，不由自主地想要伏倒尊拜的強大氣場的金發男人的身影，卻在他幼小的心中印下了深深的痕跡——他也想要成為這個男人的追隨者，想要像父親一樣，得到他的承認和信任！
小小的路德維希這麽想。
他沒有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那麽迅速和突然。
那一天他被父親牽著手帶進了格林德沃莊園。
在莊園的地下室裏，他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到了那個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走出了紐蒙迦德高塔的金發魔王。
“你好，小紳士。”他微笑著對他招呼，“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路德維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點了頭。
和他一起被選中的還有維特爾斯巴赫家的康拉德，他們兩個是作為格林德沃用秘法降生出的屬於他的一對雙胞胎兒子——亞利安·格林德沃和阿瑞爾·格林德沃最親密的朋友和副手，被格林德沃從聖徒高層家族中幾十個孩子裏挑選出來的，特別的存在。
這個認知簡直讓路德維希欣喜若狂！
這是他的王對他的肯定。
他這麽想著，為了回報這份肯定和信任，他將自己那段時間的全部關註，都給了那個為他帶來這份獲得格林德沃肯定和信任的機會的孩子——亞利安·格林德沃。
他從他出生之前開始就一直守在孕育著他的孕生膜外，看著他一點點地成型，看著他一點點地長開眉眼。
他是除了格林德沃以外第一個抱起他的人，是唯一被允許接近他，照顧他的人。
那十幾天的時間是路德維希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因為那是他第一次那樣小心翼翼，珍之重之地去親手照顧一個小小的生命。
那個軟乎乎肉團團的小身體每次被他抱在懷裏時，所傳遞來的那種屬於生命的溫暖和神奇，都讓路德維希心醉神迷。
“慢慢地，我開始不只是因為王的命令，而是出自自己的意願，想要好好地照料他，守護著他長大。”
冰綠色眼睛的美少年嘴角不知不覺地帶上了一抹溫柔的微笑。
“我幾乎要認為亞利安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了——當我那段時間裏將生活的重心整個轉移到他的身上。”
“那是一種無法用任何言語來描述的感覺，好像我們天生就該為彼此而存在。”
“我是那麽地期待著他的成長，那麽地……想要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而這一切的期待，在他被空間裂縫卷走以後，變成了深深的瘋狂和執念。”
“所以……你說喜歡？”
“不，不只是喜歡那麽簡單。”
“我不願意看到他親近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不願意他對我之外的任何人露出依賴信任的表情，不願意他總是將其他人排在我的前面……”
“我想要，讓他只看著我——只看著我一個人！”
“這大概……是某種病態的獨占。”
“亞利安是我所有的執念。”
“如果你一定要問的話……”
“是的，我愛他。”
說完，路德維希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雷爾和亞利安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而在他的身後……
“呵呵……呵呵呵呵……”
黑發的魔王擡手遮住眼睛，猛地爆發出了一陣令人心悸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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