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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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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每回都發生在對著平大人的時候。

可這事畢竟尚未得到證實,他不想胡亂猜疑,私心裏更不願承認。

“無事。”他暗悔方才沖口而出,險些讓阿柳姐陷入難堪的境地,臉色沈了沈,頭一側,避免讓秦晏殊看出自己的頹然之態,只道,“我是覺得阿柳姐滿了二十一了,婚事不宜再拖了,等咱們護送傅小姐進京,我就央我父親上秦門提親。”

他的話音剛落,秦晏殊便無奈地搖頭笑了起來,“這話你都跟我說了八十遍了,我當然沒有意見,問題是,我姐松口了麽?”

李由儉想起秦勇態度,臉色一黯,旋即嘴硬道:“她日日要忙的事太多,暫且無暇想此事,等回到蜀中,我們行意宗上門提親,她自然就會松口了。”

秦晏殊唇線一抿,本想搖頭,然而瞥見李由儉神色不虞,又改口道:“我姐的性子你比誰都清楚,看著溫厚,實則極有主意,終身大事豈可兒戲?你最好先提前跟她打個招呼,若連她的心意都未摸透,你就貿貿然上門提親,姐沒準覺得你不尊重她,就算原本願意,說不定都不同意了。”

李由儉聽得這話,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紋。

他這些年心心念念都是秦柳,每回秦門有事,他總是第一個站到秦柳身旁。

鎮摩教的左護法重出江湖,她要帶領秦門諸人對付鎮摩教,他二話不說領著行意宗加入剿滅鎮摩教的行列。

傅小姐救了晏殊的性命,阿柳姐為了報傅小姐的大恩,決定護送傅小姐進京,他也毅然跟著阿柳姐北上。

總而言之,阿柳姐在哪,他就在哪。她要做什麽,他從來都是全力支持,從不曾皺過眉頭。

可是為何阿柳姐就是不肯接受他的心意?每回他在她面前提起二人的親事,她要麽推脫,要是顧左右而言他,怎麽也不肯給他半句回應。

他心頭湧起不安,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難道他就這麽差勁?

不對,他模樣不差,武功不在她之下,論家世,行意宗和秦門更是門當戶對。

而且兩家人往來密切,他自小便跟她姐弟二人玩在一處,對彼此性情再清楚不過。

除了他比她小兩歲之外,他實在找不出他有什麽跟她不般配的地方。

他心事重重,想得出神,重新沈寂下來。

直到前方花園耳畔傳來輕急的腳步聲,他才回過神,擡眼一望,見平煜匆匆而過,絹袍玉扣,穿戴齊整,似是準備出府,身後跟著李瑉等人。

平煜一邊走,一邊低聲吩咐著什麽。

李由儉見到平煜,好不容易壓下的念頭又冒了出來,沒忍住,上下掃他一眼,暗忖,難道說,阿柳姐真的看上了平煜,所以才不肯接受他的心意?

可是,他望著平煜修長挺拔的背影,疑惑地想,平煜有什麽地方值得阿柳姐中意的?

別說江湖人士壓根就跟勳貴人家搭不上邊,就說這一路下來,連他也看出平煜對傅小姐不一般,阿柳姐比他細心不知多少,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所以會不會是他想岔了呢?

他左思右想,被纏磨得心一刻也定不下來,走了兩步,又頓住,不行,他得親口去問問阿柳姐才行。

“我去找阿柳姐。”他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轉頭,皺眉看向秦晏殊,“你去不去?”

“姐不是還在給那女子屍檢麽。”秦晏殊詫異莫名,“去了咱們也見不著,你急什麽?”

“那我出府走走。”李由儉帶著幾分煩躁道,“一個時辰後我再回來,不必尋我。”

說罷,將錯愕的秦晏殊撇在原地,擡步往前走了,順著出府地方向走了一路,下意識擡頭找尋平煜的身影。

好不容易在一處影壁追上平煜的步伐,他正要上前,試探平煜幾句,誰知身後忽然繞出來一人。

見到他,對方似乎嚇了一跳。

“李少莊主。”

李由儉看清那人,臉色一冷,淡淡看著王世釗:“王同知?”

王世釗詫異地看看李由儉,又轉頭看看已走到大門口的平煜,眼珠一轉,往李由儉身後望去,似笑非笑道:“噫,怎麽不見秦當家?”

李由儉戒備道:“不知她在何處。怎麽,王同知有事找秦當家?”

“無事。”王世釗似是心情不錯,難得沒計較對方話語中的刺意,只道,“李少莊主這是要出府?”

“隨便走走。”

“甚好。”王世釗意味深長地點頭,高深莫測道,“莫漏了珠市,裏頭美人數一數二,照我看來,一點也不比蜀中的美人差。”

李由儉臉色一變,怎麽都覺得此話有拿秦勇開涮之意,心頭怒意上湧,忍了許久,這才悶聲道:“不必了,在下不比王同知,對這些鶯鶯燕燕沒興趣。”

說罷,隨意一拱手,不再理他,往前走了。

王世釗卻饒有興味地立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等他走了,左右一顧,見身側沒人,忽然臉色一陰,施展輕功,輕飄飄地跟在李由儉身後。

平煜好不容易將事忙完,正要去找傅蘭芽,下人卻報說世子已回金陵,差人來請公子去往江寧都尉府說話。

平煜沒想到大哥竟這麽快便回了金陵,且一回來就心急火燎請他前去,只當江南這邊出了什麽急事,不敢耽誤,將府中一應事項鄭重交給李攸,這才換了衣裳,出了府上馬。

經過一條大街時,剛好與一行車隊擦身而過。

他一眼便認出領頭那人是鄧安宜,緩了一下,心中冷笑,來得還真快,他們前腳才在金陵安置下來,鄧安宜後腳就跟來了。無暇應對此人,目不斜視,拍馬一縱而過。

他的身影剛消失在巷尾,那輛垂香飾玉的馬車上掀開一條縫的窗簾便放下,有人在裏頭敲了敲車壁。

鄧安宜早已看見平煜,聽見那敲壁的聲音,自然知道妹妹為著什麽在喚他,臉色微有不耐,默了下,這才下馬,上了車。

“怎麽了?”他心知肚明地挑眉,神色冷淡。

鄧文瑩方才見到平煜,本想跟二哥打聽幾句,不料見到他陰陰的神色,話都嚇得縮了回去。

“沒什麽。”她幹巴巴地笑了笑,將手中的小金橘丟回幾上,百無聊賴地躺下,心底卻生著悶氣

鄧安宜焉能不知道她又為了平煜在作怪,眸光冷了冷,想斥她幾句,可看著她那幅煎熬模樣,又生生忍了下去。

“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他輕嘆口氣,擡頭扶了扶她頭頂的發,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縱容她了。

鄧文瑩眼睛微亮,可有了前幾回的經驗,仔細覷了覷他的神色,不敢放肆,只拐彎抹角道:“二哥,記得你上回說過,在出湖南之前,定能將傅蘭芽擄走,可咱們都追到金陵來了,連個傅蘭芽的頭發絲都沒碰過,眼下還丟了林之誠,照這樣下去,咱們什麽時候才能成事啊。”

鄧安宜在平煜手上未占到好,心頭正是千愁萬緒,聽得此話,更添郁氣,橫她一眼,知道跟她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便只耐著性子道:“二哥心裏有數。”

鄧文瑩知道二哥素有本事,聽得這句底氣十足的保證,心略微定了定,轉過身,仰頭看著車頂,眼睛亮亮的。

“你在想什麽?”鄧安宜一眼不錯地望著這個名義上的妹妹,心底一片柔軟,自從他在五年前順利取代鄧安宜後,這個妹妹便纏磨上了他,時常跟在他身後“哥哥”長“哥哥”短。

在此之前,他原本以為自己胸膛下藏著的不是心,而是一塊堅硬的石頭,沒想到在她一聲聲充滿依戀的“哥哥”聲中,那顆冰冷的心竟漸漸有了熱度。

這滋味當真叫人上癮,哪怕五年之後,他依然沈溺其中,怎麽也舍不得放手。

鄧文瑩不敢讓二哥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咬了咬唇,只含含糊糊道:“我在想,要是能用傅蘭芽成就大事,大姐的中宮之位再也無人能撼動了,咱們永安侯府也會一日比一日更好,這都多虧了二哥慣會運籌帷幄。”

這傻丫頭,鄧安宜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還真是他說什麽她都信。

倘若除了這份信賴,她能將放在平煜身上的心思都轉嫁他身上就好了。

想到平煜,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一垂眸,見她含著幾分希翼的模樣,心頭火起,忍不住戳破她心事道:“你別以為二哥不知道你想什麽,實話告訴你,就算傅蘭芽做了藥引,平煜頂多傷心一場,過兩年,自會娶旁的女子,怎麽也不會娶你的。”

鄧文瑩臉色一僵,怒極反笑道:“平煜是誰?我早就忘光了!二哥再這麽胡亂揣摩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憤憤轉過身,將後腦勺背對著鄧安宜。

少頃,見鄧安宜出奇的沈默,紅著臉,沒好氣道:“那日在荊州,二哥想必也聽到外祖母說了,母親信至,說我三年姻緣劫已過,要重新在京城替我選親事,咱們不在京城的這兩月,母親已擬好了三家,不出今年,定會給我訂下人家。我知道,這一回是怎麽也躲不過去了,二哥若真心疼我,不如細細打聽打聽那幾個人的品行,也免得妹妹我嫁人後日子過得不順遂。”

鄧安宜眸中戾氣陡然暴漲,靜了一瞬,卻又笑了起來,道:“知道了,二哥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的。”

說罷,彎彎唇角,替她攏了攏被子,起身往外走,他草莽中長大,之後又墮入魔教,算起來,心思比誰都陰毒,在過去的人生經驗裏,由來只有你爭我奪,全無道義可言,他看中的東西,不容旁人覬覦。

而這種種心愛之物裏,自然也包括她。

是以,他怎麽也不會讓她離開他身旁。他的姻緣,只能由他來決定。

就像……五年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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