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春節只有不到一周的時間，家裏的事情逐漸多了起來。這幾天小良被他媽拉去幫忙做家務活，擦窗戶的玻璃，整理房間的雜物，和爸爸去展覽會買零食，自己可支配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春節前吳大西的培訓班還有兩次課，過了年之後也只有一周培訓的課程了，再不久就是返校報道的時候。離期末考結束也有一段時間了，小良呆在家裏，僅僅在QQ上和嘉銘、任飛聊了幾次，和其他高中同學都毫無聯系，幾次想電話打給小雨，因為想不到話題可聊也就作罷了。

這一天的培訓課上，葉鈞作為速寫模特給大家練習。對於速寫組的課程，小良大致掌握了，畫起真人的臉部結構得心應手，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速寫規律，比如“三庭五眼”的人物面部比例規律，一個人頭，發際至眉間，眉間至鼻尖，鼻尖到下巴，三段的長度相等，稱之為“三庭”，再以一眼的寬度為標準，兩眼間距離為一眼，左右兩眼及兩外眼角至左右外耳輪為一眼寬，即“五眼”，也就是面部的寬度。遵循著許多結構規律，人物頭像都能畫得有板有眼。

至於能否從速寫組升級到水彩組或者創意組，小良不是很在意了，速寫組的學習內容已經夠他承受的了，速寫組成員們的氛圍也很好，和這些平和的學長學姐一起時而作畫、疲累時聊會天，也是一件蠻不錯的事情。寒假的培訓時間很短暫，能夠短時間內把速寫知識掌握好也不容易，如果有機會暑假再繼續，那時候再到水彩、創意組去。

春節前的最後一節課程在平淡中結束了，小良剛想整理物品回家的時候，陳天昂意外的來找他。

“小良，你明天有空嗎？”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小良楞在一旁，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了。

“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明天我要去啟墨美中一趟，和杜痕約好了到畫室去，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一個見證人，所以就找上你了。”

小良一聽是杜痕社長找他有事，以為是上次和杜痕電話說了之後，兩人的誤會有了和解，也不多想就答應他的要求，約好明日下午一吃完中飯就到丹青畫室裏最大的一間畫室見面。畫室的鑰匙問題，作為鬥畫社社長的杜痕自然是輕松解決。

這一日，小良坐車來到啟墨的校門口，和保安打了幾句招呼後就放他進去了。熟悉的校園小徑冷冷清清的樣子散發出蕭瑟淒涼之氣，舉目望去幹枯的香樟樹葉落得滿地都是，無人打掃也無人走過而堆在一起。過了思訓橋來到丹青畫室門口，陳天昂已經等他很久了。

“我們進去吧。”說完他像個決絕的勇士，踏入腥風血雨的戰場。

小良看到陳天昂背著一個收納美術用具的工具包，前不久剛在淘寶網上看到過這種款式的包，300元人民幣昂貴的價格讓他望而卻步，今天竟然看到這款包的真面目了，帆布的材質防水防曬，極大的收納空間，的確是一款不錯的工具包。

小良還沈醉在工具包的外形時，一個巨大的問題向他襲來。

“天昂，你背著這麽多繪畫工具做什麽？”

陳天昂頭也不回地繼續邁步向前。“等下你就知道了。”

小良的心頭升起不妙的預感。

推開畫室的大門，杜痕已經在畫室裏了，兩塊木制畫架已經就位，他正在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顏料盒，在調色盤裏調出需要的顏色。

一種緊張的氣氛逼迫著小良不敢往下多想。杜痕和天昂的背影仿佛被火點燃，散發出激情的熊熊火焰，一紅一藍，準備著將對手置於死地。

“等等，你們要幹什麽？”

面對小良的質問，他們都沒有多言，天昂走向另一邊的畫架，打開精致的帆布包，拿出各式各樣的工具。

“你們這是幹什麽，不是已經和解了？”

天昂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專心致志的樣子，精神力高度集中。

杜痕倒是先說了：“小良，不好意思今天把你叫到這裏來，主要是我們需要一個裁判。”

“社長，這是什麽意思，你們要鬥畫？”小良本就疑惑的內心更加疑惑不解了，“還有這種私底下鬥畫的方式嗎？”

陳天昂回答了他的疑惑，“鬥畫可以在公眾場合，也可以自己約戰，只要有比賽雙方和一位合理公正的裁判就行。至於今天鬥畫的理由，我還是不服你的這位社長，如果這次鬥畫我再輸了，我就答應你原諒你的社長，如何？”

小良更加懵了。“讓我做裁判，我的水平不及你們分毫，我還是高一的新生，這合適嗎？”

“我相信你的鑒賞能力能夠勝任。最關鍵的還是你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更不是個阿諛奉承的人。所以你不會偏袒你的社長。”

“我…我…”小良的小心思早已被天昂察覺。

杜痕也希望這是一場公正的較量，對小良勸說：“說到底天昂也是鬥畫社出來的，也是你的學長，你全當這是兩個社團前輩的比拼，明白嗎？”

“好的，我會努力做到。”小良應諾，突如其來的鬥畫比賽，超乎意料之外的裁判一職，強烈的緊張感、壓迫感已經感染到他，令他手心都冒出汗了。他深吸一口氣，調整浮動的情緒，認真觀察兩位學長的行動，全心全意評判雙方。雙方的實力小良都是一清二楚，巔峰的對決又將擦出怎樣的火花，他拭目以待。

和小良交代完任務後，杜痕和天昂就正式進入鬥畫前的準備了。

“好久沒和你鬥畫了，真是懷念那時候啊。”杜痕回憶起去年的事情。

“現在已經不同往日了。恭喜你啊，一年不見都和之晴走在一起了。”天昂感嘆味十足，連小良都嗅出了其中濃濃的醋意。到底他們曾經發生過什麽事，一切都太神秘了。

杜痕沒有再繼續對話下去，他在畫架上鋪好畫紙，一切都準備完畢，問道：“天昂，你想要比什麽題目。”

“就上次我們比賽的那個題目，看看我們有沒有領悟到新的真諦。”

“也好，從那個主題開始，也就用它來結束吧。”

說畢，兩個人再也沒有多餘的話，全神貫註於眼前的畫紙。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作為裁判，也想知道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麽主題。”小良很不情願地插嘴，但是他太想知道了，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主題讓他們如此耿耿於懷。

杜痕一邊執筆，一邊解釋：“這是去年我和天昂在鬥畫4進2的比賽時，陳成社長出的題目。題目很短，泰戈爾的一首詩‘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就這麽簡單。”

小良仔細思考，這是印度詩人泰戈爾所作《飛鳥集》裏一首詩中的一句，優美而含蓄地表達出了泰戈爾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理解這首詩，夏花是旺盛生命的象征，生如夏花，活著就要像夏天盛開的花那樣絢爛旺盛，活得有意義，而不要渾渾噩噩地過日子；秋葉，感傷、惆悵、淒美、安靜，面臨死亡要靜穆、恬然地讓生命逝去，不必轟轟烈烈，便只要像秋葉般悄然足已，更不要感到悲哀和畏懼。

這兩個觀點截然不同的層面都可以作為畫面的主題，但是生如夏花更加樂觀、積極，更加適合主題，死如秋葉反而是哲理上的思考，遠超於繪畫的範疇了。如果換做是小良肯定是偏向於表達前面的觀點，相信杜痕社長也會這樣選擇。反觀陳天昂，小良從杜痕口中得知他曾經引用開膛手傑克而創作的作品，那麽天昂更願意從死如秋葉的層面出發，創作難度更上一籌。

不管是選擇哪一方面，小良都相信去年的鬥畫比賽，他們兩個人都畫出了讓人嘆為觀止的作品。可是現在仍舊是這個主題，要畫出新的內涵，這次他們會如何處理呢，真是讓人期待他們的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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