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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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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諷,結果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喬氏是我父母從賣磚頭開始,辛辛苦苦創立的,它要是倒了我死後都沒有臉面去見他們。”

“那你做這種事情就有臉面去見他們了?如果他們問起子孫後代怎麽樣你打算怎麽回答?喬定連學都沒有上整天就困在公司裏,江阿姨被當作籌碼一樣拿去賣,

叔叔……叔叔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很清楚。”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那是自己跑到山上畫畫摔的。”

“那天叔叔打過電話給我,他什麽都跟我說了,江氏不行了,你要他和江阿姨離婚去娶別的女人,他不肯,”周安用雙手捂著臉,半響才有聲音從指縫中穿出來,“他到山上去不是畫畫,他是被你逼到那裏去的。”

“怪不得防我跟防賊似的,原來那個逆子找過你。”

“爺爺,你的生活起居我會照顧,雖然不能揮金如土,可是我不會讓你餓著凍著的,你收手吧。”

“生意場上的事你不懂,跟你說了也是白說,”喬爺爺向周安走近了幾步,懇求地對她說,“去吧,你再去找找連勤,如果他肯幫忙的話那我們家就有救了。”

“不,你已經錯了,我不能讓你一錯再錯。”

“我讓你去找他你聽到沒有!”

“我不去。”

喬爺爺擡手一拐杖打在了她身上,“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

“嘭嘭”兩下,又是棍子痛打在身上的聲音,“小時候相士就說你和我命格犯沖,可我還是把你抱了回來,我真是後悔啊,後悔養了你這麽一個不識擡舉的東西。”

“你這麽有骨氣那當初闖禍的時候幹嘛用喬氏的錢?你有種就別用啊!”

那根拐杖不知道是用什麽木頭做的,揮舞起來的時候周安竟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挪動腳步躲避揮打,“爺爺。”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種不肖子孫!”

拐杖忽然晃在了眼前,周安下意識地往後仰,然後眼前的景物便開始慢慢倒下,爺爺,鳥籠,最後是煞白煞白的天花板,喬宅的樓梯也是木做的,但是沒有香味,當她的頭磕在木板上的時候周安這樣想,再後來她只覺得身上很痛很痛,痛到她顫了顫眼睫毛就把眼睛給閉上了。

☆、誰是傻瓜

李延亮最近總是來找他,不是找他打網球就是找他唱歌喝酒,平時忙得連睡覺時間都不夠的人忽然變得這麽清閑,趙連勤覺得有些奇怪,“這陣子你們派出所都沒有事情做嗎?”

“是啊,國泰民安,風調雨順,路不拾遺,童叟無欺,”李延亮呲牙咧嘴地笑,“簡直就沒有我大展拳腳的機會。”

“難得有時間,怎麽不陪女朋友?”

“她忙唄。”李延亮只是一掃而過並沒有和趙連勤過多地說孔琳的事情,畢竟一說起孔琳自然而然就會聯想到那個女人,還是快快把話砍斷好了。

趙連勤是知道李延亮為什麽老是來找他的,也一直想跟他說其實自己已經沒有事情了,但是每次他只要往那個方向亮出個苗頭就會被他砍斷,朋友的好意他不想拂了,於是就這麽一直沒有說破,“還是去打球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去拿球拍。”

“NONONO,今天不打球。”

“那是去喝酒了?”

李延亮“嘖”了一聲,“什麽話呀,怎麽說我也闖蕩了江湖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就只會這兩樣?”

“那要去幹嘛?”

“時代廣場,今天那裏舉辦無償獻血活動,你這是什麽表情?有問題嗎?”

趙連勤幹笑了兩聲,“沒有。”

獻血是挺好的,既有意義又可以幫助別人,不過趙連勤沒有想到的是連喬定都對這個活動感興趣,他望著在車裏等著的人,自言自語地說:“我還以為他不愛做這種事。”

“他肯定不愛做啊,”李延亮擠眉弄眼,“我跟他說要去玩刺激的他才出來的。”

“他呆會肯定會發飆。”

“管他呢,先騙出來再說。”

趙連勤正想說話,口袋裏的電話響了,他拿了出來,看了看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然後按了接通鍵,“你好。”

“對不起,喬爺爺,我聽不太明白你的話。”

本來大步大步踏著走的李延亮聽到趙連勤的話後慢了下來,他側著耳朵去聽電話裏面的聲音。

“我和她已經分手了,不,不是有誤會,只是發現大家不合適而已。”

“應該不可能了。”

看著趙連勤拿著電話發呆,李延亮用手肘撞了撞他,“嘿,你怎麽不說話?”

“他掛了。”

“他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

“少裝了,我都聽到了。”

趙連勤把手機放回口袋,“你怎麽會聽得到?”

“我耳朵靈敏,”李延亮瞅著旁邊的人,“趙連勤,摔跟頭沒什麽,可是一再在同一個地方摔跟頭那就是活該了,我跟你說……”

“我知道的。”

“最好是這樣。”

喬定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見他們走路走得慢吞吞的,尖聲地說:“走這麽慢,怎麽?你們是怕踩死地上的螞蟻嗎?!”

“小子,你那個爺爺搞什麽呢?”

“李延亮。”

“行了,不說清楚以後還有得煩。”

喬定看了看兩個人,不解地問,“什麽跟什麽,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說你爺爺。”

“我爺爺怎麽了?”

“你爺爺剛才給趙連勤打電話了,讓他和那個女的和好。”

“我爺爺打電話……”喬定惴惴不安起來,他拿過扔在副駕駛的手機撥了電話,沒有人接,嘟嘟地響了一會後竟然有一把機械的聲音響了起來,關機了。

“餵,你怎麽不打了?問清楚你爺爺是什麽意思啊。”

“連勤哥……”

當趙連勤看向自己的時候喬定想起了周安交代他的話,他咽了咽口水,然後發動了車子,“我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沒做,先走一步了。”

“你去哪?今天我們兩個都沒開車就指望你了,你現在要走?喬定……”

車子如箭離弦般開走了,李延亮在一旁大聲呼喊,趙連勤眺著被滾滾煙塵包圍著的車子,眉頭皺了皺。

“爺爺。”喬定推開大門後就看到了坐在客廳的喬爺爺,他叫了他很多聲,可是爺爺一直不理會他,只顧著不停地摁電話號碼,好像急著要找誰。

“爺爺,你剛才打電話給連勤哥了?”

“滾開,你也是個沒用的東西!”

爺爺伸長拐杖戳著他的胸口,喬定退開來,沒退幾步就踩上了一只黑色的拖鞋,他楞了楞,穿過客廳走到樓梯口,周安靜靜地倒在那裏。

“周安。”喬定把她半扶了起來,又輕輕拍了她的臉幾下,”周安,你醒醒,你怎麽了?”

周安沒有醒,直到喬定把她送到醫院的時候她都沒有醒過來,醫生進去後很快就出來了,她上下打量了喬定一會,沈聲地問道,”病人發生了什麽事?“

“她……她好像是從樓梯裏摔了下來。”

“怎麽摔的?”

喬定抓了抓頭發搖頭,“我不知道,我回到家的時候她就已經摔了。”

“你是她什麽人?”

“我是她…….弟弟。”

醫生聽到這話後端著手臂嚴肅地說:“年輕人,你最好實話實說,病人身上除了有從樓梯滾下來的挫傷外還有很多棍子打的痕跡,我懷疑她遭到了家暴,如果你解釋不清楚的話那我就要報警了。”

李延亮還在想要用什麽辦法去時代廣場,辦法還沒想出來派出所裏就急招了,同事把事情說得不清不楚的他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在聽到犯人的名字後他還是大驚失色地拉了趙連勤趕過去。

“小唐,你剛才說什麽?那個犯人叫什麽?”

“喬定。隊長,他是你的朋友沒錯吧?我之前見過他一面的。”小唐當了李延亮很多年的下屬了,李延亮的朋友他多多少少知道一點,現在在裏面的那位,如果他沒有記憶錯亂的話,那他應該就是隊長的朋友之一了。

喬定很安靜,呆呆地坐著,不論對面的人怎麽問他他一概沒有回答,李延亮走了過去把桌子上的筆錄拿了起來,一片空白,“你犯了什麽事?問你話呢,你犯了什麽事!”

見隊長的臉上變得陰森可怖,小唐趕忙說:“懷疑,只是懷疑,還沒有確定的。”

“懷疑他什麽?只有他一個,受害人呢?”

“還在醫院昏迷,”小唐把經過粗略講了一遍,“醫生報的警察,說是有一個病人身上的傷有些奇怪,像是被家暴了。”

“家暴?!”李延亮用手中的本子一下拍在了喬定腦門上,“能耐了?還家暴,說,你家暴誰了?”

喬定的心很慌,他被帶進派出所很久了,醫院裏的人還不知道怎麽樣,只有她一個人在那裏,顧不上罵咧咧的李延亮,他轉頭對趙連勤說:“連勤哥,你去看看她吧。”

小唐這輛車也不知道開了多少年了,引擎的聲音大得很,跑著跑著的時候還會突然促一促,在猛然前傾了一下後李延亮朝窗外啐了一口,“老頭也真是的,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既然賺不了錢幹嘛還一直硬撐著?簡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後座的兩個人別說是回他了,連哼都沒有哼一聲,李延亮從後視鏡裏看了看,舔舔唇閉上了嘴巴。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剛好有護士從裏面出來,喬定問,“她醒了嗎?”

“醒了一下,現在又睡著了。”

“她的情況怎麽樣?”

“有輕微的腦震蕩,”護士頓了頓接著說,“不過身上的傷還挺重的,打得很厲害,皮都破了。”

“謝謝啊。”

喬定對護士點了點頭便打開房門進去了,李延亮推了推一直定著不走的人,“進去啊。”

趙連勤沒有向前走反而是轉身往出口方向去,“不了,你想進就進吧。”

“連勤,你幹啥去?你不看看她嗎?”

“她有什麽好看的?”

一個動不動就被人打得渾身是傷的女人有什麽好看的,一個把所有事情都攬上身自以為是的女人有什麽好看的,一個總是讓他變成笑話的女人有什麽好看的,倔頭倔腦又不分輕重,這樣蠢,這樣固執,他才不看,誰看誰是傻瓜。

趙連勤出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晃了一下,夏天馬上又要來了,太陽很大很圓,但是他卻覺得冷,從腳底一直冷到腦後勺,他不停在打冷戰。

☆、太認真

周安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人,她有點年紀了,背微微躬著,看到她睜開眼驚喜地說:“哎呀,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不舒服嗎?周安嘗試著動了動,都還好,除了後背隱隱有些作痛外其他都沒有事,於是她搖搖頭,“沒有。”

“沒事就好,你口渴了吧?嘴皮都幹了,我去給你倒杯水。”

“麻煩你了。”

喬定來得很快,周安杯子裏的水還沒喝完他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見到她,首先是大吼,“不是說好了有問題就互相通知的嗎?你的通知呢?在哪?”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來不及。”

“撥個電話能花你多少時間?你就是看不起我,嫌我礙手礙腳!”

周安對立在一旁的大嬸尷尬地笑了笑,“他說話的聲音就是這麽大的,沒嚇到你吧?”

“不會,”大嬸拿起凳子上的小包,“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麽?”

“粥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配著小黃瓜一起吃。”

“好的,我現在就去買。”

病房裏只剩下兩個人,周安看著喬定又羞又怒的樣子爬起了身,後背的傷口扯動了,她輕輕地“呼”了一聲。

“真是服了你。”喬定跨到她跟前,冷著臉用松軟的被子堆在她身後。

“我沒那麽想,確實是來不及。”

“你……是爺爺把你推下去的?”

“不是,是我自己掉下來的,”周安說,“看,當時的情況就是這麽混亂,你讓我怎麽通知你?”

“哼。”

周安知道他是不氣了,至少是沒有那麽氣了,又喝了口水,然後問,“爺爺現在在哪?”

“不清楚,應該在家吧。”

“應該?你沒回去過嗎?”

“沒有,”喬定把凳子拉開一點坐了下來,“回去了也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半響無言,周安用手撐著,慢慢靠在了被子上,“不知道他的想法會不會改變。”

“你那是奢望!如果他要改變的話早在我爸躺下了的時候就改變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不會回頭的了。”

“江阿姨在T市怎麽樣?”

“她挺好的,我沒有把這裏發生的事告訴她。”

“這樣好,知道少一點煩惱也少一點。”

“她是不知道,可是……”喬定吶吶地說道,“連勤哥知道了。”

透明的玻璃杯在光線的照耀下發出圓圓的光暈,如果你靠近一點仔細看的話還會看到光圈的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一圈翻上來另一圈又沈澱下去,周安一直看,卻沒有看到粉色的光,她把目光收回,揉了揉眼睛,“他現在肯定很討厭我。”

周安在醫院住了好幾天,除了每天來給她送飯送水的大嬸外還有幾個人來探望過她,孔琳把她從上至下慰問過一遍後拍著胸脯說:“幸虧你沒有住在人民醫院啊,要不然咱醫院又該討論出一部長篇電視劇了。”

“對了,我還沒有向醫院請假呢。”

“請了啊。”

“請了?你幫我請的嗎?謝謝。”

孔琳擺手,“不是我,在我還不知道你在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替你請了,一請還請了三個月,人事科的人還跑來問我你是不是結婚去了。”

周安楞楞地回,“哦,沒給醫院添麻煩就行。”

“周安啊,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誰替你請的啦,你打算怎麽做?”

“我不知道。”

“你不能不知道啊,”孔琳從桌子上拔了一根香蕉,一邊吃一邊說,“男人是一種自尊心很強的動物,你可以跟他耍小性子,也可以跟他大吵大鬧,唯獨是一件事情不可以做,那就是不把他當回事,可你偏偏做了,闖了禍就要趕緊補救,你還在這裏不知道,你想急死我啊!”

“孔琳,我真的不知道,事情好像全部都被我搞砸了,爺爺那邊我說服不了,他…..他我也沒有對待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麽了。”

“你把事情想得太覆雜了,你爺爺想做什麽你就由得他去做好了,所謂不撞南墻不回頭,等到他撞痛了他就自然收手了,至於你和趙連勤,”孔琳舉起香蕉,“就跟這香蕉一樣,太嫩了。”

見她迷惑地看著自己,孔琳輕笑,“你們兩個人啊,對感情都太過認真了,認真到神經兮兮的,這是剛接觸感情的少男少女才會有的問題,你們這十幾年都幹什麽去了?”

不就是這麽個情況嗎?她怕拖累他而將他推得遠遠的,他因為她的不信任而心生怨憤,剪也剪不斷,理了還更亂,如此小心翼翼,不外乎是因為對對方太過認真而已。

“這麽認真,看來你們都很喜歡彼此啊。”

周安被孔琳的話說得面熱,她半垂著頭摳手指,“可能我真的做錯了。”

門敲都沒有敲就被大咧咧推開,來人笑哈哈地說:“原來今天有人來看你啊,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害我在門口和喬定吵了一頓。”

孔琳也不是不會看臉色的人,快快就就站了起來,“我差不多了,你們聊吧。”

“好,你回去吧,謝謝你來看我。”

“客氣什麽,先走了,有時間再來看你。”

高登把頭晃得很厲害,嘴裏也嘖嘖稱奇,“你真應該改一下你說話的方式了,冷冰冰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那要改成什麽?”

“這樣,”高登壓著嗓子演示,“靠!趕緊滾,別妨礙我休息,明天你丫記得帶點貴的營養品過來!”

“這樣,就有人情味了?”

“你不覺得氣氛瞬間就起來了嗎?”

周安“唔”了一下,問,“你和喬定又吵什麽?”

又這個字表示這不是第一次了,高登不知道從哪裏得知她進了醫院的消息,隔天就會過來探望一次,這就難免會和喬定碰上,他們兩個人好像有很多過節,一見面就惡語相向,不吵到面紅耳赤是不會停下嘴的,剛開始的時候周安制止過,可是沒有用,後來她也習慣了,他們吵架的時候她就帶上耳機,由得他們去。

“這次不關我的事啊,是他先撩起的,說什麽我乘虛而入乘人之危,話說得忒難聽了,我能不反擊嗎?”

“高登,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不可以。”

“你不用拒絕得這麽快吧?”

“用,”高登老神在在地說,“反正不會是什麽好事。”

“我想讓喬定回學校繼續念書,念完書後你可以讓他跟著你嗎?他很喜歡建築。”

“你別亂牽線啊,我們兩個就像狗遇到貓一樣,見一次吵一次,怎麽可能在一起工作?”高登說完後覺得這個比喻似乎哪裏怪怪的,又擺了擺手,“不可能。”

“我覺得你們兩個人挺像的。”一樣那麽喜歡建築,一樣是自由奔放的性格,在一起工作的話應該也會很搭。

“這話聽起來就跟罵人似的。”

“你真的不可以考慮一下嗎?”

“哎呦,我求你了,這是人家老媽要煩惱的事,請問你今年貴庚?”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還是和江阿姨商量一下再做打算好了,周安看著他往花瓶上插的鮮花,吸了吸鼻子,“太香了。”

“香什麽香?你自個聞聞你身上的藥膏味和消毒水味,再不沾點香氣,誰還敢靠近你?”

“沒有啊。”周安真的低頭嗅了嗅。

“完了完了,你這一摔該不會把味覺都摔沒了吧?本來人就不怎麽樣,現在又多了一個這樣的毛病,以後難辦了。”

“你這是來探病還是來刺激我?”

“忠言逆耳。”

兩個人互相嫌起地看了看對方,然後又興致勃勃地繼續開刷,周安忽然覺得她和高登從來都是這樣的,抓著對方的小辮子氣氣對方,直到其中一方吃癟為止。

最壞的時候他們是如此,最好的時候他們也是如此,十幾年都沒有變過。

原來高奶奶說的是對的,他會成為她的好朋友,真的是這樣。

身上的傷口接近愈合,癢得很,周安常常被癢得睡不著,在護士給她換完藥後周安問她,“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她這種情況,按道理來說是不需要住院的,隔三差五回來換換藥就可以了,可是她卻一直住著,而且還不讓出院,她之前已經問過很多遍了,喬定不說話,連醫院的醫生護士都不說話,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住多久。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滿意?”

“不,不是,傷口差不多都好了,我總不能一直住在這裏,到底什麽時候可以讓我出院呢?”

“那我幫你問問吧。”

護士出去打電話了,周安望著天花板發呆,自從住院以來她的生物鐘都亂了,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就睡不著,睡不著又只能躺在床上,除了發呆還真的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春末,到了晚上也是有涼意的,周安偎在被子裏面等著護士的回覆,但是她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周安嘆了口氣,把眼睛瞌上。

☆、愛是什麽

等到醫院同意讓她出院的時候又是幾天後的事情了,喬定來接的她,望著車窗外奢華的大酒店,周安問,“怎麽來這裏了?”

雖然在路上她也一直在想她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喬宅,她和爺爺鬧僵了,應該是回不去的了,宿舍,有人替她請了幾個月的假,不上班又要住宿舍,臉皮得有多厚才做得出來,何書文那裏,何書文回了老家而她的鑰匙在她那裏,周安想了很多,可悲的是天大地大,卻還真是沒有一個能讓她容身的地方,即使是這樣,但是住這裏……想起上一次在這裏的遭遇,她的頭一陣痛,“喬定,隨便找個旅館放下我就行了。”

“開玩笑,上面一桌子的人都在等你。”

果然是一桌子,當站在門外的服務生打開房門後周安看到的就是坐滿了人的桌子,桌子中央放著一個大鍋,正冒著氤氳的白氣,她和喬定的到來使得房間很安靜,又或許其實裏面一直都這麽安靜,她不知道。

“過來我這裏坐。”

許久沒有見的人向她招手,周安走了過去,這裏的人她有一些認識有一些不認識,有一些……只在電視上面看到過,沒有人跟她說過今天要見這麽多人,她毫無心理準備,手心裏都是因為緊張而出的汗。

“連勤,我以前是見過她的。”

趙連勤給旁邊的人倒了杯水後笑著說:“應該沒有吧。”

“那我怎麽覺得她那麽眼熟?”

“可能是人有相似,你見過跟她長得相像的人。”

“不對,我見到的就是她,小姐,我們有沒有見過呢?”

被點名了,周安從杯子裏擡起頭,認真端詳了對面的人一會,搖搖頭,“我沒有見過你。”

對面的人大手一揚,滿不在乎地說:“一見如故啊,那你註定是我們家的人了。”

“靜欒。”

一把溫柔的聲音飄了出來,周安從來沒有聽過這麽溫軟的聲音,不由得看向說話的人,她的人和聲音一樣,溫婉典雅,而且她好像也在看著自己,微微笑著,周安努力地在僵硬的臉上擠出一點笑容。

“介紹一下,我爸爸我媽媽,那位是我小姨。”

“哦,”周安局促地站起來,站到一半卻被身旁的人按了下來,“不用,坐著就行。”

“你們好。”

“哎呀,我想起我在哪裏見過你了,”蘇靜欒恍然大悟地說,”連勤被打破頭那一次,你也在。“而且當時她傷得比他還重,她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滿臉是血的兩個人嚇得膽子都飛了。

侄子高考結束,蘇靜欒想著帶他出國玩一圈,可是他卻一點興趣都沒有,不止對玩沒有興趣,那些日子他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好不容易勸他出去走了走,竟然還走到滿頭是血,事後他們一家人也問過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只淡淡地應了兩個字,“意外。”

“她就是你的意外?”

小姨正用戲弄的眼神瞅著他,趙連勤回以她一個似是而非的挑眉。

“誒,趙連勤,你真的很難聊天啊。”

“靜欒,不要讓人家等這麽久。”

“沒讓等啊,資料不都給到老爺子了嗎?老爺子,你都看過了吧,覺得怎麽樣?”

喬爺爺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各個人,用洪亮的聲音說道:“我們喬氏不賣的。”

“不是賣,是合作是註資,上面寫得清清楚楚的。”

“你們要拿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還要經營權,這不等於把我們喬氏拱手讓人了嗎?我不接受。”

蘇靜欒敲了敲桌子,“硬氣是好,可是做生意光靠硬氣是不行的,喬氏什麽境況老爺子你比誰都清楚,我註資進來等於是把債都背上身了,要個經營權不過分吧?再說了,喬氏走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你們自身的經營就是個大問題,再讓你們掌舵,送一座金山過去也不夠。”

“喬氏姓喬,也只能讓喬家的人來經營,其他人想都不用想。”

“你也太固執了吧?”

“靜欒,對長輩說話要有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坐在正位上的人開口,他指著冒氣的鍋子說,“聽說吃火鍋是最容易讓人變熟悉的,所以今天我選了火鍋,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那些瑣碎的事,不必要太較真。”

“趙部,我們喬氏雖然不比以前了,可是你要是讓我賣了,那我寧願它毀在我手上,那它至少還是我們喬家的。”

“我姐夫說較真老爺子還真的很較真啊,我無意要摘你們喬氏的牌子,那個牌子你想掛多久就掛多久,想掛多高就掛多高,我也不是一個閑得發慌到處溜達的人,我在B市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裏就讓我侄子管吧,你不用擔心,他一直都有替我管理生意的,管得還不錯,應付你那家公司足夠了,”蘇靜欒拿著勺子往鍋裏勺東西,不以為意地說,“牌子在了,管事的人是你的孫女婿,你要是還不接受那我也沒辦法了,就坐著等喬氏倒閉吧。”

一吃完飯爺爺就走了,他走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周安一眼,倒是江阿姨和喬定一直猶豫地望著她。

“那我……”

“你留下來啊,我們還有話要和你說。”

趙連勤的小姨讓她留下來,周安只好留下來,剛才還有相熟的人在,現在相熟的人一個都沒有了,爺爺他們走了,趙連勤應他父母的要求把他們帶來的禮物送去喬宅,於是這裏就只剩下她和他的三個親人,周安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麽,所以她只能木然地笑,她覺得她的笑容一定很死板很死板。

“聽說你生病了,本來我們是想去看你的,可是時間上面確實是太緊了沒有去成,真是過意不去,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

“我沒什麽事不用看的,”聲音好像太大了,周安降低了音調又補充了一句,“謝謝。”

“你跟我們連勤吵架了嗎?”

“靜欒。”

“我的好姐姐,我都大老遠過來了,你就讓我八卦八卦吧。”

這個問題對周安來說有點難,他們沒有吵架,事實上他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了,上一次見的時候他對她說了個故事,這個不算吵架,上上一次,他是吼了兩句,只是他一個人在吼而已,應該也算不上吵架,可是他確實是一直生著氣,想了想,周安這樣回,“是我的問題。”

“你有什麽問題?”

“請問,百分之五十一是多少錢?”

蘇靜欒沈默,她和姐夫姐姐兩個人對望了一下,“這就是你的問題?”

“還有很多。”

“哈哈,那我們連勤呢?你覺得我們連勤有什麽問題?”

“他太愛哭了。”

談話到了後面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父母回憶孩子的糗事合集,周安聽到了很多她想都沒辦法想象他會做的事情,掏鳥蛋,被狗咬,把老師的眼鏡藏起來,這些真的是他做的嗎?她也跟他做過幾年同學,那個時候他明明是一個典型的好好學生啊。

“他小的時候什麽事情都敢做,笑得多哭得也多,後來他爸爸上去之後他就變了,變得很懂事,可能是怕給我們惹麻煩吧,過早成熟對一個小孩子來說不是件好事,情緒如果不能從表面釋放出來那就只能藏進心底了,我和他爸爸又不能常常陪在他身邊,說起來,其實我們算不得是稱職的父母,”剛才的一番往事追憶讓蘇續麗很感慨,出門的時候她把周安拉到一旁,“這些年來我很少能從他臉上看出大的表情,更別說是哭了,如果他會對著你哭,那我想……”

“媽,”趙連勤點了點帶著的手表,”快要趕不及了,爸還在等你。“

“哎,你看我,啰啰嗦嗦地把時間都說沒了,那我們就先走了,飛機不等人的,周小姐,我們遲點再見。”

“再見。”

目送他們的車子開走後周安也坐進了一輛車子裏面,沒有人說話,很安靜,安靜到連呼吸的聲音都可以清晰地聽到,他好像也覺得安靜過頭了,伸手按了收音機,匣子那頭的女主持正娓娓道來,“你與我之間,愛情竟如此淡薄,冷靜而又純潔,像透明的空氣,像清澈的流水,在那天上月和水中月之間奔湧……”

“你覺得愛情是什麽?”

戚戚的聲音中穿插進一個問題,趙連勤想也沒想直接回,“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這麽愛我?”

趙連勤氣短了一下,瞪圓了眼睛,“誰說我愛你了?”

“對我來說愛情是一個夢,一個做了就不想醒過來的粉紅色的夢,”周安擡頭看他,緩緩笑開,“你一直都在我的夢裏面。”

“你不要以為說幾句甜言蜜語就沒事了,我知道你這個人的,你要是想哄人什麽話都編得出來,我不會上當的。”

嘴上不耐煩地反駁著,臉卻已經紅了,周安把頭擱在他肩膀上,“不止甜言蜜語,我還有保證,我保證以後沒有隱瞞,不藏秘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這樣可以嗎?”

趙連勤垂眸看了看那顆小腦袋,輕咳,“你拿什麽保證?”

“你說,你要什麽我就用什麽作保證。”

“那麽……”

“好。”

“……我還沒說。”

“什麽都好,我答應。”

晚霞初上,紅橘色的太陽向西斜去,趙連勤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傍晚,他對著她頻頻回頭,她卻毫不知覺,連眼尾都沒有掃他一下。還是生氣的,但是委屈更多一點,他用下巴磨了磨她的頭頂,”你真是急死我了。”

☆、完結

昏暗了大半夜的房間驟然亮起了燈,雖然只是柔柔的壁燈,可她還是醒了,想著用被子捂著眼睛再次進入夢想,不料剛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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