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漸入佳境，打稿的速度很快，對畫面的整體布置早已熟記於心，下筆毫不猶豫。

據陳成所說，在畫畫的過程中他會和每一位選手進行交流，於是他把此次的鬥畫時間延長至1小時。此時，他正在魏辰的桌邊站定，小良隔得太遠聽不清他和魏辰說著什麽，但從他不斷點頭稱讚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對魏辰畫技的滿意。

“果然，魏辰的繪畫不是一般的快，他已經用鉛筆打好初稿，開始上色了。以速度見長的魏辰的確是我們當中最強的……”小良不甘心的承認，可是他突然看見魏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和陳成在解釋著什麽，杜痕也在旁邊順應著陳成的意思對魏辰指指點點。

“不會吧，陳成學長對魏辰的畫技不滿意。他是有多麽刁鉆的口味。如果連魏辰都要接受批評，那對我的畫技不是要破口大罵了嗎？”小良壓抑著內心的動搖，“還是先不要多想，保持目前專註的感覺。”

這次鬥畫的速度算自己很快的一次，也是自信心爆棚的一次。此刻，他同樣打好草稿準備上色彩，在八位選手的繪畫進度裏目前僅排在魏辰之後。

“雖然用水彩臨摹古代畫家的名畫並不能完美表現古畫的意境，可這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我打算今天用一次。”小良內心篤定，繼續著自己流暢的描寫。

就在他全神貫註，用心去畫的時候，陳成已經不聲不響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古人的畫，看來你是選擇了我給的第三個提示。”陳成粗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啊？”小良嚇了一跳，鎮定後回答，“是的，我對主題的理解是朝著美術史的方向。”

陳成將註意力轉到他的畫上，看一眼後詢問：“能告訴我你這幾幅單獨的圖片分別是歷史上哪些名作嗎？”

“好的。”小良咽了口水，開始一一講述。

“從左到右共有五幅圖片，分別是中國美術歷史上五位著名畫家的名作，最左邊的是顧愷之的《洛神賦圖》，描繪了曹植與洛神真摯純潔的愛情故事；第二幅是閻立本的《步輦圖》”，以松讚幹布與文成公主聯姻的歷史事件為題材，描繪唐太宗接見吐蕃使臣的情景；然後是王希孟的《千裏江山圖》，畫卷表現了綿亙山勢、幽巖深谷、高峰平坡、流溪飛泉、水村野市、漁船游艇、橋梁水車、茅蓬樓閣等風景；張擇瑞的《清明上河圖》，熱鬧的市區街道，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最後是黃公望《富春山居圖》，描繪了富春江兩岸初秋的秀麗景色，布局疏密有致，變幻無窮，把浩渺連綿的江南山水表現得淋漓盡致……”

小良毫無停頓地講完一大段長話後，又咽了口水，謙虛地喏喏道：“這幾幅都是中國美術史上最傑出的代表作之一，我只是嘗試著臨摹這些圖片的一小部分，而且我的國畫技術很爛，只好用水彩代替水墨，勉強做個樣子……”

小良說完瞥見陳成不動聲色、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出神，不知是在思考什麽。

內心的動搖不可避免地再度出現，“完了，肯定我是畫的太差，讓學長不滿意。所以說，我一開始就選錯了方法，憑我的國畫水平畫古代畫家的名畫，豈不是在侮辱古人的畫風。”

陳成終於移開了視線，語重心長地說著：“這五幅畫作都出自中國美術史的十大傳世名作①，代表了中國美術史的發展。你講得很詳細，平時功課做得很足嘛。”

小良心想這是當然，昨天晚上在畫室裏你不是看見我在翻閱中國美術歷史的一些書，當然知道我對美術史有一定的研究……可是，看陳成的樣子好像忘了昨晚的事情。“故意的嘛？”

陳成並不在意小良疑惑的表情，繼續一副漠然平淡的語氣詢問：“先不談論主題，從你的畫面能看出，你畫的線條很亂，很粗糙，我看了很久才能看出你畫的是什麽。”

小良心頭一緊，冷汗差點冒出來。這句話不是明擺著說自己的畫技有多差嗎？果然擔心的問題會還是會出現，逃避只是暫時性。連魏辰這樣水平的高手也會被陳成質疑，更何況是畫技一般的自己。“要被宣教嗎。還是更嚴厲的責罵？”

小良的心緊緊地懸在空中，像是一灘沈寂已久的死水，被一腳沈重地踩入，濺起的水花在空中停滯凝結，停留在時間的瞬息間，無法墜落。

杜痕也在旁邊聽著陳成的意見，他看到情形的不對立馬打圓場，緩解尷尬的氣氛。“額，這個是這樣的。要說馬小良的優點的話，是新奇的創意度和思維的敏捷感。倒不是……畫技……什麽的原因。”

“哦，我倒不是要求每個人的畫技能有多高。畫技優秀的人將來能成為職業畫家，這是啟墨培養學生的方針。但是作為鬥畫社的目的，也不是在乎畫技有多高超，反而是要培養你說的創意和思維。所以這點，杜痕，你以後要和其他選手再強調強調。”

“是……是，我會記住你的話。”杜痕欣然接受陳成的教誨。

聽到這裏馬小良松了不止一口氣，陳成並沒有要針對他的意思。那麽剛才他和魏辰的對話，說的又是什麽？

陳成指了指畫面上空白處的幾條弧線，質問小良：“我隱約覺得，這幾條線是指河流，你是要表達歷史的發展像永不停息的河流一直向前嗎？”

此話一出，小良又是一驚，這確實是他所想，不過還沒確切的畫在紙上，陳成學長能從幾條曲線就能領悟是他的想法，確實不簡單。

“你猜的沒錯，這是我想要表達的主題，歷史的發展性。孔子名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這句話裏表達的時光飛逝，古人經歷了五千年的滄海桑田，美術的顏料、風格、題材、含義都在不斷豐富、超越著過去。我把五幅著名的畫作串聯起來，用時光軸的方式去表現這個主題。”

陳成又看了眼小良的初稿，本來平淡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個微笑，“我會期待你的作品的完成。還有你的畫紙上，名畫與流水部分之外的其餘部分，所要表達的更多的意思了。我期待著。”陳成邁開他的步伐，準備去觀察下一位選手。

沒有任何的批評，小良只是初稿的作品反而得到了陳成中肯的答覆。沒聽錯吧？他說了兩次“我期待”，真是覺得我的立意很不錯嗎？還有更離奇的是，他最後留下的那句話，畫紙上的其他部分，他究竟是怎麽知道我剛剛想到要在原來基礎上改變的創意。僅僅是分析了我的初稿之後就能得出來嗎？太奇怪了！

沒等小良再多思考，此刻內心最大的猶豫本能的讓他對著陳成學長的背影問到：“學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昨天晚上在這個畫室和我碰見，而且和我說了這麽多話，甚至是……今天的主題……這些是……什麽意思？！”

陳成聽見這個問題，並沒有顯露出多大的驚訝，反而是身邊的杜痕不敢相信的表情。

“這個嗎？只是碰巧路過而已。”陳成回頭只對小良說了一句，緊接著扭頭走掉了。

就這麽簡單？沒有任何緣由？並不是所想的故意要洩題。

小良停止了思考。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沒有時間浪費，和陳成學長聊了將近十分鐘，速度上已經落後了，如果不奮起直追的話，最後能不能畫完也說不定。

帶上堅定的信念，小良到了最後的沖刺階段。

①附錄：中國十大傳世名畫

晉.顧愷之《洛神賦圖》

唐.閻立本《步輦圖》

唐.韓滉《五牛圖》

唐.張萱、周昉《唐宮仕女圖》

五代.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

宋.王希孟《千裏江山圖》

宋.張擇瑞《清明上河圖》

元.黃公望《富春山居圖》

明.仇英《漢宮春曉圖》

清.郎世寧《百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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