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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作者:小瑪莉

文案

周安的名字裏面有個安字,寓意平平安安,像她名字希望的那樣,她很健康地活到了二十八歲,可是周安也覺得這個安字大概沒有心安這層含義,因為自從回到G市後她的心沒有一天是放下的,她先是遇到了十年未見的高中同學趙連勤,然後又遇到了視她為仇人的高登,那些已經忘卻,一直被塵封在心底最角落的過往慢慢浮現......

趙連勤愛上了一個替他擦眼淚的女人,多年後他發現,這個陪他哭得女人會讓他傷心,那雙拯救過自己的手也會將自己推向深淵......

內容標簽: 都市情緣 花季雨季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周安 ┃ 配角:高登趙連勤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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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癮

趙連勤跨出電梯的時候被人滿為患的樓道嚇得退後了幾步,他擡頭看了看門房好,沒走錯,確實是自己的房間啊。

剛剛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他不過是到外面喝了一杯咖啡而已,這裏怎麽聚集了那麽多人了?

正苦口婆心勸說著的經理見到來人,如釋重負地長籲一口氣,“趙先生,您可算是回來了。”

趙連勤點頭,一群人都穿著西服,黑壓壓一片,他只能從有沒有佩戴酒店名牌來把人區分開來,只有兩個人沒有帶名牌,一個推搡著酒店的工作人員,另一個正大力地拍著他的房間門。

“這是在做什麽?”

“這兩位先生找您,”經理畢恭畢敬地走到他跟前解釋,“您外出了,電話也聯系不上您,我們跟兩位先生說明過的,不過他們好像有非常緊急的事情找您。”

能在五星級酒店當經理的人那都是圓滑得能在地上滾上幾滾的人,說話做事恰到好處,這位也不例外,情況說清楚了,人也一個都沒得罪,是個會做事的。

趙連勤聽完經理的話拍了拍衣服褲子,不太確定地說,“我出去的時候好像沒帶手機。”

“是,那這兩位……”

這兩個人趙連勤一點印象都沒有,於是他開口問了,“兩位找我?”

拍門的人掃了趙連勤一眼,搖頭,“不是,我們找喬總。”

他不說趙連勤都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恍然大悟地朝那個人笑了笑,“喬總不在裏面,他在隔壁房間,” 說完又轉頭問經理,“我沒有那間房間的門卡,可以麻煩你去開一下嗎?”

“當然。”經理頷首,昨晚趙先生帶了一個人回來,房間就開在他隔壁,登記用的還是他的名字,他要開門當然可以開了。

經理剛刷了門卡,那兩個鬧了一早上的人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經理被撞得歪倒在門板上,好在後面有人即使扶了她一下。

“沒事吧?”

“沒……沒事。”

趙連勤等她站穩後才松開手,“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沒事了,都是認識的,你們忙你們的事情去吧。”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經理想了想又問,“需要我拿一些熱毛巾過來嗎?”

“不用,熱水和毛巾房間裏面都有,比起這個,他可能更需要一鍋解酒湯。”

“好的,我現在去交代廚房。”

“謝謝。”

趙連勤和經理說完後也進了房間,那兩個生面孔正對著睡死過去的人又搖又叫,而對方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就這麽僵持了一會,趙連勤看不下去了,“為什麽非得現在叫醒他,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回答的還是拍門的那個人,他似乎也對這個情形束手無措,語氣頗有些無奈,“喬老讓我們把人帶回去。”

趙連勤明白了,可看床上那個人的樣子,別說是喬老了,就是地震也叫不醒他,頓了一會他說,“你看他現在醉成這個樣子,一時半會應該是醒不過來了,就是被你勉強叫醒了,他這個樣子,你帶回去,可能也不是什麽好事。”

見對方遲疑,趙連勤拿起了被扔在地上的手機,“還是我跟喬爺爺說一聲好了。”

趙連勤百無聊賴地玩著魔方,黃昏的橘紅色光線直射著他的眼睛,他閉了閉眼睛,準備伸手拉窗簾的時候門被猛地踢開。

“連勤哥!”

趙連勤雖然比喬定長幾歲,可是一直以來對方都是直接喚他全名的,只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喬定有求於他的時候。

七月份正是G市天氣最炎熱的時候,被烤了一天的油柏路在熱氣中滾滾,光是看著也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盡管車裏的空調開到最大,盡管音箱裏放著悠然的輕音樂,可是喬定就是靜不來,坐不是不坐也不是,他覺得屁股下面的真皮座墊比外面的油柏路好不到哪裏去。

“好不容易等到他不在家了以為可以放松下,這下好了,我才剛開始覺得活過來他這就殺回來了,上吊還要喘口氣呢,他的心也忒狠了。”

“什麽活不活的,哪有你說得這麽嚴重?”

喬定心煩意亂,關了音樂後重重靠在椅背上,“坐牢!你說嚴不嚴重?”

趙連勤輕笑著搖搖頭,看來他還是沒有習慣他現在的身份,也是,像他這個年紀的人大都在學校裏面上著課呢,要他一下子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學生變成身負重任的公司老板,確實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老劉去哪了?今天來的那兩個人又是怎麽回事?” 平時都是老劉跟在他身邊,早上那兩個人兇神惡煞的,一看就不是他會選的人。

“被我爺爺給攆走了。”

“為什麽?”

“他收了我的錢。”

趙連勤沈默了一會然後轉頭看喬定,“沒這個必要吧?”

“嘻嘻,”喬定無所謂地攤手,“有必要沒必要都是最後一次了,以我爺爺的性格,他現在肯定防我防得更厲害了,我怕是插翅也難逃咯。”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你直接跟喬爺爺說就是了,他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喬定昨晚喝了很多酒,又睡了一天,現在整張臉都有些浮腫,他對著車鏡又揉又搓,出口的話有些不太連貫,“沒用,他啊…….他怕我跟我爸一樣。”

喬宅並不十分臨近市區,說起來那一帶在以前也是很受追捧的住宅區,只是這十年來G市的發展快得猶如飛機穿雲破霧,房地產市場更是首當其中,拔地而起的樓盤一個接著一個,有新鮮的自然就不會去看舊的了,以前排著隊都想進去的不知不覺現在也被丟棄了,不過人少一點也安靜,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說,這裏也不失為是一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走到門口,喬定抓著衣服的領子嗅來嗅去,“真的沒有酒味?”

“沒有,你都問了十幾遍了,”趙連勤十分肯定地給出了回答,要按門鈴時卻停住了,“說起來,你到底想讓我怎麽幫你?”他只是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和他一起回來,可是回來後具體要怎麽做卻半點沒有提及過。

“你什麽都不用做,人來了就行,我爺爺只要看到你心情就好,他心情一好應該就顧不上罵我了。”

“你說的啊,那我不管你了,別到時候又說我見死不救。”

“連勤哥你不會這麽對我的。”

趙連勤看著他那副諂媚的樣子搖搖頭,按下門鈴。

“媽……”喬定“媽”字還沒吐完整便被拉到一旁,站定了才看清平時慢條斯理的人此刻竟是一臉焦急,心下有些忐忑,“爺爺是不是很生氣?”

“既然知道爺爺會生氣那你為什麽還要這樣?你讓我怎麽說你好……”

母親一向很疼他,這樣的說教並不會經常發生,不過一旦發生了,他也有應對的方法,喬定撒嬌地說,“整天在公司,我憋得慌,要是把身體憋壞了,媽媽你該心疼了。”

平時百試百靈的方法,今天卻不怎麽奏效了,母親的臉上一點沒有緩和,反而越繃越緊,“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我打電話給你,你又為什麽一直不接?”

“是你打的?我還以為又是爺爺偷拿你電話打的呢。”

“你這孩子,誰準這樣說爺爺的?”

喬定壓低聲音咕噥,“爺爺自己做得出來怕什麽別人說?”

“你真的是……”

後面的話被屋子裏洪亮的聲音攔截住,“是不是喬定回來了?回來了就讓他進屋,在門口磨磨蹭蹭的,像什麽樣子!”

“年紀都這麽大了還這麽愛發火,真是服了他,”喬定擡腳的時候卻再次被拉住,他心急如焚地說,“媽,你還拉著我幹嘛呀?進去遲了爺爺又要說我了。”

趙連勤看著喬媽媽欲言又止的模樣,很有眼力見地說,“江阿姨,那我先進去見喬爺爺了。”

江嘉怕他誤會,張口想解釋,見對方笑著搖搖頭,她又放心下來,“行,你喬爺爺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陪他多聊聊,他最喜歡和你聊天了。”

“好。”

趙連勤穿過掛滿畫作的長走廊來到了客廳,喬爺爺正含著煙鬥,對面有人劃亮了火柴點燃了煙絲,一縷白煙扶搖直上。

喬爺爺是老煙民了,抽了幾十年的煙,用他自己的話說,飯可以不吃,但煙不可以不抽。

話雖如此,可是畢竟年齡擺在那,底下的子孫輩又常常拿這件事情說道,老人家抽煙抽不痛快了,心一橫,把煙鬥扔給了兒媳,一了百了。

當初說得信誓旦旦的,想不到時隔幾年這煙又抽上了,看來癮這種東西確實不好戒。

☆、有電池的遙控器

“喬爺爺。”

喬爺爺一頭白發銀絲,面容上刻滿了歲月帶來的深深淺淺的溝壑,相比容貌精神卻是出奇的好,他半瞇著眼吐出一團白煙,然後呵呵地笑出聲,“連勤來了?”

趙連勤發現自己在喬宅平時坐的那張單人沙發已經被別人坐了,於是坐在了喬爺爺的旁邊,“我來看看您。”

“我挺好的,能吃能睡,剛剛還從英國游了一圈回來,呵呵。”

“這樣很好啊,”趙連勤說,“怎麽沒多去幾個地方呢?旁邊的比利時,盧森堡都是很值得一去的。”

“饒了我吧,光是去了一個地回來後都腰酸背痛的,再多去幾個,我這把老骨頭恐怕都要散架了。”

“喬爺爺您還很硬朗。”

“硬朗什麽,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按照以前的說法,這個年紀的都是老不死了。”

“這個我倒是沒聽過,我只聽過,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你啊,凈是挑些好聽的話來說,”喬爺爺臉上的紋路舒展開來,看到趙連勤前面的茶幾上什麽都沒有又皺了皺,“張媽,倒杯水出來啊,怎麽連勤來了這麽久你都不給人家倒一杯水!張媽……張媽!”

“你讓她去買菜了。”

“哦,是了,”喬爺爺後知後覺地說,然後動了動手指,“那周安你去倒杯喝的出來吧。”

“哦。”

一直安靜坐在對面的人刷地站了起來,趙連勤覺得她的反應有點奇怪,忍不住擡眼看了過去。

“這是周安,我孫女,周安,這是連勤,喬定的好朋友,他常來我們家,就跟咱家親戚一樣。”

孫女?

喬爺爺的話讓趙連勤有了片刻的晃神,不過當他看到一直拘束站著的人也沒有深想,站起身,伸出了右手,“你好,趙連勤。”

“你好。”

喬爺爺的這次旅游好像玩得很高興,他意興盎然地和趙連勤說著見聞,正說到有趣的地方時喬定走了進來,他一邊摸著肚子一邊喊,“我快餓死了,什麽時候才有飯吃啊?”

“你喝酒都喝飽了,還用得著吃飯嗎?”

“爺爺就是神通廣大,什麽都瞞不了你。”

與剛才在路上的忐忑不同,這會的喬定底氣充足,說話的時候頭昂得高高的,像是十分得意,在短短的時候裏從縮頭縮尾變成了得意洋洋,原因是什麽?趙連勤猜想,不過還沒等到他想明白,思路便被打斷了。

“你喝水。”

趙連勤接過杯子,“麻煩了。”

對方搖搖頭,重新坐在了那張單人沙發上。

“少給我裝瘋賣傻的,正經事情不做就愛瘋玩,會開了沒有?報告聽了沒有?施工現場你去了沒有?都沒有你還好意思出去玩,公司是這麽管理的嗎?!”

喬爺爺眼睛瞪得大大的,把人好一通數落後換了一副平和的口吻對趙連勤說,“以後你別收留他,他不是喜歡在外面玩嗎,讓他玩!”

爺孫倆個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趙連勤無言以對,只能淡笑著不停喝水。

這次批判的時間比以往要短很多,因為爺爺的註意力很快就被趙連勤家裏的事情給分散了,把趙連勤帶回家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喬定暗喜,不料一轉頭便看到了一個目無表情的女人,頓時興趣全無,不屑地哼了哼。

坐在他旁邊的趙連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喬定聳肩,開始幫腔起來,“連勤哥,你就在這裏住吧。”

在喬定的記憶中,這還是他和爺爺頭一次有相同的想法。

“這樣太打擾了。”

喬爺爺中氣十足地吼,“有什麽好打擾的?多個人多雙筷子而已,這個裝修少說也要裝上幾個月,難不成你要一直住在酒店?喬爺爺家裏又不是沒有地方,正好我讓張媽收拾房間給周安,我讓她再多收拾一間就是了。”

趙連勤本來就不是一個擅長推拉的人,何況對方還是一位長輩,而且他連“你是不是嫌棄喬爺爺家?”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再拖拉下去,恐怕就太矯情了。

“那我就厚臉皮地賴下來吧。”

“賴得好啊,”喬爺爺笑得見牙不見眼,“這宅子好久都沒這麽熱鬧過了,這樣才對,宅子就應該住滿了人那才叫宅子,不然啊就是磚頭瓦礫,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喬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膽子就這麽大了,換作平時打死他他都不敢這麽對爺爺說話的。

可能是今天過關過得太順利了,他有些得意忘形,可能是因為趙連勤在,他確信爺爺就是要發火也不至於會大動幹戈,又或者是因為這個女人。

剛才爺爺說什麽?讓張媽收拾房間?這意思是要正式把人領進家了嗎?

喬定沒想過要反對,事實上他覺得這是無關痛癢的一件事,可是,畢竟他還住在這裏,畢竟他還是喬家的人。

去找她就去找她,說什麽去旅游呢,要把人領回來就領回來好了,為什麽事前連知會他和母親一聲都不做?

一想到這些,喬定心頭上剛剛湧上來的歉意便被吹得無影無蹤,“忽然覺得很飽,晚飯你們自己吃好了。”

氣氛非常糟糕,那句話仿佛是平靜水面上被扔下的一顆大石頭,激起千層浪,而且還是千層巨浪。

趙連勤能清晰地聽到喬爺爺握著的手柱裏發出“唧唧”的磨摖聲,至於喬定,連走路的姿勢都不太對勁,他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又是何必呢?

不知道是晚上那幕太震懾還是不習慣,趙連勤失眠了,他盯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久久不能入睡,在月光爬到夜幕最高點的時候他終於躺不下去了。

夏夜的天空很亮,他有好長時間沒看過這麽繁星點點的夜空了,趙連勤靠在房間小陽臺的欄桿上仰頭看天,風也很舒服,與房間裏空調的冷不同,它是漫漫的,徐徐的,舒服到讓人不禁嘴角含笑。

不過好像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覺得,和他相鄰的陽臺上也有一個人,她頹喪地窩在環形的椅子上發呆,也有可能是聽音樂,因為她頭上帶了一個碩大的耳機。

趙連勤不知道她沒有發現他,猶豫了下還是在回房前打了聲招呼,“今晚的星星很亮。”

周安覺得眼皮沈得不能再沈了,瞇了瞇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看到隔壁的人正指著天,嘴裏還念念有詞,她脫下了耳機。

“今晚的星星很亮。”

周安擡頭看了看天,點頭,“挺亮的。”

“你也睡不著嗎?”

“不是,”周安見對方一臉疑惑的樣子,簡短地解釋,“房間裏面太熱了。”

“有空調啊。”

“開不了。”

“為什麽?壞了?”

“遙控器裏面沒電池。”

像大多數別墅裏面的客房一樣,喬家的客房等同於一個裝飾,即使平日裏有打掃,剛才張媽也收拾過,但是時間匆忙,不會細致到連遙控器的電池這種事情也特意檢查一番,當然了,說到底也是她倒黴,因為他房間裏的遙控器就好好的。

想到這點趙連勤咧開嘴笑了,他離開了陽臺,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白色的東西,他伸長手臂遞了過去,“給,有電池的遙控器。”

☆、矛盾

周安總算可以睡上一個安穩覺了,她在英國生活了十年,早就習慣了那裏濕潤的氣候,對於G市這種走幾步路就曬得頭腦發脹的天氣她還沒有緩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在英國生活的日子,總覺得臉上絲絲涼涼的,這種絲涼,就像當初那場雨一樣。

那是怎樣的一場雨呢?這此之前周安從沒有遇過時間那麽長的雨,它仿佛要把天空下出一個洞來一樣,不斷地飄下雨水。

十八歲的周安抱著自己的背包坐在寬敞的機場裏,來往的人金發碧眼,嘴裏發出脆生生的句子,她屏息凝神地聽了一會然後絕望地看向外面,正在下雨,細如絲線的雨水飄飄搖搖。

所有東西都不一樣了,除了這場雨。

她上飛機前在下,下飛機的時候它還在下,經歷了時間與空間,她和過去唯一的聯系,好像只有這場下不完的雨了。

周安醒來的時候發現有人往她臉上噴東西,她剛張開的眼睛被水霧逼得立馬合上,“你在噴什麽?”

“補水噴霧,”何書文說完又“呲”地噴了一下,“你的臉上有一塊塊紅的,肯定是你出門之前沒有塗防曬,G市的太陽很毒的,你不塗防曬也要撐把傘啊,我們不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了,曬傷了可沒那麽容易恢覆。”

周安伸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小鬧鐘,“這個時候你怎麽會回來?你不是應該在上班的嗎?”

“本來是,不過怕你找不到地方我就先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十年沒回來會對G市的路很陌生,看來還不至於嘛。”

“這個小區很大又在市中心,不難找啊。”

何書文站在空調底下吹涼,她剛從外面回來,現在熱得不行,好像嫌不夠涼,她又往下按低了兩度,“如果不是這樣它能賣這麽貴嗎?想當初為了買這裏我啃了多長時間的饅頭啊,導致我現在看到饅頭都打哆嗦。”

周安不睡了,她起了身去洗手間洗臉,“所以你為什麽非要買這裏呢?”

“夢想你懂不懂?dream!”何書文追了出來,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從我來到G市的第一天我就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在這裏最大最旺的地方買一間房子,我要讓那些叫我村姑的人對我刮目相看!”

“那我就恭喜你夢想成真了。”

“好說,”何書文意氣風華的臉在發現洗手間裏面的人在做什麽的時候瞬間沈了下去,“哎呀,你洗臉幹嘛?你把我剛噴上去的好東西都給洗沒了,你知道那個東西多貴嗎!”

周安和何書文是在英國認識的。

那個時候她還在一間不大不小的私立醫院裏面實習,和幾十個同樣資歷的醫學生爭取著那聊聊可數的offer, 為了能留在那裏,周安下足了苦頭,連吃飯的時間都幾乎擠不出來,那天她和平時一樣,往嘴裏塞了一個漢堡後就騎車上班了,結果沒走幾步就被從巷子裏沖出來的大胡子給撞倒在地,周安爬起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跑得很遠了,他邊跑邊揮著手裏的東西,甚至吹了一個很響亮的口哨,然後何書文的罵聲就來了,她從地上撿了好些石子石頭,罵一聲就往那個大胡子的方向扔一塊,等到那個大胡子跑得連影都不見了,她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地開始大哭起來。

她哭得抽抽搭搭卻也不忘詳細地說了她被偷的經過,錢沒了,證件沒了,她還是第一次出國,人生地不熟,她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拼命抓著周安的手。

於是已經在英國孤身一人好些年的周安迎來了一位室友,等到她們再熟悉點的時候何書文驚訝地喊,“你是G市人啊,那咱們是老鄉啊,我也算是半個G市人!”

“半個?”

“對啊,我在G市念了四年的大學,工作也是在G市,G市裏裏外外我全都走過,哪些地方好玩,哪些地方有好吃的我都知道,這應該可以算得上是半個G市人了吧?”

何書文在G市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這次來英國也是公司安排的,不過一開始安排來的人不是她,那個人放棄了,而何書文很積極地爭取了過來。

周安問她為什麽的時候她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在這裏鍛煉兩年後回去肯定升職加薪,不來的是白癡!”

事實證明她說的話是正確的,何書文回國後連升幾級,現在已經是一個部門的經理了,這間房子就是她升職加薪的有力證明。

周安記得這房子是在上一年的八月八日買的,那個時候周安還在睡夢中,何書文的電話不依不饒地響了二十幾分鐘,她接起電話的時候還以為何書文會罵臟話,結果對方只是哈哈大笑,“周安,我買房了!八月八,怎麽樣,夠意頭沒有?我跟你說,這間房子特別好,你以後回G市一定要來住。”

那個時候的周安沒有吭聲,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這裏了,真是世事難料。

“哎,你又在發什麽呆?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嗯,什麽?”周安拿開何書文不停在她面前扇動的手。

“果然沒聽到,我問你工作安排得怎麽樣了?”

“挺好的,我明天開始上班。”

“明天?!”何書文張大嘴巴,“這未免也太快了一點,你不先休息一下嗎?”

“工作時間之外就可以休息啊。”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我嗎?”周安問,不太明白她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

“是啊,”何書文一眼不眨地盯著她,“我覺得你有時候很悲觀,可是有時候又很樂觀,悲觀與樂觀同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很奇怪啊。”

周安思考了幾分鐘,還是很茫然,“什麽悲觀樂觀的,都要被你繞暈了。”

“先別暈,吃了東西再暈。”何書文從冰箱裏拿出兩盒雪糕,在周安幫忙之前用下巴把冰箱門關上。

“哇。”

“厲害吧?”何書文把雪糕放下後,炫耀地摸起下巴,“別嫉妒我的瓜子臉啊。”

兩個人低頭挖雪糕吃,時不時地聊上一句,何書文先吃完,她叼著小勺子問,“你真的不住我這裏啊?”

“嗯,我住喬宅。”

關於周安的身世,何書文是知道那麽一點的,無非是多情的有錢公子留下來的風流債,然後明媒正娶的大家閨秀容不下,如此而已。

隨便轉一個臺都有這種路數的電視劇,她看都看厭了。

“沒問題嗎?”

“沒問題。”

“噢。”

“嗯。”

安靜了片刻,何書文低低地說,“周安,人活一輩子就圖個高興,你要是哪天在喬宅住不高興了就過來吧,我這裏隨時歡迎你。”

“不用你說,我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頭都沒擡一下,一直專心地挖啊挖的,何書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怎麽我看著你這盒雪糕好像比我那盒多?”

“沒……沒有吧。”

“走開走開,你別用手擋著,哦,真的比我的多,你挑了盒大份的。”

“不是你先挑的嗎?”

“那你也沒提醒我一句啊。”

周安心虛,吶吶地問,“那你想怎麽樣?”

“看吧,你真的很奇怪!”

一直說她奇怪,她到底哪裏奇怪了?周安看著笑倒在地上的何書文納悶,她笑得爬都爬不起來了,這個樣子,也正常不到哪裏去,她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彼此彼此。”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周安一般吃過晚飯就會回房,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純屬是因為懶。

能躺著的時候她絕不坐著,能坐著的時候她絕不站著,看電視好,看書好,或者發呆也好,躺在床上一直都是她最優先的選擇。

不過在做這事之前周安也稍微考慮了一下現在的處境,畢竟不是以前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屋子裏還有這麽多人在,她一放下筷子就回房,好像真的不是那麽好,和諧融洽還是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的。

可是她留在客廳吧,總是很突兀,大家聊的話題她又不太清楚,所以只能一個人幹坐著,這樣反而弄得他們很不自在,於是在努力了幾天後周安索性恢覆了本性。

剛一回房便有人敲響了門,周安從床上爬了起來,是張媽。

“周安,你有沒有看到一件藍色的襯衫?”

“沒看到。”

“喬定住三層,他說不見了一件襯衫,我想著,有沒有可能是飄到你這裏來了?”

“你進來找吧。”

她側身讓出了一個大大的位置,張媽卻顯得有些局促了,不停找話說,“今天挺熱的啊,你說風這麽大怎麽也不見它涼爽一點?呵呵,你不用理我,我看看就行。”

襯衫是在小陽臺找到的,周安進房後並沒有去那裏,而且這衣服顏色深,在半黑半暗的陽臺裏並不顯眼,這應該就是自己在張媽詢問後環顧了一下房間卻沒能發現它的原因吧。

“找到了,我給他拿過去。”

說是要拿過去的張媽卻很快又回來,看到周安,依舊有些促進,而且這次不單單是局促,更多了一絲歉意,“他,他說,還有一條領帶。”

周安點點頭,再次讓出了一個大大的位置。

張媽蹲在小陽臺裏翻找,比起襯衫,這條領帶花的時間長了很多,周安走過去幫忙。

小陽臺就幾個步子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完,唯一的阻隔物就是那張椅子,可是椅子也被搬開了連連旮旯位都看得清清楚楚,沒有領帶在。

張媽拍拍手上的灰,“沒有,我去跟他說一聲。”

張媽走路的步子很大,周安在房間裏能聽到她上樓梯“嘭嘭”的聲音,下樓梯的聲音更重了,而且不重合,應該不止一個人。

“都找過了,沒有。”

“再去找一次,襯衫和領帶一起不見的,既然襯衫在她那裏,領帶肯定也在。”

“我的祖宗,張媽瞪著眼睛連顆沙子都沒放過,真的沒有。”

“那我的領帶去哪了?”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只能再買一條了。”

“再買多少條也不是原來那條了!”

“我的祖宗,你說話別那麽大聲。”

“你再進去找。”

“可……”

“快點。”

“真是怕了你了。”

這次連門都不用去開,周安根本還沒關上,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張媽無可奈何的臉和拿著藍襯衫的人。

“那個……周安啊…….”

周安理解地點了點頭,在張媽再次搬動椅子的時候周安不忍地道出了心中的想法,“會不會是吹到隔壁去了?”

“喔,有可能,有可能。”

領帶最終還是找到了,喬定一邊嫌棄它弄臟了一邊攥在手裏不放,連張媽好幾次要拿去洗他也不給。

“喬叔叔送給他的,寶貝得很。”

隔壁的人倚在門框上看著上樓的喬定,那句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更像是自言自語,周安正想著關門的時候他轉了頭,“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周安的語文學得還算不錯,她也喜歡語文裏一句話能引出無限意境的博大精深,

如果她的理解能力沒有退步的話,“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後面的意思就是---他不是在針對你。

其實周安沒想過喬定是不是在針對自己,換句話,他就是針對自己她又能怎麽樣呢?沒有答案的問題多想無益。

不過,既然有人特意點出來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還是要表明一下態度的,周安說,“我知道了。”

喬爺爺伸出胳膊,讓周安把帶子一圈一圈纏在手上,“喬定從小被我們慣壞了,說話做事有點出格,但是他心地不壞的,你多擔待點。”

“放心吧,爺爺。”

“工作怎麽樣,有沒有哪個地方不方便的,我和你們院長熟,有事你別自己一個人憋在心裏,盡管跟我說。”

“一切都挺好的,沒什麽不方便。”

“那就好,至於你江阿姨那裏,她這個人沒什麽的,也好相處,你不用太拘謹,禮貌到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沒人敢說你的,”喬爺爺望著她,“這裏也是你的家。”

“我懂的,爺爺。”

周安真的懂,爺爺還為把她送走的事耿耿於懷,他急於想擬補,但是他不知道該從何擬補,於是他把所有能為周安做的事情全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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