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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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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剛才的夢,不過很快地浴室裏面的水聲便打斷了她,她摸了摸臉,然後穿衣服起床。

“你在這裏做什麽?”

毫無預兆進來的人把她嚇了一跳,她嗆了嗆,楞楞地回頭,“沒做什麽,喝水而已。”

“怎麽老是睡到一半就起來喝水?”

“我渴了就喝啊,沒特定時間的,你是要喝咖啡喝嗎?我來弄吧。”周安知道他早上起來有喝咖啡的習慣,於是擡手打開頭頂上的壁櫥去拿咖啡豆,就在這時,一條手臂從她背後穿了過來,直接伸進她的衣兜裏摸索,周安僵在原地,意識過來後慌亂地退後幾步,“你……你幹嘛?”

“你口袋裏面那瓶是什麽?”

“沒什麽。”

“你吃了嗎?”

周安凝視著他,夢裏那雙柔情脈脈的眼眸,此刻怒氣沖沖,她心裏一陣酸澀,然後緩緩低下頭,紙是保不住火的,他遲早會發現,只是周安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他比她想的,還要心思細膩。

趙連勤一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答案了,為什麽?他才剛剛說服了自己再給她一次機會,興許是他們的開始太過著急了,跨過了正常情侶要經歷的步驟,所以她心裏有些擔憂,和她開誠布公談一談就好,把她所有的憂慮統統撫平,告訴她他會娶她,他才剛剛那麽想,轉眼間她又這樣了。

“你一直不願意去見我的父母,又自己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吃藥,我以為你生了什麽大病,擔心得要命,可是你這是在做什麽?”趙連勤一手把流水臺上的玻璃杯揮掉,杯子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那我算什麽?我趙連勤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最壞的情況

喬宅最近很熱鬧,爺爺又養了一只鳥,這回養的是只鸚鵡,他興趣正濃,不止每天花很多時間教它說話,還經常帶一些老朋友回來觀摩他的鳥,江阿姨也多了一個愛好,除了上陶瓷課之外她現在也會去做一些義工了,還時不時地就在家裏設宴招待她的那些義工同事,就像今天,她特意打電話讓周安下班了就早點回去,說是她做了很多好吃的,周安看著手頭上的工作抱歉地說:“江阿姨,對不起了,我今天可能要晚一點,你們好好吃吧,不用管我。”

剛放下電話孔琳就進來了,進來之後也不說話,直接拉了周安就走,周安嘆了一口氣,“就不能讓我先把門關上?”

“自己的男人不管去管那扇門,你真是夠可以的。”

孔琳拉她去的是住院部的樓下,這個地方的景色很不錯的,花草樹木不在話下,前段時間更是鋪上了草坪,正值春天,樹上新枝發芽,花團錦簇,地上也是一片郁郁青青,光是看著也覺得適意愜心,所以來這裏聊天散步的人一直都很多,只是周安沒想到會多成這樣,這麽多張長椅,連個空位都沒有。

她們一邊找位置一邊走,不知不覺就離了人群很遠,喧鬧聲漸漸消逝,孔琳停下了腳步,“你和趙連勤分開了?為什麽?”

“李延亮告訴你的?”

“是啊。”孔琳沒有告訴周安的是,李延亮除了說這個外還惡狠狠地謾罵了她一番,罵她是冷血怪物,怎麽捂也捂不熱,罵她不知好歹,拿著別人的真心踩在腳下,反正什麽話難聽他就罵什麽,孔琳氣不過,當下就和李延亮抹了臉,鬧到最後,連他們兩個都不歡而散了。

“他沒告訴你原因嗎?”

“他知道個屁!”

這也是孔琳之所以會和李延亮大鬧的起因,她好聲好氣地問他發生什麽事了,他倒好,仰著鼻子說不知道,“反正不會是我兄弟的問題,我兄弟就差把心挖出來給她看了,肯定又是那個女人裝腔作勢整一些幺蛾子,要不然他不會發瘋。”

警察做事是最講證據的,可是現在他什麽都不清楚就破口大罵,而且罵的那個人還是自己的朋友,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實在是太過分了!

李延亮是他最親近的朋友了,如果連他都沒有告訴的話那其他人應該也是不知道的,他,到了最後還給自己留了體面呢。

看著孔琳氣呼呼的樣子,周安揉了揉額頭,隨後鄭重其事地對她說:“孔琳,你不要為了我的事和你男朋友吵架。”

“那你告訴我你和趙連勤到底怎麽了。”

“我吃藥,他生氣了。”

“吃藥?你吃什麽藥了?”

出來好像挺久了,周安想起她還有工作,轉了身,邊走邊摸路邊的鮮花,“避孕藥。”

以往晚上下班回來喬宅都是黑漆漆的,爺爺睡得早,江阿姨對老人家關懷,早早也進了房間不打擾,喬定應酬多,經常是要到半夜才會回來的,所以周安晚上回來的時候家裏總是烏漆墨黑的,像是這樣,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她幾乎沒有見過。

“哎呀,周安下班了?”

“是。”周安看了看客廳裏面的人,家裏人都在,還有幾個生面孔,應該就是江阿姨今天要招待的客人了,幾個小時了,沒想到他們還沒有走。

“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點菜,要不現在去熱一下?”

“不用麻煩了江阿姨,我吃過了,”周安喚住從沙發上起身的江阿姨,又面帶微笑地對其他人點了點頭,“大家好,我剛下班,先上樓洗個手,你們慢慢聊。”

“好哇,你請便,喲,不知不覺都這個時間了?戲要開鑼了,你們剛才誰說要去看的?要看戲的就跟著來啊。”

客人中一個穿灰色夾克的男人應了周安一聲,緊接著就晃了晃手裏的電話,本來坐著的其他人紛紛拿起包包和衣服。

“今晚演昭君出塞,我最喜歡的一出戲,我肯定去。”

“在電視上面看大戲就看得多了,面對面親眼看還真沒看過,我也去開開眼界。”

“江嘉,你真的不去嗎?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看戲的啊。”

江嘉把幾個朋友送到門口就聽到有人這麽問她,她笑瞇瞇地回:“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去了,以後有機會再和大家一起去吧。”

還是那個穿灰色夾克的男人,他扶了扶鼻梁上面的眼睛,“也不是很晚啊,難得這麽齊人,你要是不去那多遺憾吶。”

“是啊是啊,平時我們總是各忙各的,很少能湊到這麽齊人的。”

喬爺爺拿著紫砂壺喝了兩口茶,聽到門口的對話,對兒媳說:“江嘉,和你朋友去吧,家裏也沒事等著要你做的。”

“這……”

“去吧去吧,你也很久沒看過大戲了。”

周安進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停在大門口的車子便慢慢動了起來,她想了想,決定去三樓找喬定,正打算著,喬定卻先她一步,旋開門把自己走了進來。

“喬定,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巧了,我也有事找你,”喬定叉腰昂頭了一會也沒能把滿腔的烈火給按下去一點,他義憤填膺地指著周安道,“你和趙連勤怎麽回事?別狡辯,如果不是你的問題那我今天就從這個窗戶跳下去!”

這稱得上是一個很毒很毒的誓了,從她房間的窗戶跳下去,雖然只是二樓,不是很高,但受傷骨折這類是少不了的了,他是知道這個毒誓絕不會靈驗才會發的,事實上他也想對了,確實是她的問題。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身邊的人都和趙連勤有了關系,孔琳是他好朋友的女朋友,何書文是他住過酒店的經理,喬宅那就更不用說了,簡直是他的第二個家,這種從外圍開始不斷蠶食,然後悄然無聲地進入你生活軌跡的做法很溫柔,也很強勢,是他的特點,不過周安現在沒有精力去想這些了。

“先不說他,你打個電話給江阿姨,問她什麽時候看完戲,到時候你去接她。”

“你別想著岔開話題,我不像趙連勤那麽好說話!”

周安無奈地把眼睛閉了閉,“地窖裏面有很多畫,有一些是你畫的吧?”

“神經,那是我爸畫的。”

“叔叔喜歡畫些什麽我還是知道的,他喜歡畫山水,喜歡畫花草,喜歡畫一些……自由自在的東西,但是地窖裏面除了那些,還有人像和建築,喬定,你喜歡畫畫,對嗎?”

喬定沒有回答她,只是冷哼了哼,但他到底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臉上的表情已經將他內心的想法暴露無遺了,周安走到他跟前,“去做你喜歡的事,趁你還有喜歡的事想做的時候。”

“你懂什麽?爺爺最恨別人畫畫了,你別在他面前胡說這些啊,”喬定撇撇嘴說了一句然後又大聲嚷,“趙連勤,咱們說回趙連勤的事,你們才好了多久?這就掰了,你到底做了多過分的事情?!”

“喬定,你外公外婆現在怎麽樣了?”

“他們?他們一直在T市生活啊,你怎麽忽然問起我外公外婆了?”

江氏夫婦確實都是T市人,但是他們發家的地方卻是在G市,以前在G市占有一席之地的江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日暮窮途了,到了最後更是到了消失匿跡,無人問津的田地。

商場如戰場,四面楚歌,土崩瓦解的情況每天都會上演,對於江氏這種情況有人惋惜也有人並不在意,江氏夫婦都太守舊了,時代不停在變他們卻老是用過去的想法在經營生意,失敗是遲早的事。

有些愛嚼舌根的人也會把關註點放在人家家裏,江氏夫婦就只有一個女兒,偏偏這個女兒是個只看重男歡女愛的人,嫁人之後便一心一意留在家裏相夫教子了,夫婦倆沒有後繼之人,自然就對生意不那麽上心了。

各種猜測各種說法都有,真正的原因其實周安心裏是有數的,是因為喬氏。

喬氏像是水蛭一樣把江氏的血給吸光了,而現在,它又在找新的水蛭了。

“喬定,我現在說的話你仔細聽好了,江氏之所以會倒是因為被喬氏害的,你如果不想江阿姨再出事,那就去把她接回來,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撒嬌好發脾氣也好,總之不要再讓江阿姨和剛才那個男人出去,然後,你把江阿姨送去你T市外公外婆家裏,別讓她留在喬宅了。”

喬定的腦袋嗡嗡嗡地叫,他用力拍了幾下自己的腦門才把煩人的聲音給拍掉,“你什麽意思?男人?剛才那個男人?他是我媽的老同學了,很多年沒見後來在做義工的時候重遇了而已,再說了,他們是一大幫子人出去的,你看到的,那麽多人都去了。”

“他不止是江阿姨的老同學,他也是即將上任的建設局辦公室副主任。”

“那又怎麽樣?那個男人是做什麽的和我媽有什麽關系?他們只是普通的同學朋友。”

周安低聲地說:“據我所知,江阿姨會去做義工是爺爺跟她提的。”

“你……不會的,”周安的話讓喬定不寒而栗,他左右擺著頭,話說得磕磕絆絆的,“你是說爺爺故意讓我媽去……爺爺不會的!”

“喬氏的情況你比我清楚,爺爺年紀大,著急起來,想法會比較偏激。”

房間裏面好一會都沒有人說話,喬定木頭一樣站著,好像動都沒有動一下,周安坐著床邊,安靜地看著桌子上的陶瓷娃娃。

“連勤哥……”

“如果是經商的,那最壞的情況就跟你外公外婆一樣,可他們家是官家,官商勾結,是要坐牢的。”

☆、只能不勉強

喬定一踏進大門便聽到有人高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順著聲音望過去,李延亮那廝生怕自己沒看到他似的,手舞足蹈地揮動著,快三十歲的人了,跟個沒進過夜店的楞頭青一樣,喬定沒眼看地轉了轉臉,趙連勤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無聊地投擲著骰子。

“喬定,你還真是個大少爺啊,要我三催四請地你才願意出來,來也是姍姍來遲,怎麽著,你就是這麽對待朋友的?”

“嘿,你別拿矯情當有趣哈,我倒是喜歡出來玩,問題是我走不開呀,”喬定指著小圓桌上面的兩杯大啤酒,對路過的服務生說,“給我也來一個。”

“走得開走不開全是你一張嘴說了算,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延亮,你今天婆媽得就跟個娘們似的。”

“那我每次找你出來你都用一堆理由來推我就不娘們了?小子,你有話就直說吧,避開我們算怎麽回事?”

“此話怎解,我什麽時候避開你們了?”

李延亮伸手摜了一下喬定的腦袋,“你之前一直都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我說道那個女人的時候你也會跟著說道幾句,最近怎麽了?不止不說了,連聽都聽不得了,這麽輕易就把兄弟給賣了,你也太不講義氣了。”

喬定悄悄看了趙連勤一眼,見他只是一直扔骰子也沒什麽其他反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別亂說了,這陣子公司比較忙而已。”

“好吧,怎麽說她也是你的家人,說多了你心裏不舒服也可以理解,行,那就不提了,她的事就翻篇過去吧,這麽亂糟糟的事,早就應該結束了。”

忽然有兩道目光直直射在自己身上,趙連勤擡頭看他們兩個,“怎麽這樣看著我?”

“剛才我對喬定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有在聽的。”

“那麽……”李延亮稍稍停頓了一會,問,“你覺得怎麽樣?”

“就這樣吧。”

這家酒吧有駐唱樂隊,不知道是這個樂隊的水平本來就這麽差還是今天他們的狀態不好,鼓手的捶棒掉了不說,唱歌的人聲音沙啞到連歌詞都聽不清,喬定皺著眉頭揉耳朵,“這唱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啊,難聽死了。”

“你多久沒出來泡吧了?最近就流行這種扯著嗓子幹嚎的唱歌方式,落伍!”李延亮跟著舞臺中央的音樂聲哼了幾句,然後有了什麽重大發現似的興奮地回了頭,“十點鐘方向,那桌的兩個女人一直在看你。”

“我?也有可能是看你或者喬定啊。”

“喬定沒來之前她們就一直往這邊瞅了,我嘛,咳咳,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哎,她們過來了,現在的女生還真是主動哇。”

李延亮的聲音剛落下兩個裊裊婷婷的年輕女生就站在了跟前,“你好,可以麻煩你幫個忙嗎?”

“可以,如果我幫得上的話。”趙連勤用骰盅把骰子蓋上,擡頭微笑地說。

“奇怪了,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說非要到她們那桌才能說?這麽厚此薄彼,是嫌棄我們兩個人礙事嗎?”李延亮坐在位置上一邊嘀咕一邊仰著脖子去看十點鐘方向,見到其中一個女人伸手在趙連勤的肩膀上拂了拂後,他惋惜地搖頭,“完了,這姑娘沒戲了,趙連勤不喜歡這麽熱情的女人。”

“你知道的還挺多。”

“是挺多的,咦,另外那個還不錯,長得斯斯文文的。”當那邊廂的趙連勤對那個頭低低的女生說話的時候李延亮得意洋洋地朝喬定聳了聳眉毛。

“你怎麽不去開婚慶公司?”

“我身手這麽好,開婚慶公司浪費了。”

那兩個人越聊越熱絡,趙連勤始終淡笑著,而那個之前還有點放不開的女生,此時好像適應了,眼睛不再含羞帶怯,而是亮晶晶的,喬定看不下去,撇開臉喝酒。

“誒,你別光顧著喝酒啊,是不是你的手機響了?”

確實是有電話的鈴聲,只不過這聲音被更大的音樂聲蓋過,不仔細聽的話很難聽得到,喬定先是摸了摸褲兜,然後又摸了摸口袋,一臉茫然,最後還是李延亮把搭在沙發邊的外套給他拿過來他才找到了手機,“什麽事?我車上?不知道,我沒有留意,你下車的時候沒有拿嗎?可是我喝酒了沒辦法開車給你送過去,地方?你等等,這裏太吵了我出去和你說話……”

趙連勤回到小圓桌時只有一個笑得很狡黠的李延亮,他四處看了看,問,“喬定呢?”

“出去接電話了,老實招來,那兩個女的找你幫什麽忙?”

“沒什麽,只是問我的手表從哪裏買的,說是要給她哥哥買一個。”

“哪個問的,是長頭發那個還是中長頭發那個?”

趙連勤沒註意這麽細節的東西,他回頭看了一眼才回答,“長頭發那個。”

“那你為什麽老是和中長頭發那個說話?”

“沒有吧,大家都有聊,”趙連勤看到李延亮從煙盒裏倒了一根煙出來,有些犯癮地說,“我去買包煙。”

“買什麽煙?這裏有啊。”

“我抽不習慣這個牌子。”

趙連勤走到門口的時候遇到了折身回來的喬定,他對他笑了笑,“打完電話了?”

“哈?嗯……你要走了?”

“不是,去買包煙,你快點進去吧,要不然李延亮一個人要無聊死了。”

“哦。”

陽春三月,細雨綿綿,自從進入春季以來,G市已經下過好幾場雨了,不過之前下的都是小雨,如牛毛如花針,淅淅瀝瀝地灑濕街道,像是現在這樣,滂沱大雨,雨滴打在窗戶上都能發出清晰的聲音,這麽大這麽急的雨勢,還真是挺少見的,幸好酒吧旁邊就有賣煙酒的店鋪,不用走到外面去,要不然這會他已經成落湯雞了。

煙酒店的老板在和一個小孩子打撲克,趙連勤進去的時候他們剛好打完了一局,小孩子輸了,他郁悶地對老板說:“爸爸,我不想洗碗。”

“那怎麽可以?說好了誰輸誰就洗碗的,你想不認賬?”

“可是我還這麽小,什麽都不懂的。”

老板啞然失笑,然後一手把孩子推回內室,“懂洗碗就夠了。”

“拿一包這個。”

“哦哦,好的。”

“爸爸,水龍頭擰不開!”

如雷貫耳的喊叫聲,老板把錢放進櫃子後也大聲地應了一句,“等會,這就來。”

父母是永遠鬥不過孩子的,老板進去後就沒有再出來,小孩子斯斯然地坐在了櫃臺裏面,一邊玩電腦一邊吃零食,趙連勤看得有趣,“你媽媽沒時間洗碗嗎?”

“我沒有媽媽。”

趙連勤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他只是看著兩父子鬥嘴鬥得挺有意思的就隨口問了一句而已,絕對沒有揭他人傷疤的意思,可是說出去的話無非再收回,他只好安慰道,“每個人都有媽媽的。”

小孩子聽到這句話後好像更苦惱了,他愁眉苦臉地看了自己一會,然後轉頭向店裏的另外一個人求助,“他說的是真的嗎?每個人都有媽媽?”

“不是,我也沒有。”

小孩子立馬精神起來,“看吧,不是每個人都有媽媽的。”

“你的游戲快死了。”

“哎呀,馬克,我來救你!”

雨越下越大,甚至還刮起了一陣風,雨水被風卷進店裏,趙連勤往後面退了幾步。

“小朋友,這張凳子可以讓人坐嗎?”

專心拯救馬克的人連看都沒看,直接回,“可以。”

“你坐吧,他說可以坐。”

聽到她的話後一直望著瓢潑雨水的趙連勤才回頭看她,手上抓著一只凳腿,頭發有點濕,應該是躲雨不及時被淋濕的,他會了句“不用了”,然後又直直地望著前面。

“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什麽意思。”

“我還沒準備好,如果你願意再等我一些日子,我……”

“跟你分享一個最近看到的小故事。”

“嗯。”

“很久很久以前海邊住著一個漁夫,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漁夫就拖著網出門,到了太陽下山他就去把網收回來,有一天漁夫像往常一樣去收網的時候發現網裏裝著的不是普通的小魚小蝦,竟是一條會說話的美人魚,漁夫高興壞了,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住在這裏,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和別人說過話了,漁夫把美人魚帶回了家裏,他對她很好,花了很長時間給她做了一個大水缸,每天做很多好吃的拿給她吃,可是美人魚連一口都不吃,漁夫不解地問,‘你為什麽不吃飯呢?不吃飯會餓死的。’”

“那美人魚是怎麽回答漁夫的?”

認真聆聽故事的人追問後續,趙連勤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美人魚搖搖頭告訴漁夫 ‘你做的食物全部都是魚,我不能吃的,我不能吃我的同伴’,這就讓漁夫為難了,他一輩子都在捕魚,也只會捕魚,可是美人魚不能吃魚,怎麽辦?苦思冥想後漁夫決定換一種工作,他那麽難得才找到了一個能和他說話的人,他不能讓她餓死了。”

“漁夫不再是漁夫了,他在海邊種起了地,可是不論他怎麽播種怎麽施肥,地裏都沒有長出能吃的東西來,可是美人魚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已經奄奄一息,於是漁夫悄悄地用魚做成了別的食物樣子餵給美人魚,沒想到吃下東西的美人魚沒有好一點反而是死了,原來美人魚是不能吃魚的,只要吃一點點她們就會失去生命。”

故事講完後趙連勤笑著對周安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很好很好,好到如果我不喜歡就太可惜了,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很可惡很可惡,可惡到我不想再多看一眼,可惡的時候多,好的時候少,為了這片刻須臾的好,我一直在努力,後來我發現,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努力只能不勉強。”

☆、好夢易醒

何書文要回老家了,她從事服務行業,到了節假日或者是重大日子的時候必須謹守在崗位上,而那些一直沒有消耗累計下來的假期只有到了淡季公司才會安排給到她,不過公司也並非一點都不顧及員工的感受,只要能給,那麽這個假期的時間一定不會很短,何書文已經一整年都沒回家看過父母了,這個假期她打算回家去。

周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何書文人已經在機場了,她匆匆趕過去送她不料卻遭到她一翻炮轟,“你來幹嘛?我都說了不用送不用送,從醫院來這裏多遠啊,我就是回一趟家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還是送一下吧,幾點的飛機?”

“三點五十分,差不多還有半個小時。”

“嗯,”周安左右看了看,問道,“你一個人回去嗎?陽陽不一起?”

“就我一個人回去就行了,我爸我媽又不是沒見過陽陽,就讓他留下來陪他奶奶吧。”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讓陽陽兩邊跑嗎?”

何書文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挽著周安坐進候機室裏,坐定後又把她披著的長發紮了起來才回答周安的問題,“除了這樣也沒其他辦法了。”

“你有沒有想過和高登談一談?”

“我們有談啊,經常談孩子的事情。”

“除了這個呢?”

“除了這個就沒有了,”周安沒來的時候她已經一個人坐了一會了,平時都是站著多忽然坐這麽長時間還真有點不習慣,何書文慢悠悠地垂著腰,“我們也沒有其他事需要聊的就是了。”

“感情不算是事嗎?”

“感情從來就不是事,它頂多算是一場夢,”何書文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似真似假地說,“夢,總有醒來的時候。”

“如果那是一場好夢呢?”

何書文咧開嘴,“好夢就更容易醒了。”

是啊,好夢總是很容易就會醒來,不止會醒,夢裏見過的人遇到的事也會很快被遺忘,周安努力想了一會她最近做的一次好夢是什麽,不出所料,能想起的內容寥寥無幾。

“爺爺,你怎麽上樓來了?”周安回房間的時候聽到樓上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她跟過去看,竟然是爺爺在三樓,爺爺行動不方便,他沒事的話是不會上樓的。

“哦,這只小家夥不知道怎麽就飛出來了,害得我要爬樓梯,”喬爺爺把手裏的鳥抓進籠子後把門給關上,然後想要嚇唬它似的猛拍了籠子幾下,“好吃好喝地供著你還想著要走,你能走去哪?不知道感恩的壞家夥!”

“爺爺,我扶你下樓吧。”

“不急,周安,爺爺問你個事。”

“你問。”

“你是不是和連勤在一起了?”

周安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嗎?爺爺聽到的跟你現在說的好像不一樣。”

籠子裏的鳥受了驚,瑟縮著窩在最角落,周安不忍,拿過籠子平放在地上,“爺爺聽到了什麽?”

“很多人都說你和連勤在一起。”

“已經分開了。”

“什麽時候的事?”

“有一段時間了。”

“去跟他和好。”

“不行了,他已經拒絕我了。”

喬爺爺瞋目切齒地看著周安,“你一五一十和我說清楚了,你心裏面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我什麽主意都沒打,如果你是問趙連勤的事,那我告訴你,我是和他在一起過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已經分開了。”

“那你當初跟我裝什麽?!別人捧著錢來的時候你不願意,什麽都沒有你倒是樂顛顛地跟去了,你這是要跟我作對!”

“事情既然開口了那就說清楚吧,爺爺,我也有問題問你,那個建設局的副主任,你和他想幹嘛?”

喬爺爺恍然大悟地指著周安,手指抖了又抖,“原來是你,我就說媳婦怎麽忽然想回娘家了,回去了還一直聯系不上,原來是你在從中作梗,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

“我很清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是你,”周安擡手扶額,到了此時此刻她都難以接受這件事情,卑鄙無恥到這個境地,他怎麽想得出來?

“爺爺,你這麽做對得起叔叔嗎?叔叔他得多難過啊。”

“你什麽都不懂就別瞎鬧騰!你叔叔的心裏除了畫畫還有別的嗎?他什麽時候在乎過江嘉?江嘉嫁進來這麽多年我就愧對她這麽多年,那個逆子現在又成了這副模樣,難道要讓江嘉這麽過完下半輩子?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所以你就把那個男人塞給她?”

“那個男人有什麽不好?人家事業有成,氣宇軒昂,最重要的是他心裏頭有江嘉,他從學生時代就喜歡江嘉了,這麽多年也一直單身著,這麽癡情的男人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你回來後你江阿姨待你不薄,你就不能站在她的立場替她想一想嗎?”

周安笑了,輕輕扯著嘴角,萬念俱灰地凝著喬爺爺,“如果江阿姨願意的話我沒意見,可是她願意嗎?就是因為你們都清楚地知道江阿姨是不會答應這種事情的所以才會聯合起來騙她,先是讓她去做義工,然後假裝老同學重逢……你們那些齷齪的思想我都說不出口!”

“啪”的一聲,臉上火燒一般痛,籠子鳥的鳥似乎也被驚到了,扇著翅膀不斷哀叫,周安呼了一口氣,把臉擺正,繼續凝著他。

“你竟然敢這麽跟我說話?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好,是,沒錯,我是想撮合他們兩個,這樣有錯嗎?我希望江嘉以後有一個好歸宿,我錯了嗎?”

“爺爺,我從小就很會說謊,知道為什麽嗎?跟你學的,但是謊話就是謊話,不管有多少冠冕堂皇的借口,它還是謊話,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個男人的事情。”如果沒有那個插曲今天周安可能真的會相信爺爺的話,老天保佑,事情還沒有錯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那個一個很年輕的小女生,意外懷孕後來醫院做人流手術,負責替她做手術的是周安同宿舍的一個醫生,周安曾經問她借過一本書,拿著書去歸還的時候卻遇到了病人大呼大鬧的情景,她一邊扔東西一邊對著電話那頭的人罵,“你現在是什麽意思?不是說好了我把孩子打掉後你就會給我一筆錢的嗎?那些?那些才多少夠用來做什麽!”

她的情緒非常激動,在找不動其他東西可以扔的時候她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針頭,腰一叉,大聲吼,“我就問你一句,錢你給還是不給?不給?好啊,你不仁我不義,我一個打赤腳的可不怕你們穿皮鞋的,你等著被舉報吧!”

嘶聲力竭地說完這句話後女孩卻不鬧了,只是抱膝坐在床上抽泣,周安幫同事收拾一片淩亂的病房,經過女孩子旁邊的時候看到了她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那是一個中年男人和小女孩的合影,小女孩抱著他笑得很甜很甜。

“醫生姐姐,你知道老混蛋長什麽樣子嗎?就是這個樣子的,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小女孩擦了擦鼻涕後對周安說,“這老混蛋還是個官,不過很快就當不成了,我會把他的骯臟事全抖出來。”

那個小女孩後來有沒有舉報他周安不知道,不過照他仕途毫不受影響的事實看,應該是沒有了。

爺爺會找上他,想必是想從他那裏得到一些內幕消息,而他,有名有利了,唯一的遺憾是青蔥歲月裏那個沒有接受自己的女生。

貪婪,大概是連接人與人關系中最牢靠最骯臟的一條捆鎖了。

“爺爺,你不能這麽對江阿姨。”

“沒有其他辦法了,除了這個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喬氏倒下嗎?”

“喬氏早就該倒了。”

“你這個白眼狼!”喬爺爺一字一頓地說,“當初把你抱回家的時候我受盡了旁人的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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