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鏟屎官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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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不打擾他，方雨想了半天，擡頭對了半天位置，然後一鼓勁，整個人就飄在了半空中。
然後……她……鉆過了天花板……
前女友在你家，從地板上鉆出來並且只露出半個身子和你say hello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顧巖覺得這個場景簡直辣眼睛。
方雨一臉抱歉：“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但我實在很想找人傾訴啊求樹洞！”
顧巖忍了半天才忍住沒伸腿踢過去，他額頭上青筋爆了爆：“你快給我出來。”
方雨：“啊？哦。”從地板上鉆出來。
這麽蠢不知道怎麽當警察的，他咬牙切齒道：“你，說。”
“哎，我想我爸比了。”
方雨從小就被父母送到了孤兒院，後來被拐賣，但因為時間不久想逃的念頭還沒有被打消，她有一次在火車站乞討時看到過方勇穿警服，後來方勇便衣出警，她是故意去偷方勇的錢包，被抓後才知道方勇正在調查本市拐賣幼兒的案子，她小小年紀，膽子倒很大，配合警方端了犯罪團夥的窩點，幾天後孩子陸陸續續地還給了來尋找的父母，就剩方雨一個人在警局裏。
她聽話又懂事，生怕被拋棄，警局的人都心疼可憐這孩子，方勇見了，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女兒，方雨當場就哭了，登記戶口的時候方勇問她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她說孤兒院院長說她叫小雨，出生在下雨天，姓什麽不知道，方勇對辦事的人說“同志，就叫方雨”。
正巧登記的這天下著細雨，四月三號，戶口本上這天也就成了她的生日。
方勇有托人去孤兒院問過，院長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楚，據說是方雨父母沒有錢，才把孩子送來的，也聽不出口音，問方雨，她就更不記得了，況且她是個想得開的人，不想找父母，方勇想著沒有線索，也就不再查了。
小時候方勇空的了會教她做作業，周末加班，她就一個人窩在警局的休息室寫作業看書，累了跑出來看人處理各種小糾紛，也不妨礙別人，遇上方勇出警，其他同事喊一聲“小方同志”，方雨就蹬蹬蹬跑出來，面容和藹的阿姨喊“把手給我”，她就伸出手給人牽著去食堂吃飯，方雨越長越漂亮可愛，警局沒不喜歡的，時常有家裏有孩子鬧騰難管的，對方勇說“你家閨女太乖了，我今天要抱回家去”，方勇就問她“小方同志，你要不要跟阿姨回家？”方雨就搖頭，去牽方勇的手。
那時候方勇說：“不怕我家閨女跟小夥子跑了不要爹。”
因此，方雨對方勇的感情是很深的。
“我爸爸做警察這行這麽多年了，收入其實也還不錯，但他說要給我攢嫁妝，一直省吃儉用，到我終於可以好好孝順他了，卻死了。”
顧巖沈默著，看著方雨一直低著頭，心裏像是被打了一拳，沈悶郁郁。
高中的時候，方雨無疑是最耀眼的女孩子，也因此有很多女生不喜歡她，說過她單親的壞話，她聽見了，就在那人面前高傲地說：“誣蔑別人，嚴重的可以構成誹謗罪。這位同學，麻煩你註意一下自己的人品問題。”
牛氣哄哄的。
“如果沒有他，我……”她可能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個角落，無人知曉，而不像現在，死得光鮮偉大。
顧巖：“我可以幫你去問老吳，你爸爸搬到哪裏了。”
方雨不說話了。
怕看到親人會崩潰，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意義，會懷疑自己的存在，這些她都是知道的，她做鬼這麽多天都沒有去找，就是因為害怕。
死亡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別。
顧巖從沒見過方雨孤弱無助的樣子，很不忍心：“對了，老吳為什麽問你借錢？”
“幾年前他兄弟被人傷了，做手術急用。後來他想開了，這些年偷偷賺了不少錢，我才好意思讓你去找他的。”方雨說起同事，才從低落的情緒慢慢走出來：“老吳很正直的，但他做了二十多年特情，疑心特別重，他心裏其實相信你是我男朋友但是還是要看到真憑實據才會還你錢，他能在這個崗位上待了這麽久就是這樣來的。話說，你為什麽要說你是我男朋友？！”
終於反應過來了。
“這樣才有理有據地讓他還錢，不然我和你什麽關系都沒有，怎麽讓他相信？”
“也是哦。”
……
方雨不知道顧巖怎麽做到的，可他就是去了她以前的家從床底板夾縫裏找到了那張欠條，老吳也是個爽快人，當下就點清了錢，雙方當著面撕了欠條。
他從那棟樓裏出來，一只淡黃色的貓從樓道裏鉆出來，咬住他的褲腿不放，顧巖輕輕抽了抽自己的腿：“……你這是要搶劫嗎？”
“喵嗷嗷——”
這貓無比頑強，顧巖彎腰要抽自己的褲腿，這貓索性就癱在他的鞋子上。
還碰瓷……顧巖啞然失笑。
樓上一對老夫妻下來扔垃圾，老婦人看到這貓就道：“這不老方家的貓嗎？老方搬家，貓沒抱走？”
另一老人道：“我看到是抱走了，看來是念舊的貓，還知道回來看看。”
“我記得，小方總抱著那貓，也不怕虱子。”
“唉……”
這天顧巖難得提前下班，正挽著袖子洗菜，方雨圍著茶幾上那三大疊紅鈔繞來繞去：“你怎麽做到的？”
“我說我是前面那戶人家找的中介，說原主人認床，要重買回來，花了三百買回來了。”
“三百！那破床還值三百？！”
“那可值三萬呢，”他道：“所以那人就當賺到了，挺高興地賣給我，這床，我可給你送廢品站了。”
方雨沒忘了正事：“我那個錢，你拿一萬當繳電費，另外兩萬，我離開後你給我爸吧。”
顧巖皺了皺眉：“我沒打算和你算這麽清。”
“我挺感謝你的，”方雨說：“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離開，但在的這段時間，你還能給我提供一個屋檐，我真的很感激你。”
“你不拿，我過意不去。”
顧巖：“不是說好了，你給我做飯？這事就別提了，我會把錢都給你父親。”
顧巖洗幹凈生菜，轉頭笑了笑。
“過來做飯，勞動償還吧。”
方雨：“……”好吧。
方雨已經能摸到很多東西了，正炒菜呢，聽見“喵——喵——”的聲音，以為自己變鬼了還會幻聽，低頭一看，她家的小黃貓圍在她腳邊不停地叫。
“咪咪！”
一失神，鏟子就從手上掉了下去。
方雨驚喜地蹲下來，果然說貓有陰陽眼能看到鬼呢，她伸手，摸到了它柔軟的毛，一沒忍住，哭了。
堅強的方雨，死在大好年華裏沒哭，思念爸爸的時候沒哭，一直養著的貓舔到自己的手心的那一剎那，沒繃住，哭了。
顧巖站在流理臺邊，溫柔而無奈地看著她，苦笑：“這是怎麽了？想給你個驚喜，怎麽還哭了？”
“嗚嗚嗚——”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貓就咬著我褲腿不放，聽說是你養的貓，就帶回來了。”
“嗚嗚嗚——”
“不過你的貓怎麽知道我和你熟呢？”
“嗚嗚嗚——”
方雨蹲著，窩著身子，憋著細細地哭，小貓還“喵喵”地嚎，此起彼伏的二重奏，顧巖看不了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走過去，在她面前也蹲了下來，他抱著貓舉起來，語氣溫柔的要命：“鏟屎官，你可想好了，再哭下去我就要拿這事一直嘲笑你了？”
方雨：“唔啊啊啊啊——”
是越哭越響。
生菜炒焦了，好在還有魚湯和蝦仁豆腐，顧巖吃飯的時候方雨就在沙發上逗貓，她高興得不行：“我家貓就是會體貼人，以前可高冷了，現在倒這麽乖，哼。”
顧巖：明明是會看眼色，還知道在有魚湯的這一天來抱他褲腳，他可沒忘了剛才方雨讓他留一點給貓吃呢。
“我把貓抱來的時候，聽說了你爸的住址。”
方雨：“……”
顧巖放下筷子，盯著方雨，說：“小雨，後天我放假，和我一起去看看你爸吧。”
……
方雨離家出走了。
顧巖第二天回家的時候，那只貓窩在沙發上，門開時它懶懶擡眼，看到是顧巖又睡著了，大概是落地窗投射進來的陽光正好，也大概是沙發太舒服，反正它就是動也沒動。
平時回來都有熟悉的聲音叫著，吃飯吃飯，今天菜倒是都做好了，看來是沒走多久。
顧巖想：啊——是收到了錢，所以想開了投胎了？
他坐在桌子上吃飯，良久，說了聲：“沒良心。”
不管是十二年前，還是現在，沒良心的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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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巖忍了半天才忍住沒伸腿踢過去，他額頭上青筋爆了爆：“你快給我出來。”
方雨：“啊？哦。”從地板上鉆出來。
這麽蠢不知道怎麽當警察的，他咬牙切齒道：“你，說。”
“哎，我想我爸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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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話又懂事，生怕被拋棄，警局的人都心疼可憐這孩子，方勇見了，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女兒，方雨當場就哭了，登記戶口的時候方勇問她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她說孤兒院院長說她叫小雨，出生在下雨天，姓什麽不知道，方勇對辦事的人說“同志，就叫方雨”。
正巧登記的這天下著細雨，四月三號，戶口本上這天也就成了她的生日。
方勇有托人去孤兒院問過，院長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楚，據說是方雨父母沒有錢，才把孩子送來的，也聽不出口音，問方雨，她就更不記得了，況且她是個想得開的人，不想找父母，方勇想著沒有線索，也就不再查了。
小時候方勇空的了會教她做作業，周末加班，她就一個人窩在警局的休息室寫作業看書，累了跑出來看人處理各種小糾紛，也不妨礙別人，遇上方勇出警，其他同事喊一聲“小方同志”，方雨就蹬蹬蹬跑出來，面容和藹的阿姨喊“把手給我”，她就伸出手給人牽著去食堂吃飯，方雨越長越漂亮可愛，警局沒不喜歡的，時常有家裏有孩子鬧騰難管的，對方勇說“你家閨女太乖了，我今天要抱回家去”，方勇就問她“小方同志，你要不要跟阿姨回家？”方雨就搖頭，去牽方勇的手。
那時候方勇說：“不怕我家閨女跟小夥子跑了不要爹。”
因此，方雨對方勇的感情是很深的。
“我爸爸做警察這行這麽多年了，收入其實也還不錯，但他說要給我攢嫁妝，一直省吃儉用，到我終於可以好好孝順他了，卻死了。”
顧巖沈默著，看著方雨一直低著頭，心裏像是被打了一拳，沈悶郁郁。
高中的時候，方雨無疑是最耀眼的女孩子，也因此有很多女生不喜歡她，說過她單親的壞話，她聽見了，就在那人面前高傲地說：“誣蔑別人，嚴重的可以構成誹謗罪。這位同學，麻煩你註意一下自己的人品問題。”
牛氣哄哄的。
“如果沒有他，我……”她可能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個角落，無人知曉，而不像現在，死得光鮮偉大。
顧巖：“我可以幫你去問老吳，你爸爸搬到哪裏了。”
方雨不說話了。
怕看到親人會崩潰，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意義，會懷疑自己的存在，這些她都是知道的，她做鬼這麽多天都沒有去找，就是因為害怕。
死亡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別。
顧巖從沒見過方雨孤弱無助的樣子，很不忍心：“對了，老吳為什麽問你借錢？”
“幾年前他兄弟被人傷了，做手術急用。後來他想開了，這些年偷偷賺了不少錢，我才好意思讓你去找他的。”方雨說起同事，才從低落的情緒慢慢走出來：“老吳很正直的，但他做了二十多年特情，疑心特別重，他心裏其實相信你是我男朋友但是還是要看到真憑實據才會還你錢，他能在這個崗位上待了這麽久就是這樣來的。話說，你為什麽要說你是我男朋友？！”
終於反應過來了。
“這樣才有理有據地讓他還錢，不然我和你什麽關系都沒有，怎麽讓他相信？”
“也是哦。”
……
方雨不知道顧巖怎麽做到的，可他就是去了她以前的家從床底板夾縫裏找到了那張欠條，老吳也是個爽快人，當下就點清了錢，雙方當著面撕了欠條。
他從那棟樓裏出來，一只淡黃色的貓從樓道裏鉆出來，咬住他的褲腿不放，顧巖輕輕抽了抽自己的腿：“……你這是要搶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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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小方總抱著那貓，也不怕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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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顧巖難得提前下班，正挽著袖子洗菜，方雨圍著茶幾上那三大疊紅鈔繞來繞去：“你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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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那破床還值三百？！”
“那可值三萬呢，”他道：“所以那人就當賺到了，挺高興地賣給我，這床，我可給你送廢品站了。”
方雨沒忘了正事：“我那個錢，你拿一萬當繳電費，另外兩萬，我離開後你給我爸吧。”
顧巖皺了皺眉：“我沒打算和你算這麽清。”
“我挺感謝你的，”方雨說：“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離開，但在的這段時間，你還能給我提供一個屋檐，我真的很感激你。”
“你不拿，我過意不去。”
顧巖：“不是說好了，你給我做飯？這事就別提了，我會把錢都給你父親。”
顧巖洗幹凈生菜，轉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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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已經能摸到很多東西了，正炒菜呢，聽見“喵——喵——”的聲音，以為自己變鬼了還會幻聽，低頭一看，她家的小黃貓圍在她腳邊不停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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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失神，鏟子就從手上掉了下去。
方雨驚喜地蹲下來，果然說貓有陰陽眼能看到鬼呢，她伸手，摸到了它柔軟的毛，一沒忍住，哭了。
堅強的方雨，死在大好年華裏沒哭，思念爸爸的時候沒哭，一直養著的貓舔到自己的手心的那一剎那，沒繃住，哭了。
顧巖站在流理臺邊，溫柔而無奈地看著她，苦笑：“這是怎麽了？想給你個驚喜，怎麽還哭了？”
“嗚嗚嗚——”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貓就咬著我褲腿不放，聽說是你養的貓，就帶回來了。”
“嗚嗚嗚——”
“不過你的貓怎麽知道我和你熟呢？”
“嗚嗚嗚——”
方雨蹲著，窩著身子，憋著細細地哭，小貓還“喵喵”地嚎，此起彼伏的二重奏，顧巖看不了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走過去，在她面前也蹲了下來，他抱著貓舉起來，語氣溫柔的要命：“鏟屎官，你可想好了，再哭下去我就要拿這事一直嘲笑你了？”
方雨：“唔啊啊啊啊——”
是越哭越響。
生菜炒焦了，好在還有魚湯和蝦仁豆腐，顧巖吃飯的時候方雨就在沙發上逗貓，她高興得不行：“我家貓就是會體貼人，以前可高冷了，現在倒這麽乖，哼。”
顧巖：明明是會看眼色，還知道在有魚湯的這一天來抱他褲腳，他可沒忘了剛才方雨讓他留一點給貓吃呢。
“我把貓抱來的時候，聽說了你爸的住址。”
方雨：“……”
顧巖放下筷子，盯著方雨，說：“小雨，後天我放假，和我一起去看看你爸吧。”
……
方雨離家出走了。
顧巖第二天回家的時候，那只貓窩在沙發上，門開時它懶懶擡眼，看到是顧巖又睡著了，大概是落地窗投射進來的陽光正好，也大概是沙發太舒服，反正它就是動也沒動。
平時回來都有熟悉的聲音叫著，吃飯吃飯，今天菜倒是都做好了，看來是沒走多久。
顧巖想：啊——是收到了錢，所以想開了投胎了？
他坐在桌子上吃飯，良久，說了聲：“沒良心。”
不管是十二年前，還是現在，沒良心的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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