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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天國淚(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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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幫地盤邊緣的小城郡城。

聚賢鏢局的二當家白山正指揮人從牛車上卸下酒肉瓜果。

應聚平很快趕過來了,他提著袍角一路小跑,高興地叫道:「二哥,您怎麽剛押鏢回來就來點卯了?也不先歇幾天?」

白山本來是聚賢鏢局的一個競爭對手,本來差點買下整個聚賢鏢局,後來看應聚平有了長樂幫的通線保信,還和錦袍隊司禮王天逸拉上了點關系,前途不可限量,立刻傾身下交,不僅和把自己的鏢局和聚賢合並了,甚至心甘情願地做起了二當家。幾年下來,這才有了方圓百裏之內的最強最富最有名之鏢局──聚賢。

白山呵呵一笑道:「掌櫃的,我聽說天下第一俠在咱們這安營紮寨,敢不馬上過來嗎?」說著從車上抄起一壇酒,指著笑道:「這是我從汴梁帶回的杏花村百年陳釀,咱們也讓丁玉展大俠嘗嘗,別怠慢了人家。」

說罷扭頭四顧,看著滿地垃圾但空蕩蕩的廣場,白山加了句:「不在?」

「沒錯,兄弟回來的不巧。」應聚平笑著拉著白山胳膊,兩人邊走邊談:「四天前,孤膽俠趙乾捷突然造訪,然後第二天一早,丁大俠領著幾十號人和孤膽俠趙乾捷的人馬一起離開這了。」

「還回來嗎?」白山問。

「肯定回來啊。」應聚平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白山馬上看出來了,他壓低聲音小聲道:「人馬那麽多,是不是災星禍害咱們了?開銷可大?」

應聚平苦笑起來:「他們來的這些日子,郡城酒肉價格翻了一倍,你可想而知咱們鏢局開銷有多大了。而且流鶯聚集,違法之徒比比皆是,王捕快已經讓我替他們作保,保證他們不作奸犯科,唉,你想想吧。」

看著愁眉苦臉的應聚平,白山笑了起來,他拉了拉掌櫃的手臂道:「兄弟,莫怕眼前這點小事,若是和丁玉展結為好友,我們馬上可以開辟朝丁家廬州的鏢線,不止鏢線,我們可以販運物資,這是何等的大買賣?」

「他那麽多朋友兄弟,我想咱不入眼啊。」應聚平苦笑道。

「不怕,不是楊昆先生也來了嗎?巴結好楊昆先生即可。」白山斬釘截鐵地說道。

「趙大俠來了之後,楊昆先生也隨著離開了。」說到這裏,應聚平搖頭一嘆:「楊先生倒真是大人物,雖然暫住我們這,但我都沒見過幾次,遺憾啊。」

※ ※ ※ ※ ※

淩晨的黑暗中,郡城幾十裏外的一條小路上,二十多匹快馬正暴風驟雨般的前進。馬蹄不僅掀起雷鳴般的巨響,更是幾乎把腳下的坎坷的路面給翻過來。

風塵仆仆的騎士們全副武裝,都是精壯的江湖人物。只是此刻他們的表情疲勞到有些麻木,但無人停止揮舞馬鞭,在兩層山巒擠壓下的小路上,馬隊仍然箭一般地透過霧般濃郁的黑暗,放佛一只被放進狹窄洞穴中的老鼠那般,不停朝前沖著。

遙視著遠方山坳上那一抹清晨的黎明,有人朝隊伍中心的那人請示道:「公子,天已經要放亮,屬下們是否拐進樹林開始停馬休息?」

「再跑半個時辰,出了這片山地休息。」那公子想了一下說道。

這命令令這馬隊中激起了一股小小的歡呼,畢竟他們是按晝伏夜行的潛行之策趕路,在黎明時刻,困倦疲累更勝於任何時間,現在雖然還不能立刻下馬倒頭就睡,但畢竟馬上就可以,望梅止渴的效用往往比直接吃梅還有用。

但就在這時,路邊山崖上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嘯叫,如條飛蛇一般直沖入霄。

「響箭!埋伏?」無人說話,但馬隊的所有人同時變了臉色,訓練有素的他們幾乎同時勒停了馬韁,撥轉了馬頭,眨眼間,道路中間的馬隊就好像花朵一般綻放開來了,圍住中間的指揮官,馬頭指著四面八方,騎士們無聲而迅捷的從馬背褡褳中抽出兵刃,警惕地朝四面用目光搜索著敵人。

「啊哈哈哈。」山坡上響起一串長笑,一個青年揮著一把雪亮長劍耀武揚威地從樹林裏走了出來。

「你?丁玉展!你想幹什麽?」馬隊指揮者先是一楞,接著叫了起來。

丁玉展繼續大笑:「千裏鴻,你還夠機靈啊,我還想等著看你的馬隊在前面拐角後的精彩表現呢?人馬爬滿地,媽的,差一點點!」

「你堵了路?」千裏鴻咬牙反問,然後卻換了一臉不解的表情,他指著丁玉展問道:「你這個白癡究竟想幹嗎?看在你家的面子上,老子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有事說事,沒事滾蛋,我有急事呢。」

「誰浪費誰的時間?」被輕視,丁玉展頓時勃然大怒,他揮著手大吼:「都出來!」

隨著這句話,樹林裏悉悉索索,不知有多少手持兵器的江湖戰士沖了出來,生生地把這二十多個武當武士圍了個水洩不通。

臉色頓時煞白,但毫不慌亂的武當騎士不待命令,紛紛下馬,準備死戰,一致朝外的馬頭之間頓時寒光閃閃,霜刃如電。

人馬最中間的千裏鴻怒視著高處洋洋得意的丁玉展,大吼罵道:「你這個瘋子!你怎麽能對付我?我和你家是盟友啊!白癡啊!趕緊讓這群人閃開!」

「切。」丁玉展白眼一翻,覆又把臉別向天空,一臉的不屑一顧。

看了幾眼包圍自己的敵人,看那各式各樣的衣著,參差不齊的年齡,混亂站位的長短兵刃,千裏鴻已經確認這就是不久前為了救援丁玉展聚攏起來的烏合之眾,其精銳當然不能和自己手下這批精英比,但人數相差太多了,竟然是五比一,況且自己的人為了逃回武當,選擇了最耗費精神的晝夜顛倒的趕路方法,黎明卻是自己人體力精神最脆弱的時刻,現在怕是自己這邊是強弩之末了。

考慮一下,千裏鴻放棄了強攻而出的方式,他又喊道:「你姐夫呢?趕緊讓楊昆先生出來,我和他談。」

「楊昆先生已回廬州。」這句話卻不是兩眼朝天的丁玉展嘴裏吐出來的,而是從他背後閃出的一個青年微笑著說道。

「你?趙乾捷!」不知看過多少次畫像了,盡管在這微暗的黎明光線裏,千裏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此人,除了慕容秋水的傀儡趙乾捷還會是誰!

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千裏鴻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丁玉展是個混蛋,他不怕他分毫,但現在居然趙乾捷和他一起,那麽就等於慕容秋水這事有份。

難道慕容世家和丁家沆瀣一氣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出現。

立刻脊背上傳來一陣冰涼,那是因為連夜狂奔,被露水和汗水打透的衣服粘了回來,只是此刻才感到那直入骨髓的寒冷和不適。

閉目凝思很長時間,千裏鴻攥緊了拳頭,大吼道:「你們想要怎麽樣?」

不再是你,而是你們了。

「你!」丁玉展終於低下了頭,他指著馬隊中間的千裏鴻叫道:「跟我走一趟。咱們喝喝酒!」

「公子,屬下就算死也要拼得讓您脫生!」千裏鴻的護衛頭領低低吼了一聲,接著他轉頭低聲命令道:「一會聽我口令。我們集體朝前突圍,瞅空讓公子上馬,他突圍後我們立刻斷後死戰。武當恩義就在今日成仁!」

這命令仿佛是拂動了蛟龍的逆鱗,人人精神一振,熱血回湧,馬頭間的霜刃寒劍立刻爆裂出一股無聲無息的殺氣,波濤般朝四面八方撲了過去,敏感的馬群好像感到了自己突然陷身在了嗜血的虎豹之群中,立刻騷動不安起來。

別人還沒看出端倪,但百戰之士丁玉展看著底下好像有了異狀的馬群,卻眉頭一皺,冷笑起來,他叫道:「老千,不就是喝杯酒嗎?又不是要你命,別動不動就要拼命,你的命可值錢得很。」

趙乾捷聽了這話,一楞,很快他也反應過來,喊道:「公子莫要沖動。這批人並非烏合之眾,裏面摻雜的高手之精銳怕不在你武當精英之下。況且我們占據地勢先機,以逸待勞,你們只是徒去取死而已。就算您部下銳不可當,舍命相救,讓您突圍而跑,您已經奔馳一夜,馬力可能逃得開我手下歇息一晚的三十鐵騎?我發個誓,我們只是請公子暫歇幾日,斷不會傷您一根寒毛。」

千裏鴻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害怕,他並不懼見慣了的殺場,他只是難以決斷。

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丁家和慕容合作之收益都小於和武當合作,怎麽可能和慕容一道要來和自己作對?

要是丁三真是混蛋到家,只靠著和慕容秋水的哥們義氣就和他的手下合作,但剛才那手下又言之鑿鑿的發誓,雖然誓言不可信,但他們一開始就大可用巨石弓箭來個不宣而戰的突襲,此刻卻圍而不打,擺明了想讓自己活著。

「公子,不要信他們!您時刻準備上馬,我們馬戰步戰護您突圍!」他的護衛統領低聲道。

千裏鴻沒吭聲,這是擺了擺手,然後卻擡頭朝山坡上的兩人叫道:「我留下?可以!但你要放我的手下走,如何?」

「公子!不能這樣,我們不走!」丁玉展趙乾捷還沒答話,千裏鴻自己的手下卻驚呆了,馬上這狂吼在馬群裏爆炸開來。

千裏鴻沒理手下的泣血呼號,他揚起頭,繼續大吼一聲:「怎麽樣?」

「我有點喜歡你了,老千,呵呵。」丁玉展哈哈一笑,轉而厲聲回應道:「可以!」

「請讓屬下跟隨公子!」噗通一聲,一個護衛雙膝跪地,雙手緊扣地面大叫道。

「刀山火海,屬下不敢離開公子!」好像起了一陣風,武當陣中的高手們如同被風吹低的花叢一般,紛紛跪地。

「第一,打不過;第二,逃不了;第三,你們活著還能報信;第四,這次我離開武當之前就立了遺書的,此刻…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千裏鴻的聲音平靜得如杯中之酒,波瀾不起。

回頭看了一眼冷冷站在自己身後的千裏鴻,再低頭朝下看看路上那群肝腸寸斷依依不舍的武當戰士,丁玉展笑道:「寄語貴掌門,我就在郡城等著,何時見到章高蟬人頭,何時公子返山。」

「狗娘養的!」話音未落,背後的千裏鴻暴跳起來:「原來你們想要的是這個!」

確實沒人想要千裏鴻人頭。

楊昆從來沒離開過郡城,只是不方便自己出頭做這件事而已,有什麽比讓一個無欲無求的大俠去取罪人的人頭更得體更光彩的呢?

章高蟬這種人不能被掌握在武當手裏,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江湖六雄就和慕容秋水異口同聲般地叫了出來。

但慕容世家也沒能殺得了刺客章高蟬,僅僅讓他身負重傷而已,現在不知這個鬼神般的家夥在什麽地方。

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唯一可以找的只有武當而已。

那麽只能用武當來完成殺神這件事了。

楊昆幾乎和來談判的趙乾捷一拍即合。丁玉展也隨即立刻變了口號,一群他追隨者馬上頭上就有了「為武林殺魔除害」的俠義光環。

趙乾捷有千裏鴻逃亡路線的情報,楊昆立刻讓丁玉展前去捉拿,以便脅迫武當交出章高蟬首級,他的原話是:「往日裏都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此刻,我們是用別人的孩子套別人的狼,世間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嗎?」

丁玉展倒是不解地問楊昆:「我們怕武當太強以致於要綁人勒索,但慕容老二為何也沒想要千裏鴻的人頭?他們應該不共戴天啊。」

「誰說他們不共戴天?」楊昆笑得很燦爛,耐心給未來家主解釋道:「千裏鴻需要戰爭,慕容秋水一樣需要戰爭,他現在剛坐上家主寶座,急需戰爭來建立功業和名聲,也方便自己名正言順地提拔自己勢力。他不怕千裏鴻,但如果千裏鴻殞命,萬一武當高明海那樣的人出來主政,這戰爭怕是打不起來了,再如果加上一句:千裏鴻已經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希望老友慕容世家包涵,這豈不是讓慕容秋水打落牙齒和血吞了?此刻,千裏鴻父子已經損失很大,就好比賭桌上輸了太多,除了繼續賭下去,別無它法,無從回頭。否則非但以往損失拿不回來,自己小命也難以保證,因為他們屁股在武當掌門寶座上已經不穩了。因此慕容秋水非但不會動千裏鴻一根寒毛,怕是還要護著他回武當好名正言順地大幹一場。」

「他在選擇自己的敵人。這小子,越來越狠了。」丁玉展搖頭嘆道。

楊昆的笑容消失了,他也嘆了口氣:「本來誰家家主被刺都是幫派巨大的損失和失敗,但這次慕容龍淵被刺,不僅家主之位順理成章地到手,而且他大哥以弱勝強消滅武當遠征軍的勝利戰果都被他安然接手,這次刺殺不僅不是損失和失敗,反而給他送了驚天大禮,我看,武當和慕容世家都在他掌心裏蹦跶呢。」

丁玉展呵呵笑了一會,凝神說道:「看來老爹這次打算坐收漁翁之利的盤算很危險,要是我,要考慮直接插手真正幫助武當對付慕容秋水了。」

楊昆欣喜地拍了拍妻弟的肩膀,笑道:「我們想一塊去了,我正給家主寫信呢。不過他們兩家對戰還給了我們不少時間,我們仍有餘力和時間做原來的計劃。」

丁玉展這一刻出神沈浸在對戰略的回憶之中,沒料想身邊的千裏鴻突然對著自己的手下大吼起來:「告訴我爹!千萬不要殺章高蟬!也不用為我浪費絲毫精神!全力攻殺慕容世家,若我們成功,則坐擁最強戰力和武神,天下無人敢動我們分毫!」

摁住肩膀一把把他拉了回來,丁玉展難以置信地問千裏鴻道:「我這不是動你了嗎?你這家夥還真固執啊,這種時候還王八吃秤砣?」

「呸!」千裏鴻一口痰吐在了丁玉展臉上,大罵道:「你狗屁大俠啊!靠著俠義騙人給你賣命做事,你這個丁家的死騙子!」

「帶走!帶走!」丁玉展尷尬地擦著臉上的痰跡,指著千裏鴻背後大罵道:「你這雜碎!怪不得我三歲時候第一次見你就打了你,你這個三歲就惹人厭的家夥!」

※ ※ ※ ※ ※

王天逸終於還是沒回家,他在小旅店的床上被人叫醒後,卻不得不呆在飛鷹樓後院的一個小偏房。

現在這裏是林謙的總部了。

看著面前的珍饈美酒,他不禁啞然失笑,肚裏暗道:「剛破籠而出才幾天,又被囚了,只不過林羽換作了林謙。」

林謙剛到,屁股還沒坐熱椅子,就命令將錦袍隊所有戰士分開軟禁。

沒有反抗,甚至連咒罵都沒有,不是這些一夜之間就成為驕兵悍將的高手武品人品都好,以致於還沒習慣飛揚跋扈的生活,而是還沒來得及。

收覆建康的英雄是一回事,殘軍又是一回事,他們就算不是遍體鱗傷,也是連罵人或者發狠話的力氣都沒有,大部分人是從被窩裏被叫起來的。

當然包括他們的頭子王天逸。

但王天逸沒打算罵人,他心情好得很。

收覆建康還是其次,關鍵是經過那一夜的慘烈大戰,從水上殺到陸上,已經徹底擊垮了昆侖,三爺慕容成眼前再無一個敵人,完全可以騰出手來全力支援易老了。

至於林謙,王天逸不信他會沒事找事地去打慕容成。就算慕容成只剩他一個人坐在建康這座城的另一邊,林謙的腳還是連界線都不會踩,這不是痛打落水狗,而是發動幫派戰爭。林謙這樣的墻頭草不可能是在自己老窩激戰正酣的時候,巴巴跑來挑起戰火的,除非他腦子吃屎。

況且,慕容成經過此戰,怕是聲望如日中天了吧,誰敢惹他?看這位大公子以其至高尊貴之體,居然可以赤膊浴血始終沖殺在最前,也真叫人敬佩萬分。有他做恩師盟友,鋼鐵三角就算不在,江南雙雄舍成月其誰?

想到這裏,王天逸心滿意足地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瞇瞇地慢慢喝著。

這個時候,有人輕輕敲了三下門,然後不待王天逸回音就自己推門進來,卻是看守他的一個商會高手,他恭恭敬敬地對一條腿翹在桌子上的王天逸鞠躬致禮,然後才稟告道:「稟告司禮,林總管管家江寒先生要見您。」

「扯什麽?」王天逸並沒有把桌子上的腿拿下去,他收起了笑容,惡言道:「我不是在坐牢嗎?見我還用稟告嗎?!」

一聲長笑從那守衛後面響起,一個白面書生模樣的人長身而入,和守衛並肩站在一起,也是先畢恭畢敬的對王天逸鞠躬致禮,說道:「小人江寒拜見司禮。」然後擡起臉來笑道:「司禮吃睡還好?」

林謙曾經就是暗組的二掌櫃,後來又在建康一起共事,天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王天逸豈有不知道林謙心思的道理。

他林謙急吼吼地跑過來,不就是看著這邊敵人都被宰光了,看自己一只無主孤軍,地位身份都比不了他,所以著急過來摘桃子的嗎?

摘就摘唄,老子的眼睛可沒盯著建康這一畝三分地!王天逸暗笑:自己做得比自己想的還要好,任務已經完成,我的手下也幾乎全打殘了,剩下的交給豪傑慕容成就夠了,你想搶就搶,就算你林謙殺了我能怎麽樣?況且你有膽子殺功臣嗎?哈哈,老子還算是長樂幫的大功臣呢!

肚裏暗笑,臉上卻唰的一下拉了下來,王天逸狠狠地把手裏酒杯砸向江寒腳面,江寒一驚之下蹦了起來,哢嚓一聲,腳下頓時瓷片亂飛,那邊王天逸已經捶著桌子吼叫起來:「老子給長樂幫流汗流血,拎著脖子殺敵!你們這種狗東西卻把老子當犯人一樣關著!你……」

江寒已經站穩了,面對王天逸的破口大罵,卻不怒不羞地笑嘻嘻道:「哎呀,司禮,您可誤會我家總管了,您是大功臣,誰敢關您?不過是請您協助調查一下叛逆作亂的事情而已。」

說罷,笑瞇瞇地過來替王天逸換了杯子,親自站在一旁給他斟滿酒。王天逸知道他只是林謙的鷹犬,並不能主事,見好就收,再說破口大罵也是需要體力的,現在他走路渾身都肉疼,哪裏有閑情逸致罵人取樂,於是裝作氣哼哼地繼續喝酒吃菜。

「說吧,這次想幹什麽?」王天逸問道。

江寒馬上躬身笑道:「有件事要請示司禮……」

「請示個屁,不就是又要拉我出去審問!」王天逸冷笑道。

「哪裏的事情,呵呵。」江寒笑得很開心。

這種審問王天逸已經經歷了好幾場,想起來卻就想大笑,因為他看到了林謙那群手下那種找不到下嘴之處的郁悶模樣。

※ ※ ※ ※ ※

問:為啥敵人對你錦袍隊婚禮如此熟悉?導致建康骨幹幾乎一夜之間全死光?而你作為新郎卻一點事也沒有。

王天逸先大怒:老子娶得是武當千裏鴻的義女,昆侖掌門的義妹,你見過有連親家什麽情況都摸不清的嗎?你見過不讓親家上門走動的嗎?

接著垂淚:我妻冒死通知我危險,以致於被秦明月這狗賊毒死!

最後再次大怒:此事就連昆侖中人都一清二楚,你可以去查!

問:為啥章高蟬要把你的父母送交給易月那邊,而非幫主那邊?你是早和易月有勾結還是意圖勾結?

答:這正是我和昆侖不共戴天的原因之一。但忠在孝前,我身為長樂幫的人,深受幫主和少幫主的大恩,自當銜草接環報效……(被打斷)

問:你既然和昆侖不共戴天,那為什麽你會毫發無傷地逃離他們掌握?

答:我知道我死了你們才高興。

問:你知道不知道擅自和慕容成簽約就是叛幫大罪?誰給你資格讓你和慕容成那樣的人簽約?如果沒有我林謙,你替慕容成辦了敵人,慕容成再消滅你,豈不是建康又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什麽?你不信慕容成會消滅你?你和他什麽勾當?你是不是易月的蛇?

答:慕容成屠我婚禮殺我同袍,也是我不共戴天之大敵。我甚至在宋家埋下火藥就準備將建康群獠一起送上西天!但為了幫派利益,我拋棄個人仇恨,忍辱負重地和其簽約。我家破人亡,孤立無援,在建康率領一群老弱病殘孤軍死戰,視死如歸,從大江一路血戰到路面,那時候你們在哪裏?啊?我們為長樂幫拎著腦袋死戰的時候你們在哪裏?現在你他媽的站在用我們的血換來的地盤上居然……你他媽的居然還敢懷疑我是蛇?(站起來開始動手,被客氣地制服)

看著被自己一拳搗得滿嘴血的審判官,他正躺在地上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面子上怒不可遏的王天逸卻在肚裏冷笑:「你們能奈我何?敢奈我何?」

「幹脆殺了這雜種算了!他居然在審問的時候大打出手!」原長樂幫建康商會護衛頭領兼長樂幫建康飛鷹鏢局第一掌櫃──席濟航正滿臉怒氣對著林謙說道:「以他錦袍隊司禮的級別和身份,哪一條允許他和敵人主帥簽訂地盤協議的?這是越權,而且對方是霍長風的死敵慕容成,這簡直是不折不扣的謀逆!這就是死罪!」

看著暴跳如雷的親信,林謙笑了笑:「不管謀逆還是越權簽約,不要忘了一條,他成功了。」

「成功就能免罪嗎?」席濟航拍了桌子。

「當然可以。不擇手段,只要成功就行,一俊遮百醜。」看了看含笑不語的林謙,管家江寒插嘴道:「他孤立無援,除了找面對覆叛的昆侖一樣一籌莫展的慕容成,他還真找不到一個盟友,要是在老霍面前論起來,說不定還會認為他就是一個大大的忠臣呢。幫主說你行你就行,很簡單,這家夥知道這點,所以有恃無恐,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那怎麽辦?總不能放過這小子吧?」席濟航反問道。

「唉,老席……」林謙嘆了口氣,笑了起來:「你經常有點一根筋,我們只要拿到我們想要的,這才是目的,殺他與否只是手段,別總咬住了東西就舍不得松口,忘了自己原來是想幹嘛的。」

「可是,不搞掉了他,我們只能拿到點殘羹冷炙,搞不到所有。現在他完全攥在咱手心裏,不能放手,要知道他也是建康起家的,我們也把這裏當家,別養魚養出條鱷魚來。」席濟航哼哼的說道。

「不能硬搞。」江寒說道:「下手太急,容易被人看做是嫉賢妒能,在揚州也不好交代,必須有鐵證。」

「王天逸有恃無恐尖嘴利齒,嘿嘿。可是,」林謙笑道:「他不是一個人,總有人會開口給咱們需要的東西。」

「從外圍下手搜集證據?掌櫃的高見。」江寒恭維道。

「他手下能有這種證據嗎?」席濟航有些疑問。

林謙閉目凝神,嘴裏吐出的音調卻寒入骨髓:「這個人出道是從背叛師門青城開始的,後來加入暗組,但接著為了榮華富貴又背叛了易月,投入霍長風懷中。

看出來沒有,他每次地位高升都是靠著背叛。

在霍無痕身邊也是個馬屁精,為了巴結少幫主,居然去學種花習畫畫。

這種寡德廉恥的小人要是真像他說的那樣,為了忠誠而不惜忍辱負重浴血死戰,那真是見鬼了!

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原本就是易月埋下的暗子,協助慕容成本就是他的任務;二是他真的勾結了慕容成,簽約以及替慕容成水戰武當精銳,都是為了自己賣個好價錢的。

無論是哪種情況,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手下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就算他做得漂亮,什麽都沒有,但他無論忠於易月還是得罪易月,從婚禮那次屠殺對方掌握情報之精準來看,他身邊必然潛伏著易月的人,如果能揪出這些人來,他也脫不了幹系。要知道現在霍長風聽到夜鶯二字就渾身發抖,連暗組出身的人都被趕出了他的親衛隊。

就從他手下撕開缺口吧,給我狠狠地查,尤其是和暗組有淵源的,一個都不要放過,呵呵。」

「掌櫃說得太好了,屬下欽佩無比。」席濟航讚道。

江寒補充道:「現在對面,慕容成已經完蛋,我們可以請新任的建康總管幫忙協查,希望他們感興趣。」

「人走茶涼,慕容秋水已經得勢,怕是心思全放在坐牢屁股上,他大哥幹得事情未必會上心,試試吧。」林謙撇了撇嘴。

「還有,王天逸該如何處置?仍是羈押嗎?」說到這裏,江寒面有難色:「現在建康武林中有些不好的傳言,說我們想……」

「讓我想想。」林謙陷入了沈思。

第二天,江寒就來找王天逸了。

面對王天逸的質問,江寒笑得好像一朵花一樣:「什麽審問?怎麽會啊,我們總管請您過去商議一件大事。」

※ ※ ※ ※ ※

對林謙,王天逸很是謙謙有禮,林謙對他也熱情無比,甚至是主動上來扶著司禮上臺階。

「你立了大功,但按幫主的意思不得不審查反賊同黨,但現在大戰剛畢,高手傷亡慘重,把你關在這小小的建康是耽擱你的才能啊,也是長樂幫的損失。天逸有什麽想法啊?」林謙問道。

「放我了?」王天逸肚裏冷笑幾聲,面上卻趕緊抱拳作揖,連稱感謝,說道:「現在城裏還有一些武當昆侖匪類,旁邊慕容成虎視眈眈,屬下想趕緊出來,招兵買馬補充高手,盡快啟航直撲揚州,殺盡易月等逆賊奸臣,為幫主盡忠。」

「忠勇可嘉。」林謙大笑道,轉而卻道:「我知道你能力卓著智勇雙全,但揚州不方便你去,你知道,幫主已經下達嚴令,命各部屬嚴守崗位,嚴禁擅歸揚州,違者以通敵謀反論處。不過,眼下有一件大事正需要你這樣的幹才去做。」

「什麽事?」

「剛接到幫主信函,命我們建康部就近協助慕容世家追殺昆侖掌門章高蟬。」林謙拿出一封公函遞給了王天逸,笑道:「這種重要任務非你莫屬啊。」

王天逸卻是一楞,問道:「不是我們要主殺章高蟬嗎?他襲奪我們的建康,怎麽成了我方協助慕容世家了?」

「啊?哦,呵呵」林謙拍著自己腦門笑了起來:「我都忘了你不知道這幾天江湖大事,也不怪你,江湖風雲瞬息萬變,一日之間就能滄海桑田。都怪我都怪我。」

說罷,林謙把章高蟬刺殺慕容世家家主得手,慕容秋水暫領家主之尊位,發誓要為父報仇雪恨的情況說了一下。

「看見沒有,慕容世家比咱們還要倒黴,所以我們賓主易位。」林謙談得很輕松,但王天逸一顆心卻幾乎要駭得停頓了。

在林謙說話之後,王天逸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用緊張到嘶啞的聲音問了一個問題:「慕容成呢?」

「哦,具體咱也不知道,反正據說犯了不知多少條家規,被奪權囚禁了。最後如何處置那是人家的大秘密,哈哈,咱就更不知道了。」林謙哈哈一笑:「真能耐,想騙千裏鴻不惜拋出老爹當誘餌來。但沒想到千裏鴻這廝真讓人去幹了。真是針尖對麥芒,一對亡命之徒,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怎麽樣?你意下如何啊?」看王天逸楞楞地好久沒說話,林謙問道:「這可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啊。」

「要不,你就繼續住在家裏等調查結果。」林謙冷笑了幾聲接著說道:「你知道我收覆建康事情萬端,人手匱乏,對處理調查你們這事是力不從心,怕是你有得等了。」

這一刻,如同被雷擊中,眼前的光輝前景再次又遙遠到模糊,王天逸恨不得手刃千裏鴻,把他大卸八塊。

除了去還能如何?建康這邊唯一能動的棋子就剩自己了。

「屬下願效犬馬之勞。」王天逸拱了拳有氣無力地說道。

當然吃人不吐骨頭的林謙不會這麽輕易地把王天逸放出效力,他還有諾多條件,第一,王天逸不能攜帶自己部下,因為他們還都在協助調查,林謙只指派了七八個他的人跟著王天逸,這對於對付武神那種鬼神般的高手簡直是送死的,別說找到了上去擒拿或者誅滅了,估計看見了只有掉頭而逃的份;林謙對這條很有理有據地解釋道:派出人力如此之少,是因為丁玉展已經打出了誅滅魔頭章高蟬的旗號,他手下高手雲集,而且各個門派包括慕容的人還在朝他匯集,王天逸只要去找他協同剿滅就行了。

第二,因為王天逸清白未定,王天逸需要立下軍令狀作為林謙派他出戰的補償,林謙倒沒有讓王天逸不成功就成仁,只是說在沒有拿到長樂幫大敵章高蟬首級前不得收兵,這簡直是玩笑,就靠著七八個人,幾把刀,就要拿他的首級?別說拿不到,就算能拿到,其他勢力能不和你搶首級嗎?壓得住誰?

「完不成,嗯,降職記過?」王天逸木木地審了一遍那軍令狀,習慣般地問道:「要是我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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