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揚帶來的消息是好還是壞，不禁戴天嵐想知道，躺在床上的周浩揚也很想知道，他歪著頭，看著他哥哥朝他走過來。

薄薄的一張紙，在他們眼裏真的有千斤重。

周淮揚徑直走到床前，把那張紙往躺著的人身上一放：“自己看吧。”

這個醫生有點不負責任，周浩揚白他一眼，自己拿起來端詳半天，皺眉：“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老子看不懂。”

說完又把紙扔給周淮揚，瞥他一眼：“痛快點，不然投訴你。”

仗著專業欺負他是吧，沒門兒。

戴天嵐早就等急了，扯著周淮揚問：“大哥，到底怎麽樣啊，你倒是快點說啊。”

周淮揚於是看著她，對方一臉急切，那表情是備受折磨啊，他嘴角一勾：“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麽？”

戴天嵐一楞，看不出來什麽？她看不懂啊。

周淮揚於是指指自己的臉：“看我這個精神面貌，這個表情……”說著嘴巴一咧，徹底笑開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戴天嵐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了，扯著人家的白大褂在地上蹦跶了兩下：“你是說沒事？化驗報告說沒事？”

“那可不，要有事我還能這麽開心麽？”周淮揚說道，舉著那張單子補充說，“這上面說結果正常，請密切結合臨床。”

戴天嵐正要歡呼，結果周浩揚淡淡地問了一句：“不是還有一個結果兩天後出來？”

這次手術不僅做了骨髓穿刺，還從他的脊柱上取了一些碎骨去做化驗，那個結果才是判定他是否沒事的主要依據。

戴天嵐聽他這麽一問，表情又回落下去了，現在還不是她能歡呼的時候。

結果周淮揚回答說：“早上給你驗血的報告顯示，你的血常規已經正常，再加上現在這份骨髓穿刺報告，我覺得，你已經排除覆發可能了。”

周浩揚一臉冷靜：“但願你這個庸醫這次沒判斷錯誤。”

“你小子居然敢罵我庸醫。”周淮揚用拿報告的手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回頭看看戴天嵐，“弟妹，好好管管。”

周淮揚拂袖而去，去門口打電話給家裏人匯報了，這也是他的本職工作之一。

病房內，戴天嵐看著表情安靜的周浩揚，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然後她走過去挨著他，慢慢彎下腰，把他抱住了。

她的臉埋在他脖子裏，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那是幹凈，健康的，屬於健壯男人的氣息。

“我說過你會沒事的。”

“嗯，”周浩揚順著她的頭發，“我也覺得我沒事。”

隨後兩個人都噗嗤一聲笑起來，有時候病痛也是對人的一種考驗，周浩揚覺得，哪怕今天周淮揚跟他說結果不盡人意，他都不會覺得人生有遺憾。

今生能遇到一個危難之時不離不棄的人，這是他一生最大的幸運。

一分鐘都不給，沒有比這更好的回答，說好的一輩子，怎麽可能棄你而去，還是在你可能生病的時候。

結婚誓詞怎麽說來著？無論疾病還是痛苦，我都不離不棄。

空口白話誰都會說，但又有幾人願意付諸行動？

三年多以前，那場人為的意外，成就了今天的他和她，說這不是緣分都沒有人會相信。

好消息一下子傳開了，戴天嵐打電話給老戴的時候，他的聲音顯得特別激動：“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今晚我和你媽媽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不全是因為他沒病女兒可以放心嫁給他了，而是這麽好的年輕人老天不應該這麽不眷顧他，老戴是真心實意高興，為自己女兒也為周浩揚。

周老爺子也特地打電話來：“我說得對吧，我的孫子能挺過去的。”

還有周家的其他親戚，有打電話來的，也有發微信來的，一個個都對這個結果表示慶幸。

周浩揚下午就光顧著應付親戚們來電了，戴天嵐也不嫌煩，他講電話她就在一旁看著，有時候玩他的手，有時候托著腮，臉上帶笑，像個花癡一樣。

比起昨天，乃至於比起上午，這時候的心情都完全不一樣。

此刻的閑暇時光好像是從老天爺那裏偷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賺的。就算什麽都不做，只是這樣靜靜地待著，都是最甜蜜的享受。

不過晚飯後，周浩揚還是讓戴天嵐回去了，第一她沒帶換洗衣物，再者兩人不分白晝地膩在醫院裏怕老人不高興，這裏的老人主要是指老戴夫妻倆了。

雖然老戴今天沒多說，不過周浩揚隱隱覺得，出院後他會被老戴修理一頓，還是趁現在安分一點吧，希望不久後老戴能手下留情。

戴天嵐回到家，老戴也沒說她什麽，和平常一樣的相處，戴天嵐覺得周浩揚可能有點杞人憂天。

隔天，戴天嵐去上班，才到辦公室就被安利了一個消息：昨天下午，張媛大鬧總經辦，周總大發雷霆，現在張媛已經被開除了。

戴天嵐對張媛這個人並沒有多少興趣，不過對於她為何大鬧總經辦有點興趣，便問了句為什麽。

“還不是為了那個曹子陽，昨天下午他們在談事，張媛估計聽說曹子陽回來了，就跑上來了。”

“然後沖到周總辦公室大聲叫罵，說什麽忘恩負義，不是人的……”

“後來沈總出來勸她，私人恩怨回去說，現在談正事呢，結果她不聽還罵沈總是不三不四的女人，當年靠勾搭上位，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周總火了，手機都摔了，指著張媛說，你給老子再說一句試試看！”

“艾瑪，我們周總當時真是太帥了……”

……

果然啊，都是曹子陽惹得禍。

“後來呢？”聽到未來公公霸氣護妻，戴天嵐多問了一句。

“後來張總來了，把他女兒拉走了，周總就對張總說，回去教好再放出來，別跟個瘋子似的出來禍害人。”

“後來人事部就下了通知，張媛被開除了。”

在幾位同事熱情簡單的描述裏，戴天嵐對整件事有了大概了解，後來在公司網站上，她果然看到人事部的通告：

投資部張媛，違反公司制度，誹謗上司，沖撞公司重要客戶，險些對公司造成重大損失，即日起開除職務，永不錄用。

戴天嵐關掉電腦頁面後，靠在椅子裏思考了那麽一會。

女人找男人是一件考驗眼力和運氣的事情，運氣不好，碰上人渣和極品，賠上青春和身體，甚至事業和健康，這輩子就完了；運氣好碰上穩重踏實對你好的，任何時候都把你記著放在心上，不管過了多少年他對你的心不變，這樣的女人這輩子是賺到了，比如沈巖。

想到周世珩為了她怒摔手機，大罵張媛還不依不饒要把人開除，戴天嵐莫名覺得暖心，這樣的男人才是天下女人都想嫁的男人。

一天平平淡淡過去了，下班後，戴天嵐去停車場取車，準備去醫院看周浩揚。

“天嵐……”

有人突然在身後叫她，回過頭卻是早上聽說的那件大事的罪魁禍首曹子陽。

戴天嵐沒打算理會他，看了一眼後回過頭拉開車門，把包丟進了副駕座，正要坐進去，門被人拉住了。

戴天嵐擡起頭，曹子陽已經來到面前，他看著她：“天嵐，我聊聊好麽？”

前天見了一面，卻一直沒機會和她坐下來好好談談，昨天她又不在，他只能在這裏堵她了。

“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戴天嵐淡淡地回答道，看著他的手，示意他讓開。

曹子陽：“天嵐，我只是想和你談一談，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我想誠心誠意地跟你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

有什麽用？何況他現在該說對不起的對象應該另有其人。

“現在已經說過了，可以放手了麽？”

曹子陽明顯一楞，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我還有事，請你不要妨礙我。”

曹子陽回過神，表情有些嘲弄：“急著去醫院看病人？”

這回輪到戴天嵐發楞，他忽然都知道了，想來周浩揚住院的事已經被外界人知道了。商場上周家的樹敵沒準一直在背後做小動作，要查個事情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既然知道那就請你讓開，我男朋友還在醫院裏等我。”

既然知道了，戴天嵐索性不遮遮掩掩，對他直言不諱。

“天嵐，他那個病是很嚴重的，你就不怕……”

“怕什麽？”戴天嵐突然厲聲反問道，眼神瞬間變得尖銳起來，曹子陽看到她的表情，後面的話沒有繼續往下說。

“我怕什麽？嗯，曹子陽，你倒是說說看。”戴天嵐盯著他，面色沈冷似乎還帶著點狠意，“怕他活不了麽？我不怕，這輩子我能遇上他那樣的男人是我幸運，就算他真的得了病，真的活不了，我也會跟他結婚，在我心裏沒有人能勝過他，包括你。”

他不是要談麽？好，那她就把心裏的話都當面說出來。

戴天嵐緩了口氣，繼續：“我承認，在學校裏的時候我十分喜歡你，那時候的你陽光帥氣，有思想有堅持，有做人起碼道德與底線，可是你看看現在的你，哪還有一絲男神的光彩？你畢業後做過的那些事，哪一件能和當年的你扯上邊？曹子陽，你墮落了，你的靈魂都腐朽了，現在的你在我眼裏就是一個不折手段玩弄感情，不負責任還不思悔改的混蛋！”

她擡眸，對上他的眼，字字誅心：“這樣的曹子陽，我一點也看不上。”

說完，趁著對方恍惚的時間，她猛地拉開車門，絕塵而去。

曹子陽看著她離去，整個人陷入一種怔忪的恍惚裏，無數認知在腦海裏跳躍：我在她眼裏已經這樣不堪；她已經不喜歡我了，也不再恨我了；她壓根就瞧不上，她的心已經完全屬於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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