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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琵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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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石到底是跟了魏瀲十幾年的人, 效率頗高, 不過兩日便將證據擺到了魏熙面前,皆有理有據。

魏熙僅翻了一遍,便將這些東西擱在一旁, 支著下巴挑衣裳, 擡手有些散漫的指了幾件,便吩咐人替她更衣, 泉石見狀, 未等魏熙吩咐便退出門外。

等魏熙出來時,泉石不免怔了怔,她穿了一件丁香色的齊胸襦裙, 外披一件密合色大袖衫,臂間挽著水紅色的披帛,皆是柔和又嬌艷的顏色, 襯得魏熙一張薄施脂粉的臉又恢覆了往日的明艷嬌俏,全然尋不到一絲傷色。

魏熙見泉石怔住, 淡淡掃了他一眼:“怎麽, 我還得替你家殿下守孝不成?”

這一眼清清淡淡的, 眸光流轉間卻令人覺得壓抑,泉石忙低頭請罪,心中卻覺得自家殿下此次是出了昏招。

魏熙到了宮中直奔三清殿, 自從謝皎月出宮後,皇帝便一直待在三清殿清修,若不是夏日裏魏澤挪去了甘露殿, 皇帝怕是要將三清殿當做自個的寢殿了。

魏熙進宮,皇帝早就得信,等她到了三清殿時,便被內侍引到側殿。

皇帝正捧著一本書看,身前的桌案上擺了不少茶點,聽見了腳步聲,皇帝放下手中書卷看向魏熙,面上帶了些笑意:“可算舍得進宮看我了?”

魏熙微微一笑,對皇帝行禮:“先前總病著,便是想來也來不得。”

皇帝擡手邀魏熙坐下,打量著魏熙:“瘦了,氣色也比不得前些日子在圍場了,到底是被嚇著了。”

魏熙擡手摸了摸臉:“險些就死了,怎麽能不怕。”

皇帝神色微動,給魏熙倒了杯熱羊乳:“聽說你大前日罰了兩個守門衛士?”

魏熙點頭:“他們汙蔑皇室,本就是該罰的。”

她說罷微微躬身:“阿熙怕他們再說出什麽胡言亂語的,就先自作主張將人關起來了,這些時日頭腦昏沈,一時忘記稟告阿耶了,還請阿耶恕罪。”

皇帝擺了擺手:“行了,不過是兩個小吏罷了,當不得罪。”

魏熙直起身子,卻聽皇帝話鋒一轉:“你素日與六郎要好,卻不曾參加他的葬禮,我原以為你是病的出不了門了,卻突然跑到城樓上去了,委實讓我吃驚。”

魏熙垂了眼睫:“六哥為我而死,我實在……不敢去看他。”

魏熙說著,睫毛底下染了點點水意:“阿耶,我心中有愧。”

皇帝神色淡了下來:“他命數如此,和你無關。”

魏熙搖頭,擡眼看向皇帝:“不瞞阿耶,我處罰那兩人雖是為了魏家名聲,但也是氣他們汙蔑六哥,六哥為了救我和阿澤慘死,怎麽能再擔上那些罵名。”

“你來就是為了六郎的事?”

魏熙點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欠他一條命,卻渾渾噩噩的任由他背著罵名而去,若是他不能沈冤得雪,我一輩子都快活不了。”

“你怎麽知道他是冤枉。”皇帝說著,深深看向魏熙:“難不成你覺得是我錯判了?”

魏熙搖頭,滿面委屈:“是奸人狡詐,底下人疏忽,阿耶傷懷之下哪裏顧及得了那麽多。”

皇帝一嘆,遞給魏熙帕子:“這事終究沒鬧到明面上來,縱有流言,也不過是無知百姓瞎議論罷了,若是徹查,可就真要毀了大夏聲譽了。”

魏熙接過帕子攥在手中:“三人市虎,議論來議論去就是真的了。”

皇帝看著魏熙:“阿熙,你不該如此較真。”

魏熙跪地叩首:“我只較真這一次。”

皇帝蹙眉,冷聲道:“還不將公主扶起來!”

“我不起!”魏熙說著,擡頭看向皇帝:“我如今還能站在這裏全賴六哥,可他卻連個報恩的機會都不給我,求阿耶允了我吧,難道阿耶真想讓我一輩子內疚嗎?”

皇帝眼中有些失望之意:“我一直以為你比你阿娘強,是個顧全大局的人。”

魏熙聞言,心中有些發冷:“什麽大局,一個季家而已,也配稱得上大局?”

皇帝語聲一窒,繼而沈聲道:“你可知你在胡言什麽,能稱得上大局的只有大夏。”

“是阿熙胡言了。”魏熙說罷,面上添了執拗之色:“我當日和阿澤賽馬贏了,阿耶許諾給阿熙獎賞的,阿耶可還記得?”

皇帝靜靜看著跪在地上的魏熙,這是他一直捧在掌上的明珠,他疼著寵著,從未想過有一天能見她如此做派,皇帝心中一嘆,道:“我會命人去查。”

魏熙面上帶出一抹笑,襯著還掛著淚的臉,就像是個方通過哭鬧得了糖的孩子,她起身,擁住皇帝的胳膊:“多謝阿耶。”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吃些點心吧。”

魏熙點頭,先給皇帝拿了一枚畢羅,又自個拿了個玉露團小口咬著,往日是極愛吃的點心,可今日卻味同嚼蠟,食不知味。

魏熙擡頭看了一眼正看著她的皇帝,微微一笑,做出吃的開懷的樣子,可卻實在難以下咽,嚼了許久只吃了半個,就連身上都覺得疲累,連坐的力氣都快沒了。

魏熙正猶豫著要不要告退,卻聽皇帝道:“你也不小了,我原先還想著將宜安指給你做駙馬,既然你們不樂意便算了,過幾日讓你伯父設個雅集,遍邀才俊,你去好生挑一挑。”

魏熙放下手中玉露團:“我不想嫁人。”

皇帝微瞌了眼眸:“怎麽,阿熙有心儀的郎君了?”

魏熙搖頭,心中沒來由的沈悶:“沒有。”

皇帝繼續道:“你大了,總得要個人陪著。”

魏熙不知怎地想到了魏瀲,她搖頭,喊道:“我不要人陪!”

喊完後,她看著皇帝幽沈的眸色,微微一頓,緩聲道:“我有阿耶阿娘和桃奴就夠了。”

卻聽皇帝沈聲道:“六郎死了,你和六郎以往如何我都不計較了,但阿熙,別說這種糊塗話,更別再鬧出今日這種糊塗事了,朕只容你這一次。”

魏熙身子一僵:“我和六哥以往如何了?”

皇帝搖頭:“何必朕再說,你回去歇著吧,過幾日去雍王府赴宴。”

“我不去。”

“你若是還想好好當公主就去。”皇帝難得對魏熙嚴厲起來:“你既然那般在意魏家名聲,便也該想想你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夠不夠丟魏家的臉。”

魏熙聽了皇帝的話,只覺得後腦勺好似被誰砸了一棍子,嗡嗡的響,震得她眼前發黑,她握緊雙拳,將指甲掐進肉中:“我何曾丟過魏家的臉。”

既然都說到這一步了,皇帝也不再憋著:“先是在圍場又哭又鬧瘋瘋癲癲,後又龜縮在長清觀閉門不出,你真當旁人都是瞎子嗎?”

“我和六哥是清白的。”魏熙的話一字一字的從牙縫中擠出,聲音卻輕輕的,顯得蒼白無力。

皇帝終是心疼自家孩子的,他拍了拍魏熙的肩:“罷了,這次的事朕準了,以後就別犯渾了,回去歇著吧。”

魏熙忡楞看著皇帝,過來半晌,點頭,扶著桌子起身,夷則見魏熙狀態不佳,忙上來扶著。

皇帝看著魏熙的背影有些擔憂:“回去傳太醫好生診治一番,按時吃著藥,別過幾日頂著一張病容出去。”

魏熙腳步頓住,回頭看向皇帝:“我不去。”

說罷,擡步往外走。

魏熙從甘露殿出來後幾乎沒了走路的力氣,一路被步輦送上馬車,她坐上馬車後,便縮做一團靠在車壁上,口中卻道:“將那些證據給季家吧,他們自會運作。”

“季家?”季家和魏瀲因著季惠妃捆在一起,現在正是危急之時,那些證明魏瀲無罪的證據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救命稻草,若是得了,季家人定是會不留餘力的替魏瀲洗冤出力,可皇帝盯得緊,若是讓皇帝知道了,說不定還會以為是季家為了榮華富貴偽造假證,季家定是落不著好的。

和車夫坐在一起的泉石回頭:“直接讓審案的官吏查出來便是,何必再經由季家的手?”

魏熙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有些低啞:“怎麽,替季家擔心,你家殿下又不是季家人。”

泉石道:“奴婢只是怕陛下覺得是季家作假,怕是幫不了殿下。”

“不會,阿耶答應我了。”魏熙說著,聲音越發輕:“季家拿六哥當謀取權勢的棋子,如今我替六哥洗冤,怎麽能由著他們來占便宜。”

魏熙說罷,聽著街上的滿是煙火氣的喧囂聲,蹙眉揉了揉額頭:“去挑一條僻靜的路,好吵。”

魏熙說罷,便靠著車壁閉目養神,過了不久,喧囂漸遠,她也漸漸沈入混沌中,半夢半醒之間,一道婉轉輕渺的琵琶音將她從混沌中拉出來。

琵琶音纏綿和緩,不急不躁,好似春日細雨,朦朦朧朧間帶著綿延的輕愁,清淡淡的卻哀婉非常,魏熙聽著,眼眶微濕:“停車。”

作者有話要說: 夠不夠虐女主~~~~哈哈哈哈哈,不行,好心疼,明天讓男配出場安慰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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