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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算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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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宣文五年, 初春。

燕門關, 如意樓。

這裏是雍北最負盛名的青樓,是無數英豪俠士和風流墨客路經燕門時必去的溫柔鄉。傳聞當燕翎帝慕容顏還是襄王的時候也常來光顧。

這是我聽如意樓裏的媽媽柳氏(參見第二部第二章)說的。

柳氏和我以前在冀州接觸的那些中年發福的老鴇很不一樣,她雖年近四十,卻仍風韻猶存,平日裏從不曾聽她出言刻薄或是待誰尖酸過, 想必年輕時也是個溫柔可人的女子。

也是托她的福, 我得以多了一處糊口的地方——做回我的老本行, 可以在青樓裏給姑娘們看病。

後來我才知道,她之所以會收留像我這樣已經連最起碼的紮針治癥都做不到的三流江湖郎中,只不過是因為當她看見我的第一眼時, 便覺得我身上的氣質很像一個人。

有一次, 她自己得了風寒起了熱,迷迷糊糊中竟抓住我按在她脈搏上的手, 神思恍惚地凝望著我, 低喚了一聲‘殿下’。

“只是第一眼有點像...可能因為你那時也穿著白袍子吧...但那個人可比你俊多了, 也比你有本事多了...”等柳氏清醒後卻如此解釋道。

聽到這句話時,我也有些恍惚,因為好像很久以前...曾有人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但我沒有接話, 面上只是淡笑了一下,便低頭繼續用微微顫抖的手歪歪斜斜地寫著藥方。

白袍子嗎....是啊, 見到柳氏的那天我應該的確是穿著白色的...喪服。

我在如意樓治病有個人盡皆知的習慣, 就是只在白天行醫, 一旦天色將晚,便雷打不動地必須回家,絕不逗留。

“沒想到林公子年紀輕輕的,倒還真是個規規矩矩的老實人。”

柳氏盯著我,半開玩笑地故意問道,“難道你不知道夜色中的如意樓才是真正的如意樓嗎?漫漫長夜,如此良辰美景,公子何不試著和樓裏姑娘們喝一杯再走?”

我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迅速開始整理起藥箱,搖了搖頭,“抱歉,林某家中還有人需要照顧。”

“怎麽?莫非你已成家?”

我朝她靦腆地笑了笑,便背起藥箱推門而去,迅速下階而行。

長廊裏,我皺著眉與摟著女人大聲醉笑的客人們匆匆擦肩而過,女人手中皆蘭花指撚著一株紅花,男人們則借著聞花的名頭肆無忌憚地貼近女子去聞嗅她們胸前的芳香。

哎,這個世上,有人殫精竭慮至死方休,也就有人聲色犬馬混沌度日...正如有人雖死猶生實難忘懷...也有人則雖生猶死,無非等到白發暮年才入土為安罷了...

最近,我常常思索著這等不該是我這種小人物該思考的問題,可想到最後也不過是化作一聲苦笑,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選的,如今我連自己選擇的路都自顧不暇不知對錯,又哪裏還顧及得了旁人的呢?

但忽然間,我腳步一頓,回眸望著那些男人女人嬉鬧的背影。

怔了半晌,我幾乎跳起來般沖了出去,直奔如意樓的□□,那裏不久前種了一株梅花,沒想到在今天終於開出了滿枝的紅梅。

我踮起腳尖,跳了好幾次,才摘下一朵最飽滿鮮艷的紅梅,小心翼翼地放在藥箱裏。

一轉頭,卻望見柳氏正依著窗臺前若有所思地望著我。

我朝她微微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跑走了。

天要黑了...我得快點回去才行...燕門關的黑夜似乎總是比想象中來得很快啊...

我住的很偏僻,雖然一路上足不停歇,但跑回草廬的時候,天色還是完全暗了下來。

望著黑漆漆的房屋,我顧不得擦一把額前的汗水,便直沖了進去。

疾步走過外屋,掀開內屋的帷帳,繞過桌案時我不慎撞到了膝蓋,但還是忍著痛徑直來到了床腳邊。

黑暗中,角落裏蜷縮著一名女子,長長的青絲如海藻般垂落在她纖細的手臂上,她像似很害怕的樣子,一直緊閉著眼睛用力環抱著自己,但身子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著。

我忙蹲了下來,緊緊抱住了她,“盈盈...對不起...是我回來晚了...”

她怔怔地張開眼睛,意識到是我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伸臂抱住我,將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小聲地啜泣著,“天黑了...你還不回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絕對不會了...”我不由自主地將她抱得更緊,低聲堅定地重覆,“絕對不會。”

點燃了蠟燭,我從藥箱裏拿出今天剛摘的紅梅,紅著臉遞給了她,“今天路上摘了朵花,所以才耽擱了...送給你。”

她這才擦去淚痕,滿心歡喜地接了過來,放在鼻尖輕嗅。

燭光搖曳下的她,長睫彎彎臉頰酡紅,對著我眉眼盈盈地笑問,“能幫我戴上嗎?”

“當然。”我拾起她掌心的花,用左手微微按住自己顫抖的右手,極盡溫柔地插.於她的發間。

當我靠近她的時候,她又露出了羞怯天真的表情,對著我溫柔微笑。

此時我再也想不到有什麽能比現在更能讓我更快樂的事了,但凝望著眼前紅梅白雪般的美麗畫面,我的眼睛卻突然一熱,淚水不爭氣地想要奪眶而出。

我何時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你...你怎麽了?難道是我戴著不好看嗎?”她也註意到我的異樣,緊張地想要取下發間的紅梅。

“不...很好看...好看極了。”我忙擡手制止了她,含淚笑著道,“就是因為太好看了..所以我才太高興了...”

我想,這就是她本來應該有的樣子罷?再不覆幽涼和寒冷,也再沒有悲傷和絕望,失去全部記憶和過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罷?

可為什麽我看著這個樣子的她,卻那麽想哭呢?

“別哭別哭...你要是哭了...我也會想哭的...你不是說過...我們兩個在一起...什麽都不求...就是要每天好好地...每天都要笑麽。”她手忙腳亂地擦著我還是流淌下來的眼淚,也漸漸紅了眼眶。

“是啊...我們都要開心地活著...好好地活著...尤其是你...”

我緊緊摟住了她,閉上眼睛努力想要止住淚水,卻在一片淚眼朦朧的晦澀黑暗裏看到了一張半面染血唇邊帶笑的淡薄面龐,艱難地朝我伸著血手:

“林慕,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定要讓盈兒恢覆本來的樣子啊...她不該這麽痛苦的.....她本該在最美的年紀枕著心上人的肩膀遠離這一切的...她其實是個愛笑的女孩啊...”

我忙搖了搖腦袋,拼命想把那個血色的淡薄人影從腦海裏趕了出去,我不該回想起這些的...

“你啊...怎麽還哭個沒完了...”她在我懷裏擡起頭,伸指在我額前輕輕彈了一下。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忙咧開嘴,對她勉強做一個鬼臉。

她凝眸盯了我一會,忽然斂下了眉眼,微不可聞地輕聲嘆息。

“你怎麽了?”我緊張地問道。

“林慕,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其實你是認識我的,也是知道我的過去的,對嗎?”她咬了一下唇,還是輕聲問道。

我的身子一僵,隨後立即笑道,“怎麽會?你多想了。”

我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心裏想著是不是該再說些什麽來瞞過她...

這時,她卻伸臂抱住我的腰,將臉頰貼在我的胸口上,讓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極輕低喃著,“是呢,我想也是我多想了,其實回憶不起過去也沒什麽的...只要你別再那麽晚回來就好...我一個人真的沒辦法承受那些黑暗和寒冷...夜裏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

深夜,我和她並肩躺在床榻之上,我直楞楞地盯著房梁,實在難以入睡。

因為只要我一閉上雙眼,就會那看到那張仿如血染朝霞般的容顏,還有那柄血淋淋的寶刀:

“孩子,讓我告訴你一個關於這把刀的秘密罷...如果是你的話...或許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啊...

我轉了個身,望著她恬美寧靜的熟睡側臉,不由自主地輕輕捧起她一縷溫軟的發,放在唇邊吻了吻。

現在的她看起來多麽美好啊...就連發絲都如此溫暖...

過去的一切對她而言已如雲煙飄過,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慕容盈...我會陪你一起忘記,一起重新開始的...

我用力握著她的發,在心裏這樣對她說,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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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如意樓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名滿京冀的瑟舞樓花魁樂歆薇將作客雍北,並在樓中獻舞。

當這個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毫不誇張地說,整個燕門關的男子都沸騰了,上至雍州太守下至街頭乞兒都爭相湧至如意樓,想要一睹這位神秘的瑟舞花魁的風采。

但當我聽到這個名字時候,微微楞了一下,心頭莫名湧上一種恍若隔夢的感覺。

不禁回想起當年的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在冀州城裏每天沒心沒肺的生活,而當年的大家...也還是我想象中的模樣...其實想想...所謂的‘當年’也不過只是一年半之前而已。但對我而言,卻好像已經過了整整一世,現在的自己似乎全然變成另一個人了。

“哎喲,林公子,您面子可真大。”

這日,我剛踏進如意樓的大門,就被柳氏拉扯著進了她的房間,“那位樂姑娘啊,點名說要見你!還說跟您是舊相識!”她上下打量著我單薄的身板,意味深長地對我笑道,“林公子...真是看不出來啊...你是如何能讓那樣的美人對你念念不忘的?”

“說是舊相識...我覺得應該也算不上罷...”我有點手足無措地撓了撓頭發,想到其實自己並未真正見過她,頗有些無奈地幹笑了起來,“呵..不過這位花魁姐姐到現在還沒忘記要見我林某人倒真是令人有些意外...會不會是她認錯....”

“我不像你,我不會忘。”

屏風後面突然傳出了一個有幾分耳熟的女子聲音,清脆地打斷了我。

我一楞,生生怔住了。

水藍色的裙裾從屏風後面款款走出,我錯愕擡眸,望著眼前這名比一年之前變得更加光華冷艷的絕色女子,呆呆喚道,“衛...昕悅...?”

一年不見,但就在我方才喚出她名字的一瞬間,我終於豁然明白了過來,“等等...衛昕悅...樂歆薇...”我喃喃念著這兩個名字,直直盯著她,“原來都是你...”

她點了點頭。

我一時啞然,但心裏好像也談不上有多訝異,如果是從前,我定會驚駭於一個世家小姐為何要扮作青樓女子,但現在...我一直想要忘卻的淡薄聲音又在我耳邊忽遠忽近地響起:

“林慕...如果你還能見到昕悅那孩子...請讓她不必再深陷於我的故事了...她理應擁有屬於自己的故事...而那個故事裏的主角不該是我...”

“看來兩位果然是舊相識,如此,你們便在此處好好敘敘舊罷。”柳氏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她來回望著我們兩人,很快知趣地離開了。

房間裏只剩下我們二人,一時極靜。

這麽久沒見,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而她也只是靜靜盯著我,眸中帶著幾分極似冷太後的疲憊和憂愁。

良久,我還是忍不住打破了這份令人萬般不自在的沈默,故作自然地聳了聳肩,寒暄道,“好久不見啊...還真是意外...沒想到瑟舞花魁就是衛家千金...也沒想到你我還能在此地相見...”

“對我而言,並不意外。”她盯著我,一字一頓地正色道,“因為你所認為的偶然,都是我費盡心思下的必然。柳姨和我也是舊相識。”

“呃...你...你費盡心思...為的是什麽...?”我有些艱難地發問。

她目露落寞地看了我一眼,別過臉望向窗外,幽幽地道,“我同你講過的吧...我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我的手掌下意識地一顫,有點想逃走,如今的我已經完全沒辦法回應她的這句喜歡了。所以我張了張口,剛想說我有何德何能,但卻猛然瞧見了她怔怔望著遠方天際時所蘊藏在眼底的清光。

所有的話一下子都咽了回去,因為在那一瞬間,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不...你並不是真的喜歡我..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我嘆了口氣,沈沈地道,“如果非要說喜歡...你也只是喜歡從我身上看到的那個影子罷了...對嗎?”

她的肩頭明顯的一抖,我繼續道,“但很抱歉...我不是那個人...也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我只是個小人物罷了...如今我只想平靜地生活...”

她咬了咬唇,沈默了。

過了很久,她才轉過眸來,紅著眼眶地註視著我,“平靜的生活啊...看來你是徹底選擇了忘記啊...我本也不想來打擾你的...可我沒有辦法...因為那個人最後一段路選的是你而非其他人...所以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她頓了頓,上前猛地抓住我的袖袍,“林慕,跟我回去救救長安公主罷...”

我微微一楞,不由自主地脫口問道,“她怎麽了?聽說太後還是用了長樂公主最後留下的法子,泠妹的眼睛應該已經恢覆光明了不是麽?”

“不...這次不是眼睛...而是她的心看不見...希望了...”衛昕悅斂下眉眼,壓低了聲音道,“這一年來,長安公主每天活在自責之中...把自己關在昭蘭殿裏誰也不見...總是不停地說是自己害死了師父...”

我怔了怔,“她為什麽要這麽說?”

“她說...那天她不該叫師父‘父皇’的...就是自己的一句‘父皇’害死了她...”

我聽了鼻子一酸,忽然覺得無比難過,又無比悲哀。

那天啊...我真不願意回想起那天啊...鮮血蔓延到我腳邊...就好像毒蛇吐的血信子...

其實害死她的又何止是這聲‘父皇’呢...現在想來,恐怕當日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殺死她的‘兇手’。

沈默許久,我終是搖著頭,平靜地對她道,“即使如此..還是很抱歉...我怕是不能跟你回去...長安公主所患乃是心病...我只是個學藝不精的江湖郎中罷了...即便回去了恐怕也無能為力...”

“你可以治好她的!就看你願不願意!”

她聽我這般推辭忽然情緒激動了起來,上前死死抓著我的胳臂,急促地道,“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去,我有辦法的...我可以把你打扮成師父的樣子...只要你跟她說說話...”

“夠了...”我聽到這裏,眼皮猛地一跳,擡眼時竟從她身後又看見了那個血色的人影,忍不住腳下倒退了一步。

可她卻仍死死抓著我的胳臂,眸中閃著偏執的光,“林慕...師父臨終前都跟你說了什麽...她一定跟你說了什麽對不對?對不對?你得告訴我...求你告訴我...”

她每多問了一句,我就看見她身後的血影搖晃地朝我逼近一步,而我只能踉蹌地向後倒退一

步。

“...林慕啊...怎麽只剩下你了啊...”

恍惚中,那只血手將殷紅的顏色抹在了我的臉上。

“...你能明白我嗎...你能明白我嗎?”

後背猛地貼到了墻,再退無可退...那個人...何時竟也成了我的心魔?

‘哧啦’一聲,我一把拉開了她,袖袍卻也被生生扯爛了,我胸口劇烈起伏地對著她連連厲喝道,“夠了!夠了!”

她像似沒料到我反應如此激烈,一時楞住了。

“我早就已經忘記那個人了...也忘記在燕京所經歷的那些事了...為什麽你偏要一再提起?就不能讓我們遠離慕容家的一切,重新開始生活嗎?”我紅著雙眸,盯著她啞聲問道。

她對上我的眼,久久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她後退了一步,朝我深深欠了個身子,再起身時,一行清淚從眸中滾落,她哽咽地笑道,“對不起啊...小慕兒...到底是姐姐太強人所難了...我從前對你說過吧...我早已別無他求...只不過是想把這個故事看到最後罷了...但我總覺得...這個故事的結尾不該是現在這樣的...真的不該是現在這樣的...”說到最後,她泣不成聲地捂住了唇。

看著她這副樣子,我其實心裏也特別想哭,但不知為何,就是哭不出來。

良久,我咬了咬牙,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隨我來。”

我拉開了房門,冷冷推開門外不知何時圍聚著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好事者,拽了拽半截袖子,便帶著昕悅離開了如意樓。

草廬前的籬笆裏,午後溫煦的陽光灑在一名身穿粗釵布衣的女子身上,給她整個人都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光,看起來格外柔綿溫軟,她臉上始終掛著恬淡的笑容,正坐在石凳上專註地研磨著藥材,微風吹動她的發絲,得見一抹緋紅的梅花在烏黑的發間迎風招展,明媚得不可方物。

“她...她...她是長樂公主?”衛昕悅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徹底呆住了。

“長樂公主已經死了。你現在看到的是我想要照顧一輩子的心上人,她叫盈盈,和我一樣,只是個普通人。”我註視著慕容盈,目不斜視地道,“這就是我不能答應跟你回去的原因,如你所見,這已經是我的結局了。”

她沒有說話,順著我的目光怔怔地盯著她。

良久,衛昕悅長長嘆了口氣,“我明白了...對不起...是我太天真了...”

“別說對不起...是我該請你原諒我...原諒我的自私和怯懦...”我帶著幾分愧疚低聲道。

她搖了搖頭,像似極勉強地笑道,“不,這都是人之常情..的確啊...既已離開...何必要回去...在這個世間...到底不是每個人都會那麽傻的...”

她慢慢轉過身,輕聲道,“我走了...今晚我會在如意樓一舞,若有興趣,就帶她一起來看看罷...明日一早我便會離開燕門關了...不會再打擾你們的生活...”

望著她有些搖搖欲墜的背影,我忍不住喚道,“昕悅...我送你吧...”

她腳步一滯,回眸道,“不必了,你還是留下來陪她罷...我沒事的...畢竟在這個世間...”

她頓了頓,擡手將垂落在臉頰的淩亂發絲捋至耳後,忽朝我嫣然一笑,然後落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在這個世間,的確不是每個人都會那麽傻...但是,總有些傻事需要有人去做,有些傻瓜需要被人銘記...否則...可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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