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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曼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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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崇寧五年秋。

滂沱大雨, 蜿蜒山路。

一名少婦扯著一名男孩拼命地跑著, 身後傳來了震耳的馬蹄聲, 還有箭從他們耳旁呼嘯而過。

腳下一絆, 男孩摔了一跤, 手臂上劃了一大道口子, 鮮血直流。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從馬上跳了下來,提著□□逼近兩人。

“娘...他們..他們是什麽人?”男孩嚇得臉色慘白如紙,小聲啜泣地問道,“為什麽非殺我們不可?”

“歸兒, 別怕, 不會有事的。”少婦緊緊抱護住男孩的頭頂, 目光銳利地盯著步步逼近的黑衣人, 厲聲道, “叫你們萬重樓的主子出來說話。”

黑衣人中沒人說話, 所有人都迅速舉起了手中的弩, 默默對準了少婦和男孩的腦袋。

“南宮正軒!”少婦眼神一淩, 忽淒厲地喊道,“你真想你們南宮家從此永無出頭之日!只能做一條永生永世躲在陰影裏茍延殘喘的狗嗎?!”

死一般的沈默。

然後其中一名黑衣人撫掌走了出來, 他揭開面罩,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模樣,臉頰瘦削冷峻, 目光中泛著陰厲的光, 像窺探獵物的蛇。他上下肆意打量著面容秀媚的少婦, 口吻戲虐,“夫人不愧曾是見多識廣的望月花魁蘇玲瓏,真沒想到居然連我南宮家的老底都知道?”

少婦輕瞥了他一眼,“你的父親,南宮侯爺當年可沒少逛望月樓,男人嘛,多喝幾杯酒難免就會話多一些的。”

“呵呵,那還不是夫人你哄騙男人的手段高明,但你有沒有想過,知道那麽多秘密,會很容易引來殺生之禍的。”黑衣人冷笑著盯著少婦,眼神裏蔓延著森寒的殺意。

“呵呵呵...或許罷...”少婦卻沒有顯露出半分懼色,反而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然後猛地擡起頭,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她盯著他的陰隼般的眼神,一字一頓地道,“但我卻知道,你不是來殺我們的。”

“何以見得?”黑衣人玩味地動了下眉骨。

“以萬重樓殺手的手段,若真想取我們娘倆人的性命,又何必故意讓我們有所警覺,然後還派了那麽多人馬裝模做樣地追趕呢?如果你真的是一開始就想置我們於死地,反倒不必如此大費周折,我們娘倆不過是手無寸鐵的婦孺,您何必親自出馬?隨便派個手下就能在睡夢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掐死咱們不是麽?”少婦慢慢地道,像似講的是其他人一般。

“但夫人又可知道,皇上和秦王都在暗中找你們,一位是當今天子,一位是將來天子,只要抓住你們,無論上交給誰,都會是大功一件。”黑衣人冷冷地道。

“我不認為你心裏真的覺得皇上和那位秦王殿下會領你南宮家的情,尤其領你南宮正軒的情。當年你並沒有跟你的父親和姑姑南宮皇後一起慘死於燕宮,也沒有急於為家族報仇血恨,而是消失匿跡了那麽多年...”她環視了一圈他身後的那群訓練有素的蒙面黑衣殺手,繼續道,“這足以說明你並不是一個盲目沖動或是自作聰明的人,所以你抓我們絕對不會是為了向朝廷邀功,這根本毫無意義。”

她頓了頓,直直盯著黑衣人,唇邊勾起了一絲嬌媚的笑意,“所以我猜想,你只是在試探,試探我們對你還有沒有利用的價值。對嗎?”

黑衣人沈默了片刻,隨後便大笑了出來,“夫人真是個聰明女人,但有時候,太過聰明的人恐怕也死的早。”說話間,他舉起了□□,瞇著眸子指向女子,“到目前為止,我不覺得你有什麽利用價值,倒覺得你是個知道太多秘密的威脅。”

“娘...我不想死...”一直躲在少婦懷中的男孩見狀,又嚇得抓緊了女子的衣衫,害怕得哭了起來。

“南宮大人,此言差矣。”少婦輕拍著男孩的脊背,但目光依然鎮定地盯著黑衣人,“我的確是知道一些南宮家的秘密,但正因如此,才能更好地幫助大人。奴家知道大人這些年心裏一定很不痛快,大人本該是萬人之上的王公侯爵,可如今卻如喪家之犬躲於暗中,定有不甘。”

聽到最後,黑衣人的眉宇間猛然又露出殺機。

少婦瞧在眼裏,低聲道,“大人先勿惱,其實玲瓏比大人更不甘心。大人可曾想過,這個孩子本也應是個皇子,本也該姓慕容的。可是現在,卻每日都活得戰戰兢兢驚心膽顫。大人雖活在暗處,卻可謂是韜光養晦,如今麾下也算是高手如雲。可是我們娘倆呢,對誰都不敢輕易說出真實身份,常年被人欺侮,自保尚且不易。所以我們娘倆一直在等,等像大人這樣雄心未減的人出現,然後共謀大計。”

“哦?”黑衣人下意識地瞇起了眸子。

“大人若能助我孩兒一臂之力,他日登基九五之時,也是大人和南宮家重現輝煌之刻!”

黑衣人聽到此話,不屑地冷笑起來,“正如你方才所說,你們現在自保尚難,又談何涉政?其實秦王那毛頭小子也就罷了,但如今皇上還健在,那可是當年的修羅王啊,你既沒有兵權也沒有民心,拿什麽去謀求大計?助你們登基九五,無異於癡人說夢!”

“我知道大人忌憚皇上,但只要大人願意先放過我們母子性命,玲瓏有一關於皇上的秘密相告,大人聽了再作決議是否要幫玲瓏如何?”少婦靜靜地道。

黑衣人默然盯著女子,良久,才收下□□,邁步走到女子身前。

女子扶著男孩也站了起來,湊唇到黑衣人耳邊啟唇數下。

黑衣人猛地擡眸,死死盯著少婦。

“聽來是有些荒謬,大人可是不信?”

“不,正因荒謬,所以我信。”黑衣人回憶著,忽然眼睛一亮,笑了出來,“過去種種,原來如此...我就說奇怪,為何她這麽多年一直無所出,也一直放著一個國色天香的冷嵐歌在身邊卻不娶。原來是不能,哈哈,原來是不能。”

“所以我猜想她瞞不了太久了,退位是遲早的事,不知大人現在又可願助我們一臂之力呢?”

黑衣人再次仔細打量上少婦和那名怯懦的男孩,點了點頭,但又緩緩地道,“幫,但不是現在。”

“你說的對,這些年一直躲在暗處,但躲在暗處也有躲在暗處的好處,就是會讓人變得越來越有耐心。”黑衣人慢悠悠地道,“所以我們需要等。”

“大人還要等什麽?”

“等修羅死去,等棋子就位,等時機到來。”

說話間,他從懷中掏出了三粒種子,遞給小男孩,笑道,“對了,叔叔送你一個小禮物,這是漠北深處尋來的曼陀花種,你不妨種種看,有趣的很。”他擡眸,對著少婦說道,“也應該足以用來自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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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夏緹猛地瞧見地上有黑影出現,忙戒備地轉過身,“什麽人?!”

“我該叫你公主,還是王上呢?”一名素衣女子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瞧著她。

“是你..蘇玲瓏。”楚夏緹微一辨認,便認了出來。

“有十多年不見了罷,但好像你見到我,並不意外。”蘇玲瓏歪了歪腦袋,盯著她笑道,“讓我猜一猜,是不是因為你和那個人早就發現我和歸兒在冀州了?”

楚夏緹點了點頭。

“那為什麽不來找我們呢?為什麽不帶我們回宮呢?”她又問,臉上隱隱流露出怨恨之色。

“你又為什麽要一直裝作昏迷不醒,還讓其他人扮作你的孩子呢?”楚夏緹反問道。

“為了自保。”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為什麽又要害死那個孩子呢?”楚夏緹語氣凝重了起來。

“您不是一度也想殺林慕那孩子麽?”

楚夏緹咬了咬唇,沈默了。

“不過都是為了保護心愛之人啊。”

蘇玲瓏低嘆了一句,又冷笑道,“不過還真是不公平啊,你們做了那麽多欺瞞天下人的大事,可我這點芝麻小事怎麽都瞞不過你們啊?”

楚夏緹聽出了她話中的嘲諷之意,也不悅地冷冷道,“至少你該慶幸,我們也沒打算插手。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了,永遠地離開。不管你打算做什麽,好自為之吧。”

“只是您不想插手罷”蘇玲瓏勾笑著,“恐怕那個人...”

看到楚夏緹的臉色一下沈了下來,她也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只是盯著她笑。

楚夏緹皺著眉頭,打算離開,卻忽聽蘇玲瓏低聲道,“我是明白您的心的,之所以今晚現身出來,也是有幾句話想當面跟您講。”

“不必,我沒興趣。”楚夏緹頭也不回地拒絕道。

“您心裏其實應該很恨罷?恨那個人總要與您背道而馳,恨那麽多的事與願違?”

楚夏緹腳步一頓。

蘇玲瓏接著道,“其實我這裏有個禮物想送給您,只要有了這個你定能讓那個人好好聽您的心意了。”

楚夏緹慢慢回頭,只見蘇玲瓏張著掌心,裏面靜靜躺著一片妖紫色的葉子。

“這是...妖花曼陀。”楚夏緹瞳仁猛地一縮。

妖花曼陀,極難生長,因為要用人血灌養而成,但其花瓣食之有迷惑麻木人心之效,服用者會聽命於授血者。她父王阿提達還在世時,在漠北之北曾有人用此花自成一教趁機作亂,威脅漠北王庭,殘害善良百姓,後被父王派兵鎮壓,誅殺始作俑者,並將此花也聚之毀於一炬。不想今日竟在燕宮中再現!

“不愧是漠北貴族,那我就不必多說什麽了。”蘇玲瓏笑著道,又從懷中掏出一粒種子,“這可是世間最後一粒種子了。”

“這是從哪來的?你們養了幾株?用的是誰的血?”楚夏緹連連喝問道。

“這個您就沒必要知道了。 ”蘇玲瓏道,“公主不就是想讓那個人和你離開麽,拿上種子,灑上您的血,只要七天,便會開出花瓣。到時候您想如何那個人自然便會如您的願...”

“住口!”楚夏緹怒不可遏地斥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又把她當成什麽人了?你是瘋了嗎?居然想著用這種方法對付自己所愛之人,對付無辜之人?”

蘇玲瓏盯著她,幽幽地搖著頭道,“我還以為對您來說,讓那個人跟你一起離開才是最重要的呢,如此看來,真是太遺憾了...”

蘇玲瓏話音未落,忽然眼睛淩厲地一瞇。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淩風,楚夏緹來不及轉身,就被人打中後頸暈了過去。

“娘...要殺了她嗎?”阿真拿著木棍,雙手有些發顫。

“不可。”蘇玲瓏道,“她要是死了,那個人到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我們。”

“那...那我還打了她..我該怎麽辦..?”阿真驚慌地抓起自己的頭發,“那個修羅王會不會殺了我?”

蘇玲瓏不語,只是默默在楚夏緹面前蹲了下來,將掌心的妖花慢慢塞進她的口中,直到有紫紅色的液體淌出。

“真是太遺憾了...原本你們可以有機會全身而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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