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曼君轉身讓自己面對面看著陸景毅，她的身高只到陸景毅的下巴，想要看陸景毅的眼睛便只能微微擡頭。

這樣一來顧曼君在氣勢上便輸於陸景毅，可是她依舊無畏的看著陸景毅，“我並沒有覺得你有病，而且，無論你是什麽樣的，我們都結婚了不是嗎？”

聽到這話，陸景毅猛地甩開顧曼君的手，情緒上也激動了起來，“你還是覺得我有病！”

他的心裏強烈的抵制去看心理醫生，並不是對心理醫生的誤解，而是陸景毅或者也意識到自己的情況。

可是即使這樣，他也不願意變，他寧可自己永遠這樣下去。更何況他也並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在陸景毅的心裏，他早就放棄了。接受手術便是放棄活下去，這也是他一直不提手術的事情。

或許是懦弱，或許是真的絕望，有時候連陸景毅自己都感覺不認識自己了。

“陸景毅！”顧曼君在背後喊道，她的語氣不算兇，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你若想我們還能好好相處下去，今天你就必須去。”

陸景毅的眼神很受傷，可是他依舊站在原地沒有離開，張了張嘴說道:“為什麽？”他想問的是為什麽逼他。他僅有的自尊不準他去，也不願意去。

看著這樣的陸景毅，顧曼君的心也疼了起來，她伸手抱住面前的陸景毅，“陸景毅，沒事的，我們只是去看看醫生而已，你別擔心。”

顧曼君的聲音刻意溫柔，在安撫著陸景毅的情緒，她將陸景毅看成一個孩子，一個必須要哄的大孩子。

半晌，陸景毅都沒有說話，這是顧曼君失憶後第一次主動抱他，可是他卻不能感覺到任何暖意，反倒感覺到身體全身上下的寒意。

“陸景毅，就這一次好不好？我陪你一起進去，我會一直陪著你。”顧曼君輕聲細語的說道。

良久陸景毅都沒有說話，就在顧曼君以為陸景毅將會一直沈默下去的時候，她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個聲音。

“好，我去。”陸景毅的語氣有些不穩，似乎這個決定他來說極其艱難。

顧曼君心下一喜，松開了陸景毅，面上的神色依舊平靜，擡眼直視陸景毅，語氣肯定的說道:“陸景毅，沒事的，我一直都在。”

她很想安慰此刻的陸景毅，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看著陸景毅臉上的神色，她竟從這張冷硬的臉上看到了惶恐。

陸景毅竟在害怕？他害怕什麽？顧曼君很心疼，卻只能將這份心疼隱藏，因為她必須用強硬的姿態強迫陸景毅走出這一步。

有著顧曼君的全程陪伴，陸景毅很配合幾個測試後和醫生當面聊了幾句，因為方澤安排的都是VIP通道，結果出來的很快。

醫生單獨和顧曼君說了具體情況，測試結果陸景毅心防很重，以至於測試並沒有得到最有用的信息。醫生讓顧曼君平日裏多註意陸景毅的情況，病人的這種情況很可能伴隨強迫癥等癥狀。

雖然聊了很久，顧曼君卻沒能完全理解醫生的意思，她只要問道:“那陸景毅現在的情況嚴重嗎？需要進行哪些治療？”

醫生思考片刻才說道，“從心理疾病的角度來看，任何心理疾病的誘因都來自於身邊的人和事，心理疾病不能通過簡單的治療，最重要的還是病人身邊的人的關心和交流。”

不等顧曼君說話，醫生繼續說道，“病人很信賴你，你平時的時候多和病人溝通，以此來了解病人的想法，這樣才更有助於病人恢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顧曼君的心情有些壓抑，一直都沒有說話，她是在擔心陸景毅的情況。

可這在陸景毅眼裏卻不一樣，他看到的是自從顧曼君和醫生聊過之後便一直陰沈著臉色。他緊緊握著顧曼君的手，怎麽也不願意松開。

方澤開車將陸景毅和顧曼君送回山水莊園，下車的時候顧曼君準備問方澤幾個問題，因為顧忌身邊的陸景毅而忍住了。

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顧曼君像是無意間問道:“陸景毅，你平時都做些什麽？怎麽不去公司了？”

“不想去公司。”陸景毅靠坐在沙發上，視線卻一直放在顧曼君的臉上，顯得有些警惕。

“我們明天去公司怎麽樣？我以前是不是在VE上班？我在家沒事，你去公司，我也去上班吧。”

按照醫生的意思，因為陸景毅自上次受傷後一直沒有回歸正常的生活，很可能是創傷性心理疾病，可以試圖讓陸景毅回到工作上，可能有些幫助。

現在顧曼君一心只想著讓陸景毅恢覆，她也意識到，陸景毅拒絕手術和反覆無常的根本在他心裏的想法。

雖然顧曼君很想和陸景毅多溝通，卻以為相知甚少，很多話題根本沒法開口。

“你想去上班了？”陸景毅問道。

“恩，不然在家裏很無聊，我們去上班吧。”顧曼君很肯定。

“好。”陸景毅答應後便給方澤打去電話，讓方澤安排一下。

接到電話的方澤完全是驚喜和驚嚇並存，一開始他不知道勸了陸景毅多少次，卻沒有一次成功的，現在陸景毅竟主動要回公司，方澤能不驚訝嗎？

“陸總您放心，我馬上就安排。”方澤底氣十足的說道，“那顧小姐還安排在設計部嗎？”

“我已經和顧曼君結婚，以後不準再叫顧小姐！”陸景毅突然就來了脾氣，話落便將電話掛斷，完全沒再給方澤說話的機會。

方澤哪裏知道陸景毅和顧曼君已經結婚，他也很冤啊，不過想到陸景毅要回公司，他還是很樂意被陸景毅訓斥。

“方澤哪裏知道我們結婚了，你不該朝他發火。”顧曼君見陸景毅氣洶洶的樣子說道，像是對待小孩子一樣，“你多久沒去公司了？這段時間一直是方澤在幫你。”

這話本不該顧曼君來說，但顧曼君知道，若她不說便沒有人會說，即使冒著惹怒陸景毅的風險，她還是說了出來。

顧曼君小看了自己在陸景毅心裏的分量，原以為自己說完這話，陸景毅一定會生氣的扭頭就走。

沒想到陸景毅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看著顧曼君，一言不發，神色間竟有些委屈的痕跡。

顧曼君覺得陸景毅越發像個小孩，這樣的陸景毅她還真的不忍心說些什麽。

她起身走到陸景毅的身邊，主動伸手抓住陸景毅的說，柔聲說道:“陸景毅，既然我答應和你結婚，便是真心決定和你走下去，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對自己負責，而不是自暴自棄。”

“你想讓我做什麽？”

“我不想讓你做什麽，我只想看你找回從前的自己，我知道的陸景毅霸道卻不會蠻不講理，強勢卻不會恩怨不分，他能力突出一手創辦VE，不會對公司不聞不問，而且，那個陸景毅還救了我。”

陸景毅的神色有些恍惚，這才是顧曼君眼中的他嗎？但是這真的是他嗎？他自己知道，他是為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來脅迫別人。

對待感情就像飲鴆止渴一般，他不怕死，卻怕再一次失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顧曼君的身邊。

若第一次的三年等待，陸景毅知道顧曼君一定會回來，而第二次的三年卻是在絕望中度過，是信念讓他撐了下來。

等待的結果卻是顧曼君忘了他，甚至和別人在一起。在他用命救她之後，顧曼君依舊選擇離開，既然顧曼君都不在乎他的性命，他又何必在乎。

他們相識快十年了，這十年聚少離多，每一次顧曼君離開，留給陸景毅的只有傷害。陸景毅想若這一次他先於顧曼君離開，顧曼君會像他一樣傷心嗎？

問題的答案誰也不知道。

“我做不到。”陸景毅將手從顧曼君的手心抽出，聲音深深，有著不該屬於陸景毅的無奈和失落。

他站起身朝二樓走去，將顧曼君留在客廳的沙發上。不是回不到從前，而是他從前並不是顧曼君知道的那樣，連自己都不認可的自己，更別說去找回。

顧曼君一個人在客廳呆了很久，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便是給方澤打去電話，她要和方澤商量好怎麽能陸景毅重新回到生活正軌。

商量完正事，方澤在電話裏問道:“顧小姐，你其實並不是不在乎陸總的是不是？”

剛剛一開的時候方澤叫顧曼君為總裁夫人，這稱呼聽起來確實變扭，顧曼君便又讓方澤恢覆平時的稱呼。

“他現在是我的丈夫，我怎麽會不在意呢？”顧曼君的語氣有些苦澀，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應該做些什麽，你和陸景毅才會對我改變看法？”

“顧小姐，你知道陸總一直想要的是什麽，他想要的在乎和你說的在乎不是一件事。”方澤說道:“是人都會累的。”

“陸總累了並沒有放棄他對你的感情，他放棄的是他自己。我有時候就在想，感情既然讓大家都這麽痛苦，為什麽不直接放棄呢？”

這問題顧曼君沒法回答，為什麽不能放棄呢？愛和恨一樣，都是一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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