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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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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珍珍說這話的當口, 李瑉剛好從傅蘭芽主仆的帳中出來,聽得此話,訝異地停步。

平大哥跟鄧小姐有過婚約的事,不止他和陳爾升知道, 其餘錦衣衛的同僚,都多多少少曾聽過見過風聲。

為免引起平大哥不快, 他們平日甚少在平大哥面前說起鄧家之事, 此事眾同僚皆有默契, 不知葉珍珍好端端地提起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做甚。

他面色覆雜地看著葉珍珍。

她茫然地回望他, 似乎渾然不知自己說錯了話。

對視了片刻, 李瑉愈發覺得怪異,葉珍珍一向機警過人,少有行差踏錯的時候。

但自從在金陵萬梅山莊執行任務後, 不知何故, 行事突然變得沒有規矩起來。

他隱約覺得此事恐怕跟平大哥有關, 目光微沈, 便要開口,不料林惟安忽然走過來道:“平大人有要事要交代,讓你們從速過去。”

李瑉怔了下, 戒備地再看一眼葉珍珍,就見她已收回視線,繼續老老實實用匕首割肉吃,並無起身的打算。

看樣子,她總算沒忘記平大人不準她參與錦衣衛要務的吩咐。

按照平大人定下來的規矩, 他和陳爾升平日至少有一個要留在傅小姐身邊,於是沖陳爾升對了個眼色,隨後轉過身,跟其餘同僚去尋平煜。

葉珍珍吃了一會,總覺得對面有兩道目光不時落在她身上,擾得她無法心無旁騖地進食。

擡眼,卻見陳爾升一聲不吭烤肉,分外專註地盯著篝火,仿佛從未曾將目光投向過她。

她防備心頓起,幹笑了兩聲,正要找了別的話跟陳爾升來說,就聽帳內忽然傳來一聲短促的咳嗽。

從聲音上來判斷,似乎是傅蘭芽身邊的那位林嬤嬤。

關鍵是,這咳嗽聲分明透著幾分勉強,似是有意為之。

傅蘭芽則依舊悄無聲息。

剛才主仆間偶爾能聽到的交談聲已經不覆可聞。

她琢磨著其中的微妙變化,嘴裏原本毫無滋味的野豬肉突然變得美味起來。

傅蘭芽將晚上要換的衣裳從包袱裏取出,遞給林嬤嬤。

林嬤嬤接過後,悶聲不吭地整理,目光閃閃,藏不住憂色。

她就知道,似平大人這般歲數的世家子弟,要麽早已定了親,要麽房中有了人,怎會到二十出頭還是光棍一條呢。

可惡的是,上回在金陵,平大人哄得小姐身子給了他,如今小姐毫無依傍,若是進京後平大人只肯許給小姐妾的名分,小姐該如何是好。

傅蘭芽自然知道林嬤嬤為著什麽在發愁。

葉珍珍聲音不小,剛才那番話,她就算想不聽見都難。

心裏多少是不痛快的,更多的是了然。

若是個天真爛漫的閨閣女子說出那話,勉強可視作心直口快,可錦衣衛是什麽地方,葉珍珍既能在錦衣衛任職,早該學會了謹言慎行。

她一哂,若無其事將今日要換的一套裏衣取出,輕輕放至氈毯上

動作不急不緩,平靜依舊。

可心情卻再也無法像剛才那般毫無波瀾。

細想起來,平煜……的確從未跟她說起過從前的事。

他是否訂過親,如今房中是否有姬妾,跟鄧文瑩究竟有什麽淵源。以及,跟這個葉珍珍又到底怎麽回事……她一概不知情。

她並非不信任平煜的為人,只是他身為西平侯的幼子、錦衣衛的都指揮使,眼下又已二十出頭,她就不信他從未議過親。

記得在金陵時,平煜因為一方鮫帕曾氣勢洶洶質問過她。

此人當真可恨。

為著一個陸子謙,前前後後不知在她面前擺過多少回臉色。

他自己的事,卻只字不提……

說來說去,其實她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平煜年輕有為,又無病無疾的,過去二十一年,難道就不曾有過旁的女子。

尤其是他那麽熱衷床笫之事。

……

想起那日在陽和夜營時他厚顏無恥的舉動,她臉紅得發燙。

暗忖,今夜在此紮營,並不急於趕路,與其一個人在此胡亂猜疑,何不索性一問。

她計議一番,擡眸望向若有所思看著她的林嬤嬤,努力平覆了心緒,含笑開口道:“嬤嬤……”

平煜等人在帳中議事。

離旋翰河日近,擺在眾人眼前的要務,除了要盡快找到那座神秘的古廟,更需隨時防備王令及坦布所率的大軍前來圍剿。

人人臉上都分外凝重。

陸子謙處得來的路線圖攤在桌上,兩塊坦兒珠正好放在手邊,可惜那圖畫得太粗略,坦兒珠上的圖案又太過隱晦,幾人研究了一番,看不出個子醜寅卯。

平煜將兩塊坦兒珠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忽然起身,轉身走到帳前的北元地圖,皺眉細看。

在他的記憶裏,那古廟大約出現在旋翰河的下游,不遠處便是托托木爾山,若繼續前行,不出三日便可找到古廟所在的地方。

只是不知古廟外頭到底設的何陣,竟做得那般精妙,能將這古廟隱藏上百年之久。

五年前他隨軍夜行時,無意中闖入那古廟,事後回想,他們在廟中夜宿時,那人極有可能也在廟中,不過是忌憚軍隊人數眾多,對方無法殺人滅口罷了。

他至今未想明白,當時那人究竟是誰。

如果不是王令……還有誰知道坦兒珠的起源地就在那座古廟中。

正想得出神,李攸開口了,“照你們看,布日古德為何這般執著於坦兒珠。”

見眾人望他,李攸笑了笑,再次開口:“我跟平煜一樣,對王令那套騙人的鬼話一概不信。起初,見這東西需得五塊湊在一處,以為所謂的坦兒珠不過是把寶庫的鑰匙,或跟北元寶藏有關……

“可王令這兩年仗著皇上的寵信,早不知搜羅了多少奇珍異寶,照我說,他委實犯不著為了一處寶藏,動用這麽多的人力物力。

“尤其圍困土木堡本是大好的逆亂機會,可是一聽說平煜來了旋翰河,他竟不惜放過率軍趕來北元,可見在王令心中,坦兒珠的地位有多重,竟絲毫不輸逆亂。而這世間,能讓人如此苦苦追求之物,除了財寶、權勢,剩下的幾樣,統統遙不可及,照各位看來,會不會那個起死覆生的傳說是真的?

榮將軍搖頭道:“可惜啊,如今咱們只知道王令本名叫布日古德,對他在北元時究竟是什麽身份,曾做過何事,一無所知。可是,王令既能跟坦布內外勾結,極有可能出自北元的瓦剌部落。”

平煜點頭,道:“自元亡後,蒙古早已分崩離析,三大部落數內鬥不休,因勢均力敵,本是彼此制衡,無暇來擾我朝邊境,可是就在幾年前,瓦剌竟突然興盛起來,巧的是,那時是王令在太子身邊得勢之時。而等太子登基後,瓦剌的大汗坦布更是在短短兩年內橫掃其餘部落,怎麽看都像有大量錢銀做後盾——

正說著,李瑉忽然進來,徑直走到平煜身邊,耳語道:“林嬤嬤突然間咳嗽不止,似是路上受了寒,傅小姐說,她的藥丸用完了,托我前來向平大人討些藥。”

平煜起先聽見是林嬤嬤生病,並不如何掛心,正要吩咐李瑉領軍中大夫隔簾給林嬤嬤瞧瞧,忽然聽見後一句話,心中一動。

少頃,只淡淡道:“知道了。帳中有些治傷寒的藥,就放在幾上,你取了後,這就給林嬤嬤送去。”

平焃坐於一旁,仔細留意這邊的動靜,見李瑉走後,三弟顯見得心不在焉起來,心知方才李瑉前來匯報之事,少不了跟傅蘭芽有關。

遙想這一路,傅蘭芽默默無聞隨軍跋涉,無論紮營或是趕路,從未叫過一句累,更不曾纏磨過三弟,就見此女心性委實可貴。

三弟更是難得。

為著顧全傅蘭芽的名聲,這二十日,竟一回都未去看過傅小姐。

他不是不知道初嘗情欲是什麽滋味,論起三弟這隱忍的功夫,當真少有人能及。

三弟越是如此,傅蘭芽在三弟心中的份量越可見一斑

若是能順利除去王令,平安回京,恐怕不出幾日,三弟便會向父母提出迎娶傅蘭芽之事。

也許就在年底,平家便要辦喜事了。

這般想著,他這些時日因著天下瀕臨危亡而分外沈重的心緒竟忪快了幾分。

果不出所料,片刻後,三弟便起身,只說錦衣衛有些事要安排,便匆匆出了帳。

平煜出了帳後,並未徑直去尋傅蘭芽,而是回到帳中,令人去尋李瑉。

傅蘭芽從未給他遞過話,今夜既假借林嬤嬤生病來尋他,定有什麽必須要見他的理由,少不得做些安排,掩人耳目去見他。

說起來,兩人也有二十日未見了,在等李瑉等人前來的功夫,他脫了衣裳,用水擦了身,裏裏外外都換了幹凈衣裳,忙了好一晌,這才消停。

可是,在系腰封的時候,他心頭掠過一絲疑惑……她找他究竟為著什麽事呢。

等了一會,李瑉仍未過來,他按耐不住,正要出帳,陳爾升忽然進來了。

平煜納悶,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為何在此處?李瑉呢。”

“給林嬤嬤送藥去了。”

說罷,見平煜心不在焉地朝傅蘭芽所在的帳篷顧盼,本想說些什麽,想了想,又默然下來,

平煜正滿腦子算計如何能順利進入傅蘭芽的帳篷,忽然瞥見陳爾升眼裏竟有同情之色,不由眉頭一皺,暗忖,這小子什麽眼神。

忍不住呵斥道:“你那樣看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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