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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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的聲音也不大，”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嗯，那爺爺就放心了，”喬爺爺看了看她身上衣服，問，“這是高嫂子給你買的？”
“是。”
“還可以。”
“蘭姨她對我很好。”
喬爺爺摸了摸她的長發，笑了，“你這麽懂事，她怎麽會對你不好？”
爺爺帶她來的是位於G市中心的一家飯店，這家飯店周安在電視上面看過，雄踞商業發展和悠閑中心地帶，以後發之勢成功超越無數大酒店成為G市最受歡迎的飯店，報道從它氣派的外表開始說起，講到裏面精美絕倫的色彩混搭，然後再用很大篇幅分析它為什麽會選擇建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
他們剛一下車就有人走出來迎接，周安跟在最後，她一邊走一邊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她記得在報道裏面有提過這家飯店大堂的墻壁上印著所有員工的手印，各種顏色的都，怎麽沒看到呢？
“請問，是不是現在就上菜？”入座後領著他們進來的人站在一旁，畢恭畢敬地問。
“就現在上吧。”
“好的，請稍等。”
“和爺爺吃飯怎麽這麽拘謹？爺爺有那麽難相處嗎？”
周安剛捧起茶杯，聽到這話趕忙把茶杯放下，“不是這樣的，爺爺。”
“逗你玩呢，你以前還挺喜歡開玩笑的，怎麽大了好像文靜了這麽多？”喬爺爺擡了擡手示意她喝茶。
“沒有吧？”周安倒沒發現自己有什麽變化。
“比以前話少了，不過女孩子長大了文靜一些也好，”沈吟了一會，喬爺爺問，“這麽久沒來看你，怪爺爺了吧？”
“沒有，我知道爺爺事情多。”
“事情確實有點多，最近被你叔叔氣得我飯都快吃不下了。”
周安站起身往他杯子裏倒水，這裏的茶杯小得不行，她剛剛喝了一杯，連唇都沒怎麽濕，所以倒水的時候她格外註意，就怕稍不小心就會滿溢出來，畢竟她五行缺水，“爺爺，你喝茶。”
“好，周安你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周安點了點頭，今天是她的生日，放在籃子裏面的那張紙是這麽寫的。
“轉眼就十八歲了，是個大人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爺爺你別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喬爺爺老懷安慰地說，“家裏大大小小的人，就數你最讓我省心了。”
☆、周小鴨
到了飯點時間很多飯店都是人滿為患的，更何況是這麽有名的大飯店，包間早早就已經被人訂滿了，有些是招待應酬生意夥伴的，有些是初來G市過來嘗鮮的，有些就是純屬的一家人吃個飯，周安他們是，在他們對面那間包房裏面的人也是，不過明顯的，對面的人要比他們其樂融融多了。
“姐，我們連勤長得像個女孩子。”
“是嗎？”
“是！標準的鵝蛋臉不說，你看他的五官，雙眉帶秀目如秋水，口若……”
“小姨。”
被喚作小姨的人癟癟嘴，“怎麽了？小姨誇你好看你還不高興了？”
“沒有一個男生被別人說像女生會高興的。”
“可我是你小姨又不是別人，姐，你兒子說我是別人。”
“靜欒你快別鬧了，點菜吧。”
蘇靜欒接過餐牌隨手點了幾樣就遞還給服務生，然後眼睛就在對面的一對母子上面溜，“以後不跟你們兩個一起吃飯了。”
“為什麽？”
“不好玩，你們兩個都是悶葫蘆，還是姐夫在的時候比較有氣氛。”
“那你可能要等很久了，”蘇續麗笑了笑，“他最近都不會回G市。”
“姐夫到底在忙什麽啊？平時扔下嬌妻兒子不管就算了，怎麽連過年也不回家？”說起這個蘇靜欒就窩火，她誰都沒通知靜悄悄來到了G市就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的，結果驚喜沒有她反而吃了閉門羹，姐夫因為工作的關系根本就不在G市，姐姐去陪他，連侄子都出去吃飯了，她一個人跟個傻子似的吹了一天的風，沒感冒算她身體好。
“靜欒，別亂用詞。”
“你是說‘嬌妻’嗎？”
被淡淡看了一眼，蘇靜欒在嘴巴上面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她這個姐姐啊，這樣看一眼已經說明意見很大了。
“那姐夫到底在忙些什麽？”
“他可能要調到B市工作了。”
蘇靜欒安靜了一分鐘，用手擋著半邊臉，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定了？”
怎麽就這麽誇張了？蘇續麗被妹妹鬼祟的樣子逗樂，“定了。”
“那姐夫現在就是…….天啊，天啊…….咱爸該膨脹了。”
“你先別說，讓……”
“放心吧，我又不是二傻子，這麽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讓姐夫自己宣布啦,”高興著的人下一刻卻有些吃味地說，“哼，爸以前就喜歡姐夫，現在只會更喜歡了，我看我們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你這醋吃得有些奇怪。”
“才不奇怪呢，你忘了爸當年是怎麽擠兌我的了？幸好還有一個你，喔喔，我們連勤好像對這個話題有興趣？”
一直在神游太空的人此刻卻認真聆聽，蘇靜欒記得以前她這個外甥是不屑於聽這些家長裏短的話的，現在好像變了呢。
趙連勤沒有被抓包的窘態，反而一臉認真地問，“小姨，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說到那個，簡直就是小姨的辛酸血淚史啊！”
B市臥虎藏龍，蘇家在當地雖然算不得是什麽名門貴族，可自打祖上三代以來他們都在被譽為培養國家未來的學府裏教學授業，也算是和那個圈子有了一點點牽連。
到了這一代，蘇家出了兩個女娃娃，兩姐妹雖然是一母同生，可從小性格就截然不同，姐姐蘇續麗溫婉從容，從來不用父母擔心，問題是妹妹，蘇靜欒古靈精怪不說，有時候還會說出一些語驚四座的話來。
即使蘇父桃李滿天下，可面對自己這個刁鉆的女兒，他也只有舉手投降的份，這個時候他想起了一個學生。
就是在那個人才濟濟的學府，他的口才也是一頂一的，要是由他來和小女兒談談，應該會奏效。
當然，所有人都不相信蘇父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他的私心，就連家裏養著的那條狗都一清二楚。
蘇靜欒倒是無所謂，反正無聊，有件事情可以玩玩正好，問題是那個學生，他來過家裏兩次後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蘇父一口咬定是蘇靜欒做了什麽所以人才會這樣的，蘇靜欒冤枉啊，她從小就受不了氣，更何況是被自己父親這樣說，馬不停蹄地就跑到那個學生的學校，拍桌子，“你什麽意思啊？”
那個溫潤如玉的學校笑了笑，“我們不合適。”
“呸！我還看不上你呢。”
“那太好了。”
“你這麽高興幹嘛？你丫沒發燒了吧？”沒見過被罵還笑得這麽開心的人。
“蘇同學，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蘇靜欒無視他伸出的手，“朋友我多得是，不差你一個。”
“不，你一定要和我做朋友才行。”
“為什麽？”
“你和我做朋友了，然後你把你姐姐介紹給我。”
“…….”
“慘不慘你就說小姨慘不慘吧？先是被你外公，然後是你爸…….我容易嗎我！”事隔多年，可蘇靜欒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是恨得牙癢癢，一個個都跟她作對，氣死了！
趙連勤是知道他這個小姨說話誇張的，聽完她的後他懷疑地轉頭看向母親。
“都是些陳年舊事了，而且也沒你說得那麽嚴重。” 當著兒子的面講這些事情，多多少少有點難為情，幸好這個時候服務生開始上菜，蘇續麗趕緊轉了個話題，”先吃飯吧，大家都餓了。”
大飯店裏面每個洗手間都配有烘手機的，不像一中，整棟樓就只有一臺，也不知道裝來給誰用的。
趙連勤洗完手烘了一下，水跡很快幹了，走出走廊，卻看到了剛才在想的人，他以為他眼花了，可是他使勁揉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還是她，她在他的對面，走了十幾步，打開一扇門，進去了。
是她？不是她？不敢確定，所以趙連勤止住了要喊人的沖動，樣子是她，走路的時候會發呆，沒錯，剛剛就已經在發呆，如果她稍稍擡一下頭，那她就會看到自己，可是她沒有，因為她要發呆。
衣著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反正他從沒看過她穿這麽亮的顏色。
關於她的事情趙連勤總是一知半解的，比如發呆，他知道她喜歡發呆，卻並不清楚她發呆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麽，比如顏色，他知道她喜歡彩色的東西，但他卻並不明白為什麽除了校服之外她只穿黑白灰。
不懂，有太多東西不懂了。
但是……那件黃毛衣她穿得很好看，鵝黃的，毛茸茸的，她走路也慢，看起來就跟只小鴨子似的。
趙連勤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竟然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小鴨子，難道她真的是孫悟空？”
手舉著托盤回來的服務生見房間外面有人在徘徊正想把人趕走，可等看清那個人的長相之後卻換了一副面孔，”您好，您是來參加周小姐的生日宴的嗎？“
“生日宴？”
“對，就在裏面，請跟我…..”
“噢，”趙連勤看著盤子裏的蛋糕點點頭，隨後又不停搖頭。
“您這是……”
“其實我是來問路的，請問附近哪裏有飾品店？”
蘇靜欒用小鏡子檢查完妝容的時候看到從後面跑來的侄子，抱怨地說，“連勤怎麽這麽慢啊？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抱歉。”
“算了，誰讓你長得帥呢，原諒你了。”
“媽，小姨，你們先走吧。”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那你呢？”
“我還有點事情。”
“什麽事情呢？”蘇續麗問兒子。
“遇到了一個朋友，我想……反正你們先走吧。”
“那你等會怎麽回去？”
“哎呀，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丟不了的，姐，我們先走吧。”
“啊？靜欒你幹嘛推我…….哎……”
小姨推著母親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還回頭朝他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趙連勤無奈嘆氣，那天燒完煙花回去的時候小姨剛好來了，她一直追問他去了哪裏，趙連勤沒說可是她好像什麽都知道了。
那天真是太得意忘形了，回家就回家，唱什麽甜蜜蜜呢？
“周安。”
周安楞了一下，轉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吃飯。”
“哦，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那你呢？”
本來這會周安應該已經走了的，可是爺爺臨時接了個電話，看起來好像挺緊急的，他直接就坐在了大堂的沙發上講了起來，而且看情形這個電話一時半會應該還不能掛，無事可做的她又想起了那個手印墻，她問了一下服務生，墻沒找到人卻碰到了一個人。
“我也是來吃飯。”
“這個送給你。”
“這是什麽？”周安沒有立即接，而是低著頭看他遞過來的小盒子問。
“生日禮物。”
“嗯？你怎麽知道的？”
剛才離得遠看不太清楚，這會才看清了她身上的衣服到底是什麽樣式的，領子很高，高到可以藏起她的下巴，她說話的時候整個下巴都不見了，反而是衣領微微動著，看得人渾身都癢癢的，為了避免自己盯著人家的領子看個不停這種事情，趙連勤決定隨便說點什麽分散註意力，“有寫啊。”
“什麽有寫？”
“你生日的事飯店有寫，就寫在前臺那裏，今天三樓有一家姓蔡的人擺滿月酒，五樓有一個叫吳俊華的老爺爺慶祝八十大壽，還有一個…….”趙連勤瞅了瞅她，”十五樓有一位叫做周安的小姐過十八歲生日，飯店前臺都寫著的呢。“
“不是吧？”周安將信將疑，寫這些東西幹嘛？
“怎麽不是？有一些人忘性很大的，他們總是要到了酒店才會跑到前臺問服務生具體位置的。”
“原來是這樣,”咋聽之下好像有點道理,可是仔細想想又好像怪怪的，周安問，“那你怎麽知道我就是那個周安？”同名同姓的人那麽多。
“我覺得就是你啊，事實上也是你啊，”趙連勤搖了搖他握著東西的拳頭，“你怎麽還不拿？我手很冷，想放進衣兜裏了。”
“那個,謝謝了，禮物我就不收了，我沒這個習慣。”
“生日收禮物還需要什麽習慣？”
“反正……”
“有一個老先生一直看著你，是認識的人嗎？”
周安一聽這話趕緊把他一直遞著的小盒子包進自己衣袖裏，側頭，什麽人都沒有，爺爺還在講電話，她被騙了。
“好冷啊，手還是放在衣服兜裏最暖。”
“你……”周安有點懵了，認識了這麽久，當了兩年多的同桌，她還不知道這個人有這樣賴皮的一面。
趙連勤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笑了，心情很好地問，“你冷嗎？”
“不。”
“真的不冷？那你幹嘛一直往衣服裏面縮？你這樣很像小鴨子。”
周安咬著唇就要去把領子拉低，可是夠到毛衣的時候她又覺得這似乎是個激將法，拉還是不拉？遲疑片刻，她猛地收回了手。
“怎麽不拉了？你這樣能呼吸嗎？”
“能。”
“很像小鴨子哦。”
“我不拉，”周安說，“小鴨就就小鴨。”
趙連勤把臉轉到一邊，剛暖和一點的手又拳了起來，放在嘴巴旁邊，摁著不停要上揚的嘴角，“你好，周小鴨。”
“你……”
“生日快樂，周小鴨。”
“……呵。”
趙連勤舉著三根手指，“那位老先生真的過來了，我發誓我這次真的沒騙你，我先走了，再見，周小鴨。”
他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就坐了上去，車子駛走的時候爺爺剛好走到周安跟前，“等久了吧？”
“沒有。”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嗯。”
低頭一根一根掰著手指，周安問，“爺爺，大學，我能自己選學校嗎？”
“可以，我不是說了嗎，上了大學你可以自己決定事情。”
“謝謝爺爺。”
喬爺爺覺得她說話實在是太生分了心裏頭有些不滿，可是看著她低頭垂目的樣子又有些心疼，說到底，這孩子有什麽錯呢？遂用溫和的口氣問，“你想去什麽學校？”
“還沒想好。”
“慢慢想，選一間自己喜歡的。”
“好。”
☆、除非化作白骨
回到家裏的時候除了在看電視的高登，周安沒有看到其他人，她想到她出去的時候大哭的小盛，問，“蘭姨和小盛呢？”
“我媽帶著他去隔壁玩了。”
“哦。”
“那個人是你爺爺？”
周安正準備找衣服洗澡，高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房門口，他問得很直接，倒也是他一向的作風。
“是。”
“親爺爺？”
周安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他，“你到底想問什麽？”
“我問了啊，我問他是不是你親爺爺，所以，是還是不是呢？”
“你能出去嗎？我要找衣服。”
“讓我出去？可是我才是這間房間的主人。”
“高登，我又哪裏得罪你了？”
“沒有啊，沒有，給錢的是老大，你們做什麽都是對的，”高登譏笑著聳聳肩，
“還以為只是一個村姑，原來是落難千金，我真是有眼無珠了。”
“你越說越過了。”
現在的高登什麽話都聽不進耳朵也什麽都思考不了，他腦海裏只有一個畫面，那就是中午的時候老媽用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一大疊錢。
高登不知道那是多少錢，不過他覺得應該很多很多，要不然老媽不會笑得這麽高興。
垂在腿邊的手慢慢握成拳，為什麽這些人都要這麽對他們？什麽趙部長，什麽老太爺，外表光鮮亮麗實則就是狗眼看人低的主，全都不是什麽好人！
“我就說我媽怎麽對你這麽好，原來是因為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啊，連孩子都不用自己養。”
“高登。”
“我聽到我媽喊你爺爺叫喬老太爺，奇怪，那你怎麽姓周呢？你不應該叫喬安嗎，叫什麽周安呢？”
自懂人情世故以來周安一直寬厚待人，對她好的她加倍回報，對她不好的，她從不放在心上，有來找麻煩的，第一次她忍受，第二次退讓，退無可退的時候才會反擊。
不為什麽，就為了別人能看在這些份上也可以對她仁慈一點，她也遇過一些不問青紅皂白就撥開她傷口，指著她叫“野種”的人，但是那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周安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遇上了，今天有人提醒了她。
原來一切都是自己想當然，原來一切並沒有結束，而且應該也結束不了了，就像古代的死刑犯身上會被烙上“死”字一樣，那兩個字也會像烙印一樣印在自己身上，到老到死，除非化作一堆白骨，要不然結束不了了。
她的眼眶紅了，水汽慢慢沁出，慢慢填滿整只眼睛，一眨，淚滑落，高登清醒了，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問，“你……你幹嘛哭？”
她沒有回答他，無論他問什麽說什麽她都一聲不啃，可是她卻一直看著他，用那雙淚汪汪紅通通的眼睛，看得他心裏難受到極點。
“你別哭啊，平時我說你的時候你也沒哭啊，”高登把頭發抓得一團亂，她以前沒哭過，他也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麽辦了，剛才他是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可是以前他們也是這樣鬧的啊，誰知道這次她會哭。
“哎呀，我以後不說了，行不行？”
“…….”
“你說句話啊。”
“…….”
“你別哭了。”
“……”
“對不起了，好不好？”
看著她接過了自己遞上去的紙巾，高登輕松了一點，剛打算說些什麽紙巾扔在他臉上。
一張薄薄的紙巾而已按道理來說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什麽感覺，可是她扔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大到連紙巾都能成功在他臉上弄出痛感。
“無聊！”
她一邊流淚一邊吼，“高登，你無聊死了！”
柳清清出來後看著雙手叉腰走來走去的高登哼了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現在後悔有什麽用？”
“出來了？她……她還在哭嗎？”
“你覺得呢？”柳清清斜睨了他一眼，她原本是來找周安聊天的，誰知道一進門就看到那副情景，周安是那麽自持的一個人，竟然可以讓她哭成那個樣子，可想而知這個人下手多狠，一問，果然，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認識多年，柳清清真的想用拖鞋把他的嘴巴抽幾下。
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
“我……”此時的高登哪還有剛才的氣焰，整個人都跟傻掉了似的，六神無主，“我哪知道她忽然會這樣？”
“照你這麽說，你還一點錯都沒有了？”
“有，是我錯了，你去勸勸她啊，再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你自己怎麽不去？”
高登喊冤，“她不讓我進去啊。”
“活該！”
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柳清清恨鐵不成鋼地擰了一下他的手臂。
“哎呀，清清你幹嘛？”
“讓你嘴巴收著點讓你嘴巴收著點，你怎麽從來就不聽呢？我告訴你，再這樣下去，你遲早被你這張嘴害死。”
“我知道了，我改。”
“我不信，每次都這樣說，哪次你改了？”
“這次我一定改！”
柳清清嘆了口氣拉著高登坐下，“高登，我這馬上就要去香港了，你這個樣子，我走都走得不放心。”
半響沒有人出聲，過了一會，柳清清聽到他悶悶不樂地說，“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和她……會和好的，你不用掛心。”
“嗯？你不是不想我走的嗎？”
“輪得到我想不想嗎？反正你一定要走就是了。”
柳清清探究地看了看他，然後笑了。
“你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忽然覺得你好像懂事了很多，不過，要是以後說話的時候過過腦子那就更好了。”
高登被她說得無地自容，有些氣急敗壞，“我都說會改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抓著這茬不放？”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人馬上就要走了還拭目以待，哄我的吧？”
柳清清聽著他埋怨的嘀咕，拍了他的頭一下，“香港而已又不遠，我有空了就回來看你們，再說了，不是還可以打電話和寫信嗎？我會隨時監督的啊，你可不要光說不練。”
☆、不對勁
柳清清去香港的那天正好是開學的那一天，周安看著她笑，看著她揮手，她的樣子就跟那天爺爺來看她的時候一模一樣，不過周安也清楚的知道，這是不一樣的，
她是出去，而柳清清是離開，不一樣的。
“餵，你騎這麽快幹嘛？”
周安沒有理會後面叫的人，因為送柳清清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再不快點的話，她今天恐怕要遲到了。
“餵。”高登好不容易把人追上，可追上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餵”字之後就一個字都憋不出來了，只能又“餵”了一下。
“你這個人氣性也太大了吧？沒必要氣這麽……”對方瞅了他一下，高登識相地閉上嘴巴。
總算是壓著點趕到了學校，周安坐下後不停喘氣，氣還沒順下來就聽到旁邊的人問，“孫悟空是學了七十二變之後再學筋鬥雲的，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你指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常常聽不懂他的問題。
“七十二變都會了，他把自己變成一只鳥或者什麽都好，為什麽還要學筋鬥雲呢？”
周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苦苦尋找了這麽久，原來這個人的盲點在這裏，”筋鬥雲可比鳥快多了，一個筋鬥可以去到十萬八千裏以外的地方。”
“是嗎？”
“是啊。”
趙連勤見她鬥志昂揚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本意是借西游記跟她聊聊天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把這個看成是挑戰，而且她每次都一副很想要贏的樣子。
“那他可以變成一只可以飛十萬八千裏的鳥啊。”
“……”
“有什麽不對嗎？”
“不知道。”
“那就是我對。”
“……”
有些人閑得嘮嗑有些人忙的要死，邵文武屬於後者，他抓著一堆的作業本轉了身，“你們這麽有空，不如幫我寫兩本作業？”
“上課了。”
“老師過來了。”
同時被兩個人拒絕，邵文武瞪圓了眼睛，“為什麽你們兩個在面對我的時候總是這麽的心有靈犀呢？”
“是不謀而合。”周安再次糾正他對成語的錯誤使用。
“不管啦，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你們兩個真的連一本作業都不幫我做嗎？平時我對你們多好啊，你們忍心嗎？”
“自立才能更生。”
“嘎？什麽鬼？”
趙連勤附和地點了點頭，“她說得很對。”
高三的日子確實是比之前忙碌了很多，做完作業再看一會書已經是深夜了，幸好周安當初在補習英語的時候已經有了一定的熬夜經驗，所以相比其他天天喊累的同學，她算是比較正常的了。
合上書，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卻發現腳邊蹲了一個人，嚇得周安彈了起來。
“不用怕成這樣吧？我又不是鬼。”
“你在這裏幹嘛？”
“找你。”
“我要睡覺了。”
高登黯然地看著她，“你還要氣多久？”
“我不氣了，你回去吧。”
“打發我呢？”
周安換了一副無比真誠的口氣，“我真的不氣了。”
“那你證明給我看。”
這種東西怎麽證明？他這個就叫做沒事找事做，說不定又是他新的整人方式，這種時候別說應付，最好看也不要看他，周安把書本收好，爬上了床，蓋上被子。
“餵，你不怕悶死自己嗎？”
“餵，你的枕頭會不會太高了？”
“餵，你睡著了嗎？”
他像只蒼蠅似的不停嗡嗡嗡，嗡到周安不得安寧，沒氣也變成有氣了，她猛地翻身坐起，“你又想幹嘛？”
高登支支吾吾了一會，說，“我失眠，睡不著。”
“你可以數綿羊啊。”
“越數越精神。”
“看書，看你最討厭的那個科目。”
“試過了，沒用。”
“那我也幫不了你了。”
“幫得了的，你陪我聊聊天吧，說不定聊著聊著我就想睡了。”
“我很同情你，可是……”
可是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不說高登也知道她什麽意思，看她那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就差直接趕人走了。
這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女人！
“你不想柳清清嗎？”
周安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在柳清清走了這段時間裏她偶爾也會想起她，但是想起就只是想起，並沒有到了睡不著這個地步。
這樣回答，會不會顯得自己太冷血了？
“你可以給她打電話。”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我……”
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這並不是他平時風風火火的作風，不過細想之後周安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在那次之後他整個人都收斂了許多，也不太敢大聲跟她說話了。
她剛從被子裏面出來，頭發有些亂，高登散渙的眼神慢慢聚焦，盯著她嘴角的發絲，“我覺得，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是身體還是…..”
他想說呸，可是想想，或者她說得沒錯，他的精神好像真的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真的不生氣了？”
“沒人會氣這麽久的。”
“我錯了。”
周安有些意外，她還是頭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這幾個字，再看看他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想必他自己真的也沒說過幾次。
“算了。”
“真的？”
“嗯，”周安打了個哈欠，”我真的要睡了。”
自動忽略後半句話，高登接著問，“你打算考哪間大學？”
“不知道，還沒想。”
“也該想一想了。”
“我想睡覺。”
“再聊一會，我現在好像也有點困意了，再聊一會應該就能想睡了。”
周安習慣在睡前看書，看得頭昏眼花的，一倒頭就能睡到天亮，誰知道今天被人打斷了，書是看了，卻一直不能睡，她困得要死，可是就是這麽困在聽到高登的話後她也嚇得清醒了過來，“你不能在這裏睡！”
“知道了！”
“那你現在回去吧。”
“我現在回去就只能眼睜睜等到天亮了，你好意思嗎？”
“有人餓死，有人凍死，有人嚇死……”
大晚上的她忽然念了一連串的“死”，高登就是再百無禁忌也不得不打斷她，“什麽死不死的，你說這些幹嘛？”
“而我，很有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困死的人。”
“……我走還不行嗎？”為了讓他走人竟然連詛咒自己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算她厲害。
“行。”
明明人還在說話，可眼皮竟然耷拉下來了，看來她真的是困得不行了，臨走時高登說，“學校的事，想好了告訴我一聲。”
不知道她聽沒聽到，迷糊地說了一個字後就倒在了床上，高登躊躇了許久，小心翼翼地捏開了她嘴角的頭發，“吃頭發還會死人呢，你怎麽不說這個？”
回答他的是緩和的呼吸聲，高登咧了咧嘴巴，“不用謝。”
☆、我不是柳清清
辣椒的鐵籠要拆了，其實不止鐵籠，連門口那棵辣椒樹也要砍掉了，蘭姨說辣椒樹這兩年都沒長出過辣椒，應該是根部壞了，與其繼續讓它占地方，倒不如重新種一棵新的。
周安有些心虛，“會不會是因為我弄了這個籠子所以它不長辣椒了？”
“你是做了個籠子又不是放毒藥了，跟你有什麽關系？”高登一邊拆鐵籠一邊回答。
“可能，籠子妨礙了它吸收陽光？”
“想太多了，哪裏妨礙它吸收陽光了？你看,”籠子已經拆開了一個小洞，高登把手伸進去，“大把陽光。”
“那為什麽它之前能長辣椒，有了籠子後辣椒就長不出來了？總是有些關系的吧？”
“不是說了嗎，根壞了。”
“難道是被鐵絲紮壞的？”
“這個籠子不是你做的嗎？”
周安點點頭，“是我做的。”
“你作為制造它的人，卻一直讓它背鍋，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
“抱歉了。”
高登擡頭看了她一眼後繼續拆籠子，看著慢慢散開的鐵籠有些可惜地說，“其實這個籠子留著也可以。”
“留著它幹嘛？”辣椒樹都要砍了，還要這個籠子幹嘛？
“你作為制造它的人……”
周安舉手投降，“抱歉抱歉。”
“你這個人對人家好的時候能好到不行，一有什麽事情了又比誰都絕情，真是恐怖。”不說其他，就拿這個籠子來說，當初他稍稍打一下她就有意見，現在呢，要拆了，她反而一點都不留戀，真是越想越覺得她性情怪異。
“嗯，好像真的是這樣。”
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發呆，過了很久之後輕笑著承認，此時的鐵籠已經拆完了，高登拿著杯子喝水，從餘光中看到她的笑容，他嗆了一下，不停咳嗽。
“你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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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爺爺就放心了，”喬爺爺看了看她身上衣服，問，“這是高嫂子給你買的？”
“是。”
“還可以。”
“蘭姨她對我很好。”
喬爺爺摸了摸她的長發，笑了，“你這麽懂事，她怎麽會對你不好？”
爺爺帶她來的是位於G市中心的一家飯店，這家飯店周安在電視上面看過，雄踞商業發展和悠閑中心地帶，以後發之勢成功超越無數大酒店成為G市最受歡迎的飯店，報道從它氣派的外表開始說起，講到裏面精美絕倫的色彩混搭，然後再用很大篇幅分析它為什麽會選擇建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
他們剛一下車就有人走出來迎接，周安跟在最後，她一邊走一邊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她記得在報道裏面有提過這家飯店大堂的墻壁上印著所有員工的手印，各種顏色的都，怎麽沒看到呢？
“請問，是不是現在就上菜？”入座後領著他們進來的人站在一旁，畢恭畢敬地問。
“就現在上吧。”
“好的，請稍等。”
“和爺爺吃飯怎麽這麽拘謹？爺爺有那麽難相處嗎？”
周安剛捧起茶杯，聽到這話趕忙把茶杯放下，“不是這樣的，爺爺。”
“逗你玩呢，你以前還挺喜歡開玩笑的，怎麽大了好像文靜了這麽多？”喬爺爺擡了擡手示意她喝茶。
“沒有吧？”周安倒沒發現自己有什麽變化。
“比以前話少了，不過女孩子長大了文靜一些也好，”沈吟了一會，喬爺爺問，“這麽久沒來看你，怪爺爺了吧？”
“沒有，我知道爺爺事情多。”
“事情確實有點多，最近被你叔叔氣得我飯都快吃不下了。”
周安站起身往他杯子裏倒水，這裏的茶杯小得不行，她剛剛喝了一杯，連唇都沒怎麽濕，所以倒水的時候她格外註意，就怕稍不小心就會滿溢出來，畢竟她五行缺水，“爺爺，你喝茶。”
“好，周安你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周安點了點頭，今天是她的生日，放在籃子裏面的那張紙是這麽寫的。
“轉眼就十八歲了，是個大人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爺爺你別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喬爺爺老懷安慰地說，“家裏大大小小的人，就數你最讓我省心了。”
☆、周小鴨
到了飯點時間很多飯店都是人滿為患的，更何況是這麽有名的大飯店，包間早早就已經被人訂滿了，有些是招待應酬生意夥伴的，有些是初來G市過來嘗鮮的，有些就是純屬的一家人吃個飯，周安他們是，在他們對面那間包房裏面的人也是，不過明顯的，對面的人要比他們其樂融融多了。
“姐，我們連勤長得像個女孩子。”
“是嗎？”
“是！標準的鵝蛋臉不說，你看他的五官，雙眉帶秀目如秋水，口若……”
“小姨。”
被喚作小姨的人癟癟嘴，“怎麽了？小姨誇你好看你還不高興了？”
“沒有一個男生被別人說像女生會高興的。”
“可我是你小姨又不是別人，姐，你兒子說我是別人。”
“靜欒你快別鬧了，點菜吧。”
蘇靜欒接過餐牌隨手點了幾樣就遞還給服務生，然後眼睛就在對面的一對母子上面溜，“以後不跟你們兩個一起吃飯了。”
“為什麽？”
“不好玩，你們兩個都是悶葫蘆，還是姐夫在的時候比較有氣氛。”
“那你可能要等很久了，”蘇續麗笑了笑，“他最近都不會回G市。”
“姐夫到底在忙什麽啊？平時扔下嬌妻兒子不管就算了，怎麽連過年也不回家？”說起這個蘇靜欒就窩火，她誰都沒通知靜悄悄來到了G市就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的，結果驚喜沒有她反而吃了閉門羹，姐夫因為工作的關系根本就不在G市，姐姐去陪他，連侄子都出去吃飯了，她一個人跟個傻子似的吹了一天的風，沒感冒算她身體好。
“靜欒，別亂用詞。”
“你是說‘嬌妻’嗎？”
被淡淡看了一眼，蘇靜欒在嘴巴上面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她這個姐姐啊，這樣看一眼已經說明意見很大了。
“那姐夫到底在忙些什麽？”
“他可能要調到B市工作了。”
蘇靜欒安靜了一分鐘，用手擋著半邊臉，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定了？”
怎麽就這麽誇張了？蘇續麗被妹妹鬼祟的樣子逗樂，“定了。”
“那姐夫現在就是…….天啊，天啊…….咱爸該膨脹了。”
“你先別說，讓……”
“放心吧，我又不是二傻子，這麽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讓姐夫自己宣布啦,”高興著的人下一刻卻有些吃味地說，“哼，爸以前就喜歡姐夫，現在只會更喜歡了，我看我們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你這醋吃得有些奇怪。”
“才不奇怪呢，你忘了爸當年是怎麽擠兌我的了？幸好還有一個你，喔喔，我們連勤好像對這個話題有興趣？”
一直在神游太空的人此刻卻認真聆聽，蘇靜欒記得以前她這個外甥是不屑於聽這些家長裏短的話的，現在好像變了呢。
趙連勤沒有被抓包的窘態，反而一臉認真地問，“小姨，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說到那個，簡直就是小姨的辛酸血淚史啊！”
B市臥虎藏龍，蘇家在當地雖然算不得是什麽名門貴族，可自打祖上三代以來他們都在被譽為培養國家未來的學府裏教學授業，也算是和那個圈子有了一點點牽連。
到了這一代，蘇家出了兩個女娃娃，兩姐妹雖然是一母同生，可從小性格就截然不同，姐姐蘇續麗溫婉從容，從來不用父母擔心，問題是妹妹，蘇靜欒古靈精怪不說，有時候還會說出一些語驚四座的話來。
即使蘇父桃李滿天下，可面對自己這個刁鉆的女兒，他也只有舉手投降的份，這個時候他想起了一個學生。
就是在那個人才濟濟的學府，他的口才也是一頂一的，要是由他來和小女兒談談，應該會奏效。
當然，所有人都不相信蘇父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他的私心，就連家裏養著的那條狗都一清二楚。
蘇靜欒倒是無所謂，反正無聊，有件事情可以玩玩正好，問題是那個學生，他來過家裏兩次後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蘇父一口咬定是蘇靜欒做了什麽所以人才會這樣的，蘇靜欒冤枉啊，她從小就受不了氣，更何況是被自己父親這樣說，馬不停蹄地就跑到那個學生的學校，拍桌子，“你什麽意思啊？”
那個溫潤如玉的學校笑了笑，“我們不合適。”
“呸！我還看不上你呢。”
“那太好了。”
“你這麽高興幹嘛？你丫沒發燒了吧？”沒見過被罵還笑得這麽開心的人。
“蘇同學，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蘇靜欒無視他伸出的手，“朋友我多得是，不差你一個。”
“不，你一定要和我做朋友才行。”
“為什麽？”
“你和我做朋友了，然後你把你姐姐介紹給我。”
“…….”
“慘不慘你就說小姨慘不慘吧？先是被你外公，然後是你爸…….我容易嗎我！”事隔多年，可蘇靜欒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是恨得牙癢癢，一個個都跟她作對，氣死了！
趙連勤是知道他這個小姨說話誇張的，聽完她的後他懷疑地轉頭看向母親。
“都是些陳年舊事了，而且也沒你說得那麽嚴重。” 當著兒子的面講這些事情，多多少少有點難為情，幸好這個時候服務生開始上菜，蘇續麗趕緊轉了個話題，”先吃飯吧，大家都餓了。”
大飯店裏面每個洗手間都配有烘手機的，不像一中，整棟樓就只有一臺，也不知道裝來給誰用的。
趙連勤洗完手烘了一下，水跡很快幹了，走出走廊，卻看到了剛才在想的人，他以為他眼花了，可是他使勁揉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還是她，她在他的對面，走了十幾步，打開一扇門，進去了。
是她？不是她？不敢確定，所以趙連勤止住了要喊人的沖動，樣子是她，走路的時候會發呆，沒錯，剛剛就已經在發呆，如果她稍稍擡一下頭，那她就會看到自己，可是她沒有，因為她要發呆。
衣著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反正他從沒看過她穿這麽亮的顏色。
關於她的事情趙連勤總是一知半解的，比如發呆，他知道她喜歡發呆，卻並不清楚她發呆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麽，比如顏色，他知道她喜歡彩色的東西，但他卻並不明白為什麽除了校服之外她只穿黑白灰。
不懂，有太多東西不懂了。
但是……那件黃毛衣她穿得很好看，鵝黃的，毛茸茸的，她走路也慢，看起來就跟只小鴨子似的。
趙連勤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竟然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小鴨子，難道她真的是孫悟空？”
手舉著托盤回來的服務生見房間外面有人在徘徊正想把人趕走，可等看清那個人的長相之後卻換了一副面孔，”您好，您是來參加周小姐的生日宴的嗎？“
“生日宴？”
“對，就在裏面，請跟我…..”
“噢，”趙連勤看著盤子裏的蛋糕點點頭，隨後又不停搖頭。
“您這是……”
“其實我是來問路的，請問附近哪裏有飾品店？”
蘇靜欒用小鏡子檢查完妝容的時候看到從後面跑來的侄子，抱怨地說，“連勤怎麽這麽慢啊？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抱歉。”
“算了，誰讓你長得帥呢，原諒你了。”
“媽，小姨，你們先走吧。”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那你呢？”
“我還有點事情。”
“什麽事情呢？”蘇續麗問兒子。
“遇到了一個朋友，我想……反正你們先走吧。”
“那你等會怎麽回去？”
“哎呀，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丟不了的，姐，我們先走吧。”
“啊？靜欒你幹嘛推我…….哎……”
小姨推著母親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還回頭朝他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趙連勤無奈嘆氣，那天燒完煙花回去的時候小姨剛好來了，她一直追問他去了哪裏，趙連勤沒說可是她好像什麽都知道了。
那天真是太得意忘形了，回家就回家，唱什麽甜蜜蜜呢？
“周安。”
周安楞了一下，轉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吃飯。”
“哦，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那你呢？”
本來這會周安應該已經走了的，可是爺爺臨時接了個電話，看起來好像挺緊急的，他直接就坐在了大堂的沙發上講了起來，而且看情形這個電話一時半會應該還不能掛，無事可做的她又想起了那個手印墻，她問了一下服務生，墻沒找到人卻碰到了一個人。
“我也是來吃飯。”
“這個送給你。”
“這是什麽？”周安沒有立即接，而是低著頭看他遞過來的小盒子問。
“生日禮物。”
“嗯？你怎麽知道的？”
剛才離得遠看不太清楚，這會才看清了她身上的衣服到底是什麽樣式的，領子很高，高到可以藏起她的下巴，她說話的時候整個下巴都不見了，反而是衣領微微動著，看得人渾身都癢癢的，為了避免自己盯著人家的領子看個不停這種事情，趙連勤決定隨便說點什麽分散註意力，“有寫啊。”
“什麽有寫？”
“你生日的事飯店有寫，就寫在前臺那裏，今天三樓有一家姓蔡的人擺滿月酒，五樓有一個叫吳俊華的老爺爺慶祝八十大壽，還有一個…….”趙連勤瞅了瞅她，”十五樓有一位叫做周安的小姐過十八歲生日，飯店前臺都寫著的呢。“
“不是吧？”周安將信將疑，寫這些東西幹嘛？
“怎麽不是？有一些人忘性很大的，他們總是要到了酒店才會跑到前臺問服務生具體位置的。”
“原來是這樣,”咋聽之下好像有點道理,可是仔細想想又好像怪怪的，周安問，“那你怎麽知道我就是那個周安？”同名同姓的人那麽多。
“我覺得就是你啊，事實上也是你啊，”趙連勤搖了搖他握著東西的拳頭，“你怎麽還不拿？我手很冷，想放進衣兜裏了。”
“那個,謝謝了，禮物我就不收了，我沒這個習慣。”
“生日收禮物還需要什麽習慣？”
“反正……”
“有一個老先生一直看著你，是認識的人嗎？”
周安一聽這話趕緊把他一直遞著的小盒子包進自己衣袖裏，側頭，什麽人都沒有，爺爺還在講電話，她被騙了。
“好冷啊，手還是放在衣服兜裏最暖。”
“你……”周安有點懵了，認識了這麽久，當了兩年多的同桌，她還不知道這個人有這樣賴皮的一面。
趙連勤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笑了，心情很好地問，“你冷嗎？”
“不。”
“真的不冷？那你幹嘛一直往衣服裏面縮？你這樣很像小鴨子。”
周安咬著唇就要去把領子拉低，可是夠到毛衣的時候她又覺得這似乎是個激將法，拉還是不拉？遲疑片刻，她猛地收回了手。
“怎麽不拉了？你這樣能呼吸嗎？”
“能。”
“很像小鴨子哦。”
“我不拉，”周安說，“小鴨就就小鴨。”
趙連勤把臉轉到一邊，剛暖和一點的手又拳了起來，放在嘴巴旁邊，摁著不停要上揚的嘴角，“你好，周小鴨。”
“你……”
“生日快樂，周小鴨。”
“……呵。”
趙連勤舉著三根手指，“那位老先生真的過來了，我發誓我這次真的沒騙你，我先走了，再見，周小鴨。”
他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就坐了上去，車子駛走的時候爺爺剛好走到周安跟前，“等久了吧？”
“沒有。”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嗯。”
低頭一根一根掰著手指，周安問，“爺爺，大學，我能自己選學校嗎？”
“可以，我不是說了嗎，上了大學你可以自己決定事情。”
“謝謝爺爺。”
喬爺爺覺得她說話實在是太生分了心裏頭有些不滿，可是看著她低頭垂目的樣子又有些心疼，說到底，這孩子有什麽錯呢？遂用溫和的口氣問，“你想去什麽學校？”
“還沒想好。”
“慢慢想，選一間自己喜歡的。”
“好。”
☆、除非化作白骨
回到家裏的時候除了在看電視的高登，周安沒有看到其他人，她想到她出去的時候大哭的小盛，問，“蘭姨和小盛呢？”
“我媽帶著他去隔壁玩了。”
“哦。”
“那個人是你爺爺？”
周安正準備找衣服洗澡，高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房門口，他問得很直接，倒也是他一向的作風。
“是。”
“親爺爺？”
周安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他，“你到底想問什麽？”
“我問了啊，我問他是不是你親爺爺，所以，是還是不是呢？”
“你能出去嗎？我要找衣服。”
“讓我出去？可是我才是這間房間的主人。”
“高登，我又哪裏得罪你了？”
“沒有啊，沒有，給錢的是老大，你們做什麽都是對的，”高登譏笑著聳聳肩，
“還以為只是一個村姑，原來是落難千金，我真是有眼無珠了。”
“你越說越過了。”
現在的高登什麽話都聽不進耳朵也什麽都思考不了，他腦海裏只有一個畫面，那就是中午的時候老媽用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一大疊錢。
高登不知道那是多少錢，不過他覺得應該很多很多，要不然老媽不會笑得這麽高興。
垂在腿邊的手慢慢握成拳，為什麽這些人都要這麽對他們？什麽趙部長，什麽老太爺，外表光鮮亮麗實則就是狗眼看人低的主，全都不是什麽好人！
“我就說我媽怎麽對你這麽好，原來是因為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啊，連孩子都不用自己養。”
“高登。”
“我聽到我媽喊你爺爺叫喬老太爺，奇怪，那你怎麽姓周呢？你不應該叫喬安嗎，叫什麽周安呢？”
自懂人情世故以來周安一直寬厚待人，對她好的她加倍回報，對她不好的，她從不放在心上，有來找麻煩的，第一次她忍受，第二次退讓，退無可退的時候才會反擊。
不為什麽，就為了別人能看在這些份上也可以對她仁慈一點，她也遇過一些不問青紅皂白就撥開她傷口，指著她叫“野種”的人，但是那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周安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遇上了，今天有人提醒了她。
原來一切都是自己想當然，原來一切並沒有結束，而且應該也結束不了了，就像古代的死刑犯身上會被烙上“死”字一樣，那兩個字也會像烙印一樣印在自己身上，到老到死，除非化作一堆白骨，要不然結束不了了。
她的眼眶紅了，水汽慢慢沁出，慢慢填滿整只眼睛，一眨，淚滑落，高登清醒了，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問，“你……你幹嘛哭？”
她沒有回答他，無論他問什麽說什麽她都一聲不啃，可是她卻一直看著他，用那雙淚汪汪紅通通的眼睛，看得他心裏難受到極點。
“你別哭啊，平時我說你的時候你也沒哭啊，”高登把頭發抓得一團亂，她以前沒哭過，他也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麽辦了，剛才他是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可是以前他們也是這樣鬧的啊，誰知道這次她會哭。
“哎呀，我以後不說了，行不行？”
“…….”
“你說句話啊。”
“…….”
“你別哭了。”
“……”
“對不起了，好不好？”
看著她接過了自己遞上去的紙巾，高登輕松了一點，剛打算說些什麽紙巾扔在他臉上。
一張薄薄的紙巾而已按道理來說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什麽感覺，可是她扔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大到連紙巾都能成功在他臉上弄出痛感。
“無聊！”
她一邊流淚一邊吼，“高登，你無聊死了！”
柳清清出來後看著雙手叉腰走來走去的高登哼了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現在後悔有什麽用？”
“出來了？她……她還在哭嗎？”
“你覺得呢？”柳清清斜睨了他一眼，她原本是來找周安聊天的，誰知道一進門就看到那副情景，周安是那麽自持的一個人，竟然可以讓她哭成那個樣子，可想而知這個人下手多狠，一問，果然，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認識多年，柳清清真的想用拖鞋把他的嘴巴抽幾下。
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
“我……”此時的高登哪還有剛才的氣焰，整個人都跟傻掉了似的，六神無主，“我哪知道她忽然會這樣？”
“照你這麽說，你還一點錯都沒有了？”
“有，是我錯了，你去勸勸她啊，再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你自己怎麽不去？”
高登喊冤，“她不讓我進去啊。”
“活該！”
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柳清清恨鐵不成鋼地擰了一下他的手臂。
“哎呀，清清你幹嘛？”
“讓你嘴巴收著點讓你嘴巴收著點，你怎麽從來就不聽呢？我告訴你，再這樣下去，你遲早被你這張嘴害死。”
“我知道了，我改。”
“我不信，每次都這樣說，哪次你改了？”
“這次我一定改！”
柳清清嘆了口氣拉著高登坐下，“高登，我這馬上就要去香港了，你這個樣子，我走都走得不放心。”
半響沒有人出聲，過了一會，柳清清聽到他悶悶不樂地說，“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和她……會和好的，你不用掛心。”
“嗯？你不是不想我走的嗎？”
“輪得到我想不想嗎？反正你一定要走就是了。”
柳清清探究地看了看他，然後笑了。
“你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忽然覺得你好像懂事了很多，不過，要是以後說話的時候過過腦子那就更好了。”
高登被她說得無地自容，有些氣急敗壞，“我都說會改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抓著這茬不放？”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人馬上就要走了還拭目以待，哄我的吧？”
柳清清聽著他埋怨的嘀咕，拍了他的頭一下，“香港而已又不遠，我有空了就回來看你們，再說了，不是還可以打電話和寫信嗎？我會隨時監督的啊，你可不要光說不練。”
☆、不對勁
柳清清去香港的那天正好是開學的那一天，周安看著她笑，看著她揮手，她的樣子就跟那天爺爺來看她的時候一模一樣，不過周安也清楚的知道，這是不一樣的，
她是出去，而柳清清是離開，不一樣的。
“餵，你騎這麽快幹嘛？”
周安沒有理會後面叫的人，因為送柳清清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再不快點的話，她今天恐怕要遲到了。
“餵。”高登好不容易把人追上，可追上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餵”字之後就一個字都憋不出來了，只能又“餵”了一下。
“你這個人氣性也太大了吧？沒必要氣這麽……”對方瞅了他一下，高登識相地閉上嘴巴。
總算是壓著點趕到了學校，周安坐下後不停喘氣，氣還沒順下來就聽到旁邊的人問，“孫悟空是學了七十二變之後再學筋鬥雲的，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你指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常常聽不懂他的問題。
“七十二變都會了，他把自己變成一只鳥或者什麽都好，為什麽還要學筋鬥雲呢？”
周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苦苦尋找了這麽久，原來這個人的盲點在這裏，”筋鬥雲可比鳥快多了，一個筋鬥可以去到十萬八千裏以外的地方。”
“是嗎？”
“是啊。”
趙連勤見她鬥志昂揚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本意是借西游記跟她聊聊天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把這個看成是挑戰，而且她每次都一副很想要贏的樣子。
“那他可以變成一只可以飛十萬八千裏的鳥啊。”
“……”
“有什麽不對嗎？”
“不知道。”
“那就是我對。”
“……”
有些人閑得嘮嗑有些人忙的要死，邵文武屬於後者，他抓著一堆的作業本轉了身，“你們這麽有空，不如幫我寫兩本作業？”
“上課了。”
“老師過來了。”
同時被兩個人拒絕，邵文武瞪圓了眼睛，“為什麽你們兩個在面對我的時候總是這麽的心有靈犀呢？”
“是不謀而合。”周安再次糾正他對成語的錯誤使用。
“不管啦，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你們兩個真的連一本作業都不幫我做嗎？平時我對你們多好啊，你們忍心嗎？”
“自立才能更生。”
“嘎？什麽鬼？”
趙連勤附和地點了點頭，“她說得很對。”
高三的日子確實是比之前忙碌了很多，做完作業再看一會書已經是深夜了，幸好周安當初在補習英語的時候已經有了一定的熬夜經驗，所以相比其他天天喊累的同學，她算是比較正常的了。
合上書，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卻發現腳邊蹲了一個人，嚇得周安彈了起來。
“不用怕成這樣吧？我又不是鬼。”
“你在這裏幹嘛？”
“找你。”
“我要睡覺了。”
高登黯然地看著她，“你還要氣多久？”
“我不氣了，你回去吧。”
“打發我呢？”
周安換了一副無比真誠的口氣，“我真的不氣了。”
“那你證明給我看。”
這種東西怎麽證明？他這個就叫做沒事找事做，說不定又是他新的整人方式，這種時候別說應付，最好看也不要看他，周安把書本收好，爬上了床，蓋上被子。
“餵，你不怕悶死自己嗎？”
“餵，你的枕頭會不會太高了？”
“餵，你睡著了嗎？”
他像只蒼蠅似的不停嗡嗡嗡，嗡到周安不得安寧，沒氣也變成有氣了，她猛地翻身坐起，“你又想幹嘛？”
高登支支吾吾了一會，說，“我失眠，睡不著。”
“你可以數綿羊啊。”
“越數越精神。”
“看書，看你最討厭的那個科目。”
“試過了，沒用。”
“那我也幫不了你了。”
“幫得了的，你陪我聊聊天吧，說不定聊著聊著我就想睡了。”
“我很同情你，可是……”
可是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不說高登也知道她什麽意思，看她那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就差直接趕人走了。
這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女人！
“你不想柳清清嗎？”
周安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在柳清清走了這段時間裏她偶爾也會想起她，但是想起就只是想起，並沒有到了睡不著這個地步。
這樣回答，會不會顯得自己太冷血了？
“你可以給她打電話。”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我……”
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這並不是他平時風風火火的作風，不過細想之後周安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在那次之後他整個人都收斂了許多，也不太敢大聲跟她說話了。
她剛從被子裏面出來，頭發有些亂，高登散渙的眼神慢慢聚焦，盯著她嘴角的發絲，“我覺得，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是身體還是…..”
他想說呸，可是想想，或者她說得沒錯，他的精神好像真的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真的不生氣了？”
“沒人會氣這麽久的。”
“我錯了。”
周安有些意外，她還是頭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這幾個字，再看看他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想必他自己真的也沒說過幾次。
“算了。”
“真的？”
“嗯，”周安打了個哈欠，”我真的要睡了。”
自動忽略後半句話，高登接著問，“你打算考哪間大學？”
“不知道，還沒想。”
“也該想一想了。”
“我想睡覺。”
“再聊一會，我現在好像也有點困意了，再聊一會應該就能想睡了。”
周安習慣在睡前看書，看得頭昏眼花的，一倒頭就能睡到天亮，誰知道今天被人打斷了，書是看了，卻一直不能睡，她困得要死，可是就是這麽困在聽到高登的話後她也嚇得清醒了過來，“你不能在這裏睡！”
“知道了！”
“那你現在回去吧。”
“我現在回去就只能眼睜睜等到天亮了，你好意思嗎？”
“有人餓死，有人凍死，有人嚇死……”
大晚上的她忽然念了一連串的“死”，高登就是再百無禁忌也不得不打斷她，“什麽死不死的，你說這些幹嘛？”
“而我，很有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困死的人。”
“……我走還不行嗎？”為了讓他走人竟然連詛咒自己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算她厲害。
“行。”
明明人還在說話，可眼皮竟然耷拉下來了，看來她真的是困得不行了，臨走時高登說，“學校的事，想好了告訴我一聲。”
不知道她聽沒聽到，迷糊地說了一個字後就倒在了床上，高登躊躇了許久，小心翼翼地捏開了她嘴角的頭發，“吃頭發還會死人呢，你怎麽不說這個？”
回答他的是緩和的呼吸聲，高登咧了咧嘴巴，“不用謝。”
☆、我不是柳清清
辣椒的鐵籠要拆了，其實不止鐵籠，連門口那棵辣椒樹也要砍掉了，蘭姨說辣椒樹這兩年都沒長出過辣椒，應該是根部壞了，與其繼續讓它占地方，倒不如重新種一棵新的。
周安有些心虛，“會不會是因為我弄了這個籠子所以它不長辣椒了？”
“你是做了個籠子又不是放毒藥了，跟你有什麽關系？”高登一邊拆鐵籠一邊回答。
“可能，籠子妨礙了它吸收陽光？”
“想太多了，哪裏妨礙它吸收陽光了？你看,”籠子已經拆開了一個小洞，高登把手伸進去，“大把陽光。”
“那為什麽它之前能長辣椒，有了籠子後辣椒就長不出來了？總是有些關系的吧？”
“不是說了嗎，根壞了。”
“難道是被鐵絲紮壞的？”
“這個籠子不是你做的嗎？”
周安點點頭，“是我做的。”
“你作為制造它的人，卻一直讓它背鍋，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
“抱歉了。”
高登擡頭看了她一眼後繼續拆籠子，看著慢慢散開的鐵籠有些可惜地說，“其實這個籠子留著也可以。”
“留著它幹嘛？”辣椒樹都要砍了，還要這個籠子幹嘛？
“你作為制造它的人……”
周安舉手投降，“抱歉抱歉。”
“你這個人對人家好的時候能好到不行，一有什麽事情了又比誰都絕情，真是恐怖。”不說其他，就拿這個籠子來說，當初他稍稍打一下她就有意見，現在呢，要拆了，她反而一點都不留戀，真是越想越覺得她性情怪異。
“嗯，好像真的是這樣。”
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發呆，過了很久之後輕笑著承認，此時的鐵籠已經拆完了，高登拿著杯子喝水，從餘光中看到她的笑容，他嗆了一下，不停咳嗽。
“你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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