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77章 報覆

關燈
段伊淩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所有景物顛倒過來。她的視線裏出現一只兇猛的盤龍,她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楚懷川黑色龍袍後背的盤龍圖。

隨著楚懷川的走動, 段伊淩一陣心驚。她抓緊楚懷川身上的龍袍,又拼命掙紮, “放我下去!”

“嗤。”

段伊淩聽見楚懷川低聲冷哼之音,他聲音不大,恐怕只有她能聽見。

一時間,段伊淩拍著楚懷川後背的動作停下,整個身子都緊繃僵硬起來。

楚懷川扛著段伊淩轉過身來, 對著荊國人隨意道:“郡主容貌驚人,朕為之動心。決定封其艷妃。”

“皇帝你……”荊國的五王爺和六王爺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先不說他們這次所謂的和親不過是故意針對陸無硯,想要讓遼國的人先破壞這次的聯盟。就說楚懷川這般輕浮的舉動實在是不把荊國人看在眼裏!段伊淩不是不能入宮為妃,可是“艷妃”這個稱呼實在是不夠尊重!

楚懷川顯然不是問詢,而是支會。

他把話說完, 也沒聽荊國王爺的回話,扛著段伊淩走回座椅。楚懷川將段伊淩放下來,坐下之後,就直接粗魯地將她抱到懷裏。

段伊淩想要掙脫,楚懷川雙臂環著她的身子, 輕易禁錮著她。楚懷川舉起長桌上的酒樽,滿滿斟了一杯酒。他將三足象牙酒樽遞到段伊淩唇邊,笑眼深深,“美人已讓朕醉了, 何不同醉?”

段伊淩雖然不是十四五的青澀少女,可也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靠得這麽近,還是這般暧昧的姿勢。縱使她平日裏再冷靜沈穩,此時也緋紅了雙頰。那象牙酒樽裏飄出來的酒香侵入她鼻中,讓她心裏產生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

楚懷川勾唇,親自餵她喝酒。

米黃的酒水一半倒入段伊淩口中,一半順著她火紅的唇角流出來,順著她白皙的鵝頸淌進紅色的衣襟裏。

段伊淩睜大了眼睛,她的眼前只有楚懷川笑意深深的桃花眼。他的眸子黑如璞玉,仿若有一種吸人的能力,吸引著段伊淩情不自禁望著他。

只是,下一瞬,段伊淩就在楚懷川的眸中看見那個慌張而狼狽的自己。

段伊淩一下子反應過來此時是何等情景!

她一下子奮力推開楚懷川給她灌酒的手,慌張地站起來。因為段伊淩動作太猛,將楚懷川手中酒樽裏剩下的酒水灑出來,灑了楚懷川一身。

“陛下!”楚懷川身後的小周子用尖細的聲音驚呼了一聲,急忙從袖子裏掏出一方潔白的帕子過來給楚懷川擦身上的酒漬。

“美人美酒,此乃雅事。”楚懷川含笑擡手,阻止了小周子的靠近。

“我……我不是故意的……”段伊淩漲紅了臉,聲音裏還有一絲發顫。她的目光偷偷掃過整個禦花園,瞧見無數荊國和遼國的朝臣、女眷看著她。

窘迫的滋味一下子在她心裏竄出來,她轉過身,擇了一個方向落荒而逃。

待段伊淩的身影消失在禦花園西方的垂花門時,宴席中的諸人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無論是荊國人還是遼國人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咳,”長公主輕咳了,“肖大人,為郡主封妃擇最近的吉日罷。”

“臣領旨!”須發皆白的肖大人急忙領了旨意。

荊國的人卻是又氣又惱。

“陛下此等行為實在是讓本王大開眼界!”荊國六王爺的聲音裏充盈著一股不悅。

“咦?六王爺也覺得朕是真性情?”楚懷川哈哈大笑。

方瑾枝抿了一下唇,將心裏的驚訝使勁兒壓了下去。她偏過頭看了一眼陸無硯,見陸無硯嘴角的笑意都快要忍不下去了。她這才微微靠近陸無硯,小聲說:“無硯,我剛剛看見了,陛下是故意將酒水灑到自己身上的。不是那個荊國的郡主碰灑的……”

陸無硯輕輕點頭,笑道:“他要遁了。”

陸無硯的目光朝著遠處的一個方向輕輕一掃,而後笑著起身,朝著楚懷川道:“啟稟陛下,特給荊國準備的美食送上來了。”

果然,一排十三四歲的俏麗宮女捧著覆著蓋子的青瓷海碗從遠處的小門走來。

“哈,特給你荊國準備的膳食送過來了!”楚懷川分外高興,“朕這宮裏的廚子效率不錯。傳朕的旨意,賞!”

“是!”

荊國人看著遠處那一排小宮女手裏捧著的海碗,臉色大變!

顯然不過唇槍舌戰,他們並沒有料到遼國人竟然真的會端上來這樣的蛇蟲鼠蟻之肉!

不過他們此時心中還有一絲僥幸。如今兩國如此緊張時期,遼國未必會把事情做得這麽絕吧?

荊國的這一行人都沈默下來,目光死死盯著逐漸靠近的青瓷海碗。

楚懷川目光輕輕一掃,掃過身側的長公主,又看了一眼不遠處肅容的陸申機。他垂了下眼,再看禦花園中侍衛便覺得不同。

他幾不可見的譏笑了一下。

他轉過頭,去看坐在她身後的陸佳蒲。陸佳蒲端莊地坐在那裏,由始至終臉上都端著一抹十分端莊得體的笑容。

楚懷川“噓”了一聲。

陸佳蒲的目光便落了過來。

“累了就先回去罷。”楚懷川小聲說。

“臣妾不……”

陸佳蒲話還沒有說完,便瞧出了楚懷川眼中的暗示——他在暗示她離開。

陸佳蒲笑著點點頭,道一聲“謝陛下恩典”,才托著小宮女的手起身,趁著眾人不註意悄悄離開。

在宮女們將一個個青瓷海碗擺在荊國人的桌前時,楚懷川打著哈欠起身,“朕的艷妃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美人迷路多讓人心疼……唔,朕還是去找找吧。”

他又笑著對荊國的人說:“朕實在不喜歡你荊國食物,你們慢慢享用吧。”

長公主蹙眉,她看著楚懷川起身,想要說著什麽。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事情兇險,他若避開也好。

楚懷川笑著離開禦花園的宴席,也離開了這個本來就沒人邀他參與的戰場。

出了禦花園的垂花門,楚懷川慢慢轉身望著遠處禦花園裏的人影,逐漸收起了臉上的笑。

見他站了好久,跟在他身後的小周子不由小聲詢問:“陛下,現在去哪兒?”

“去哪兒?”楚懷川茫然地望著四周雕欄玉砌的樓臺和迎風葳蕤的草木。

楚懷川自嘲地笑了一下。

“派人找到荊國的郡主,將她安頓起來,不要讓她亂跑。”楚懷川吩咐。

“是,奴才這就去辦!”小周子急忙應下。

楚懷川一個人朝著落絮宮走去。落絮宮的小宮女告知陸佳蒲此時正在偏殿裏,陸佳蒲剛剛換下身上繁覆的宮裝,斜斜坐在美人榻上,哄著楚雅和睡覺。

小太子在一旁的小床裏已經睡著了。

見楚懷川進來,陸佳蒲剛要起身行禮,楚懷川便制止了她的動作。陸佳蒲笑著望他一眼,繼續哄懷裏的楚雅和。

楚雅和本來快要睡著了,楚懷川的腳步聲讓她皺起了眉,又用小手揉著眼睛,似乎要醒過來的樣子。

陸佳蒲又哄了她好一會兒,才讓她沈沈睡去。

她將楚雅和交給她身邊的嬤嬤,才跟著楚懷川離開屋子,回到自己的寢屋裏。

“雅和這幾日有些生病,晚上睡不好,得哄一哄。”陸佳蒲為楚懷川沖開一碗茶,“晚宴的時候,陛下沒怎麽吃東西,要不要讓禦膳房做一些送過來?”

楚懷川沒說話,默默吃了一口茶,才不耐煩地說:“朕這衣服都被酒水浸濕了,你也不知道給朕換一件!”

陸佳蒲明白楚懷川這是心裏又不痛快了,她告了罪,轉身去拿了一件他的衣服,回來給他換上。

看著陸佳蒲臉上永遠不變的嫣然淺笑,楚懷川嘆了口氣。

“佳蒲,朕恐怕不能給你後位了。”

陸佳蒲給楚懷川系衣帶的手微微頓了一瞬,又繼續將他的衣帶系好,才說:“臣妾知道了。”

楚懷川笑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覺得有趣還是被氣的。

他戳了戳陸佳蒲的頭,“陸佳蒲,你會演戲嗎?”

陸佳蒲有些茫然地望著楚懷川,問:“唱戲嗎?臣妾沒學過……”

“蠢!”楚懷川瞪她一眼,“演戲很好玩的,騙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來來來,朕教你!”

陸佳蒲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陛下的演技也沒好到哪裏去……”

“陸佳蒲你什麽意思!”楚懷川就收了臉上的笑。

陸佳蒲拉了拉楚懷川的袖子,小聲地勸:“陛下,您怕臣妾有危險將臣妾遣回來。那……那公主也會因為怕您有危險才不讓您參與呀!”

楚懷川睜大了眼睛瞪著陸佳蒲。

他楚懷川也有被看穿的一天!

他憋了半天,才使勁兒敲了一下陸佳蒲的頭,“那麽蠢還敢猜朕的心思!”

他的力度的確比往常大了一點,敲得陸佳蒲的頭有點疼。陸佳蒲偏著頭,一邊揉著頭,一邊小聲說:“雅和病著,臣妾今晚去陪她了……”

帶著點小小的埋怨。

看著陸佳蒲果真往偏殿走,楚懷川大喊:“陸佳蒲!你給朕回來!”

陸佳蒲的腳步一頓,她狠狠心,又繼續往前走,反而加快了步子,一股腦疾步走進偏殿裏。

楚懷川在空蕩蕩的大殿裏一個人立了好一會兒,才豎著眉、瞪著眼追到偏殿。

他女兒病了,他這個當父皇的當然得去陪著。

哼,才不是去找那個蠢得要死的女人。

……

楚懷川離開禦花園裏的宮宴之後,長公主命令宮女將端到荊國人面前的青瓷海碗打開。

蓋子被掀起來,嬰兒臉大小的海碗裏是被剁碎的肉,蛇蟲鼠蟻,拌著野草和一些泥土。不過遼國禦膳房的廚子們還是花了些心思的,端上來的碎肉上澆了一層油湯,還撒上了一些蔥花調料。

端這些東西過來的小宮女們雖然之前已經見過這裏面裝的是什麽了,可是將蓋子打開以後,當他們重新看見青瓷海碗裏的東西時,她們一個個還是臉色煞白,雙腿打顫。

不過,這群十三四歲的小宮女們也是松了口氣,終於不用再端著這些東西了,她們疾步退下,比進來時的腳步快了許多。

“呵,你遼國人這是何意思?”荊國的六王爺質問。

比起五王爺來說,荊國的這位六王爺性子也急躁一些,五王爺只是沈著臉,而他已經忍不住大聲質問出來。

荊國的五王爺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示意他不要多言。荊國的六王爺顯然心有不甘,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五哥一向比他有主意,這個時候只好悶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荊國的六王爺笑笑,望向對面的長公主,笑道:“我們這次來遼國是帶著誠意的。我大荊若是沒有誠意,也不會讓兩位王爺親自前來,更何況又帶著我大荊掌上明珠來和親。可是今日貴國處處刁難,又是何意?難道對於你我兩國簽訂永世不戰的協議有意見?要反悔不成?”

他先是語速緩慢,說到最後話語之中就帶著幾分憤怒。

這一邊遼國的臣子都緊張起來,他們將目光投到長公主的身上。平日裏,他們鄙夷一個女人當政,而此時卻寄希望於一個女人站出來拿主意,來為他們的國家撐臉面。

“本宮的意思很明顯。兩位王爺遠道而來,我大遼自然盛情款待。這蟲蛇鼠蟻之宴就是我大遼的誠意。”

“好好好!”荊國的五王爺連說了三個“好。”

“我大荊知道你們遼國的意思了,我們走!”他起身,帶著荊國的一行人往外走。

人影重重疊疊,拔刀之音相疊,在這夜色裏顯得格外清脆。

荊國的六王爺望著包圍整個禦花園的侍衛,他冷哼一聲,轉過身來,怒視長公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在我大遼有一個詞叫做入鄉隨俗。主人的宴請,若客人不食,便是對主人的不滿。既然你大荊誠意滿滿,為何不能入鄉隨俗食用我大遼為你們精心準備的食物?”長公主嘴角掛著一抹近似濃烈的笑意,只是這笑意太過冰冷,冰冷中帶著一抹危險的訊息。

荊國的六王爺還想說話,站在他身邊的五王爺攔住了他。荊國的五王爺瞇著眼睛盯著長公主,問:“若本王不食,公主又奈我何?”

“讓本宮想想。”長公主輕輕勾唇,真的假意做出思考的神色來。

“兒子的確很多年沒吃過人肉了。”陸無硯望著那些讓他仇恨的荊國人,忽然開口。

長公主點點頭,笑道:“好。若荊國人沒有誠意,便讓我大遼子民嘗嘗荊國人肉的味道。”

立在遠處的陸申機接了一句:“還是王爺的肉,嘖。”

“你敢!”荊國的六王爺想要拔腰間佩刀,才想起來進宮時,他們這一行人已經被收去了武器。他一咬牙,直接赤手沖向了長公主。

“啊——”荊國的六王爺痛苦的大喊一聲,整個人朝前栽去。

在他還沒有靠近長公主的時候,一把銀色的重刀飛出去,直接劈在他的後腦。他只來得及痛苦的大喊一聲,就倒地而亡。

鮮血汩汩從他的後腦湧出來,他的身體原本還一下一下地顫抖著,可是沒過多久就一動不動,徹底死透了。

此次前來的荊國一行人都是大驚失色,立刻警惕並驚恐起來。

荊國的五王爺憤怒地轉過身,瞪著立在遠處的陸申機,咬牙切齒地問:“陸將軍這是什麽意思?”

陸申機笑道:“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手滑了。”

“你!”荊國的五王爺大怒,“本王明白了,這就是你遼國的意思?哼,本王會將你們遼國的意思轉達給我國陛下。既是你遼國挑起戰爭,我大荊自然不會再心慈手軟!”

站在陸申機身邊的封陽鴻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你還能回去?”

荊國的五王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說:“今日本王若是死在你遼國的皇宮裏,明日我大荊的兵馬必踏平你遼國的土地!”

“王爺何必動那麽大的肝火?不若坐下來陪本宮喝上一杯,再嘗嘗我們遼國廚子的手藝。”長公主上半身向後倚,帶著點輕松隨意地說道。

荊國的五王爺瞇著眼睛看了長公主好一會兒,才慢慢移開視線,將視線落在桌子上依次排開的青瓷海碗裏剁碎的蛇蟲鼠蟻之肉。

遼國的人是瘋了嗎?這是非要逼著他們吃下這些東西?為什麽?就為了給陸無硯出一口氣?

荊國的五王爺又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問:“倘若我們不吃呢?”

長公主沒立刻回答,而是偏過頭,看向一側的陸無硯,問:“無硯,你說怎麽辦?”

陸無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看在立在遠處的荊國人一行,認真道:“吃或被吃。”

“你!陸無硯你不要欺人太甚!”荊國的五王爺憤怒地指著陸無硯。

陸無硯的唇畔不由露出了幾分笑意,道:“吃與被吃不正是你荊國的規矩?如今只不過是角色反了過來。”

“哈哈哈!”荊國的五王爺哈哈大笑,“士可殺不可辱!本王又豈是你陸無硯這等貪生怕死之人?陸無硯你為你的國家丟進了顏面,又怎麽好意思活下來!”

長公主猛地擲了手中的琉璃酒樽,已是大怒。

“母親息怒。”陸無硯在長公主開口之前,勸慰了她一句。

他絲毫沒有被荊國五王爺的話所影響到,他笑著擡手,指了指這禦花園的八個出口,道:“想活命的就將海碗裏的東西全部吃下,堅持士可殺不可辱的大可現在離開。當然,八個方向,你們可以任選從哪個方向走向鬼門關。”

陸無硯說得輕松,就像最普通的閑聊。而他說的內容卻是輕易決定了荊國這一行人的生死。

這一行荊國人都猶豫起來。

這一次,荊國前來遼國的人超過了二十人。除了兩位王爺和段伊淩這個郡主以外,還有三名荊國的將軍,和十六個隨從侍衛,還有兩個侍女。

此時這些人沒有一個人心裏不緊張驚懼,他們看著宴席長桌上擺著的蛇蟲鼠蟻之肉,內心覺得一陣陣惡心。可是他們現在身在異國,被敵國的人團團包圍,那些遼國的人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們,像一只只兇殘的猛獸。

怎能不驚懼。

陸無硯有些擔心地看向一旁的方瑾枝,柔聲詢問:“現在是不能送你回去了,若是覺得這場景不舒服,就閉上眼睛不要去看。”

方瑾枝跟在陸無硯身邊這麽多年,刺殺、遭埋伏的事情也是遇見過的。可是今日的場景的確是她所沒有見過的。

她微笑著點點頭,小聲應著:“不要擔心我,有你陪在身邊,我沒有關系的,不會不舒服。”

方瑾枝說的實話,因為陸無硯在她身邊,縱使眼前場景有些兇險,她也會覺得一切危險都是遠離她的。因為陸無硯在她身邊,她就可以高枕無憂;因為陸無硯在她身邊,所以她心中安定,無所畏懼。

站在荊國五王爺身後的一員荊國武將冷哼了一聲,大聲說著:“我裘元傑寧願死也不願意受到這樣的侮辱!”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距離他最近的一道葫蘆門走去。

威風堂堂。

他倒下的時候,甚至連一聲都沒能發出來。無數的箭矢同時射出,密密麻麻,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成了一只刺猬。

裘元傑的死讓荊國的人更加心慌,他們其中有些膽小的,尤其是那些跟來的侍女不由開始發抖,甚至是小聲的啜涕。死亡的感覺離他們那麽近。

看著荊國人這般樣子,宴席中那些遼國的臣子不由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當然,這些臣子之中也有一些臣子面露擔憂之色。

這是要和荊國徹底開戰了嗎?

荊國五王爺深深看了一眼被射成刺猬一樣的裘元傑,他重新審視如今的局勢,沈聲開口:“原來這才是你遼國的意思?”

他們原本懷著表面議和,暗中打壓的姿態過來遼國。在他們的認識裏,遼國如今根本不可能跟他們荊國開戰。所以,在這等情況之下的相見,他們甚至懷著打壓侮辱遼國的意思。

而眼下看這情況,遼國竟是真的準備與荊國徹底開戰!

“本宮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長公主已經失去了過多的耐性。

荊國的五王爺狠戾的目光不由掃向了遼國群臣,最後落到了遼國左相的身上。

此時,遼國的眾多臣子都盯著荊國這一行人,所以在荊國的五王爺看向左相的時候,其他遼國的臣子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

左相心裏一驚,暗道一聲不好。

難不成這個荊國的五王爺亂了分寸,打算在這個時候把他供出來?左相的額角不由沁出了一層冷汗。

他咬咬牙,硬著頭皮站起來,道:“公主殿下,依臣愚見,兩國交好實乃天下黎民百姓之幸。荊國既然派兩位王爺親自過來,又帶了和親的郡主,那自然是有誠意的。還是……不見血的好。”

其實在遼國的這些朝臣中,有著想要與荊國死戰的主戰派,也有擔心戰事不利,寧可賠金割地也不要開戰的主和一派。

左相這話說的雖然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在裏面,也同時說到了主和一派的心裏。他剛說完,遼國朝中主和一派的幾位臣子立刻起身跟著符合。

而朝中主戰的一派也立刻站了起來反駁。

一時之間,遼國的這些臣子們開始爭論不休。

長公主心裏有些惱怒,她猛地一拍桌子,爭執的臣子全部噤聲。長公主冷冷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站起來的臣子身上,把他們記下來。

被長公主目光掃過的臣子們頓時覺得一陣冷意襲來。

他們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如今荊國的人還在這裏,他們就在這裏爭論了起來,其實是有點不像話……

其中幾個追隨長公主的主戰派訕訕坐下,覺得自己好像是幹了什麽丟顏面的事情。有一個人坐下,其他的人也跟著陸續坐了下來。這些臣子都禁了聲,不敢再隨意亂言,以免再丟了遼國的顏面。

也就是這些遼國的臣子們爭執時,荊國這一行人中的一個小侍衛偷偷朝著八個門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跑去。

守在那一道門外的守衛在他跑出去的瞬間拔刀,攔腰將他斬殺。

荊國的人之中已經死了三個人了。

荊國一個虎背熊腰的武將咬咬牙,氣沖沖地回到宴席坐下,他看著面前那一大碗的鼠蟻蛇蟲碎肉,胃中一陣翻湧,險些吐出來。他急忙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立刻吐出來。

“不就是吃了這些東西,有什麽大不了!”他直接端起整個嬰兒臉大小的青瓷海碗,將裏面的生碎肉往自己的嘴裏倒。

那些蛇蟲鼠蟻的碎肉一進到他的嘴裏,他立刻就是一陣幹嘔。他生生忍下這種惡心的感覺,伸出手來抓起海碗裏的碎肉一口一口往嘴裏抓。他根本不想嚼這些東西,直接直接咽下去!

等到他將整個大海碗裏的東西都吃了下去以後,那堅毅的臉龐之上忍不住抽搐。他雙手捂住自己的嘴,以最強大的控制力來讓自己不吐出來。

他努力和這種想要吐出來的沖動對抗了很久,才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你遼國人可說話算數?”

陸無硯笑著攤了攤手,“你可以離開了。”

這員荊國的武將名叫廖天昊,廖天昊狐疑地看了陸無硯一眼,又去打量長公主的神情。可是他從他們兩個人的臉上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廖天昊一咬牙,朝著八道門中的一道走去。

越是靠近那道門,廖天昊心裏越是緊張。之前被刺殺成刺猬的武將,和那個被腰斬的人死去的樣子仿如還在他的眼前。往日裏馳騁疆場的一個將軍,此時竟是雙腿打顫。

廖天昊緊張,其他荊國人也緊張。

那些剩餘的荊國人死死盯著廖天昊的背影,他能不能活著離開,仿若已經成了這些人的一道希望。

廖天昊馬上就要出了那道門時,他卻停下了腳步。

事關生死,他心裏怎麽可能會不緊張?

廖天昊擡起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許是因為太過害怕的緣故,就連原本吃了那些蛇蟲鼠蟻之肉的惡心感覺都快要被他遺忘了。

他終於鼓起勇氣邁出了最後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

他終於走出了那道門,廖天昊重重松了一口氣。他不敢回頭,大步往外走。他似乎覺得只要一停下來,那些遼國的人就會殺了他!

廖天昊的步子越來越快,他怕那些遼國的人追上來取他性命!

然而,直到他離開遼國的皇宮,都沒有人再來殺他。

看著廖天昊竟然真的離開了,那些立在原地的荊國人心裏開始有了一絲雀躍。開始陸續有人沖回宴席,捧著青瓷海碗,大口吃著裏面的東西。

也有人吃了沒幾口就大口大口吐了出來。

“不許剩,也不許吐。”陸無硯眸中的笑意仿若三月暖暖的煦風。

那些人就忍著惡心,死命逼著自己吃,逼著自己咽下去,逼著自己不許吐出來。

當然,也有幾個荊國人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們還是不願意去吃那些骯臟的東西。

陸無硯不急。

方瑾枝悄悄把自己的手放在陸無硯的手背上,緊緊貼著他的。

陸無硯側過頭來,去看坐在他身側的方瑾枝。方瑾枝卻是沒有看他,而是平靜地看著前方。

方瑾枝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麽嫌惡或者害怕的神色。

她這反應也太不對勁了些,陸無硯不由蹙起了眉。

陸無硯靠近方瑾枝,問:“瑾枝,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小心眼。”

方瑾枝這才轉過頭來看向他,十分認真地說:“我覺得一次不夠,應該讓他們餘生都吃這些東西。”

陸無硯輕笑,直接笑出聲來,引得別人側目。

本來就是緊張壓抑而死寂的氣氛,陸無硯這一道輕笑聲雖小,卻足夠讓眾人聽見。

荊國五王爺的目光也落在了陸無硯的身上,此時他再看向陸無硯的時候,雙目之中已經滿滿的仇恨。

陸無硯卻是心情大好。

“王爺士可殺不可辱的氣節實在是讓人敬佩。”陸無硯認真地點了頭。

他又吩咐宮女:“去點一炷香,一炷香之內沒有吃光者,殺無赦。”

“是。”小宮女領了命令,立刻著兩個小太監搬過來一張小桌子,又在小桌子上擺上了香爐,在香爐上插了一根香。

陸無硯輕嗅,點頭稱讚:“這香的味道不錯。”

這一根香又短又細,夜裏的涼風輕輕吹過,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這一根香竟是燃去了三分之一。

那些正在驚恐地吞食蛇蟲鼠蟻之肉的荊國人看著那柱香燃燒之迅速,都大驚失色,急忙更加焦急地大口吞食,恨不得將面前這個嬰兒大的青瓷海碗裏的穢物一口氣全部都吃了。

立在荊國五王爺身側陪著他不肯去吃的兩個屬下對視一眼,終於狂奔向宴席桌,也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他們的時間更短!

“你們!”荊國的五王爺指著他們,一臉的吩咐。

這兩人中的一個人是荊國五王爺的心腹,被荊國五王爺這麽一喊,他心裏有了一絲愧疚。

他說:“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也別堅持了!”

他又低下頭開始繼續狼吞虎咽起來。

長公主讚賞地大笑:“王爺,你這員屬下說的很對啊。”

言外之意,何嘗不是說陸無硯今日終於可以報覆回去。

這個時候,又有人吃光了青瓷海碗裏的東西,朝著八道門中的一道跑過去。那些守在門口的人並沒有攔著他們,讓他們平安離開了。

荊國的五王爺咬咬牙,終於還是坐回了他原本的座位。他憤怒地看著面前這些散發著腥臭味兒的碎肉,還是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了一邊在心裏發誓今日的恥辱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當他終於吃光了青瓷海碗裏的蟲蛇鼠蟻碎肉,他猛地將海碗往地上一擲,憤怒地起身朝著大門走去。

陸申機攔住了他。

“你們什麽意思!”他憤怒地全身都在發怒。

“哦,不好意思哈,忘記說了,誰都能走,你不行。”陸申機咧嘴一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