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琸清的話說完之後, 對面的人忽然不再言語。但是從那不知道何處傳來的逐漸慌亂起來的呼吸可以聽出, 此時曾經不可一世的九天教主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自信了。

厲琸清卻沒有繼續等待九天教教主答覆的意思，他繼續對煜兮說：“吳桃斯的身體現在已經和血泊連到了一起，暫時變成了陣法一部分，所以還毀不了。”

煜兮明白了九天教教主之前的打算——他大概想先借著吳桃斯的身體藏在這裏, 等到一會自己和厲琸清放松警惕的時候就來上一出聲東擊西, 趁著兩人註意力分散的時候逃出生天。若是運氣再好一點的話, 還能夠再試著使用這個陣法奪舍……亦或是與兩人同歸於盡。

可是厲這位九天教的少主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了解自己的師尊。

吳桃斯的身體並不是一個能夠長久支撐九天教教主神魂的地方，煜兮和厲琸清沒有動, 他們都在等待著對方自己出來的那一刻。

時間就這一樣在萬米深的海底一分一秒的逝去, 四周一片寂靜。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 躺在血泊之上的“吳桃斯”忽然睜開了她的眼睛。煜兮看到，這個時候吳桃斯的眼睛已經徹底的變成了血紅色，看上去格外的詭異。實際上她的眼睛也只睜開了一瞬而已, 幾秒鐘之後，吳桃斯的眼睛便再一次的合上, 而她的身前則出現了一個灰色的黑影。

他想逃！

從看到灰影到他消失在打大殿的中心統共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雖然現在還處於虛弱期，但是九天教的教主畢竟是一個擁有數千年修為的修士。僅僅一瞬間，他便閃出了最危險的區域。

眼看著對方逃離，煜兮並沒有急著提劍上去。同樣是在那一秒, 一把暗色的古琴出現在了煜兮的手中。他的手指劃過琴弦，同一時間這間大殿的所有出口也被淡淡的藍光所包裹。那抹灰影試圖沖破藍光，但卻還是被堵了回來。

修士鬥法，或許成敗便發生在瞬息之間,

正在灰影被擋回來之後，煜兮和厲琸清兩人已經各自提劍朝他刺去。

雖然只是一道虛影，但是當長劍從他身體中劃過之時，虛影的動作卻還是滯澀了那麽一秒。可見，哪怕是對於曾經的邪教之長而言，煜兮和厲琸清也並不是好對付的。更或者說，他們兩人本來便是他的天生死敵。

若是當年煜兮打敗對方還能夠說是站了神魂不穩的便宜的話，……那麽現在這兩個人分別經歷百年閉關的修士的聯手，百年絕對給對方造成了徹底並且致命的威脅。

當年被長劍臥雲劃開肉身以及神魂的痛楚似乎還沒有散去，再一次看到對方手中這一把泛著淺淺白光的長劍……除了懼怕外還是懼怕。

一個煜兮就足夠他對付的，更別說還有另外一個修為與煜兮不相上下，且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熟悉自己招數以及弱點的人在……

“這是你們自找的……”眼見著自己這邊的狀況越來越差，一邊在嘴裏狠狠的念著，九天教教主一邊將那道灰影凝成實質。對視一眼，明白自己的對手這是準備同他們同歸於盡之後煜兮和厲琸清並沒有想要逃離的意思。相反的是，兩人加快了手下長劍舞動的頻率，甚至於……更加靠近著危險體。

這個時候，一直保護著九天教沈島的結界忽然碎裂，大股大股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湧了進來。和方才的一片寂靜不同，這個時候三人耳畔都出現了隆隆巨響，如同山崩，如同地裂。

不過一會，大量的就已經漫上了這座位差不多於島嶼中心地帶的大殿。厲琸清改用雙手握在劍柄之上，瞬間他整個人的身體以及手裏面的長劍都被火焰所包裹了起來。這火甚至蒸幹了大殿裏面的海水……但這也只是幾秒鐘的事情，火焰並沒有燃燒多久，等到這火熄滅之後，更多的海水湧了進來。

大殿裏面的修士已經殺紅了眼。

厲琸清那一劍下去，方才還能夠勉強算作一個整體的灰影立刻被徹底的打散，成為兩個部分。而趁著這個機會，煜兮則也半刻猶豫也沒有的用長劍的劍尖將那些虛影劃成碎片。

這一刻，虛影發出了極度痛苦的聲音。正在他徹底的散開的同時，剛才的血泊開始急速幹涸，而等到血泊幹涸之後，則有一枚暗紅色的珠子從吳桃斯的胸前升了上來。

已經徹底被撕碎了的灰影發出極度詭異的笑聲，繼而徹徹底底的消失不見。

“——小心！”厲琸清大聲喊到。

在他話音落下去的那一刻，赤紅色的珠子爆裂，大量蘊含著魔氣的靈力從那個方向沖了過來，伴隨著的還有惡鬼的啼哭……這顆珠子就是方才的血泊所化，因為感受到了煜兮身體內那些屬於仙人的無比精純的靈氣的緣故，魔氣並沒有想著四處散去，而是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的直接朝著煜兮兩人這裏襲來。

厲琸清沒想到，九天教教主對於血珠的淬煉要比自己想想的更加精深。這顆血珠是一切邪氣、魔氣的化身，它天生與精純的靈氣相克……

條件反射性的，煜兮將臥雲拋向前去擋在了身前，但是還沒有等臥雲與魔氣相接觸，煜兮便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異常溫暖的懷抱之中……

紅色，血紅。

“厲琸清！”在赤紅色向自己襲來的那一刻，煜兮大聲的喊道。

……

對於煜兮這樣的修士來說。那顆珠子上所積攢的魔氣不但於肉體有致命的打擊，並且若是被其浸染的話，這麽多年的修煉也會毀於一旦。厲琸清無比清楚這一點。

但是此時煜兮卻沒有什麽功夫去關心自己的修為——哪怕他已經在此事上面花費了千年的時光。厲琸清的勁很大，當他將自己緊緊抱住之後，煜兮甚至動都不能動。

這一刻，無論仙尊大人將眼睛睜多麽大，他所看到的也只有一片血紅。

……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紅色終於散去。當煜兮可以重新看清周圍景象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便向著厲琸清看去。

他的嘴角並沒有像平常一樣掛著令人猜不透的笑容，甚至連那雙常常註視著煜兮的雙眼都緊閉了起來。

“厲琸清……厲琸清？”煜兮慢慢的扶著厲琸清半跪在了地上，他這一生從來都沒有如此慌亂過。甚至煜兮沒有註意到，自己扶著厲琸清肩膀的那一只手已經不可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對方身上一點傷都沒有，但是卻半點沒有醒來的樣子。煜兮顫著手將厲琸清輕輕地放在了地上，他喚出長琴開始奏起用以療傷的音樂。簡單的旋律在海底一遍又一遍的想起，可是躺在地上的人卻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自從恢覆之後，煜兮已經真正的成為了這把長琴的主人。他不再會被長琴內的靈氣所反噬，且也能夠更加自如的控制靈力的走向。

看著厲琸清依舊沒有反應，煜兮將琴放到了一邊，“厲琸清，你醒醒……你還記得當年我修為停滯的時候嗎？你要是不醒來……我恐怕又會和當年一樣，成了半個廢人。”他喃喃自語道，而等這句話說完之後，煜兮忽然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說“算了，你要是不醒來的話，我繼續修煉也沒有……什麽意思。”

“你知道嗎……當年洛氏敗落，爹被他們帶走的時候，我其實在心裏想——從今往後就只有你了……哪裏只有你呢？當時我或許還沒有明白。但是現在過了千年，我終於想通了，你比洛氏，比無上觀還要重要。若是沒有洛氏沒有無上觀的話，我或許會傷心上一陣子，但是要是你再不醒來……我就一直同你待在這裏。”

……

正在煜兮說完這句話的手，他那只垂在身側不斷顫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一直同我在一起，這是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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