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一次，南雁絕對不會在那時選擇離去，把一切都交給師傅一人。

如果他知道那將會成為師傅人生中最後一次戰鬥……

如果總是太多，而現實卻是，逝去的永遠不可能再重來。

……

陽軒子與鬼眼始祖蜘蛛王之間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

山谷裏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深坑、巖石碎片布滿大地，已經可以用滿目瘡痍來形容。

當南雁四人從林子裏走出時，所到之處，無不是一片狼藉。

東倒西斜的樹木，坑坑窪窪的地面……還有倒在山谷北面的那只巨大屍體。

師傅他勝利了！

打敗了始祖蜘蛛王！

然而，只能看到始祖蜘蛛那殘缺不全的身體，卻沒能看見師傅的蹤影。

最後，在牧師妹子的提醒下，南雁發現始祖蜘蛛王屍體旁，有一團淡淡的火光在搖擺不定。

從那團火光之中，南雁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對！是師傅他老人家！

這場驚險萬分的戰鬥，陽軒子雖然慘勝，卻也為之負上巨大的代價。

他在戰鬥中，消耗了大量本就所剩無幾的元神，原本還可以存在於世間一個月的他，在戰鬥之後，已經連人形都無法維持，只能變成一團鬼火，而且大限將至。

最多，只能夠存在七天。

七天後，他的靈魂將徹底消失，回歸世界本源。

南雁自從得知這件事，整個人都變得消沈起來。

陽軒子，是他在這個陌生世界遇到的第一位人類，不，或許說是人類也不對，畢竟他已經死了將近五百年，只是一個靈魂。

盡管初次見面時，陽軒子是準備奪取南雁身體的，可失敗後，他也就徹底放棄了這條路，而是盡心將南雁當做親傳弟子一般培養。

他總是對南雁很嚴格，總是不茍言笑，而且動不動就要殺光南雁四人。

可現在想想，那未必不是一種愛意的表現啊。

實際上，四人一直都在師傅的庇佑下，好好地活到現在，而且每個人的實力增長，或多或少都受了師傅陽軒子的一些恩惠。

尤其是南雁這個親傳弟子，不僅從師傅那裏習得常人無法企及的天階功法：天脈決，還學習了天罡拳等高階武技和術法。

他就像是一位嚴父，嘴裏說著嚴厲的話語，實際上卻是在盡心盡力地培養著自己那唯一的弟子。

南雁知道，師傅他老人家其實一直都很孤單。

不管是誰，在這荒無人煙的山谷底，守候五百年，那滋味一定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所以他在發現了南雁四人之後，才會那樣的激動。

在這接近兩個月的相處中，南雁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指導和鞭笞的每一天。

日久生情，不就是說的這回事嗎？

南雁從陽軒子那裏獲得了太多太多，然而，還沒來得及去回報，卻面臨永別。

七天。

南雁都沒怎麽進食，而是和師傅陽軒子的靈魂，對立坐在石室的石床之上。

兩人一直通過心念在交流著。

能和師傅這樣徹夜長談……大概是最初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南雁抑制住內心的悲傷，陪著師傅的靈魂，天南地北地閑聊，試圖更進一步了解他的想法。

只可惜，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師傅的靈魂之焰已經越來越淡薄。

他依舊沒有說出任何南雁想聽的話題。

比如他的過往，他為何會淪落至此？

他和那個姓“歸”的以及皓雪宗之間，又有什麽恩怨？

倘若師傅有什麽遺願，南雁即便拼死，也會替他完成。

南雁不怕自己做不到，最怕師傅什麽也不肯說，帶著這一切風塵往事離去。

“好了，南雁小兒，你再和為師說說那天龍八部，上次說到阿紫那女娃雙眼失明，為師可惦記著後面的發展呢。”

師傅的靈魂在南雁的面前輕輕躍動，他的話一字不漏地通過心念傳入南雁的意識裏。

“……”

南雁的目光有些呆滯。

七天，還剩下兩天不到。

師傅的氣息也越來越弱……

為何他還是這樣毫不在意，為何什麽也不肯說呢？

“師傅！”南雁第一次打斷了陽軒子的話，“我，千南雁，是您的弟子對不對？”

“怎麽了？突然這麽正經。”陽軒子的靈魂之焰跳了跳，“當然，無論他人怎麽看怎麽說，你都是我陽軒子引以為傲的弟子。”

“那，師傅，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南雁深呼吸一口氣，斟酌了一番說辭，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師傅您為什麽會在此名不見經傳的山谷了此殘生？您和皓雪宗之間，又有著何種關聯？您最初決定收我為弟子時，想必是打算讓我出山谷後幫您做什麽吧？為什麽現在時間不多了，您卻什麽也不提起呢？”

“哎……你這孩子。”陽軒子嘆息一聲，“為何苦苦相逼，為師在這一個多月來，看得出，你是個根性不錯的好孩子，為師已然不想把你牽扯進我的私人恩怨之中……就讓為師帶著這些往事，一起入土吧。”

“不！”南雁搖了搖頭，“和師傅您相處的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既然您是我師傅，有句話您沒聽過嗎？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在這個世界，您就猶如我的父親一般重要！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您，帶著任何遺憾離去！”

說著說著，南雁的聲音變得哽咽，眼眶裏也溢出一絲淚光。

“所以，無論如何，請告訴我您最後的願望，徒兒不孝，定會為師傅您完成！”

一直守候在旁邊的三位小號妹子，見此景也忍不住偷偷抹眼淚。

兩個男子漢之間的師徒之誼，未必有男女之間的愛情來得驚心動魄，卻依然感人至深。

“哎……冤孽啊。這都是冤孽啊……”

陽軒子長長嘆息了一聲，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既然如此，南雁小娃兒，為師便將一些往事說與你聽罷，所謂的遺願……若你能完成，為師九泉之下，必然開心。就算不能完成，也不必在意，你能好好活著，便是為師心中所願。”

“也罷，這將會是一個比較長的故事，便聽為師慢慢講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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