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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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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現的天光從窗縫爬進房間, 緊閉的眼睫毛在光線的刺激下微微顫動了下, 羅莉緩緩睜開眼……

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揉揉眼睛,身體卻沈重地無法動彈, 在發現行動受阻還有一股溫熱的鼻息噴吐在耳畔後,她楞了下,僵硬地一點點側過頭往後看去——

“早。”幾乎將整個人都壓在羅莉身上的罪魁禍首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心情不怎麽燦爛的羅莉使出吃奶勁兒在他身下撲騰著想出來, “……你是想要壓死我嗎!”

嚴BOSS壞心地不動, 任憑她努力掙紮,促狹地道,“不, 我只是讓你早日習慣我的重量。”

“你!”羅莉氣咻咻地道,“欺負我很好玩嗎!”虧她昨晚那麽用心地陪著他。

BOSS默默吞下即將到口的‘是很好玩’,再逗下去小羅莉就要開始暴走了!→_→

他就像好不容易得到心愛的玩具卻還沒有玩盡興的小男孩,終於不甘情願地挪開了一條大腿, 再送上一記甜言蜜語,“一會就要送你去上班,我只是舍不得和你分開。”

羅莉狠狠磨著牙從胸前拔出BOSS的大掌, “你只是舍不得和我的胸分開!大色狼!”

戀戀不舍地將臭著臉的心上人送回公司,心滿意足重新充電完畢的嚴BOSS深吸一口氣, 將車子開往君安交易大廳。

人越大才越明白現實的強大。

在末日狂歡的市場面前,個人力量不過是滄海一粟。他置身其中, 早已身不由己的一道被狂潮推著走,無法獨善其身。

然而,君安是他多年的心血, 就算是螳臂當車也罷,他不會就這樣束手就擒。

“什麽,降低委托理財的交易額?”鐵娘子忍不住道,“頭兒,你是認真的嗎。”

“就從今天開始。”嚴熙冬不容置喙地做下決定,他打開電腦調出文檔,“最早到期的那批委托是幾月。”

“按照半年,和全年劃分,最早也要到今年的6月份。”

“那麽除了之前已經簽訂的還沒到期的協議,從今天開始凍結委托項目。”嚴熙冬看著滿臉不讚成的李亞楠,終於輕輕嘆了口氣,“你已經被持續了快兩年的牛市沖暈了頭嗎?”

“頭兒你的意思是,未來股市還有可能再度崩盤?”對於上個月底的那次暴跌,雖然跌幅巨大,但她認為這不過是正在暴漲的市場自身的調整需要,也正如她所想,在短暫的震蕩後大盤又繼續直沖向上,現在的3500點上證指數,已經比暴跌之前的3018點還要高了!

“在我看來,現在的市場前提下,暴漲會帶來暴跌,也算是正常。”李亞楠打開文件將今年的委托報表攤在嚴熙冬面前,“現在才開春,我們公司的委托交易額已經破兩億了,這在一年前我們根本連想都不敢想。目前每天交易廳的成交量就有數百萬……頭兒,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嚴熙冬將李亞楠手中的報表合上,冷靜地道,“還記得一句話嗎,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消息一經貼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天下午交易廳便連出了幾場糾紛,原本松散在各處的保全人員紛紛提起精神,肅然地據守在營業前臺兩側。

嚴熙冬下樓時看到神情最激動的是一個年輕男人,他背著鼓囊囊的單肩包用力拍著前臺的桌子,怒罵不休,“你們還想不想做生意?上個月還能委托,等我去同學借了錢又套現信用卡,現在你們又突然說不能加單了?會不會辦事啊!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

“他是這附近的大學生,去年下半年來公司開戶的。”客戶組長跟在嚴熙冬身後小聲道,“去年底賺到錢後,今年開學他連學費和生活費都拿出來買了……”

嚴熙冬‘嗯’了一聲,冷淡地收回視線,“再過五分鐘,要是他還在鬧事你就直接報警。”

“是。”

那位年輕的大學生最後罵罵咧咧地走了,走前和幾個一起鬧事的客戶嚷嚷著,“再也不來這破公司!以為就你們公司能開戶能委托了,德性!”

對外界充耳不聞的嚴熙冬闔上眼,食指在桌面輕叩,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嚴熙冬拿過手機,看了看聯系人,有幾分眼熟。

“餵,是熙冬嗎?”電話那頭的男音顯得十分熱絡。

“是我。”

“哦,我是劉銘啊,你的高中同學!還記得我嗎?”劉銘熱情地道,“哎呀,想想上次同學會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以前我們還做過兩年同桌呢,同學會時都不敢上去認你了。”

嚴熙冬也終於想起此人,對他的印象原本就單薄,加上多年不曾往來,於是他也只是暧昧地唔了一聲,“確實好久不見了。”

“啊呀,我可比不上你這個大忙人,要是你在F市,我肯定請你做東。”

嚴熙冬不耐煩再繼續這些無意義的應酬,直奔主題,“你找我有什麽事?”

劉銘窒了下,暗暗埋汰這個老同學真不會說話。他打了個哈哈,“是這樣,最近股市不是正熱乎嘛,我老婆也想買幾只股票,我也不懂那些什麽紅籌股藍籌股的,這不是,就想到你的君安金融這裏開個戶,請教一下你們委托理財該怎麽做?”

嚴熙冬公事公辦道,“抱歉,我這裏已經不辦理委托理財。”

劉銘急了,“哎,怎麽不辦理了?大家都是老同學,要是收益不錯,我肯定介紹我和我老婆公司的人都去你那邊開戶……”

嚴熙冬公式化地又重覆一遍,“跟這些都沒有關系,我現在是真的停辦了。”

劉銘失望不已,又悻悻地討好道,“好,那不辦就不辦吧,要不你能不能推薦兩只股票……”

“我沒有什麽可以推薦的。”嚴熙冬失去耐心,在掛電話前看在曾經的同學情誼上最後忠告一句,“股市有風險,最好還是不要輕易去嘗試。”

劉銘掛上電話後忍不住罵娘,“嘁!什麽人!有錢了不起,捧你兩句你還真當自己是股神,股市有風險你還入什麽行,開什麽公司啊?我看你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君安金融突然叫停委托理財的消息一經傳出,其他業內同行也忍不住在心裏直嘀咕:這嚴熙冬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還真沒見過主動把錢往外推的主。

難道是提前得到什麽內部消息?

隨後不到一個月股市又突破新高,連續漲了20%的滬指讓嚴熙冬成為業內的笑柄。

同行是冤家,原本就眼紅君安這個躥升速度飛快的後起之秀,其他券商一邊接收從君安分流來的客戶,再次擴充資金投入市場;一邊在見到申安總裁關至聖時打趣,“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沒見過幾次風雨就被那次暴跌嚇破了膽,君安交給他真是浪費了。”

關至聖呷了口茶,悠悠道,“是我們老了啊……”

4月底,中國證監會宣布,在首發增發中停止國有股出售。

然而一周之後,股市上證指數再創新高,突破4000點,連垃圾股都開始被瘋炒。

5月中旬,在股市持續上漲後,管理層開始給市場降溫。證監會發布《關於進一步加強投資者教育,強化市場監管有關工作的通知》,並提出“買者自負”的原則。

但結果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然並卵。

於是5月下旬,央行又再來一發調控組合拳。利率,匯率,準備金率,三劍齊發!

可是大盤在低開了3%後再次被頑強的拉起,收盤時竟然還漲了1.04%。

等到了5月29日這天,一路加速攀升的大盤最高點已經到達了4335.96。

這是個瘋狂的時代,也是不可覆制的時代。

有無數人在這段時間內一夜暴富,走向人生巔峰。也有無數人在這短暫的狂歡過後,一夕之間,傾家蕩產。

嚴熙冬看著日歷,再過兩天就到6月,屆時占了資金總額一半的第一批委托合約就要到期了。

心情難得松快了一些,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想想已經有將近半個月沒有約會了……

剛一撥通電話,羅莉濃濃的鼻音透過電話線傳來。

“你生病了?”嚴爸爸不自覺擰起眉,沈聲道,“昨天通話時不是好好的。”

“只是小感冒啦。”羅莉不好意思地說,“可能是昨晚睡前在天臺喝酒吹風著涼了,休息幾天就好。”

“天臺?喝酒?最近有什麽好事嗎?”嚴熙冬想著自己是不是忽略心上人太久了。

“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啦。”雖然嘴巴是這麽說,但羅莉的眼睛在瞬間閃閃發亮,“就是我們組長說,我當初面試的作品被他的朋友無意間看到了,他的朋友最近在開發一款手游,他很欣賞我的作品,希望我能以這個為原形,為他的游戲設計女主角!”

ALUN說這個是他朋友的私人委托,不算公司業務,不收取抽成。她看著合約上的數字,覺得世界也在這一瞬間亮起來了!

能夠接私活,也是從側面證明了她的能力吧?羅莉美滋滋地想著,只是樂極生悲,拉著萌萌去天臺喝酒慶祝時不幸中招,好在萌萌沒關系,不然她更愧疚。

“下班後我去接你。”嚴熙冬打算親自照顧病患。

“你的事情……已經忙完了嗎?”羅莉怕自己會給BOSS添麻煩,“不用太在意,真的,我頭好壯壯身體好!明天就又是一尾活龍。”

嚴熙冬直接給出選項,“一會去我家,還是你家?”

羅莉想起家裏的萌萌,哪裏敢讓BOSS登門,忙不疊道,“你家,去你家。”

嚴熙冬載著羅莉到粥鋪買了兩份山藥粥回家,羅莉的感冒來勢洶洶,一整天頭暈眼花,等吃完了熱騰騰的山藥粥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嚴爸爸抱著羅莉進臥室→_→當然是自己的臥室。

而後挽起袖子進廚房煮了一大碗姜湯,過了半小時後硬是讓半夢半醒的小蘿莉灌下去。

或許是姜湯起了效果,發了一身熱汗後羅莉覺得身體松快了許多,她隱約記得入睡前好像BOSS也陪著她一起躺在床上,但再次醒來,身邊的枕頭已經冰涼。

她疑惑地看了下時間,半夜3:10分。

奇怪,BOSS去哪兒了?

讓我們把時間往前撥三個小時。

就在這晚的午夜零點,一條震撼全國的特大重磅新聞,令人吃驚地出現在國內三大門戶網站上。

這條新聞是:證券交易印花稅稅率由現行1‰調整為3‰。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條對股市極具殺傷力的爆炸性新聞,不僅沒有在晚上七點的《新聞聯播》中播出,居然連當天出版的三大證券報,都沒來得及在第一時間報道。而是播出在翌日午夜零點的央視2套《經濟新聞聯播》。

嚴熙冬在接到鐵娘子的緊急電話後,第一時間召集全體公司高管商討第二天應急措施。結束會議回到家中時,已經4點,明明身體在釋放疲憊的訊息,然而嚴熙冬卻了無睡意……

“你,怎麽這麽晚還出去?”

左等右等終於等到BOSS回來的羅莉聽到樓下傳來了開門聲,原本躺在床上想興師問罪的她遲遲不見BOSS回房間,便幹脆起身來找他。

大廳的吊燈沒開,只在墻角一隅亮起昏黃的小夜燈。

羅莉一進大廳又聞到淡淡的煙草味,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嚴熙冬冷漠的側顏,他偏著頭,食指與中指夾著煙湊近唇角,深深一吸後支著手,一點橘紅的星火在他指間明明滅滅。

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這樣的他後原本一腦袋想說的話都不見了,明明他此刻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她卻有種想要上前緊緊擁抱他的沖動。

羅莉遵循著這股沖動,像顆小炮彈一樣一頭紮進嚴熙冬懷裏,用自己最大的力氣,緊緊的,緊緊的抱著他,耳畔卻傳來那天依稀聽到過的話——

“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這一日開盤,股指從前一天的4335點,一路下滑至最低點3858點,一日接連擊穿五個整數關,跌幅高達477點。900多只個股跌停,這個跌幅超過了上一次十年一遇的暴跌,創下本年度中國股市暴跌之最!

然而,這一切僅僅只是個開始。

這場席卷全球的金融大海嘯才剛剛開啟猙獰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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