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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兩真敗家子談攢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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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把手裏的大包袱遞給車上的張管家,然後自己也爬上車,對車裏坐著的張苻道謝說:“多謝張兄幫忙。”

“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上什麽。”張苻倚在車上,看著田仲的大包袱,有些好奇:“你都帶了些什麽好東西?”

田仲在馬車上坐下,笑著說:“哪裏有什麽好東西,不過是一床被褥和幾件衣裳,不瞞張兄,田某現在可是兩袖清風,只等府學的米下炊了。”

張苻頓時樂了:“你怎麽把自己搞的這麽窮?”

“一言難盡啊,我在王家村呆了三年,總共存了五兩三十五文,前些日子買硯臺花了二兩銀子,回來為了擺酒又花了三兩,平日又雜七雜八的花了一些,幸好當初人家那個丟金錠的給了我一兩謝銀,要不只怕我現在還得倒欠好幾十文。”田仲說的有些戚戚然。

張苻以前就知道田仲手頭不寬裕,但真沒想到田仲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程度,頓時有些不好了,忙說:“我這次從家裏帶了不少銀兩,要不我先送,借你些。”張苻知道田仲不大肯要別人東西,忙把送改為借。

田仲擺擺手,說:“沒事,不是還有府學麽,你不是說府學的飯菜不用錢麽,而且府學的俸銀和米肉都是按月發的,等我去了,領了這月的俸銀和米肉,不就有錢了。”

“這倒也是,”張苻聽了,放心道:“廩生每月有銀二兩,米四鬥,肉兩斤,我看那些家境差些的,拿回家,都能在城裏養的起一家老小,你一個人,確實應該沒什麽問題。”

“就是啊,我已經打算好了,平時吃住府學,把錢攢起來,要是今年鄉試能過還好,要是鄉試過不了,我就攢夠二十兩,去京城一趟……”

田仲對自己終於找到一條可以攢錢的法子表示很開心,就和張苻興奮的說了起來,張苻知道田仲要攢錢進京尋親,也忙幫著出謀獻策,告訴田仲如何可以在府學更省錢。

管家在旁邊聽的扶額,努力憋著笑。

張苻無意間瞅見管家臉上的表情,奇怪的說:“張叔,你怎麽了?”

管家糾結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話道:“老奴覺得,田公子還是把攢錢的期望放在中舉上比較好。”

“張叔,你這是什麽意思?”張苻疑惑道。

“咳咳,就是覺得,田公子可能不是能攢下錢的人。”

田仲和張苻同時看向管家,異口同聲的問道:“為什麽?”

張管家被兩人同時盯著,頓時大汗,忙說:“老奴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田公子失憶前是大家公子,怕是對攢錢並不在行。”

“田兄是大家公子?”

“我是公子哥?”

兩人對視一眼,田仲對管家問道:“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你怎麽知道?”

張管家笑道:“老奴是張家的家生子,在張家已經四十多年,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商販走夫,見過的人不計其數,老奴從見到田公子,就知道田公子應該是大家出身,而且家世極好。”

張苻上上下下把田仲看了個遍,轉頭問管家:“張叔你從哪裏看出來的,我怎麽沒發現?”

“當然是從氣度,從做事,從為人。”

張苻點頭說:“田兄氣度確實挺好,不過我覺得這是他長的好的緣故,你看他那張臉,只要收拾好,肯定氣度不錯啊!”

“這個氣度確實因人而異,長的好確實占便宜,”張管家笑著說:“老奴不妨說幾件小事,少爺聽聽,就知道老奴說的真假了。”

“那你快說。”

“老奴說的第一件事就是,少爺,您知道田公子為什麽這麽窮嗎?”

“田兄他失憶流落在外,既沒親眷照拂,又人生地不熟的,賺錢多不容易啊!”張苻理所當然的說。

張管家又想扶額,無奈的說:“少爺,您也看看田公子到底是流落在哪,他流落在王家村啊,田公子要是到了窮地方,沒錢很正常,可是那是王家村啊,幽州城外數一數二的富裕村子,老奴哪怕在城裏,也知道王家村的石場很出名。

而且王家村還有一位王舉人在府學當教諭,因著村裏有舉人功名,又整村都是同族,所以王家村是免勞役的,田公子既然住那,想必縣衙也不會因為他一個人特地跑去讓他服勞役,所以少爺您想想,他一個人,既有地,又不用服勞役,還經常去石場幹活,上無老,下無小,連媳婦都還沒娶,別人家雖然有親戚幫忙,可要養一大家子,他就養自己,您覺得他應該沒錢嗎?”

張苻轉過頭,目光灼灼的看著田仲,大有你居然敢騙我的意思。

田仲忙叫屈:“我是真沒錢,我一直很努力的攢錢,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別人養一家老小都能攢下錢,我卻怎麽都湊不夠進京的盤纏。”

管家拽了拽張苻,說:“田公子應該是手頭真沒錢,其實田公子在別院那幾日,老奴大概就知道田公子為什麽沒錢了?”

“為什麽?”田仲忙問道,他一直想知道自己攢錢怎麽這麽難。

“其實沒什麽原因,就是田公子您太能花了。”

田仲一聽,頓時反駁道:“怎麽可能,我一直很節儉的,從不亂買東西。”

旁邊的張苻也附和道:“張叔,田兄確實很節儉的,我和他一起幾日,從沒發現他亂花過錢。”

管家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公子哥,覺得他已經不認識節儉這兩個字了,只好說:“他是沒亂花錢,可他把錢都用到吃穿用度上了。”

田仲辯解道:“我沒天天大魚大肉的吃啊,也沒天天穿綾羅綢緞……”

張苻在一旁符合的點點頭,說:“就是,就是。”

管家突然覺得他應該打開天窗說亮話:“田公子還記得您當初送少爺回來,因為被少爺吐了一身,您沒大有胃口,您怎麽做的嗎?您轉身就回去拿了錢去街上打算逛逛買著吃。”

“我就拿了五個銅錢。”

管家沒有回答,而是說了另一件事:“第二日您閑著無聊去逛街,您買了桂花糕和幾個小玩意,那幾個小玩意暫且不提,您知道您買的桂花糕是哪家的麽?”

“李記的啊,他家的桂花糕最好吃!”

“當然好吃,三十文一包,一包總共才四塊,放在平常人家,哪怕走親戚都舍不得買,您買了打了個牙祭,當然,您還順便饞了饞我家少爺。”

“呃,那不是人家給了謝銀,我一時高興,看到就買了……”

“還有,您看您帶的這床被褥,平常人家,不過用些土布,還補丁落補丁的,棉花更是舊了彈,用了再用,可您看看您的被褥,這被裏被面,您用的是城裏花家布莊細棉布吧,他家的細棉布是算不上貴,可一般人家,也只有成親為了裝門面才舍得扯,您一個大小夥子,可比許多新娘子用的都精細。”

田仲聽的大汗,弱弱的辯解:“這些都是吃的用的,總不好省吧!”

“田公子,您難道沒聽過‘省吃儉用’麽,您覺得,平常人家,是如何把錢省下來的,不都是從吃穿上省麽?”

田仲傻眼了,仿佛第一次知道省錢原來是要這樣省。

張苻也好不到哪裏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看了看手中的折扇,和折扇上值好幾十兩的墜子,默默把笑話田仲的話吞進肚子。

“其實這事也不能怪田公子您,老奴覺得,您可能從來都沒想過這些事,更確切的說,您以前就這樣慣了,甚至您可能有時還覺得挺委屈自己的,所以老奴才覺得,你應該是大家出身。”

田仲和張苻點點頭,不過張苻還是疑惑道:“有些人哪怕家境不好,也有很會花的,就像咱府學那個汪秀才,明明家裏窮的要死,還非綢緞衣裳不穿,弄的明明是廩生家裏還揭不開鍋。”

“確實有那樣的人,而且還不少,有些人為了撐面子,卻有寧願吃不上飯也穿件好衣裳,不過您有見過連家裏的被子都弄的這麽講究的麽,田公子這被子,可一看就不是新做的。”

“田兄當然不是這樣的人。”

管家笑道:“其實老奴再說一件事,少爺您就知道為什麽老奴覺得田公子肯定出身不錯了,少爺,您和田公子不過相識幾日,為什麽突然關系這麽好?”

“當然是我和田兄脾氣相投,田兄人又不錯,學業也不錯,怎麽了?”

“當初您上次考院試時,張家旁支謙少爺也曾和您一起去通州考試,也借住別院,雖然沒田公子考的好,可也過了院試,為人也不錯,他還和您是遠房堂兄弟,您怎麽就不喜歡他?”

“別提他,提起他本少爺就心煩,本少爺看他家境不好,想著是同宗同族,就想拉他一把,特地派了車去接他,又安排他住別院,結果他住到別院後,話裏話外說本少爺鋪張浪費,又覺得別院的仆役看不起他,等到院試過了,去拜見座師,你好心把他那一份見面禮也準備了,他當時沒說什麽,回去居然和他娘哭訴,說我們故意弄些不值錢的東西,氣死我了,那份禮不下幾十兩銀子,到他嘴裏,就成了破爛貨了!”

管家嘆了一口氣,說:“少爺,其實這事也不全怪謙少爺,謙少爺一開始,是真的受了下人怠慢,至於後來諷刺少爺,也未嘗不是心裏憋著氣,後來說那禮不值錢,大概一是他真不知道那東西的價錢,二是他當時心裏存了氣,自然回去怎麽想怎麽說。”

“啊?”

“當初少爺您確實是好心,只是有些思慮不周,老奴當時也是失職,未考慮周全,少爺您每次出門帶的人,都是您用慣的小廝和丫鬟,也就是您院子裏的人,您平日在家裏最受寵,您院子裏的人,自然也比別人矜貴三分,您想想,您把您用慣的小廝,派去伺候謙少爺,那小廝心裏能情願嘛,而且謙少爺因為家境不好,穿的又略微寒酸些,大家族的丫鬟小廝哪個不是看人下菜,您覺得謙少爺可能不受氣麽?後來老奴查問起來,才知道剛到的第一晚,謙少爺喝的茶都是涼的。”

“該死,怎麽會有這樣的奴才!”

“所以後來老奴一查出來,就把那幾個人都攆了,不單為謙少爺出氣,也為了少爺您的名聲。”

張苻突然想到田仲也在別院住過,自己也派了小廝過去伺候,忙尷尬的看著田仲,支支吾吾的問道:“那個,田兄,你,我,這個我實在是”

田仲一臉迷惘,說:“你家下人挺好的,手腳也挺勤力的,伺候的挺貼心的。”

張苻還以為田仲是不好意思說,忙說:“是我管教不嚴,等會一定讓他們給你賠罪。”

管家插嘴道:“少爺不必擔心,田公子應該是真的被伺候的挺好的,都快比的上伺候您了。”

張苻一聽,這才松了口氣,想到被管家攆的幾個人,還以為是被震懾住了,說道:“果然就得好好管管,那些奴大欺主的,就是不能留。”

“少爺,不是這樣的,就算管的再嚴,那些下人雖然表面上不敢怠慢,可心裏還是難免看不起,可您派的那幾個人,可是真把田公子當主子伺候的。您大概不知道,您派去的小廝,剛到就跑來找老奴要您自己帶的茶,老奴一問,才知道,小廝沏了放在別院的陳茶,田公子只是聞了一下,就讓小廝換白水,說他不喝茶,小廝怕又出謙公子的事,忙找老奴來討您喝的茶,然後平時小廝伺候,田公子使喚的那叫一個順手,回來連小廝都和老奴說,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和少爺一樣嬌貴。其實誰家宅子裏的小廝丫鬟都是一個德性,欺軟怕硬的很,主子越硬氣,下人反而越恭敬,主子脾氣越好,下人反而喜歡拿捏。

其實老奴並不是想給少爺說這些如何管教下人的手段,畢竟少爺哪怕不知道,您天天生活在府裏,也自然會使喚下人,而田公子也是,哪怕他失憶,他該會用的,也會用。”

張苻點點頭,確實如此。

“而最讓老奴確定田公子出身不錯的,就是那份給學政大人的見面禮,當初謙公子之所以以為那東西不值錢,是因為當初老奴想著要送的學政大人,學政大人是京官,一般東西可能看不上眼,可是太出眼的又影響不好,就特地準備了既不顯眼又貴重的東西。謙少爺沒見過,又看著東西不起眼,才誤會了,可又不好當面說出來,才回去向他母親哭訴。可田公子呢,老奴準備的也差不多,田公子只是拿了一樣看了看,就出去買了那個硯臺,只是因為”

“你準備的那個硯臺是端硯,無論料子還是雕工,都是上上品,那個硯臺最起碼要值幾十兩銀子,我覺得送給那個腦子不正常的學政有點浪費。”田仲一不留神把實話說出來了,忙閉口。

張苻和管家無奈的看了田仲一眼,管家接著說:“少爺,您知道您為什麽喜歡田公子了吧,其實沒什麽原因,就是因為您倆是一樣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就這麽簡單。”

兩個-真-敗家子對視一眼。

張苻咳了一下,說:“田兄,要不你還是考舉人吧,秀才那點俸銀,確實不大夠花的。”

田仲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說:“張兄所言甚是,還是舉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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