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之前，小良的日子也不好過，總是郁郁寡歡，無處消愁。

就這樣和魏辰錯過了比賽的機會，毫無懸疑地走上決賽的舞臺，那之前為了和魏辰比拼，半年來的努力算什麽，第二次鬥畫前在丹青畫室裏苦練一周，寒冷的冬天參加吳老師的特訓班，半決賽之前照樣在畫室裏默默練習，現在想來所做的這一切不單單是為了充實自己，增加追求小雨的機遇，打心底更是為了和魏辰能決一死戰。

小良絕不會忘記上個學期末同水墨丹青社團友誼賽時，和魏辰約定的那個賭註：失敗的一方沒有資格喜歡小雨，只有更厲害的人才有資格去追求她。

可是現在，居然是魏辰食言了，他被迫地放棄決賽的機會，自己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這算哪門子的勝利，可惡！”小良聲嘶力竭地怒吼著，右手用力砸到墻上。他覺得，這場賭註根本就沒有結果。

腦海裏出現了另外兩個人的聲影，兩個背影仿佛被火點燃，散發出激情的熊熊火焰，一紅一藍，他們就是杜痕和陳天昂。

他們因去年比賽的遺憾而結束，陳天昂因為家庭的變故沒能真正在去年鬥畫比賽發揮全力，主動放棄了晉級的機會，杜痕也因為此時耿耿於懷了一年。今年寒假兩人重新完成挑戰的夙願，小良才能親眼見證了他們之間的羈絆與糾葛。

對比他們，此刻的小良和魏辰不就是去年的杜痕和陳天昂嗎？難道小良又要和當年的杜痕一樣不戰而勝，卻勝之不武嗎？想到此處，小良更加的憤憤不平。他是熟知天昂學長的技藝與心態，他本可以在鬥畫社尋求一個好的歸宿，即使不是社長也是重要的幹部。可是他卻因此事離團而去，再也沒有回來的機遇了。

小良按捺不住內心的糾葛紛擾，決定打電話給魏辰，和他商量決賽的事情，也是祈求他能和自己最後在鬥畫一次。

事先從7班的男生那裏要到了魏辰的電話號碼，而且知道了魏辰的病情已經好轉，目前出院，向學校請假在家中靜養。小良撥通了手機。

“你好，我是馬小良。”

“我是魏辰。”

“你的身體怎麽樣了，好點沒有？”小良未免不必要的尷尬，還是要從魏辰的身體狀況問起。

“好很多了，承你吉言，我很快就能回到啟墨。”魏辰說完連咳嗽了幾聲，顯然病根還在，病情仍未完全康覆。

“我這次打電話給你，是想和你聊聊鬥畫比賽的事情。我真的很遺憾，你沒能參加最後的晉級比賽……我還是很想和你進行一場真正的較量。”小良沈思了許久，還是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

電話那頭的魏辰也沈默了片刻，然後吐露出心聲：“不如我們來場私下的鬥畫比賽，就我和你。”

“什麽？”

“鬥畫本就不單單是臺面上的事，個人約戰有何不可，我們在烏鎮不也是四個人私下較量。”

“可是，你的身體？”小良的確非常希望能有和魏辰競爭的機會，擔心魏辰的身體情況，本來是希望過一個月再提出比賽的事情，沒想到魏辰執意要現在就比。

和魏辰從第一次鬥畫開始，到第二次鬥畫，圓盤辯論，友誼賽，烏鎮寫生等等一路走來，小良心中對魏辰的認識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再不只是自己追求小雨的路上最大的障礙，還是一位畫技優秀，可擔鬥畫社重任的社員。英雄惜英雄，小良不免擔心，憑魏辰現在的身體，能不能熬過兩人鬥畫過程的煎熬。

“你大可放心好了，我不會勉強我自己的身體。我說可以和你進行一次比賽，那就是可以。這次比賽也是我夢寐以求，你就不必再多說什麽了。”

魏辰堅定的事情任怎麽勸說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小良也不再多說什麽。

“還有，我會請杜痕社長幫我們做見證。就這樣吧。”魏辰最後留下一句話。

“滴滴——滴滴——”電話裏已是重覆的短音，小良也放下了電話。

在魏辰約定好的時間和地點，小良來到了他家裏旁邊的一個地下室內，這是一座廢棄的停車場，四周空蕩蕩，還算比較幹凈，破舊的汽車都被運到回收廠裏。因為是白天，光線透出一處空隙照了進來，照在白皙的墻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亮，使得整個地下室十分明亮。

杜痕已經在裏面布置工具了，擺好了兩個畫架，其他輔助材料一應俱全。其中一個畫架的前面擺上了一個椅子，是給魏辰準備。此刻，魏辰坐在上面休息，他的身形略顯疲憊，臉上還能依稀看見縫線留下的痕跡，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一圈，穿著一陣及其樸素的外衣，褪去了昔日的神采奕奕。

“魏辰，如果你堅持不住，我們還是算了。”小良不忍魏辰因他的要求而再次承受傷害，也不忍趁他病重的時候打敗他，這種勝利是可恥的。

“我一切都好，就是等下我會坐著畫，不會礙事的。我和社長講了很久，他也同意我的請求，你不要再說什麽了。”

杜痕聞聲也點了下頭，早在昨天，魏辰軟硬兼施地逼迫杜痕同意他和小良鬥畫的決定，任杜痕如何反對也無濟於事，只好無奈地接受。今天來這裏觀戰不僅是作為裁判，也擔負著看護魏辰安全的重擔。

沒想到屬於兩人的最終鬥畫會在這種狀況下展開，命中註定的鬥畫比賽到了尾聲的時候。

待兩人準備基礎工作完畢後，杜痕首先聲明道：“我要先說清楚，這場比賽是你們自發挑戰，其結果不會影響到你們在鬥畫社的成績，也無關社團未來之事。”

“我明白。”小良和魏辰齊聲回答。其實小良倒不認為這場比賽一定不會影響到明年鬥畫社社長的人選，只是為了今天和魏辰的命運之戰能夠公平公正，所以極度認可杜痕的建議。

杜痕繼續說著，“自從上個學期幾次鬥畫比賽結束後，有不少社團裏的幹部和社團向我反應，每次鬥畫比賽的題目都是臨時選取，過於的隨意任性了，難免有幾次不恰當的題目混在其中。於是這個學期我改進了新的方案，我把許多人出好的題目經過篩選，剩下幾十道做成一個題庫，必要時在其中抽取其一。”

杜痕手握著幾十張白皙的紙條，攪混順序，隨機打亂。

“我本想要在半決賽時候用上這個方法，沒想到會是今天派上用處。”話中盡是唏噓不已，嗟嘆惋惜之情。

“魏辰，就由你抽一個吧。”小良算是謙讓一次，這場比賽的天時地利人和任一條件都不利於魏辰，一定程度上要讓一步。

魏辰在雜亂的紙條堆中抽取了一張，打開之後寫著如下的字樣：十六歲的天馬行空與展望。

乍一看看去，這個主題比較廣泛，類似於青春、陽光、夢想、未來等話題，可以聯系的事物極多，小良還是一眼就看透這個題目的出發點，忠於自己個性的張揚，對一直以來人生的見解和感慨中最根本的東西。

對這個題目簡單的審題過後，兩個人便開始了漫長的創作。期間杜痕一直站在魏辰的身後，隨時註意著他身體情況的變化，決定必要時終止比賽，所幸一直到最後，魏辰的狀態都不錯。

時間大約規定在一小時左右，因為魏辰的特殊狀態，可以由他自行調整。

小良開始了自己的又一次鬥畫，雖然這個變故事發突然，最終還是有和魏辰一對一，夢寐以求的挑戰的機會，也算不太讓人失望了。小良凝神註目，進入了全神貫註的思維中。

十六年以來的人生經歷，對小良影響最大的還是和美術接觸的這幾年，喜愛繪畫，小學時候在美術班短暫的學習素描，初中時候和學文的藝術探討，以及進入高中這一年來的改變，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畫畫這個老朋友上。

想起了最初在鬥畫社海選的筆試階段，那幅《心靈的圖騰》也正是述說美術和自己的關系：男孩臉的四周，圍滿了繪畫用的工具，顏料、畫板、支架、稿紙、畫冊……每當用手握緊它們的時候，都會感到一股力量由內而生，繪畫工具就好比心靈上的慰藉、寄托和支撐，督促著自己進行下一次精彩的創作。

經過一年來的洗禮，小良對當初的想法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他已經再也離不開畫畫這件事了，更加堅定了對繪畫這件永恒的事的執念，美術可以改變一生，可以帶給他更美好的事物。他像一個忠誠的教徒，臣服於美術這件無可挑剔的華美之中。

幾十分鐘之後，小良的作品接近尾聲。

比《心靈的圖騰》那幅畫中更加成熟的少年位於畫面中央，黑真散亂的頭發縹緲如雲，在他的周圍是絢麗奪目的七彩光芒，烘托出一派精彩絕倫的氣勢。他的眼神泛著白光，是最堅實的目光，右手反繞在頭頂，手中緊握著一桿精致的毛筆，好似《神筆馬良》裏的那支無所不能的狼毫筆，在那支筆的周圍也散步著諸如畫板、顏料等工具。

圖片的四周是滿布著如真似幻的景物與獎勵，啟墨校園的殘影、思訓橋、丹青畫室等等，獎狀、獎杯，通往未來的證明書。十六歲，少年用畫筆勾勒出精彩絕倫的人生，創造出獨一無二的樂章，也用美術證明著自己最美好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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