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臭罵一頓， 懷舟倒頭就睡過去了。

八成又是跟老戰友攀比孩子的時候受了刺激， 懷舟早已見慣不怪。

倒是對方頻繁提起周蓉，讓他心生警惕。

在他心裏， 寧秋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可不管周蓉看不看得上他， 懷爺爺對周蓉的偏愛都是顯而易見的。

得暫時把寧秋藏好了，至少這兩年不能讓對方知道他和寧秋的關系。

他擔心，爺爺會因早戀而對寧秋留下不好的印象。

懷舟小心翼翼地藏匿著這份甜蜜的戀愛關系。

但他喜歡寧秋這件事， 早已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他追寧秋的八卦， 從上學期開始就傳了很久。

直到部分學生漸漸察覺他們似乎走得很近，又有人猜測他們在交往中，只是沒有確定的證據。

後天就要進行體育會考了。

每天放學後一組八百米，寧秋已經堅持了半個月，如今跑滿分已經不成問題。

阮果心血來潮地動員了許清瀾幾個前後桌一起跑步， 結果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堅持了幾次就看不見人影了。

蘭灣灣每逢一三五沒有課外班上的時候，也會跟著寧秋在操場上跑一跑。

認識這麽久，她對許清瀾有意思， 阮果等人都心知肚明。

只不過許清瀾跟著跑了兩次後，也不再來了。

一開始寧秋說要跑步的時候， 許清瀾只是單純地想陪她一起跑。

不過很快， 他就敏感地察覺到寧秋在面對懷舟時，所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親密。

而他們兩個盡管每天坐在一起上課，看似近在咫尺， 卻始終保持著那段距離。

許清瀾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寧秋所選擇的人並不是他。

帶著些許遺憾， 他停下了意圖向前的腳步，不再靠近試探。

許清瀾走了，蘭灣灣倒是還堅持著陪跑，只是她神色黯然，心情低落了好幾日。

阮果知曉她的心事，悄悄安慰她，給她打氣。

“要不然……等下個月他過生日的時候，表白試試看？”

“還是算了吧，沒可能的。”

在寧秋和阮果面前，蘭灣灣倒也不隱藏心事，苦笑著搖頭。

“我感覺自己跟他……完全就是兩條平行線，不管我多努力，根本沒有相交的可能。”

她和對方住的近，自習課時坐在一起，放學也常常一路同行。

許清瀾是心思細膩敏感的人，怎麽可能到現在都不懂她的心思。

蘭灣灣忽然有些羨慕懷舟。

他努力下來，早已成功打動了寧秋，可她堅持了這麽久，許清瀾也只是一再委婉地拒絕。

寧秋聽著她不帶希望的嘆氣，輕輕皺眉。

或許是孟夢、賀思盈和她這幾個原著惡毒女配天團一直沒有作妖，男女主角的感情進展遠比原著緩慢許多。

在這個時候，蘭灣灣和許清瀾原本應該發展到相互暗戀的階段了。

作為女主角，作者賦予她的最大優點就是超乎尋常的堅持。

聽到她帶有幾絲放棄意味的話，寧秋感到有些意外。

思索片刻，她對蘭灣灣笑了笑，溫聲開口。

“就算做兩條平行線，也可以並肩同行不是麽，何況，兩條平行線也未必就不會有交集。”

蘭灣灣身形微頓，擡眸看向寧秋。

“灣灣，其實在非歐幾何理論中，平行線也是可以相交的。”

寧秋擡眸與她對視，放緩聲音，“在曲面的黎曼空間裏，兩條平行線能夠在無窮遠處交匯。”

這是高中階段不會接觸到的數學內容。

蘭灣灣楞了楞，神色略顯沮喪，“我不懂什麽黎曼空間……”

寧秋微微側頭，思索了兩秒笑著開口。

“書上講過，在同一平面上，垂直於同一條直線的兩條直線相互平行，對嗎？”

蘭灣灣輕輕點頭。

她又繼續道：“然而事實上，曲面空間才是真實的世界，所以一條直線也可以是曲線。”

“好比地球儀，明明每條經線都與赤道垂直，可最後它們還是都在極點相交。”

“所以，兩條看似平行的線無限延伸下去，或許某天忽然就會在某處產生交集。”

不可思議地跨越時間，穿越空間。

寧秋說得很慢很慢，聲音帶著講故事般的娓娓動聽。

她的眼神光有種莫名的奇異，像絢爛的琉璃寶石，流光溢彩。

蘭灣灣安靜地聽了半晌。

只要堅持走下去，一定會在時光歲月的盡頭交匯。

她忽然間又覺得充滿了動力和幹勁。

回過神來，她心中一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寧秋，謝謝。”

阮果見她臉上的沮喪之色一掃而空，悄悄沖寧秋豎了個大拇指。

不得不說，雖然寧秋安慰人的方式總是很古怪，效果卻出乎意料的好。

可能這就是知識的力量吧，阮果如是想道。

寧秋只是溫柔地笑著，目送她與阮果神色輕松地走向校門口。

她抵達操場準備練習跑步的時候，懷舟已經在等著她了。

大操場中的學生不多，打籃球的男生們都聚集在小操場裏，旁邊是正進行訓練的體育生。

李皓每天放學都會留在學校進行體訓。

這半個月來，寧秋時常會到大操場的四百米跑道上跑步。

懷舟總形影不離地跟著她，李皓不敢輕易接近，只能遠遠地看她。

歇息的時候，身邊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你們說，寧秋是不是在跟懷舟談戀愛啊？”

“寧秋那在學生，不可能早戀的吧，”

“說不準，我看他倆走的挺近的。”

操場的看臺上，寧秋跑完了步正坐著歇息。

懷舟從學校小賣部走出來，他買了兩瓶水，親自擰開了一瓶遞給寧秋。

寧秋沒有拒絕。

李皓皺緊眉頭，耳旁的竊竊私語吵得他心情煩躁。

“你們覺得寧秋會答應他嗎？”

“應該不會吧，許清瀾不是她同桌麽，她連許清瀾都瞧不上的話，更不可能看上那誰吧。”

“那不一定，許清瀾可沒那誰家裏有錢。只要你有錢，就算長得又矮又挫都能泡校花。”

旁邊有個男生嗤笑著，語氣透著幾分酸意。

“賀思盈不就老喜歡圍著他轉麽，沒見高一籃球比賽的時候，又送毛巾又送水的。”

她對懷舟的態度，讓當時多少男生狠狠羨慕了一把。

“現在賀思盈又天天跟李安陽在一起，說白了還是錢的問題，我看寧秋早晚也得被拿下。”

李安陽做事高調，自高一起就常來一中校門口找賀思盈。

有學生說周末的時候看見過他帶賀思盈逛高級商場，怕是已經成功把賀思盈追到手了。

不少男生聽說這個消息後，又是羨慕又是酸妒。

李皓一言不發，越發覺得遠處的畫面刺眼難忍。

他沈著臉將空了的塑料水瓶捏扁，用力地扔進垃圾桶裏。

一中是體育會考的考點之一。

本校的學生只需在本校參加考試，會考當天還有好些個其他學校的學生來考試。

大小兩個操場裏全都擠滿了老師和陌生的學生，畫面看似混亂，一切卻又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寧秋在中午的時候就考完了。

最後一項八百米測試，她不負先前的汗水努力，順利地拿到了滿分。

考試當天，學校裏只有本校高二的學生，樓裏空蕩蕩請悄悄的。

下午不用上課，已經有考完試的學生準備回家了。

寧秋氣喘籲籲地帶著水杯走到水房接水，順便等懷舟考完最後的一千米。

他的考號很靠後，在男生考試中是最後一組。

李皓在男生第一組內，最先考完。

一千米測試結束後，他緊盯著女生組的寧秋，等對方考完後迅速跟上了樓。

水房裏靜悄悄的，當下的水正燒到了一百攝氏度，冒著滾燙的白煙。

寧秋小心翼翼地接著水，避免被開水燙到。

旁邊冷不丁伸過來一只手，有人遞了一瓶冰鎮的飲料給她，瓶身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漬。

寧秋微楞，擡眸看去。

是個身材高大的少年，面相很陌生，卻又讓她覺得似乎在哪見過。

李皓緊緊地盯著她，“給你的，寧秋。”

寧秋沒有接，她擰好淡藍色水杯的蓋子，禮貌性地沖他微笑。

“謝謝，我不喝冷飲。”

寧秋轉身準備離開，對方卻兩步堵在水房門口攔住了她的去路。

四下無人，李皓緊張地握緊飲料，深吸一口氣道：“寧秋，懷舟他不是什麽好人，你一定要離他遠點。”

寧秋微微皺眉，仔細地打量了他兩眼，慢慢辨得那絲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似乎是元旦聯歡晚會後給她遞情書的那個男生，懷舟叫他李皓，是十四班的學生。

李皓見她皺眉，繼續快速地道：“你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

“他高一的時候經常跟榮昌的學生混在一起，打架鬥毆不說，還經常帶人在KTV夜店裏進進出出。”

“孟夢你知道吧？就榮昌那幾個特別出名的小太妹，以前經常出現在懷舟身邊。”

“我以前撞見過孟夢跟他從KTV裏出來，兩個人喝的爛醉，勾肩搭背的。”

李皓神情語氣真摯，寧秋卻微微冷了臉。

懷舟以前身邊總圍著一群榮昌的學生，這事她知道。

他以前常常和別人打架，她也知道。

可李皓明裏暗裏指懷舟和孟夢關系不正當，那就是在胡編亂造了。

李安陽早就和她說過孟夢的事了，懷舟分明對她唯恐避之不及。

“同學，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麻煩讓一讓，我要回教室了。”

見寧秋不理會自己，李皓神情焦急，忙拉住她道：“寧秋，他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剛才那些話的確是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裏面，可他也實在擔心寧秋被討厭的人欺騙玩弄。

“你放手。”

寧秋沈著臉想掙脫他，李皓死活不肯松手。

僵持間，滾燙的開水從沒擰緊的蓋子縫隙滲出來，李皓被燙到才下意識地松開了她。

看著寧秋手背上被燙紅的一小片，他忙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只是太擔心你。”

寧秋神色平靜地將瓶蓋重新擰緊。

“謝謝，但我不需要你的擔心，他是什麽人我比你更了解。”

“還有。”她頓了頓，繼續道，“同學，在背後將別人壞話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我不知道這些話是你從哪裏聽來的，切記耳聽為虛，不要輕易傳播流言中傷別人。”

李皓說了謊本就心虛，見寧秋生氣徑自離去，一時也不敢追上前去，神色懊惱地停留在原地。

寧秋走到約定的地點後，懷舟已經在等著她了。

校醫務室外的大槐樹郁郁蔥蔥，已經接了串串潔白的小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考完了？”

懷舟點頭，笑道：“嗯，你收拾好了？”

他買了兩瓶礦泉水，一瓶冰鎮，一瓶常溫，冰鎮的已經喝了一半。

懷舟記得寧秋生理期就快到了，將常溫那一瓶遞給了她。

等寧秋接過礦泉水的時候，他才發現白嫩的右手上紅紅一片。

“手怎麽了？”他抓住寧秋的手腕，眉頭緊皺。

“我沒事，剛才接水的時候不小心被燙到了。”

“笨蛋。”

懷舟罵她笨，又心疼的拿著冰鎮的礦泉水往她手上敷。

“疼不疼，好點沒有？”

“下午沒課，舟哥帶你玩去好不好。”

寧秋與小鼻子微皺，“你還是先回去洗澡吧，衣服都濕透了。”

“喲，嫌老子臭啊？”

懷舟挑眉，抹了把額頭的汗，故意湊過去。

寧秋忙推開他，小聲道：“別靠這麽近，我身上也有汗呢。”

“我不嫌棄。”

懷舟將鼻尖貼到她臉側，嗅到的卻是淡淡的暖香，有檸檬洗發露和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交融在一起。

“嗯，倒是比我香多了。”

他彎彎的眼裏帶著笑意，嗅過後便拉開了距離。

想摟著寧秋親兩口，又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著她。

兩人一前一後朝校門口走去，回廊盡頭拐角處的陰影下，李皓神色隱隱扭曲。

寧秋拒絕了他遞來的冷飲，卻接下了懷舟的水。

寧秋對於他的情書沒有任何表態，卻願意讓懷周接近。

他一直不相信，寧秋會像別人所說的那樣和懷舟在一起。

可是他剛才親眼看見，懷舟親了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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