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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節 老姜彌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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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世北趕緊說道:「不錯,正是程先生,他俗家名字是程鐵心,化名為程銀傑,因為幫助沈家主打理府中事務,他又行事低調,你們幫派太小……咳咳,你們幫派和他們沈家打交道不多,所以不知道,但那腰牌卻是真的無疑,我是清楚,了解各大門派的高層人物是長樂幫幫眾的必修課,你們不要懷疑了。程先生昨天沒有給你們說實話,自然也是有他的苦衷,希望你們諒解。」

「程先生,昨天多有失禮,請包涵,但我確實……」王天逸的話沒說完,程鐵心就打斷了他:「你們倆一定好奇,為何我會如此狼狽,而且連真實身份都不告訴你們。其實那程夫人並非我的夫人,而是我的少主人,也就是沈老爺的獨生愛女──沈凝竹!本來我陪同小姐是來江南游玩的,這一路上,大幫派戰爭早就停息很多年了,我們沈家也和沿途各個門派關系都好,江南也一向安全,所以我們都大意了,未料想居然有狂徒垂涎小姐的美色,敢攻擊我們!措手不及之下吃了大虧,只好找長樂幫以及沿途各位武林熱血青年幫忙。」

說完,程鐵心就進了小姐的屋裏,過了一會,那風華絕代的沈凝竹翩然而至,對俞世北、左飛、王天逸款款行了個萬福,說道:「小女子沿途有勞各位義士了。昨晚多謝左少俠和王少俠的俠義相助。」

俞世北本來沒有見過沈小姐,現在一見,也是呆若木雞,而左飛本來一見沈小姐可能要出來,就又是拉衣服,又是整頭發,等小姐行完禮,眼睛只盯著沈小姐了,連說話都忘了,只有王天逸答道:「小姐不必多禮,都是武林同道,出手相助是應該的。」

翠袖在後面把小姐扶起來,一邊對俞世北和左飛大吐舌頭,一副不屑的表情:「看什麽看?!沒見過美人嗎!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餵狗!哼!」

俞世北本來陶醉到極點,但翠袖最後一句話讓他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這不是別人的閨女,這是那個沈放的女兒!那個出了名的殺人都不找借口的沈放!他一下就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視的坐直了身體。

沈凝竹噗哧一笑,和翠袖回去了,程鐵心看了看頭都不敢扭的俞世北、口水都流出來了的左飛,還有看來如坐針氈的王天逸,他笑道:「我們家老爺治家嚴謹,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更難得刺繡、廚藝也是精通,性情溫柔賢淑,真可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因為小姐最近心情不好,她平生又極少出門,這次是特地讓小姐來風景如畫的江南散心的……」

「沈小姐花落誰家啊?程先生?」左飛失神落魄的問道,這次他用了「先生」的敬語。

「實不相瞞,小姐年方二八,尚未婚配。」程鐵心這句話簡直讓左飛高興壞了,程鐵心又說了一句:「因為老爺眼界高,雖然提親的人踩破了門檻,但一來很多不是武林中人,不對老爺胃口;二來有的雖然是武林中人,而且還是大門派的公子什麽的,但都是被錦衣玉食慣壞了的繡花枕頭,你想我們沈家什麽都不缺,看重姑爺什麽?老爺自己南征北戰,看重的是少年人的沖勁和闖勁。所以呢,臨來前,老爺特別交待,讓我留意一下武林中的青年人有沒有智勇雙全忠厚老實的……」

左飛一顆心跳的都嘣嘣響,「他說的不就是自己嗎!」,激動得臉都紅了,想說話,胸腔卻有一團氣漲的肋骨都痛,竟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程鐵心看在眼裏,心裏卻在冷笑:「左飛上鉤了!俞世北不用理他,這是長樂幫的事情,他必須保護自己,否則長樂幫能把他的皮扒了。這個王天逸看起來沒聽見我說話啊,難不成絕世美貌都沒有迷住這個小孩?不成!一個都不能少!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安全,自己的職責只有一個──保護小姐安全!」

「所以呢,天逸和左飛啊,你們就留下幫幫忙吧。很簡單的事情,就是到達建康或者揚州,一路上說不定什麽事情都沒有,這是長樂幫的地盤,滿地都是長樂幫的人,說不定走個一兩天就遇到了長樂幫的大部隊,那就安全了。就是那些狂徒,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們只能得意一時而已,等我抽出手來,把他們都放油鍋裏炸了!哼,敢動沈家的人,嫌命多嗎!」

「沒問題,沒問題,我沒問題……」左飛反覆的說著這句話。

「左飛,還是走吧,這不是我們的事情……」王天逸說道。

程鐵心暗想王天逸這小子看來沒有動心啊,他用一種長輩開導晚輩的口吻對王天逸說道:「天逸,你可能不知道現在武林中出人頭地有多難,你去過揚州了吧,肯定見識了長樂幫的風光,他們二十年前根本不存在,但現在已經是武林七雄之一,上層人物都成了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了,他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都是小角色,是打出來的富貴,但現在大的幫派戰爭很少,從戰爭中爬起來的機會不多。如果按部就班,你想想那麽多傑出的青年才俊,那一年你才能被上級看到?告訴你,我手下幾百號人,很多年輕人根本叫不出名字來。所以有機會就要抓住,不管什麽樣的機會,你聽過楊昆這個名字嗎?現在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但你知道嗎?他怎麽爬起來的?當年他是一個幫派的少爺,那幫派小的很,後來犯了事情,丁家和官府聯合把他們剿滅了。楊昆則成了一個死囚,但這小子被丁家的大女兒丁曉俠看上了,成了丁家的姑爺,現在你看看他多風光,機會來了就要抓住!平常你有機會和沈家小姐見面嗎?如果不抓住那就是傻子了。」

程鐵心暗示王天逸要接近沈凝竹,左飛馬上不高興了,但王天逸是他的朋友,他還沒想到該怎麽暗示王天逸不要和他搶,王天逸已經說話了:「程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確實沒有非分之想。因為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不僅這個,而且我武藝也稀……」

看王天逸那種樣子,程鐵心以一種上級教訓下級的口吻說道:「哎,你這個小哥,怎麽這樣沒膽子,你身為武林中人沒膽怎麽行?!武林中人幹什麽的都有,但就是沒有做乞丐的!因為我們比一般人強太多了,再差的武林中人也不用像一般人那樣沒路走去做乞丐!學了武藝幹什麽?不就是為了富貴嗎?你問問你見到的武林中人,哪一個都會告訴你『富貴險中求!』大街上會有銀子給你撿嗎?!這麽一點小事就把你嚇成這樣了?看看你好朋友左飛,人家一直笑嘻嘻的不把敵人放在心上,武林中就是這樣的年輕人能出頭!」

「我一直膽小。而且我的任務是護送壽禮到青城。」王天逸真的很誠懇的承認了。

程銀傑楞了片刻,武林中人他見得太多了,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最恨別人說自己膽怯。哪怕是最怯懦的人往往嘴皮子都硬得很,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武林中人幹得大多都是刀頭上舔血的職業,真的是危險,膽怯是要不得的。難不成你去應聘鏢師、應聘保鏢、甚至應聘護院,你說自己膽怯?誰會雇你?!但誰不膽怯?但誰不吹自己不膽怯?不想賺銀子?不想在同僚面前長臉?至於遇到危險會不會掉頭就跑那是和嘴上說的另外一回事情。真是怕的不行,武林中人也會找別的借口:「最近身體不好。」「最近練功岔氣了。」「太忙,你這個活我推薦個人給你吧。」「你這個活在南方,我最近舊傷發作,見不得潮氣。」反正誰也不會去查你,大家都要面子嘛。承認自己膽怯或者被別人說膽怯那簡直就是否認自己的價值,就像一個書生被人說自己字寫得像狗爬的一樣,更別說自己承認自己字寫得像狗爬的一樣了。

但這個王天逸根本沒找借口,「我一直膽小。」一句話把程鐵心堵了個半死,「越是年輕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越以為自己了不起,這個王天逸和左飛武功相差不多,怎麽這麽年輕就學會『就地打滾』這種流氓招數了?看起來人也正派啊。激將法不管用。」程鐵心恨恨的想到。

程鐵心什麽人?他馬上換了一種口氣,一種大主顧到了一個小店的口吻:「天逸啊,我怎麽會讓你白幹?我這個人,你不了解,但你找認識我的人問問,說起沈家程先生,誰不翹拇指?都知道我恩怨分明,絕不讓人吃虧。這個忙並不難,只是個小忙,但只要你幫了忙,你要多少錢,開個價,要多少我給你多少!你那壽禮的價值我還沒放在眼裏,要武功的話,我隨手從沈家拿幾本劍譜給你,絕對比你的劍譜價值高十倍不止。如果想跟著沈家幹,沒問題,事成之後,你就直接跟著我回遼北,我保證你一年的銀子是你在青城幹活的最少十倍!而且江湖上的人除了七雄之外,見了你都是躬著腰的!我為什麽敢這麽說?因為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嫌沈家不在中原,離你家遠,沒問題,我給你寫薦書,你拿著我程鐵心的薦書,江湖上的門派任你挑!放心,他們肯定收你,誰不給我程鐵心面子,沈家也不會給他們面子!」

程鐵心越是這麽說,王天逸的心越驚:豐厚的許諾背後如果不是欺騙那就是可怕到極點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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