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九章 諾多精靈的逃亡 (1)

關燈
不久之後,大家全都在判決圈聚集;維拉們坐在黑暗中。不過現在瓦爾妲的星辰又在空中閃爍,空氣已經清新起來了;因為曼威的風驅散了死亡的濃霧,擊退了大海的陰影。雅凡娜起身站在依希洛哈上,這座綠色的山丘如今一片光禿焦黑,她用雙手撫摸著聖樹,但他們已經焦黑死亡了,她所觸及的枝幹斷裂墜落在她腳前。許多哀悼的聲音響起;這些哀悼者覺得自己仿佛被迫飲盡米爾寇倒給他們的悲傷之杯中最後的一滴殘渣。但事實並非如此。

雅凡娜在眾維拉面前開口,說:“雙聖樹的光芒已經死了,如今只存在費諾的精靈寶鉆中。他真是有遠見啊!即便是伊露維塔座前最厲害的大能者,對於某些事物,他們也只能完成一次,無法重覆。我所創造出來的雙聖樹之光,在這宇宙中我無法再造了。不過,只要有原先一點點的光,我就能使聖樹在樹根完全腐爛之前重新活過來。因此,我們的傷痛應當能夠得以痊愈,米爾寇的惡毒將會落空。”

於是曼威開口說:“芬威的兒子費諾,雅凡娜所貢你聽見了嗎?你願意答應她的請求嗎?”

在一片冗長的死寂中,費諾始終不發一語。終於,托卡斯忍不住了,他大吼:“說,諾多!有人能拒絕雅凡娜嗎?精靈寶鉆中所蘊藏的光輝,當初難道不是由她創造出來的嗎?”

但是工匠之王奧力說:“不要急躁!我們要求的是比你所知更大的事。讓他安靜地慢慢想吧。”

於是費諾開口了,他憤恨地喊:“微渺者跟大能者一樣,有些功績也只能完成一次,無法重覆,而他的心已經完全融入了。也許我能打碎我的寶石,但我再也無法做出同樣的寶石了。如果我必須打碎它們,我是在打碎我的心,那我寧可被殺,做第一個在阿門洲死於非命的艾爾達。”

“你不是第一個。”曼督斯說,然而當時無人聽懂他的話。四下又陷入一片沈寂,費諾在暗中不停沈思;在他看來,眼前自己正被圍困在一群敵人當中,米爾寇講過的話又回到他心裏——精靈寶鉆的處境並下安全,維拉們會打它們的主意。“他難道下也是個維拉嗎?”他心裏想:“他豈下也了解他們的想法?沒錯,盜賊最會窩裏反!”於是他開口大聲說:“我不會心甘情願交出這些寶物。如果維拉要以力強奪,那我就明白,他們跟米爾寇真是同一夥的。”

於是曼督斯開口說:“汝出此言,覆水難收。”妮娜聞言,起身走上依希洛哈,掀開頭上罩著的灰色鬥蓬帽,用她的淚水洗去昂哥立安的褻瀆;她為世界所遭受的苦難與阿爾達所受的蹂躪吟唱哀歌。

就在妮娜哀悼聖樹的時候,一群報信的使者從佛密諾斯趕來,這些諾多精靈帶來了新的噩耗。他們述說一陣令人眼盲的黑暗向北迎面撲來,有股可畏的無名力量行走在當中,黑暗就是由這股力量所發出來的。還有,米爾寇也身在其中,他前往費諾的家,在大門前殺害了諾多族的君王芬威,使這蒙福之地發生了第一起的流血慘劇;芬威之所以被害,因為他是唯一一個面對恐怖黑暗沒有逃跑的人。他們說,米爾寇隨後闖入了固若金湯的佛密諾斯,奪走了諾多族存放在該處寶庫中所有的珠寶,當然,也包括了精靈寶鉆。

費諾聞訊直跳起來,在曼威面前他舉手大聲咒詛米爾寇,將他命名為魔茍斯,“宇宙的黑暗大敵”,從今以後,艾爾達精靈只知道他這個名稱。費諾同時也咒詛曼威的召喚,以及他前來泰尼魁提爾的時辰,他認為如果自己留在佛密諾斯,就算最後米爾寇肯定也會殺了他,但他在悲憤交加的瘋狂中,必然會讓對方付出相當的代價。費諾咒詛完,立刻拔腳奔離了判決圈,沖入了黑暗中。對他而言,他父親比維林諾的光芒或他雙手所造舉世無雙的寶石更加珍貴萬分;不論精靈或人類,所有身為人子者,還有誰比他更珍視自己的父親?

在場的許多人都對極度痛苦的費諾感到難過不已,但他所失去的並非只涉及他一人而已;雅凡娜在山丘旁忍不住落淚,擔心那股黑暗會永遠吞噬掉維林諾之光的最後一絲光芒。雖然維拉們尚未全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但他們意識到是米爾寇從阿爾達外找來了幫手。精靈寶鉆已經被奪走了,在人看來,無論費諾會對雅凡娜答應與否,都為時已晚。但是,如果他在佛密諾斯的噩耗傳來之前,就先答應了雅凡娜的請求,那麽後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可能會完全不同。如今,諾多族的厄運正逐步逼近了。

與此同時,魔茍斯在維拉的追擊下逃到了荒涼的阿瑞曼。這片北方的土地和南方的阿維塔一樣,都是位在佩羅瑞山脈與大海之間;不過阿瑞曼比較寬,愈靠近北方的冰洋就愈冶。魔茍斯和昂哥立安急急穿越這片區域,經過濃霧滿布的歐幽幕瑞來到了西爾卡瑞西海峽,這個位在阿瑞曼和中土大陸之間的海峽,布滿了吱嘎作響的碎冰;他跨越了海峽,終於回到暌違已久的中土大陸的北方。他們繼續一同前進,因為魔茍斯無法擺脫昂哥立安,她的黑色雲霧仍舊包圍著他,她身上所有的眼睛也都盯著他不放;他們一同越過了專吉斯特狹灣北方的地區。如今魔茍斯愈來愈接近安格班的廢墟,他曾在安格班建立了他西邊最大的一座堡壘;昂哥立安窺破了他的指望,曉得他會想辦法逃離她的掌握,於是她把他攔下來,命令他實踐先前所答應的事。

“黑心惡魔!”她說:“我已經按照你所說的辦到了。但是我仍然非常饑餓。”

“那你還想要什麽呢?”魔茍斯說:“難道你想要把全世界都吞進你的肚子裏去嗎?我可沒這樣答應你。我乃是這世界的主宰。”

“我要的不多。”昂哥立安說:“我只要你從佛密諾斯奪來的全部珍寶。不錯,你曾說過你會雙手奉上。”

然後她便強迫魔茍斯交出身上帶著的所有寶石,他憤恨又勉強地一顆顆交出來,她便一顆接一顆吞下去;這些美麗的寶石就此永遠消失了。昂哥立安的饑餓與黑暗繼續有增無減,她的貪婪仍舊未被撫平。“你才給了我一只手上的東西。”她說:“那是你的左手。現在把你的右手張開來。”

魔茍斯的右手中緊緊握著精靈寶鉆;那些寶石雖然被鏡在水晶匣裏,卻已經開始燒灼他的手,使他緊握的右手疼痛不堪。雖然如此,他還是不願張開手來。“絕不!”他說:“你已經得到你該得的了。是我給了你力量,你才完成了工作。現在我不需要你了。這些東西不該你所有,你也不該看見。它們永遠歸我所有。”

可是昂哥立安已經長得非常龐大,而他卻因為釋出好些力量而身形減小。於是昂哥立安翻臉對付他,用黑雲將他纏緊,使他陷入她黏稠的蜘蛛網裏,將他層層捆縛,打算一舉勒死他。魔茍斯在痛苦中發出恐怖尖叫,那聲音在群山之間不住回蕩;因此,那地區又被稱為攔魔絲;由於他喊叫的回音從此存留在該處,因此若有人在那地區大聲喊叫,都會把它們喚醒,使位在大海與山巒之間的那整片荒地,充滿了痛苦呼喊的聲音。魔茍斯在那個時刻所發出的痛苦大喊,是北方世界有史以來所聽過最巨大也最嚇人的聲音;群山震動,大地顫抖,巖石紛紛崩裂墜落。在地底深處那些被遺忘了的地方,也都聽到了喊叫聲。在安格班的廢墟底下,那些維拉在急速進攻中沒有完全深入的漆黑地穴裏,仍有許多炎魔潛伏躲藏著,一直在等候它們主人的歸來。現在,它們迅速躍起,像一團烈火風暴疾掃過希斯隆來到了攔魔絲。它們揮動火焰的鞭子打爛昂哥立安的蜘蛛網,她見狀忍不住感到畏懼,隨即轉身逃跑,並且噴出大量的黑霧遮掩自己的行蹤。她從北方逃到了南邊的貝爾蘭,在戈堝洛斯山脈居下落腳,由於她在該處所散布的恐怖,那個黑暗的山谷日後被稱為蕩國斯貝谷,“恐怖死亡谷”。另外,早在安格班開始挖掘興建的年日,那個山谷中便來了一群長相如蜘蛛的殘酷邪惡生物,昂哥立安與它們交配,然後吞噬掉它們。即便是在昂哥立安離去,前往南方世界無人記憶之處,她的後代子孫仍然居住在恐怖死亡谷裏,繼續織吐那令人厭憎的蜘蛛網。關於昂哥立安的命運,沒有任何故事記載。不過有人說,早在很久以前,她那毫無止境的饑餓,使她最後也把自己給吞吃掉了。

因此,雅凡娜所害怕的,精靈寶鉆會落入寂滅之地的情況並末發生;但是它們仍在魔茍斯的掌握中。他在獲得自由之後,再度聚集所有能找到的猛將殘兵,進駐安格班的廢墟。他在那裏重新大興土木,挖掘更深更廣的地穴與地牢,並在它們的大門上方堆聳起三座巨大陡峭的山峰——安戈洛墜姆,從此以後,大量濃濁惡臭的煙氣便日日盤繞在山峰上。魔茍斯的野獸與惡魔大軍,還有長久以來一直不斷繁殖的半獸人部族,都在大地之中以倍數孳長茁壯。自此開始,黑暗的陰影籠罩了貝爾蘭。另一方面,深居在安格班內的魔茍斯為自己打造了一頂巨大的鐵王冠,並且自稱是宇宙之王;他將精靈寶鉆鑲嵌在王冠上,做為他君臨天下的標志。他的雙手因為碰觸那些神聖的寶石而被灼得焦黑,從此再也沒有覆原;不但如此,燒灼的疼痛永遠不會消退,他因疼痛所產生的怒氣也從來沒有減低。他戴上那頂王冠之後從來不曾取下,然而王冠的重量卻給他帶來要命的疲憊。除了一次秘密行動之外,他從來不曾離開他所統管的北方疆域;事實上,他很少離開堡壘的地廬洞穴,始終坐在他北方的王座上統治大軍。在他所有的統治年日裏,他也只親身出戰過一次。

如今,他的憎恨比起他在烏塔莫接近被擒的那段年歲裏更加深重,這股憎恨完全吞噬了他,而統治那群奴隸以及用邪惡的欲念激發驅使它們,也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不過他仍是一位維拉,他雄偉的力量始終存在,雖然他的莊嚴已經轉為恐怖,但是在他面前,除了那些最勇敢無畏,力量也極強大者,凡人皆會陷入充滿恐懼的黑暗中。

當知道整個追擊行動已經落空,魔茍斯已經成功逃離了維林諾之後,眾維拉在黑暗中依然長坐在判決圈中,所有的邁雅與凡雅精靈都站立在旁,默默流淚。但是絕大部分的諾多精靈都返回了提理安,哀悼他們美麗的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從幽暗海域吹來的迷霧,穿過朦朧的卡拉克雅峽谷,籠罩在城中的塔樓上,明登高塔上的燈光在這一片幽暗中顯得分外蒼白。

這時,費諾突然出現在城中,並且召喚所有的人登上圖納墾局處的王宮前;不過,判他放逐不準回城的禁令尚未取消,他的出現是公然反抗背叛維拉。因此,大批群眾迅速聚集前來要聽他會說什麽;於是,所有爬上山丘的階梯與街道都燃起了光,因為聚集過來的群眾皆人手一支火把。費諾善於詞藻,輕而易舉就可征服人心。那天晚上,他發表了一席令諾多族永生難忘的演講。他所說的話既兇狠又殘忍,充滿了憤怒與驕傲;聽到這些話的諾多精靈無下群情激憤,為之瘋狂。他絕大部分的憤怒與憎恨是針對魔茍斯而發,然而他所說的絕大部分內容,卻恰哈來自魔茍斯的謊言。這時的他,在遭受殺父之仇與奪寶之恨的雙重煎熬下,心神渙散幾近瘋狂。現在他要求所有的諾多精靈尊他為王,因為芬威已死,而他又極其嫌惡維拉的命令。

“為什麽?諾多族的全體子民啊,”他大聲喊道:“為什麽我們要長久服侍那些嫉妒的維拉?他們既不能保護我們的安全,又不能保護他們自己的領土不受敵人的侵害。雖然他現在成了他們的敵人,但是他們雙方豈非同出一源的兄弟?因此,覆仇召喚著我,不過就算事情下是今天這等模樣,我也絕對不會繼續跟殺我父親奪我珍寶者的手足兄弟住在同一塊土地上。但我不是這群驍勇善戰的百姓中唯一的勇士;難道你們不是在一夕之間失去了你們的君王嗎?再想想看,被拘禁在高山與大海之間的這塊狹窄土地上,你們還有什麽沒有失去?”

“這裏曾經光明盛放,而維拉卻吝惜把光帶給中土大陸,如今,黑暗覆蓋了一切。難道我們要待在這裏終日無所事事地悲傷,做一群幽暗的子民,在迷霧中懷念過往,將無用的淚水灑在不知感恩的大海上嗎?還是我們應該回自己的家?位在明亮星空下的庫維因恩,有甜蜜的流水,四周的大地廣闊無邊,自由的百姓可隨意來往其間。這一切都還在那裏等著我們,我們何其愚蠢地拋棄了它。來吧!動身上路吧!讓懦夫繼續留在這座城市!”他演說了許久,同時不斷催促諾多精靈跟隨他,靠著他們的勇敢去贏得自己的自由,爭取位在東方那片廣闊的土地,以免尚失時機。他所說的正回應了米爾寇的謊言,說維拉將他們騙到這地軟禁起來,好使後來的人類能夠統治中土大陸。許多的艾爾達精靈頭一次聽到有繼之而來的人類。“雖然這條路遙遠又艱苦,”他大喊著說:“但我們最後必得公平為償!告別奴役吧!同時也告別安逸!告別軟弱!告別你所有的珍寶!我們會再制造更多的珠寶出來。讓我們輕裝簡行,但是別忘了攜帶你的刀劍!我們將走得比歐羅米更遠,忍受得比托卡斯更久,我們的追擊將永不回頭。我們會緊追著魔茍斯直到地球的盡頭!他必要面對無止盡的戰爭和永不消逝的仇恨。但是當我們征服得勝,重新奪回精靈寶鉆之日,我們,獨獨我們,將成為那無瑕之光的主人,成為阿爾達之美麗與歡樂的主宰。再也沒有別的種族能夠驅逐我們!”

然後,費諾發了一個可怕的誓言。他的七個兒子也義無反顧地站到他身邊一同發下這誓言,他們出鞘的長劍在眾火把的照耀下,殷紅得仿佛染滿鮮血。他們一同發下一個無人可破、無人可奪的誓言,就算憑伊露維塔的名也不能;如果他們不遵守誓言,永無止盡的黑暗將臨到他們身上;他們指著曼威、瓦爾妲、以及聖山泰尼魁提爾的名為證發誓——若有誰敢奪取或保有屬於他們的精靈寶鉆,不論對方是維拉、惡魔、精靈或人類,包括尚未出生者,若有任何的生靈,不論偉大或渺小,是善還是惡,他們都將懷著覆仇與憎恨之心直追到天涯海角,直追到世界結束之日。

如此發下誓言的是梅斯羅斯、梅格洛爾和凱勒鞏,庫路芬和卡蘭希爾,以及安羅德和安瑞斯,他們都是諾多族的王子。許多聽到這可怕話語的人,都忍不住感到恐懼。因為誓言一旦發下,無論善惡,都是不能反悔的,它將緊緊糾纏著發誓者或毀誓者,直到世界結束。因此,芬國昐與他的兒子特剛開口駁斥費諾,兇狠的口舌之戰再起,憤怒使雙方再一次到達拔劍相向的邊緣。還好向來言語溫和的費納芬開口了,他想辦法使諾多精靈們冶靜下來,勸他們先停下來稍做考慮,因為事情一旦做了,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他的兒子歐洛隹斯,也以相同的態度勸說眾人。芬羅德則與他的朋友特剛站在同一陣線;但是,那天站在激辯的眾王子中唯一的女性,高大勇敢的凱蘭崔爾,卻迫不急待地想要動身。她沒有發下任何誓言,但費諾論及中土大陸的那一番話已經打動了她的心,她渴望去見識一下那片廣闊無防衛的大地,以及按照自己的意思統治一方疆域。跟凱蘭崔爾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芬國昐的兒子芬鞏,雖然他一點也不喜歡費諾,但對方所說的話也同樣打動了他的心;會跟芬鞏一同進退的還有費納芬的兒子安格羅德和艾格諾爾,他們向來如此。不過他們幾位都保持沈默,沒有開口頂撞自己的父親。

在經過一長串的辯論之後,費諾占了上風,聚集在該處的諾多精靈,大部分都被他點燃了向往新事物與陌生國度的欲望。因此,當費納芬再次勸他們不要沖動行事時,一股極大的反對聲浪響起:“不!讓我們出發吧!”立刻,費諾和他的兒子們開始著手準備出發。對那些膽敢走這條黑暗道路的人而言,幾乎無一能預見前途的景況。這整件事決定得實在是太倉促了;因為費諾不斷驅使他們,生怕他們的心一旦冷靜下來後,他那番話語的力量將會減弱,其他的勸言就會開始生效;況且,不論他話說得多麽高傲,他始終沒有忘記維拉的力量。然而沒有任何消息從沃瑪爾傳來,曼威仍然保持沈默。他不願禁止或攔阻費諾的意圖;因為眾維拉對自己被控對艾爾達懷有不良企圖,或違反他們的意願將他們囚禁在此的指責言論,深感委屈。因此他們現在只是靜坐觀看,因為他們仍然不信費諾有本事控制大批的諾多精靈聽從他的意願。

事實也的確如此,當費諾開始叫諾多精靈們整隊出發時,沖突立刻再起。雖然費諾說服了眾人離開此地,但這絕不表示所有人都同心一意尊他為王。芬國昐和他的兒子們向來極受群眾愛戴,如果他不跟著去,他的家族成員和大部分提理安的居民,都拒絕動身上路離開。因此,到了最後,大批的諾多精靈分成了兩隊,分別踏上了他們悲苦艱辛的道路。費諾和他的跟隨者是先鋒,但追隨在芬國昐之後的是更多的子民;芬國昐實在是違反了自己的智慧而動身的,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兒子芬鞏竭力主張要去,另一方面是因為他不願和自己的百姓分開,他們熱切想去,而他也不想讓他們被費諾輕率莽撞的說辭驅使。還有,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在曼威座前所說的話。隨著芬國昐一同出發的還有費納芬,他之所以動身,理由跟他哥哥一樣,但他卻是走的最勉強的一個。自從來到維林諾之後,諾多族已經增長成一支人口十分龐大的部族,不過這時還是有一小部分人拒絕上路:他們有些是因為深愛維拉(當中又以奧力為最),有些是因為深愛提理安城,以及他們在此地所制造的許多事物;這些拒絕離去的人,沒有一個是因為害怕道路危險而留下的。

不過,就當眾人高唱凱歌,費諾舉步要踏出提理安城時,曼威的使者終於到了,說:“你們要聽我的勸,不要跟從費諾愚蠢的決定。別再前進吧!這是一個邪惡的時刻,道路將把你們帶到無法預見的悲傷深淵。你們這場探險將無任何維拉會施以援手,但他們也不會攔阻你們;這點你們應該明白:你們是自由地來到此地,因此也能自由離去。但是你,芬威的兒子費諾,將因你所發的誓言而被流放。米爾寇所播下的謊言,你將在痛苦悔恨中一一忘卻。正如你所言,他是個維拉;因此你所發的誓言將完全落空,因為只要一亞尚存一日,你就無法勝過任何一位維拉,即使你所指著發誓的一如把你造得比現在還強三倍,你也勝不了他。”

費諾聞言仰天大笑,然後開口,不是對著傳令的使者,而是對諾多精靈們說:“好!你們這群英勇無畏的子民,會一舉放逐你們的太子和他兒子,然後回去過階下囚的日子嗎?如果有人願意跟我走,我會對他們說:你們對前途有悲傷的預感嗎?而我們在阿門洲已經看見何為悲傷。在這塊土地上,我們從歡樂走向悲傷。現在我們將做另一種嘗試:穿過悲傷找到喜樂,或至少找到自由。”

然後他轉過身來面對傳令的使者,大吼道:“你去告訴阿爾達的大君王曼威·蘇利繆,如果費諾不能打倒魔茍斯,至少他沒有呆坐悲傷終日,拖延著不去攻擊他。或許一如放在我魂魄中的那把火比你們所知的更猛烈。我對維拉的大敵所造成的傷害,至少會使那些坐在判決圈上的大能者聽了都大吃一驚。不錯,到最後,連他們都會來跟從我。再見!”在那時刻,費諾的聲音是如此大而無畏、剛強有力,就連維拉的傳令使者都忍不住向他鞠躬,表示得到了完全的答覆,然後離去;於是諾多精靈聽從了費諾。因此,他們繼續出發前進;費諾的王室成員匆匆趕在大隊之前,先到達了艾蘭迪的海岸,他們當中無人回頭再瞥一眼綠丘圖納上的提理安城,連一次也沒有。走在他們後面的,是速度較慢、較不急促的芬國昐的大批子民;這當中又以芬鞏走在最前面。殿後的是費納芬和芬羅德,以及好些諾多族中最高貴與最有智慧的精靈;他們一邊前進,一邊不斷回頭張望背後那座美麗的城市,直到明登·艾爾達麗瓦的燈火消失在濃重的夜幕裏。自今而後,他們比所有其他的流亡者都更加懷念自己所拋棄的歡樂,他們當中有些人因為舍不得遺棄自己創作的美麗物品,而將之攜帶著一起上路;這些東西,在迢遙長途中成為一種安慰,也成了一種累贅。

如今費諾帶領著大群的諾多精靈向北走,因為他的首要目的是緊追著魔茍斯的蹤跡。此外,泰尼魁提爾山下的圈納,位置鄰近阿爾達的外環,該區域的大海深廣難測,不過愈向北走,分開兩塊大陸的海洋便愈來愈窄,到了最北邊,阿門洲洲的阿瑞曼荒地與中土大陸的海岸幾近相連。當費諾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並與數人簡短商議後,他意識到接下來會有的情況,這麽大批的百姓是無法走完這趟遙遠的路程到達北方的,就算最後能到,同樣也無法渡海,除非他們有船接應;然而要建造那樣一支龐大的船隊,不知要耗費多少的年日與辛勞,更何況諾多精靈根本沒有造船的本事。因此,他歸納出一個解決辦法——說服與諾多族關系友好的帖勃瑞精靈加入他們的行列。他那反叛的心裏想著,如此一來,維林諾的歡樂將更加失色,而他向魔茍斯發動戰爭的力量將大為增強。於是,他匆匆趕往澳闊隆迪,對帖勃瑞族精靈展開他在提理安城所做的演說。

但是,不論他怎麽說,帖勃瑞精靈們始終不為所動。他們對這群情誼深篤的親族與友人竟要離去十分難過,因此他們所采取的動作不是幫助,反而是勸阻;他們不願出借任何船只,同時也不會違反維拉的意思,幫忙造船。至於他們自己,如今除了艾爾達瑪的海濱,完全不想在別處建立家園,同樣的,除了澳闊隆迪的王歐威之外,他們不想尊他人為主。而歐威從來不聽信魔茍斯的任何言論,更不歡迎他到自己的城裏來;他依舊相信,烏歐牟和維拉中的那些大能者,將會重新修覆魔茍斯所造成的傷害,黑夜將會過去,嶄新的黎明必要來臨。

於是費諾開始發怒了,因為他心中依舊害怕拖延;他對歐威不客氣地說:“你竟然在我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刻宣布絕交。想當初你們終於抵達這海岸時,曾經何等高興獲得我們所伸出的援手,一群幾乎兩手空空只知終日閑蕩的懦夫。若不是諾多精靈幫你們興建港口與城市,你們至今仍舊住在海邊的陋屋裏。”

但是歐威回答:“我們沒有斷絕與你的友誼。這乃是人在勸阻朋友的愚行時,所采取的措施。如你所言,當諾多族歡迎我們並施予援手時,阿門洲這塊土地就成了我們永遠的家,你我兩族便如兄弟般比鄰而居。但是我們的白色帆船並非來自於你。造船的技術不是諾多族教我們的,我們乃是學自大海的主宰;我們親手制造這些白色的木料,我們的妻女織就了這些白帆。因此,我們不會為了任何盟約或友誼而贈送或出賣這些船只。芬威的兒子費諾,讓我告訴你,這些船對我們就如寶石對諾多族一樣,它們是我族人的心血結晶,我們不可能再造出同樣美麗的作品。”

費諾聞言立刻轉身離去,他出到澳闊隆迪城外,坐在黑暗中盤算,直等到他的人馬到齊。當他判斷有了足夠的人手之後,便出發前往天鵝港,開始分派人員上到停泊在港邊的船,打算強行奪船出航。帖助瑞精靈當然反抗不從,他們把上前來的諾多精靈紛紛推下海去。於是,有人拔劍了,船上、港邊堤防上、燈下、甚至是港口雄偉的拱門下,很快便展開了一發不可收拾的激烈打鬥。費諾的人被擊退了三次,雙方都有不少人被殺;但是,這群諾多的先鋒得到了芬鞏及芬國昐的前鋒人員的增援,他們來到港邊發現居然已經開戰,而自己的族人紛紛倒下,於是在沒弄清楚緣由的情況下不分青紅皂白地加入了戰端;事實上,他們當中有些人以為帖勒瑞族是奉了維拉的命令,要把諾多族給攔截下來。

最後,帖勒瑞族被打敗了,澳闊隆迪的水手絕大部分都被惡意地殺害了。因為諾多族在絕望中變得十分兇狠,而帖勃瑞族又不如他們強壯,並且絕大部分人的武器都只是輕型弓箭。於是諾多族奪走了他們的白船,配置槳手盡可能地操控,將船沿著海岸向北劃去。事到如今,歐威只能呼喚歐希求助,但是他沒有來,因為維拉不準任何神靈以武力攔阻諾多族的逃亡。但是烏妮為帖勒瑞族的水手悲傷哭泣;大海因此發怒對付那群殺人者,許多船只被洶湧的波濤擊碎,船上的人也都全數葬身海底。關於發生在澳闊隆迪的那場殘殺親族的慘劇,在哀歌“諾多蘭提”——諾多的墮落——中有更詳細的描述,那是梅格洛爾在失蹤之前所作的哀歌。

即便如此,大部分的諾多族還是逃過了這一劫,當暴風過去,他們又繼續往前行,有些走水路,有些走陸路;但是他們愈往前走,前面的道路就愈險惡。在他們向前邁進了無數個黑夜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這片防禦疆土的北界,豎立在光禿荒涼的阿瑞曼邊界上的,是綿延不盡的山脈與寒冷。就在那裏,他們突然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俯視著整片海岸的巖石高處。有些人說那是曼督斯親臨,曼威不可能派出比他更大的傳令官了。他們聽見一個宏亮的聲音,莊嚴可畏,命令他們止步聆聽。於是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諾多族的大批百姓,從這一頭到那一頭,每個人都聽見了這聲音所說的咒詛和預言,這事後來被稱為“北方的預言”,又稱為“諾多的厄運”。預言的內容相當黑暗隱晦,諾多精靈當時全不明白,他們要等到那些禍患臨到他們頭上時,才會明白過來;但是所有聽到這咒詛降臨的人,既不能延緩也不會尋求命運和維拉的原諒。

“汝等將灑下無數眼淚;維拉將把維林諾圍起,你們將永遠被阻絕在外,就連你們哀歌的回音也無法穿越這些山脈。維拉的憤怒將籠罩著費諾家族,以及所有跟隨他的群眾,從西邊直到東方的盡頭。他們所發的誓言將會驅逼他們,同時又出賣他們,甚至奪走他們發誓要追回的那項珍寶。所有他們起初立意良善的行事,到最後都會以災難邪惡收場;親族彼此背信忘義,並且時時活在遭遇背叛的恐懼裏,這一切必會實現。費諾家族將永遠流離失所,遭受剝奪,一無所有。

“汝等以不義的方式流了親族的血,玷汙了阿門洲的大地。因此,血債血還,汝等離開阿門洲之後將活在死亡的陰影底下。雖然一如已經命定你們在一亞中不會死亡,也沒有疾病會侵害你們,然而汝等仍會被殺,而且必定被殺:或死於刀劍之下,或死於折磨之中,或死於悲傷哀痛;你們那流離失所的魂魄將返回曼督斯,歲歲年年永居該處,不斷渴望著你們所失去的軀體,就算所有被你們所殺之人為你們求情,也絕對得不到憐憫。至於那些仍然存活在中土大陸,沒有來到曼督斯的人,將隨著世界的衰老而愈來愈疲憊,仿佛有千斤重擔壓身;汝等也必衰微,在隨後而來那支年輕種族的面前,變得宛如一群懊悔的幽靈。眾維拉如是說。”

於是,許多人變得害怕又沮喪;但費諾聞言更是鐵了心腸,說:“我們已經發了重誓,絕非兒戲。我們會堅守這誓約。威脅我們的災難邪惡不知有多少,背信忘義不過是其中之一;但有一件事我還沒說:如果我們懦弱不前,或因懦弱而畏懼不前,我們終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