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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相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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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皎月從昭慶殿出來, 問了擒芳才知道, 皇帝在承香殿。

她腳步一停,只堪堪頓了一下,便上了步輦, 吩咐人往承香殿去。

承香殿著了一場火, 雖不嚴重,但也顯得敗落, 皇帝背門而坐, 脊背彎曲下去,比前幾日見時更顯老態。

謝皎月看著皇帝,原以為看清了, 卻終究還困在迷障中,她眼睛酸澀,是自己料想錯了, 皇帝比她預料的還要在意江婕妤。

謝皎月轉身就要退出去,原來她不過是在孩子面前逞能罷了。

“阿皎。”皇帝嘶啞疲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好似織成了網, 讓她無法再動彈一步:“宮裏許久未添丁了, 朕是想要這個孩子的。”

謝皎月雙唇輕顫:“對不起。”

皇帝自顧自的道:“朕老了,只是想要個小娃娃笑笑鬧鬧的解悶,他出身如何你清楚, 是礙不了阿澤的。”

謝皎月身子一僵,驀地回身:“你的意思是我蓄意如此?”

皇帝回身看著謝皎月:“你以往不是如此的,雖說為母則強, 但也該會衡量,別忘了你也是皇後。”

謝皎月顫著手指著皇帝,恨聲道:“你欺人太甚!我會衡量?什麽皇後,什麽衡量!我以往是什麽樣,如今又是什麽樣?一個趙氏死了,難道所有的人都是我弄死的!”

皇帝揉了揉額頭:“夠了,別鬧了。”

“我何曾鬧什麽。”謝皎月眼眶發紅:“我不是故意的。”

皇帝心中失望之情不加掩飾的反應在他面上:“你不是小孩子了。”

謝皎月看著皇帝,心好似被凍成了一坨冰,不必費力,便碎成了齏粉,她點頭:“是,我不是小孩子了,陛下想怎麽罰我?”

皇帝一時不得言語,任性又蠢鈍,這樣的性子早就不適合當皇後了,可她能受得了這份委屈嗎?

皇帝心中一嘆:“你既不喜歡出門,以後便在昭慶殿裏安心休養吧。”

謝皎月嗤笑:“不問青紅皁白的便要圈禁我?”

笑罷,她跪地:“如此陛下怎麽能服眾,還是貶我出宮修行吧。”

謝皎月自打進宮便少有跪過,眼下一跪,皇帝看著她消瘦的身子,竟還是沒出息的忍不住心疼,他眉頭蹙起:“不行。”

“那陛下直接廢後將我貶為庶人吧。”

“混賬!”皇帝忍不住火氣喝道:“你這是做給誰看,你就不管阿熙姐弟和謝家了嗎?”

“沒做給誰看,罪人不就是該如此處置嗎?”

皇帝狠狠盯著謝皎月,過了半晌,他拂袖起身,往外行去。

經過謝皎月身邊時,袖子卻被她扯住,他垂頭,只見謝皎月拿一雙淚盈盈的眼看著他:“陛下。”

這樣可憐的神色,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只一眼,便要讓他丟盔棄甲,他矮身蹲下,替謝皎月擦掉眼淚,生了褶皺的手和她嬌嫩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動作一頓,自從有了阿熙後,他便忘了,她比他小那麽多,皇帝心中掙紮著,生出幾分無奈:“別鬧了。”

謝皎月的眼淚越擦越多:“那便讓我出家修行,為大夏祈福吧,左右全了皇家的顏面,和我們那點所剩不多的情分。”

皇帝神色一冷:“你早就打算好了,是不是?”

謝皎月抿唇:“我們之間裂痕已生,誰都不能心無芥蒂,既然如此,還不如體面些。”

她說著,問道:“陛下,你是皇帝,有整個大夏給你管,不能如婦人一般耽於情愛恩怨,更不能被一個婦人左右了心緒,我想,你也察覺了吧,要不然這幾年你不會順著我的意從不踏足昭慶殿。”

皇帝澀然:“可是朕想明白了。”

謝皎月搖頭:“想不明白,你的明白只是一時憊懶。”

對比謝皎月淡然從容的分析,皇帝只覺得他此刻是再狼狽不過,偏此刻,又聽謝皎月道:“如今在江婕妤的寢殿,你還有心思和我說這些,可見你本沒你說的那麽在意她和那個孩子,你只是想借這個機會徹底將我從你心中割舍罷了,如今你改了主意,可你的心變的太快,若是下一刻你又改了主意該當如何?”

“陛下若是還想讓我好好活著,就讓我出宮修行吧。”謝皎月說罷,便要起身往外走,還未起身便被皇帝拉住,緊緊擁在懷中:“不能走,朕不許你走。”

謝皎月眼淚簌簌而落:“我受不了了,再也在宮裏待不下去了。”

“你就不管阿熙和阿澤了嗎?”

謝皎月哽咽道:“他們都大了,我太蠢,只會拖累他們。”

“不行!你欠朕一個孩子,便要還朕一個,朕只罰你這個。”皇帝說著,將謝皎月的身子擰了過來,低頭封住了她的唇。

還未解開她的衣帶,皇帝便覺唇上劇痛,他被迫松口,方離開,便被謝皎月狠狠一巴掌揮在了臉上。

皇帝偏頭,一輩子沒被打過臉,他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當我是什麽,娼妓嗎?”被打了,說不怒是不可能的,可他看著攏著衣襟神色羞憤的謝皎月,卻升不起怒意,更覺得狼狽非常。

謝皎月緊緊按著衣襟,好似要將那薄薄的衣料按到心裏去:“我是誰,這又是什麽地方,你在這裏輕賤我,可是想做給你那好婕妤看,告訴她你給她報仇了?既然如此,你還不如將我剮了幹凈。”

皇帝語塞:“朕……”

謝皎月喊完,聲音化作有氣無力的冷然:“陛下不剮,我便告退了。”

謝皎月離開,在他鼻端留下一股淺淡的清香,他想要攔住她,手頓了頓,最終卻只緊緊抓住了衣擺。

還未等謝皎月走到門口,便見魏熙快步往這而來:“阿耶阿娘,江婕妤之死有蹊蹺,梨靨是自盡,內侍突然睡著也有疑點。”

皇帝聞聲,握住衣料的手更緊了幾分,他擡頭,只見謝皎月僵立著,頭也不回:“如此陛下就擬旨吧。”

“擬旨?”魏熙看向皇帝:“擬什麽旨?”

魏熙說著,向殿裏走去:“江婕妤之死不簡單,怕就是要讓帝後失和,無論什麽旨,阿耶還是留到水落石出之時便決定吧。”

魏熙說著,往皇帝處走近了,卻被他頹然滄桑的神色駭了一跳,她心知不好,只怕這次鬧得兇了,魏熙回頭看向門口,早就不見了謝皎月的身影。

魏熙怔住,她這又是多管閑事了?

正忡楞著,只聽皇帝道:“你回去吧,朕差人去查,你不必管了。”

魏熙回神:“阿娘是無辜的。”

皇帝點頭:“你去吧。”

————

江婕妤之死,皇帝差人徹查,魏熙更是絲毫不肯松懈,可卻只堪堪查出宮婢是自盡而已,便是連內侍為何睡著都尋不到緣由,魏熙懷疑過二人喝的水中添了料,可時間太久,早已驗不出什麽,至於江婕妤更是查不出什麽,她是皇帝的女人,總不能給她驗屍。

眼看成了懸案,便是有疑點,也依舊是落到了謝皎月身上,魏熙自然不能放任,籌謀著添些物證禍水東引,可正在此時,謝皎月卻在朝會之時登朝,自請出宮修行為大夏祈福,一番話出奇的有理有據,話落,便是滿朝讚頌。

自從那日之後,皇帝一直刻意忽略此事,眼下不過三日,謝皎月便於滿朝文武之前自行請旨,讓他不得不答應。

隔著高臺,皇帝垂眸看著謝皎月,她尊華從容,再也沒有一刻比此時更像個皇後,而他卻勉力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帝王威儀,兩相對比,身居帝座的他,竟是陷於泥濘,狼狽不堪。

他沈聲道:“皇後如此,朕甚感欣慰,但皇後出宮於理不合,就於宮中修行吧。”

謝皎月道:“修行修心,也須修身,在宮中富足安逸,妾恐生懈怠之意,惹神明不快。”

皇帝抿唇:“修建道觀耗時不短,等道觀落成之日再議此事吧。”

“當年淮陽大長公主出家修行,為高宗祈福也是一樁美談,如今大長公主辭世兩年,長清觀空置實在可惜,妾已經命人前去收拾,不必再勞民傷財。”

鬧到這般境地,皇帝也再無意阻攔,謝皎月出家修行一事出奇的順利。

下定了決心,人便也決絕了,謝皎月上朝前便安排妥當,下了朝,直接出宮,皇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木然坐在明堂之上,直到陳士益出聲提醒,才反應過來,揮手讓眾人退下,等眾臣散盡,他啞聲一笑,在寂靜的宮殿中帶起回音,越發襯得殿宇蒼涼。

————

謝皠散了朝後,快步往外追去,過了嘉德門,他對著前面被宮人簇擁著的婦人喊道:“阿皎!”

謝皎月停住腳步,看著快步走到面前的兄長,眼中酸澀:“阿兄,我不該進宮的,我現在好後悔沒聽阿耶的話。”

謝皠看著幾年未見的妹子,很是心疼,安慰道:“沒事,你現在不是出來了嗎,往後便自在了。”

謝皎月搖頭:“自在不了,阿熙和阿澤要恨死我了。”

“他們都是懂事的孩子,會明白你的。”

“明白不了。”謝皎月說著撫住胸口:“可再待下去,我便要死了。”

“阿娘!”

謝皎月回頭,只見魏熙向這而來,魏熙跑到謝皎月身邊,握住她的手:“我陪阿娘一起走。”

謝皎月勾唇:“說什麽渾話呢,道觀可比不宮裏。”

魏熙搖頭:“我再也不想待在宮裏了,阿娘就帶我一同走吧,我們娘倆做伴。”

謝皎月撫了撫魏熙的臉頰:“你是魏家的公主,阿娘不能帶你走。”

魏熙按住謝皎放在臉頰上的手:“魏家公主很多,可阿娘只有我一個女兒,我就要和阿娘在一起。”

謝皎月神色溫柔:“你還要嫁人呢,怎麽能在道觀蹉跎?”

“我才不嫁呢。”魏熙眉目間顯出些矜傲:“那些男人一點都不討人喜歡,還不如養幾個面首舒心。”

謝皎月點了點她的鼻子:“渾話。”

她說著,神色沈靜了下來:“你們姐弟天生早慧,註定不一般,可阿澤還小,阿娘希望你留在宮中,和阿澤互相扶持,沒有我拖累你們,你們定是能經營好。”

魏熙聞言忡楞住,過了半晌,她若無其事的一笑:“那好,阿娘走吧,我會替阿娘照顧好阿澤。”

魏熙如此淡然的態度,讓謝皎月心中的傷懷和不舍愈演愈烈,她最終只是勾唇:“好。”

謝皎月話落,魏熙心中驀然生出了無枝可依之感,心中傷感,忍不住生了怨,她松開謝皎月的手,往後退了一步:“阿娘慢走。”

謝皎月看著魏熙,眼裏有星點水光,卻終是回身走了。

謝皠看著強撐端華之色的魏熙,心中一嘆,擡手拍了拍她的肩,魏熙擡頭看向他,搖頭:“阿娘這種性子走了對誰都好,勞煩舅舅送她一程。”

謝皠點頭,囑咐道:“別和你阿娘賭氣,她……”

魏熙擡眼,神色鋒利:“她什麽?”

魏熙說罷轉身:“舅舅快去吧。”

過了嘉德門就是太極殿的地界,魏熙遙遙看著那座莊嚴宏偉的殿宇,只覺得森冷,她轉身,想從納義門回去,一轉眼,卻見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立在瑞獸雕像一側。

宮墻森然,瑞獸猙獰,立在其中的他,白衣出塵,卻是唯一能讓魏熙覺得安穩的。

她鼻子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六哥,我阿娘不要我了。”

距離太遠,魏瀲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卻能清楚的看到她在哭,他輕嘆一聲,擡步上前,未走幾步,便見魏熙提著裙擺向他奔來。

魏熙徑自撲到魏瀲懷中,撞得魏瀲往後一仰,卻終是穩穩的抱住了她,魏熙圈著魏瀲的腰,鼻間充斥著他身上的淡淡木香,心中生了暖意,可委屈也隨之更甚,她嗚咽道:“她不要我了。”

魏瀲撫摸著魏熙的頭發,在她耳邊沈聲道:“我要你。”

魏熙哭的不能自抑,什麽都聽不得了,只繼續哭訴心中委屈:“她不帶我走,她讓我困在這裏護著桃奴。”

魏熙哭著將頭緊緊埋在魏瀲懷中,夏衫輕薄,她的眼淚打濕了魏瀲的衣裳,有些燙人:“她不想在這,我也不想在這,她是阿娘,為什麽將這些丟給我,我害怕。”

魏瀲抱著魏熙的手臂收緊:“不怕,我護著你,一輩子都護著你。”

魏熙悶悶道:“當阿娘的都能丟下我,更何況兄長。”

魏瀲擡起魏熙的臉,眸中雲霧盡散,卻是沈沈一片:“不會,一輩子都不會。”

“為什麽?”

魏瀲輕撫魏熙的臉頰,想說的話還不到時機,他只道:“沒有為什麽,從古至今,沒有會一直伴著孩子的父母,但有的人,能相伴一輩子。”

魏熙看著魏瀲,問道:“兄妹?”

魏瀲低頭,靠近魏熙些許,兩人的氣息交纏:“是兩心同。”

魏熙眼睛一紅,用力推開魏瀲:“先前你還說一輩子護著我,原來是拿我尋開心,你們夫妻相伴一輩子,我不過是你想起來便逗一下的可憐妹子。”

魏瀲握住魏熙的手:“兩心同的就只是夫妻嗎?”

魏熙點頭,已不覆方才傷懷:“也是,勞燕分飛的也不少,眼下不就有一對。”

魏瀲輕嘆:“你只需記著不論世事如何變換,我都會伴著你便是。”

他說著,有些無奈,擡手捏著魏熙的鼻尖:“和你說過多少次,你還是這樣,沒心肝,沒記性。”

經魏瀲一鬧,魏熙傷懷之意已經淡了些,被她深深埋在心底,她面上擺出嬌蠻之色:“就是沒心肝沒記性,你能奈我何?”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大肥章,算是兩章合一,明天就不更了,周五入V要三更,寶寶現在還沒存多少稿……嗯沒錯,周五入V,從28章開始,看過的小天使別誤買了,寶寶沒錢賠呀!!!

上一輩的恩怨到此結束,入了v之後,會專註男女主撒糖互撩,各色小哥哥也會慢慢登場,基調巨無霸甜~喜歡的小天使支持一下哦,入V當天有紅包雨降落~

我不止說過一次,開這篇文就是沖動之下的產物,以前有了構思,但無奈網站不允許,於是一時沖動下,就定了這個,其實寫這篇我最開始就是想給謝皎月一個不一樣的結局,可以說,沒有謝皎月和皇帝的糾葛,就沒有這篇文。

謝皎月的名字取自《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除了決絕欠缺之外,她的愛情觀就是幹凈無暇脫離世俗了,在我眼裏,她是個傻白甜戀愛腦,在寫上一篇時,我就覺得她如果活著,肯定不會和皇帝白頭偕老,沒有人可以依靠愛情過一輩子,太過純粹就是極端,不能含糊就註定會破滅,很遺憾,她就是個有情飲水飽的極端。

我不喜歡這個人物,除了戀愛腦外,她還是個傻白甜!!!這是最不討我喜歡的,我看過太多傻白甜寵文,膩膩歪歪甜死人的那種,皇帝和她初期也是如此,但我真的不覺得這種傻白甜能經營好生活,要知道,愛情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甚至有的時候比不上一個饅頭,所以關於謝皎月這一對,大概是一篇傻白甜的婚姻破滅史。

我不喜歡她的同時,也會有些憐惜她,畢竟她真是個好姑娘了,所以我會給她一個好結局(插一句題外話,如果溫紹延和她組cp你們會不會瘋,糾結~)

至於皇帝,呵呵,自我意識太強,喜歡謝皎月很大的原因是謝皎月恰巧是他喜歡的類型,當他發現謝皎月和他喜歡的不一樣時,愛情就變質了,但不能說沒有,他放不下,又不能真正的做到心無芥蒂,無論是怎樣的她都接受,所以就悲劇了……他有戀愛腦成分,但他更是個皇帝,好面子,控制欲強,所以輕易不會對謝皎月服軟,也難以忍受心緒被謝皎月左右,他所謂的想明白,也不是真正的明白,而是在預感到要失去時的最後一搏,說白了,就是霸道自私,我認為他這個人就是自詡情深,優柔寡斷。

想要這兩人徹底鬧掰,不用設多大的局,舞臺給他們,他們自個就能發揮。

我不喜歡這對cp,但卻非常想寫,不可否認寫這對cp的時候我寫的出奇的順暢(可能我是有些虐文的潛質吧)

我說過這篇文是放飛自我,但目前看來,我所謂的放飛,就是肆無忌憚的寫上一輩的恩怨,捂臉~

好吧,不提他們了,我改過自新,爭取甜掉牙,不過目測,可能,要看我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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