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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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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吧?”

“沒,咳咳咳……”話說不出來,高登只能不斷擺手。

一道刺眼的光照在臉上,周安側了側臉躲開,“小盛。”

“哈哈哈,姐姐你能睜開眼睛嗎?”

“不能。”

“你睜一下嘛。”

周安用手擋著臉,從指縫中看那個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也不知道小盛從哪裏學來的,最近總是拿著一個小鏡子用反光來照人,鏡子易碎,要是割到手那就不好了,“小盛,鏡子不能玩的。”

“別人都這麽玩。”

“哪個別人?”

小盛義拍著胸口,義正言辭地說,“姐姐你又想告狀是不是?我不會出賣他們的!”

“沒想告狀,我就是……”

“別說謊了,因為你上次告狀,阿剛現在都不跟我玩了!我再也不把小朋友的名字告訴姐姐了!”

“呃。”周安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阿剛就是那次和他踢球把球踢到路人臉上的同夥,他一開始什麽都不肯說,周安試了好多辦法最後只能保證絕不追究他才松了口。

當然,她那個絕不追究是騙人的。

被一個小孩當面指責,周安啼笑皆非,只能趕快略過這一點,“被鏡子劃傷手是很痛很痛的,還會流血,你不怕嗎?”

勇敢的一聲,“不怕!”

“傷口這麽長這麽深的。”

看著她呲牙咧嘴的比劃,小孩無動於衷地走開,”姐姐天天騙人不累嗎?”

“……抱歉了。”

順了氣的高登蹲在一旁頻頻搖頭,那個比劃真的是……雖然是小孩,可是她比得也太不走心了吧?她是想比劃傷口呢還是想演示被雷劈啊?那手要是再長一點都能劃破天際了。

連小盛都知道她在說謊,偏偏自己每次都被她這種浮誇的演技威脅到,搞什麽?!

“那個啥,你決定了沒有?”

“哪個啥?”

“那個,”高登左看看右看看地踱到她跟前,“學校。”

“什麽學校?”

“大學。”沒猜錯,她那晚果然沒聽到他的話,要是自己再傻乎乎地等下去,大學畢業了也等不到她來告訴自己。

周安一頭霧水,“什麽大學?”

“你決定要念哪間大學沒有?”

“不用這麽著急吧?”

“不著急了,別人老早就開始選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麽選?我們可以一起商量。”

高登被她猜忌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怎……怎麽了?”

“高考和其他事情不一樣,高登,你別在這件事上面作弄我。”

“我……你……你以為我要作弄你?!”

周安反問,“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看她好像一點頭緒都沒有,想著畢竟算是半個家人,能幫就幫吧,結果呢?真是不知好歹!

“真的不是?”

問一次還不算,還問第二次,肚子裏的氣壓也壓不住,噌噌地往上冒,“在你心裏,我除了會作弄人難道就沒別的了嗎?”

“不是就好。”

“站著,商量一下大學的事情。”

“這個沒什麽好商量的啊。”

“怎麽沒有?”高登抓到這話的一絲言外之意,語氣變得生硬起來,眼睛也瞪著她,“我的成績也不錯的,你少看不起別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周安看著他憤憤不平的樣子迷茫,這個人最近變得很奇怪,不是跑去她房間要聊天就是抓著她問這問那的,以前她回了家可以自由安排時間,現在大部分時間都被他占去了,弄得周安很不習慣。

“你想去哪間就去哪間,這有什麽好商量的?”

“你這話說的,反正我們兩個都要考,當然是去同一間學校啊,還可以相互照應。”

周安大駭,“你要跟我考同一間大學?”

“不行嗎?”

“不,高登,”周安驚恐地擺手,“你開玩笑的吧?”

“不是!你那什麽表情,去上學而已又不是要追你債,用不著怕成這樣吧?”

還不如追債呢,周安暗想,她用了好一會來思考這是什麽情況,可是任憑她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要和她去上同一間大學,於是她問了,“為什麽?”

“相互照應。”

“可是我和你從來就不是什麽相互照應的關系,我們不吵架已經算好了。”

“以前不是,以後可以是。”

周安猶如遭了雷劈,她的嘴巴張了閉,閉了張,許久之後終於說出了一句話,“我不是柳清清。”

高登無力地看了她一眼,蹲下,地上剛好有一條被截斷的鐵絲,他拿在手裏折來折去,“我知道。”

“知道就好。”

“去哪?”

“回屋。”

“過來聊聊天吧。”

“不想聊。”

“讓你過來就過來,有事和你說。”

“不想聽。”

高登不甚在意地說,“隨便你好了,今天不聽以後也要聽的,可是以後聽的話我就保證不了我能有現在這個態度了。”

看著她邁出去的步子又轉了回來,高登笑,可是沒笑幾下他又落寞了下來,也不管周安有沒有在聽,自己一個人開始說了起來,“我那天不是問你想不想柳清清嗎?其實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我想柳清清嗎?一開始我覺得這個問題是很多餘的,可是當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的時候,我發現這個問題還真不是多餘的,而且答案也不是我自己認為的那個答案,”高登忽然擡頭望著周安,目光灼灼,他說,“我不想她,我以為我會很想她,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她,就連送她的那天我都心不在焉,我在想,我應該怎麽才能哄回周安呢?很不像話是不是?沒關系,你想罵就罵吧,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

周安看著被他抓得一團亂的頭發就想起了那個油得發光的大背頭,那是他為了和柳清清出去玩特意梳的,霸著洗手間弄了大半天,出來的時候還狠狠地取笑了周安的“沒見過世面”。

現在這個頭發,還真是鮮明的對比。

“我不會和你商量學校的事情的。”

“搞什麽突擊啊?”高登撇撇嘴,他已經做好了被她鄙視或者是指著鼻子大罵不要臉的準備,誰知道她一開口就來了一句這樣的,弄得他都接不上話。

“就是這樣,我不會和你商量的。”

“我知道你英語不好,沒想到連語文也這麽爛,我的重點是這個嗎?能不能別裝作什麽事都沒有?我都跟你坦白了,你倒是給我一句話啊。”

“不行。”

高登咬牙切齒地拉拔著已經彎曲的鐵絲,“換一句。”

“換十句都沒用,不行就是不行。”

那道刺眼的光又來了,周安把頭低了又低,總算是躲了過去,然後她就聽到了小盛抱怨的聲音,雖然看不見,但是她可以想象出來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是急得不停跺地。

“你笑什麽?”

“小盛要開始發脾氣了。”

回頭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弟弟又把目光定在她勾起的唇上,高登皺眉,這麽重要的時刻,他在跟她說著他們之前的事情,她竟然還有心思想別的,他連小孩子手上的一個鏡子都不如嗎?

“憑什麽不行?”

“什麽?”

“憑什麽你說不行就不行,”高登對她說,”我就要。”

☆、你怎麽這樣

餐桌上格外安靜,除了吃東西發出的嚼嚼聲之外就再無其他了,謝美蘭看了看兩個互不理睬的人,一筷子敲在了兒子頭上。

“媽!”

“你又做了什麽?”

別看筷子小,可是打起人來可真疼,更何況他老媽手勁一向大,高登揉著發麻的頭嚷嚷,“我這不吃飯呢嗎?”

“少給我裝瘋賣傻的,你是不是又欺負周安了?”

高登側著半邊臉看旁邊的人,揉著頭皮的動作幅度越發的大,“我沒有。”

“沒有?信你才怪,”謝美蘭橫了橫兒子,然後又面帶微笑地問周安,“周安,是不是這混小子又做了什麽了?沒關系,你和蘭姨說,我替你教訓他。”

“不是的。”

“你不用怕他,我知道這小子的脾性,一定又是他……”

“媽,都說不是了,你能不能別老是這麽損我?我也是要臉的!”

平時說他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麽大反應,今天不過就是問了兩句就開始發飆了,謝美蘭見他一副想吃人的樣子,只好不再聲張。

周安食不知味,借口要去買文具放下碗就走了,誰知道剛騎了沒多遠,後面就有人追了上來。

“哈哈,你以為你能騎得比我快?”高登追上人之後,得意地按了按鬧鈴,一竄清脆的聲音飄了出來,他看了看目無表情的人心情很好地說,“整個西街就沒有人騎車能比我騎得快。”

“你打算一直不跟我說話嗎?”

“你覺得這樣我就會知難而退?”

“別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

“餵……”

周安咬著唇不說話,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她大聲地喊,“趙連勤。”

趙連勤先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就看到她飛一般地往他這邊沖過來,詫異地嘴巴都合不上,但是手已經悄悄收了收剎車,他望著大口喘氣的人問,“怎麽了?”

“早。”

他楞了楞,拳起手放在嘴邊,“早。”

“你嘴巴怎麽了?”

“嗯?”

周安指了指他一直捂著的嘴,“嘴巴。”

趙連勤趕緊把手放下,眼睛也不看她,四處飄,“沒事。”

“哦,那我們走吧,咦,前面那個人是不是邵文武?”

“好像是。”

趙連勤仰頭去看,一輛自行車帶著風從他們邊上騎過,他騎得很快,眨眼就已經竄到很遠之外了,趙連勤看了看手表,還有時間啊,“怎麽大家今天都騎得這麽快?”

“不清楚。”

她說完這句話後就再也沒有說話了,趙連勤沿途和幾個同學打了招呼,包括喝豆漿喝到鼻子上的邵文武,他笑著讓周安去看,她看了,也笑了,只是那笑很淺很淺,淺到趙連勤幾乎看不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越緊張人就越容易叛逆,在被學習壓得透不過氣之際一班竟然流行起了編織手鏈,幾根細細的線繩在她們的手裏繞來繞去,沒兩天就可以繞出一根手鏈,有些願意花心思的,還會事先在繩子上面串上水晶玉石,盡管不是真的水晶玉石,可是也很好看。

本來這只是發生在女生之間的事情,可是自從不知道誰送了第一條手鏈出去之後男同學也參與了進來,每當一個女生把書豎高檔在前面的時候,他們就會在地下竊竊私語,又或者是在猜想,猜想這條手鏈最後會帶在誰的手上。

趙連勤以“手上只戴表”為理由成功推掉了很多手鏈,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旁邊人的手腕,空的,什麽都沒有。

“你不喜歡戴手鏈?”

周安在草稿上算著一道數學題,密密麻麻的數字寫滿了大半頁,解題步驟也已經達到了雙位數,可是她還沒有算出答案,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又有人來幹擾,眉頭不禁揪了起來,“什麽?”

早上還高高興興地跑來跟他招呼,轉眼就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特別是她竟然還用了一種厭惡的口氣跟他說話,這令趙連勤相當不快,也跟著揪起了眉,“你怎麽這樣?”

周安楞了一下,兩相對看,握著筆的手緊了又緊,“啪嗒”一聲,筆被扔在了座子上,她轉身走了出去。

“唉……”趙連勤反應過來要叫人的時候她已經走出了教室,他吶吶地喊了一聲,可是沒有人回頭,他望著門口的木框發了好一會呆之後掐了自己一下,看你做的好事,她不過就是問了你一句而已你兇什麽兇?!好了,現在把人兇走了,看你怎麽辦…….這樣想著的時候趙連勤已經站了起來往外面走,邊走還邊掐自己。

三月份,雖然還沒有立春,可是好像已經和正式的春天沒有什麽差別了,風和日麗,綠草如茵,樹上的花苞也一個比一個要大,再過不久,應該就能開出很鮮艷的花朵了,周安覺得這花開出來之後應該會很香,因為就是現在她也能很輕易地就聞到幽幽的香氣,香到她當刻就打了一個噴嚏。

“咋暖還寒,小心別感冒了。”

班裏的同學走過看到她在打噴嚏好心地提醒,周安輕輕地“嗯”了一聲,想了想,她把人叫住,“你現在有時間嗎?”

石素懷停下腳步,點頭,“有啊,怎麽了?”

趙連勤在外頭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人,上課鈴已經響了,他急沖沖地跑回教室,笨啊,她現在肯定已經在座位上了,她從來就不會遲到的。

其實她很好很好的,雖然話不多可是對每個人都很有禮貌,剛開始的時候有同學取笑她的口音,她每次都是笑笑就算了。

她肚子容易餓,每天的第二節課後總要去一趟小賣部,不論誰讓她捎東西,她都願意捎的。

她還很有耐心,每次做值日的時候都會把粉筆盒裏短鈍得不能用的粉筆撿出來,一顆顆地撿,撿完後手上五顏六色的,但是趙連勤覺得好看,真的很好看。

她這麽好,他不該兇她的,她肯定是遇到什麽不高興的事情了,是了,早上的時候他就應該註意到的,她平時不是這麽活潑的人,見到他也不會飛奔著過來,想到這層,趙連勤苦笑,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她現在是不知道,等到上了大學他就告訴她。

很快就可以告訴她了,還有幾個月,很快的。

趙連勤上氣不接下氣回到課室的時候她果然已經坐在旁邊了,他挪了挪凳子也坐了進去,她還在算剛才那道題目,沙沙的書寫聲,等到書寫聲沒了之後,他看到她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題解出來了,那麽她現在心情應該還不錯吧,應該怎麽說?直接道歉?要不然先聊一下《西游記》,她喜歡聊這個的,不行,這樣顯得太沒誠意了,還是先道歉好了,趙連勤天人交戰,還沒想好要說什麽的時候她卻先開口了,“我和石素懷要換座位,放學就換,跟你說一聲。”

邵文武看著大搖大擺坐在他後面的石素懷嘴巴大得能塞下一顆雞蛋,“為什麽?!”

“事情就是這樣了,麻煩你以後說話的時候小聲點,不要像現在這樣,我聽得耳朵疼。”

“孫悟空同意了嗎?老班同意了嗎?如果他們沒同意的話你這個就屬於為所欲為,為所欲為知道不?!”

剛才搬桌子的時候很多書都弄亂,石素懷低頭整理,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他們都同意了。”

“啊咧,不可能,”邵文武無法接受,一臉悲戚地望著趙連勤,“班長,這不是真的吧?這不可能是真的呀!”

牛雜剛端上來,還冒著白騰騰的熱氣,可是周安覺得很餓了,也顧不上熱氣不熱氣的,夾了一塊肉就放進嘴裏,燙得她不停張嘴哈氣,就是在這麽狼狽的時候有個人坐在了她對面,周安只好合上了嘴巴。

“為什麽要換座?”

“石素懷沒跟你說嗎?”

“關她什麽事?我現在問的人是你。”趙連勤剛才出來的時候不停跟自己說,別著急別著急,好好說話,別又把人給兇了,可是就是這樣拼命地壓抑著自己,他的語氣還是帶了怒火,怎麽可能不著急?他真的做不到!

“我不像你那麽聰明,頭腦那麽靈光,我很笨的,一道題目要做幾次才能搞明白,你替我補習過,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的成績,幾乎是我用時間給換來的,我需要比別人更專心,花更多時間在學習上面,一旦松懈了,恐怕我再想追也追不上去了,”周安望著那漸漸變稀的白氣,淡淡地說,“你很受歡迎,有太多的人會過來找你玩,找你聊天,太吵了,我沒辦法集中精力,我學得很辛苦。”

“那我讓他們別過來,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其實我也覺得他們挺吵的,你放心,我以後不會讓別人過來吵你了,我也不會吵你的。”

稀疏的白氣裊裊散去,他的臉從朦朧到清澈,周安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搖頭,“不用了。”

☆、淺淺的吻

“媽,我真的沒欺負她,你要我說幾遍才肯信?”

“啪啪”兩聲,這是手掌怕打在皮膚上面時候會發出的聲音,周安在家裏聽過挺多次的,很容易就聽出來了。

“媽!”

一聲嘆氣過後是身為母親的溫聲細語,“媽知道你這幾年受委屈了,房間也沒了,一到夏天的時候就被蚊子叮得滿身包,媽看得見,媽也心疼,你別以為媽是鐵石心腸的。”

“呀,媽你幹嘛忽然這麽感傷?良心發現了?”

“渾小子,跟你說正經事呢。”

“什麽?”

“你呢,再忍一忍,等到她上了大學我們就能收到一筆錢了,到時候我們給你把房間重新刷一遍,你想刷成什麽樣的就刷成什麽樣,兒子,你說這樣好不好?”

“什麽錢什麽刷一遍,媽,你到底在說什麽?”

“哎呦,我的兒子啊,真是太老實了,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還能是什麽?我們快脫難了。”

“你是說……”

欣喜的語氣,“對,高興嗎?”

“她爺爺要接她回去嗎?”

“怎麽可能,我聽說生她的那個就不是什麽正經女人,大家族怎麽可能會要那種女人生出來的孩子,他們最怕臟了……”

周安不是有心要偷聽的,只是平時放自行車的地方現在堆了一灘土,應該是為了要種新的辣椒樹而弄來的,她只好把車放遠了一點,而與這個“遠一點”的地方一墻之隔的就是蘭姨的房間,所以她就什麽都聽到了。

她輕手輕腳地往外面走,誰知道剛出到門口就撞到了人,她躲避不及,踉蹌了一下,要不是別人不計前嫌地扶著她,恐怕自己已經摔倒了。

周安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張開了嘴巴,他想說話?不行!不可以!周安撲了上去。

趙連勤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捂得這麽嚴實,他的嘴巴,鼻子,統統都被捂住了,但是,這不是他不能呼吸的原因。

她哭了,眼淚一直滾滾地落下,眼睫毛都是濕的,捂著他的手也是濕的。

這個,才是讓他不能呼吸的原因。

趙連勤不敢離得太近,只要他往她那邊靠近一點她就立馬轉開臉,可是他更加不敢離得太遠,她哭得他的心都像被人擰著似的,他哪都不想去了,就想呆在她身邊。

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小段距離走著,後面是夕陽,前面是他們的影子,趙連勤一直盯著她的影子看,所以在她停下來的瞬間他也能立刻就停了下來。

“你家有電話嗎?”

她的聲音亞沙幹涸,聽得趙連勤百般不是滋味,“有,可以用。”

沒等她問出口他就答應了,進了房子裏面也是,跑到放電話的地方指了指然後就直接出去了,而且還關上了門,周安看著緊閉的大門遲遲沒有動,這是他的家,她只是一個外人,把主人趕出去……要是爺爺在這裏他肯定又要批評她了,雖然一直以來外面的閑言閑語都很多,可是周安從來就不覺得有多難過,因為家裏人都對她很好。

高奶奶,叔叔,爺爺,他們全都對她很好。

她是在爺爺的膝蓋上面長大的,不嚴格也不溺愛,但是在禮節方面他卻尤為註意,像是現在這種情況,爺爺要是看到了,應該是要生大氣的。

周安顫抖著撥出了號碼,熟悉的聲音很快傳來,“哪位?”

“爺爺。”

“哦,周安啊,怎麽了?”

“我媽沒有死是不是,她還活著的,是不是?”

電話那頭好久好久沒有聲音,久到周安幾乎覺得電話已經被掛斷了,要不是那個紅色的小點一直提示著她,她真的以為電話已經掛斷了,“是不是她也不要我?”

“周安……”

“對不起爺爺,我喉嚨痛,要先掛電話了。”

放下電話後周安把手放在額頭上,她失常了,她怎麽會打電話問爺爺這些呢?她一直一直都是不在意這些的啊,為什麽今天忽然這樣了?

她慢慢蹲下,口袋有東西在作響,她拿了出來,一張信紙,粉紅色的,和之前那張很像,但是也有點不同,這張有圖案,一只可愛的小豬。

當時她正睡得很香,小盛搖醒她的時候她還迷迷糊糊,“怎麽了?”

“姐姐,我要小豬。”

“什麽小豬?”

“這個。”

小盛把一小塊紙片拿給她看,她剛醒來,腦袋還沒怎麽清明,辨認了許久才辨認出來那是豬鼻子,她把紙片反過來,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這是從哪裏來的?”

“哥哥房間裏,那裏還很多小豬,姐姐,我要小豬。”

這封信被撕成了很多小塊,周安用了整整一卷膠紙才把信黏好,小盛看到了小豬,手舞足蹈,“姐姐好厲害,小豬覆活了,小豬覆活了。”

周安也想笑,可是她怎麽也笑不出來,她真的笑不出來,為什麽柳清清要這麽對她?到底為什麽?她搜腸刮肚,夜不能寐,直到腦海中飛過某張臉才如夢初醒。

高登一開始並沒有做什麽,周安想,或許他不會聽她的,而且這真的太扯了不是嗎?

只要你能追到周安,那我就回來。

這句話出現在信的開頭和結尾,讓人想假裝沒看到都假裝不了,可是這並不妨礙它是一件很扯的事情。

這麽扯的事情,高登應該不會做吧?

爺爺說得對,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要有禮貌,她偷聽了別人說話,還偷看了別人的信,她做錯了,人做了錯事就要接受懲罰。

趙連勤一直等在屋子很外面的地方,她現在需要私人空間,他應該給的,可是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地燈都亮了門還是一直都沒有開,他很擔心,悄悄地走到落地窗旁邊,然後又快步地轉回了前門。

她竟然睡著了,就窩在電話機下面的角落,頭歪在一邊,沈沈地睡去了。

屋子裏沒有開燈,窗簾也沒有拉開,只有簾子與簾子相交的空隙中有些光線透進來,可是那光線不亮也不長,只照到了地板,離她的位置還有好大的距離,按理來說他不可能把她現在的樣子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偏偏能看得很清楚。

四肢很纖長,脖子也長,歪到一邊的時候折出了一條小紋,細細的,這條小紋連接著她的肩膀,然後到蒼白的臉,不知道她剛才還有沒有哭?眼睛沒有腫,可是眼尾還紅著,他靠近了一點,盯著那紅紅的眼尾出神,可能是有點冷,她用手圈著自己,這條手臂,趙連勤曾經在上面劃過幾次,第一次真的是不小心的,後來就不是了。

他喜歡她手臂上有他畫的線,光是這個就能讓他開心一天了。

輕輕地抓起她的手,那個時候替他擦眼淚的就是這只手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過這只手跟他想的不太一樣,她的手看起來單薄細長,他以為抓著的時候會是很骨感,原來不是,竟是軟軟的,手指頭也是軟軟的。

他低了低頭,淺淺的吻印在了上面。

☆、徒勞無功

“早上好。”

半瞇著眼睛從閣樓下來的高登聽到這句話後驀然瞪大眼睛,“你……你……”

“我怎麽了?”

“你沒事吧?發燒了?”

周安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沒有。”

“那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我沒變啊。”

高登直勾勾地望了她好一會,一臉的平靜,完全不像之前那樣躲躲閃閃,而且她今天還主動跟他打招呼了,怎麽回事,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恢覆正常了?”

“我一直都是正常的。”

“吹吧你,之前那個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的人難道不是你?”

“那個是失誤。”

“那現在呢?”高登微微折著腰看她,“現在就準確了?”

“應該是準確了。”

“我聽不懂,所以你這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

夾面條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幾根在餐桌上,而手邊的紙巾盒也是空的,周安只好起身到廚房找紙巾,轉身的時候發現高登不滿地橫著她,喜怒哀樂都能夠毫無保留地放在臉上,這種人也是真實在。

高登正撓心撓肺地等著答案呢,她呢?還有閑心吃早餐就算了,竟然連找紙巾都比他重要,他是真的想發火的,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忽然笑了,笑得他整個人都傻了,“你……你笑什麽?”

“你不吃早餐嗎?快涼了。”

“少給我岔開話題!”

“被你看出來了。”

高登咬牙,“廢話!要是連這個我都看不出來那我成什麽人了?”

“可是,你就算看出來了也成不了什麽人啊?”

“……滾蛋!”

“哦。”

“滾回來!”

周安汗顏,“到底是滾還是不滾?”

“周安!”

“啊。”

高登緊緊地盯著她,可是任憑他怎麽盯她也沒半點反應,平靜地猶如一灘死水,他無計可施,自己跟自己幹著急了一會後,洩氣地坐了下來,“這麽會耍人,你玩雜耍的吧?”

“這話從何說起?”

“別跟我咬文嚼字的,我煩著呢!”

半響沒有聲音,高登一向受不了這種死氣沈沈的氛圍,就跟有虱子在身上咬著似的,渾身都不舒服,他清了清喉嚨,“你說點話吧。”

“我沒什麽話要說的。”

“怎麽沒有?你還沒給我答覆呢!”

“不……”

“唉唉唉……”高登捂著耳朵,“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哦。”

高登頭發都要拔掉幾根了,就這麽一個油鹽不進的人,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受落,簡直要被氣瘋了,“你真的要這樣嗎?我現在是讓著你而已,你真的以為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我招數多得很,我可以天天煩你,要是你再躲開的話那我就去你學校堵你,我還可以……”

“高登,我們定個君子協定吧。”

“什麽……君子協定?”

“一切都等上了大學再說。”

石素懷看著前面抖得跟羊癲瘋發作似的人額頭上直冒青筋,“邵文武,你就不能消停一會?整天抖抖抖,到底有什麽好抖的?”

“我抖我自己又沒抖你,你家住海邊啊,管這麽寬。”

“你影響到我了!”

“你還影響到我了呢!”說完,邵文武煞有其事地把一張試卷揚了起來,“看到沒?害我連這麽簡單的題目都做錯了。”

“那是你智商有問題。”

“喲,我智商有問題?那你這個又叫什麽?”

他竟然趁她不防備的時候搶了她的卷子,看到上面的分數後笑得前俯後仰,石素懷氣極,用腳踢他的凳子,“邵文武,把我的卷子還回來!”

“急什麽,先讓我欣賞欣賞嘛,哎呀,選擇題只對了一題啊,厲害了,怎麽選的?瞎蒙也不止啊……”

他越說越大聲,周圍有同學已經八卦地把眼睛也往她卷子上面瞄,石素懷踢得更加用力,“邵文武,欺負一個女的,你還是不是男人了?”

“這話說的,我還是一個男孩好不好?”

這話成功讓整間教室都發出了爆笑,石素懷的兩頰也紅得不行,就在她用書本把自己的臉給捂住打算死也不拿開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個清爽的聲音,“文武,不要吵了。”

“是她先吵的。”

“好了,大家要看書的。”

“知道了。”

一張輕飄飄的卷子放在了她桌面上,石素懷把書放下,很小聲很小聲地說,“謝謝。”

“不用。”

趙連勤對他的新同桌還在適應階段,她不是聒噪的人,除了跟邵文武爭執的時候會比較大聲外,其餘的時間都挺安靜的,只不過……

只不過當他習慣地轉眼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顆腦袋而不是一條手臂的時候,他還是會發楞,再然後才反應過來地滿場去找那條手臂,找到了就一直盯著看,找不到了就心慌。

而能讓他的心慌稍稍好受一點的就是撕日歷,看著日子離那天慢慢接近,他不禁想象出了很多畫面,想著想著又覺得很高興。

心慌完了高興,高興完了心慌,每日每日都這樣,他覺得自己就跟一個神經質一樣。

“原來你也會這樣。”

“你說什麽?”

“沒什麽,”石素懷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公平的。”

“嗯。”

他只是“嗯”了一下,可是石素懷卻不舍得輕易結束這個話題,想了想,又接著道,“你看啊,不論是多麽出色還是多麽平庸的人,在某些方面,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情,是不是很公平?”

“某些方面?”

“對啊,”石素懷看著他剛才看的方向,以前總是嫌棄那個位置不夠好,現在看來是自己弄錯了,位置從來不是問題,人才是,這樣一想,眸子的光也暗淡了許多,她喃喃,“在徒勞無功這方面,大家都一樣,太公平了。”

☆、上了大學就好

周安準備走的時候邵文武拿著一個毽子在她面前揮來揮去,毽子上的羽毛飛飛,光是看著都覺得有些癢,周安退後了幾步,“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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