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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灰色天空,風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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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大街口警戒線一側,近百雙眼睛緊緊盯著最前方那三輛土黃色塗裝的坦克。

這個街口算不上喧鬧,空氣裏充斥著不安的味道。

密集而整齊的腳步聲來自於南面,稀疏而雜亂的腳步聲來自於北面。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著,對於數量、氣勢以及心理都處於劣勢的禁衛軍士兵來說,時間顯得如此漫長。他們不知道對方在等待什麽,然而忐忑的猜測在這種情況下毫無用處。

從高處看來,三十餘輛坦克每三輛為一排整齊的停在威廉大街的街口,後面則是數量更多的裝甲車和步兵。

越過這個街口,他們就將正式進入柏林市區。

吱啊……

當中間那輛坦克炮塔上的艙蓋毫無征兆的突然打開時,人們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鉆出坦克炮塔的是一位身著黑色坦克兵軍服的軍官,在這種光線下,禁衛軍士兵們沒辦法看清這個人的面孔和軍銜,但這邊所有的槍口幾乎在同一時間對準了他。

“鎮定!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槍!”之前那位騎兵少尉謹慎的叮囑自己的部下,他的聲音不大,不過足以確保在場每一個禁衛軍士兵能夠聽到。

坦克上那名軍官並沒有完全爬出坦克,而是采取坦克正常行進時的車長姿勢將小半個身體露在炮塔外面。他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回頭望了一眼後面的部隊。

最終,所有的坦克和裝甲車都停下來,這邊的道路被塞得滿滿當當。相對而言,守衛街口的禁衛軍部隊此時仍只有非常可憐的百來號人。

人們耳邊盡是坦克裝甲車的發動機聲,然而這裏卻讓人感覺安靜得可怕。

這個街口仿佛有種奇特的魔力,進攻方占據巨大的優勢卻遲遲不再前進一步,防守方的兵力正在不斷增加,然而仍舊顯得勢孤力單。

當一陣微微的嗡嗡聲從天空傳來的時候,坦克上那位軍官忽然發話了:

“禁衛軍的官兵們!”

這個聲音並不悅耳,但音量足以傳出一個街區。

“我們無意與你們為敵,但是我們今天必須通過這裏,我們要去懲治那些陰謀奪取皇位的人,吉安魯吉·威廉殿下才是真正的皇位繼承人!”

包括那位少尉在內的禁衛軍官兵們面面相覷,有關皇位繼承者的內情他們這些小兵自然不會知曉。

“如果你們打算與正義為敵,那麽就向我們開槍吧!但是,如果你們還算是帝國的軍人,還算是一個德國人,就給我們讓開道路!”

坦克上軍官的話並不是那麽大義凜然或者攝人心魄,但明確的給了對方兩個選擇:要麽讓路,要麽戰鬥!

對面的騎兵少尉策馬往前走了幾步,“抱歉,我們的職責是守住這個街口,沒有上級的命令我們不能放你們通過!”

昏暗的光線下,沒人看到坦克上那位軍官有什麽樣的表情變化,他隨即鉆回到坦克炮塔裏,艙蓋吭然關閉的聲音宣告了先禮後兵中“禮”的結束。

在位於柏林西區的海軍部主辦公樓裏,辰天和提爾皮茲默默立於窗前。

市區的對空探照燈忽然大亮,淒厲的防空警報頓時響起。

這時戰爭爆發以來,柏林市區第一次在非演習情況下響起防空警報。盡管並未經歷過真正的空襲,嚴謹的德國人還是在他們的首都部署了上百盞大功率的對空探照燈、數百門防空炮和兩個戰鬥機中隊。

在根根探照燈的光柱下,天空中那一個個身軀龐大的家夥若隱若現。它們的肚皮下面無一例外的塗著巨大的鐵十字,幾乎每個柏林人都在閱兵式上見過它們,它們也是帝國最值得驕傲的武器之一。

這些從東北方飛來的齊柏林飛艇毫不在意地面的探照燈,它們徑直飛向市區中央的亞歷山大廣場和勃蘭登堡門,那裏的燈光是最好的引航燈。

柏林忽然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時鐘敲響5下的時候,遠處的槍聲響了。

歷史還是選擇了流血的爭鬥,和平解決始終只是美好的願望。在辰天看來,如果說今天晚上會有無數人死去的話,那也只能責怪威廉二世的多疑讓禁衛軍在這個時候無法選擇避讓。

從這個窗口並不能直接看到威廉大街,但是從槍聲的密集程度來看,那絕不是一場輕松的戰鬥。皇帝的禁衛軍從未參加過任何一場戰役,但沒有人可以就此小覷他們的戰鬥力,榮譽和傳統使得他們絕不輕言放棄,更不會繳械投降。

從斯德丁海軍基地起飛的12艘海軍齊柏林飛艇撒下了數以萬計的紙片,這些臨時趕制的紙片上寫著與之前魯普雷西特向士兵們訓話時相似的語言,它們將告訴禁衛軍官兵和柏林市民有關皇位繼承權的真相。

辰天和提爾皮茲並不期望這些紙片能夠讓禁衛軍放棄抵抗,但它們完全可以讓民眾倒向自己一方,這也是首相和內閣最懼怕的事情。

隨著轟隆轟隆的爆炸聲響起,柏林不再平靜,然而硝煙和戰火並非來自於戰爭。

進攻的號角吹響之後,威廉大街的街口封鎖線幾乎在一瞬間崩潰,機槍、步槍和騎士如何能與坦克的鋼鐵之軀相抗衡。不要說模樣難看的反坦克步槍,皇帝的禁衛軍就連手榴彈也很少裝備,華麗的戎裝在戰場上往往是最大的累贅。

奧利指揮的士兵們匆匆經過那個街口湧入市區,人們甚至沒有功夫看一眼地上的鮮血和屍體,那兩輛屬於禁衛軍的裝甲車此時已經扭曲成為兩堆廢鐵,它們在道路兩旁無助的燃燒著。

在火光的照耀下,無數表情堅毅的士兵正在前進。

在威廉大街兩側的樓房裏基本上住著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無一不是驚恐萬分的躲在窗簾後面看著街上的混亂景象:紙片不斷從天上飄落,禁衛軍步兵或蹲或趴著不斷開火,一隊隊騎兵與一串串子彈相向而行,不斷有人中彈墜落馬下,機槍聲充斥著整條街道,炮彈發射和爆炸的聲音也在不時響起。

“上帝啊!他們是從哪裏來的?”

看著前方那些蝗蟲般的坦克,一名倚在街角的禁衛軍步兵絕望的端著步槍,即便是耗盡身上所有的彈藥,他也不能傷到那輛坦克的皮毛。

偉大的禁衛軍原本就不是用來對付坦克和裝甲車的。

街道上的殘雪迅速融化著,一張張白色的紙片靜靜的躺在小水坑裏,任由皮靴、馬蹄或是履帶碾過,沾上泥汙、血汙。

南區禁衛軍源源不斷匯集到威廉大街上,然而這些英勇的士兵即便是用自己的軀體也抵擋不住對方裝甲部隊的突進,奧利兵團精銳裝甲團的坦克手們身經百戰,他們懂得如何將坦克對步兵的威懾力和殺傷力發揮到最大,而奧利兵團和其他部隊的步兵們則緊緊跟隨在坦克後面,進攻部隊迅速沿著威廉大街推進,並順勢控制了周邊的一些街區。

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出準備充分者與臨時應戰者的區別,顯得太過分散的禁衛軍部隊漸漸的只能一邊抵抗一邊後退,地上躺倒的也大都是禁衛軍士兵的屍體。

帝國國會議員、教育部官員哈裏·海博就住在布裏茨街與威廉大街相交處旁邊的一棟房子裏,這個夜晚對於老海博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他拼命揉著自己的眼睛,然而看到的仍是兩支德國軍隊之間在無情廝殺著。

“噢,那是皇家騎兵部隊!”

老海博的眼神還不至於太差,他看到的確實是一隊高貴而勇敢的騎兵,騎兵們前進的時候馬蹄在大街的石板上踏出清脆悅耳的啼嗒聲,騎士們頭頂的白色羽毛隨著戰馬的奔騰而上下抖動著。在他看來,禁衛軍一定不是壞人,可是剎那間,子彈穿透了騎士們的軀體,年輕的生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的時候,這個時候老海博只能痛苦的捂住眼睛。

看著禁衛軍士兵們一個個倒下時,他不禁感到深深的沮喪和心酸。

騎士和戰馬的鮮血在地面上流淌著,很快便在寒冷的空氣中變冷變黑直至凝結。那些戰馬還未停止抽出,一輛輛黃色的坦克隆隆的從它們旁邊駛過。

忽然間,從東側的布裏茨街上拐出來幾個黑乎乎的東西。盡管大街兩旁仍有不少路燈,但它們的輪廓還是模糊不清的,直到其中一輛停在一盞路燈旁邊,老海博才辨認出那也是一輛坦克,一輛與進攻方坦克外形相似但顏色截然不同的坦克,它那金屬的外表被塗上了一層暗暗的綠色,如同禁衛軍士兵身上的軍裝一般。

這是歐洲大陸上第一場坦克之間的戰鬥,沒有人想到居然會發生會是在這種局面下發生。

禁衛軍的坦克手們沒有經歷過實戰,但他們言於訓練,尤其是坦克隊列行進。

奧利的坦克手們久經戰陣,他們也從未打過坦克。

或許,相互射擊的坦克中,會有曾經一同在哥尼斯堡裝甲學院學習的同窗,甚至會是當年的摯友,然而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

雙方都沒有穿甲彈,然而即便是短管37毫米坦克炮發射的炮彈,在這種距離上對坦克裝甲的沖擊力也是不可小視的。禁衛軍的坦克向對方發射了第一發炮彈,遭到突然的攻擊之後,第一輛黃色的坦克嘎然而止,它車體右側的鉚釘裝甲高速炮彈的沖擊以及爆炸的共同作用下被掀開一個口子,彈片並未直接殺傷車內人員,但劇烈的震動以及飛裂的鋼板帶來的破壞力足以致命。

緊接著,第二輛停在路口的禁衛軍坦克也開火了,不過它並沒有擊中它的目標,而是在另一側建築的墻壁上炸出一個碩大的口子。不等禁衛軍的其他坦克開火,黃色的坦克紛紛停下來開炮還擊,在這樣的距離上幾乎不用過多的瞄準,炮管稍稍移動之後就是一炮,不能炸中對方也能在對方旁邊掀起無數碎石。

行人行車,威廉大街還是相當寬闊,但是當作坦克爭鬥的戰場,它就未免太過狹窄了。很快,雙方最前面幾輛坦克便陷入癱瘓之中,大街頓時被這些動彈不得的坦克擁塞大半,而街道兩邊的建築也是傷痕累累。

“命令先頭部隊不顧一切的前進,前進!”

爬上威廉大街一側樓房的奧利用望遠鏡觀看著那場激烈的坦克戰,之前他也預計到了會出現這種情況,好在禁衛軍手裏的坦克並不多,由南區禁衛軍控制的也不過一兩個連而已。在奧利看來,不管其他區域的禁衛軍是否會跨區支援,進攻部隊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速戰速決。

不多時,他的命令便傳達到了先頭裝甲團,年方32的團長莫費林中校是個非常有魄力的軍官,他大手一揮,親自帶著一隊坦克向前推進。在推開雙方坦克殘骸之後,他不顧禁衛軍剩餘兩輛坦克的射擊強行沖了上去,並在非常近的距離向對方射擊,炮彈將對方裝甲掀開的同時也重重敲擊著自己的坦克。雖然這樣的攻擊非常危險,但進攻方還是成功清除了這個街口的禁衛軍坦克。隨著己方坦克的啞火以及對方坦克的沖擊,禁衛軍步騎兵剛剛建立起來的臨時街壘頓時大亂,奧利兵團的裝甲車和步兵們緊隨坦克部隊攻擊前進,推進重新流暢起來。

海軍的飛艇在空投完傳單之後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示威般在市區上空盤旋。在此過程中柏林的防空部隊一炮未發,事後才知道他們的指揮官是擔心這些飛艇被擊落後會燃起大火,加上它們並未投擲具有破壞力的炸彈,所以從始至終都沒有讓他的士兵對空射擊。

隨著戰鬥的進行,海軍部附近也吵雜起來。根據參謀的報告,西區的禁衛軍正在集結,成連成連的步騎兵正在向市中心方向運動。對此辰天沒有調整部署,而是和提爾皮茲一道站在窗口默默看著東北方升起的火光。

與海軍部僅一街之隔的是法爾肯海因的陸軍部,陸軍大臣此時也在窗口遙看那場激烈的戰鬥,雖然他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手邊卻只有一支可憐巴巴的衛隊,更重要的是這裏是西區禁衛軍鮑姆將軍的地盤,自從辰天抵達柏林之後,這位將軍就在海軍部與陸軍部之間的大街上部署了大批禁衛軍,仿佛是要阻止陸軍部與海軍部可能發生的直接沖突一般。

咯咯咯……

忽然的敲門聲讓法爾肯海因心裏咯噔了一下,目前他還不至於慌張或懼怕,不過心裏卻油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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