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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棄了一切啊,當然她舍棄的也不比師父少。”她輕輕嘆了口氣,“真是好羨慕啊,恐怕我此生沒有這份好運。”

聽她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有些悵然,我便猜測道,“你和你的那位很窮的心上人是被你家裏人棒打鴛鴦了,對不對?”

她搖了搖頭,“不是,除了我的一位貼身侍女,還沒人知道那個人的存在。”

“額。。你們的關系那麽隱秘啊。。?”我微微一楞。

“恩。。其實我們很少能見到。。主要是我。。我空閑的時間很少。。”

她忽然變得有些吞吐,但我沒在意。

“原來大家閨秀那麽忙啊,我原本以為只要呆在家裏品品茶繡繡花就好了。”

“我和她們不一樣。”

“我不喜歡呆在家裏,不喜歡品茶,不喜歡繡花。”她一字一頓地道,“我喜歡四處游歷,喜歡喝酒,喜歡跳舞。”

“跳舞?”我有點驚訝地望著她,“你還會跳舞?”

我還以為世家女子都是矜持內秀的,只有風月女子才會縱情歌舞的。

“是啊,我的舞也是師娘教的。”

“你師娘好厲害啊,若是有機會能見到就好了。”我聽她一提自己師娘就無比崇拜的語氣,也不禁想瞻仰一下她的風姿。

“其實你已經。。”她欲言又止。

“恩?我已經什麽?”

“沒什麽。師父師娘長年雲游四方,就算是我,也要等緣分來了,才能見到。”

“這麽玄乎。。。”我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哪有跟自己師父師娘見個面還講什麽緣分的。

“你別不信。人與人之間,真的是有緣分的。”她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極認真地道,“人們的每一次相遇相見,都是一種緣分。初時覺得沒什麽,但仔細回想,又怎麽會是尋常呢?”

“好好好,有緣分。看來你我也定是有緣分,否則又怎會從萍水相逢到今日的同床共枕呢。”我半開玩笑地道。

她沒有作聲。

我覺得有點奇怪,轉過頭去,正好撞到她沈靜如水的眸子。

裏面泛著瀲灩的光,令我心中一楞。

半晌,她也不開口,在她的目光下我覺得莫名緊張。便伸手撓著自己的發,問道,“繼續說說你的心上人罷,他真的一點優點都沒嗎?”

“目前是看不出有什麽優點。”她慢慢收回目光,微微躺平了身子,望著床頂。

我微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昕悅,誠然皇宮是世間最糟糕的地方,但即使離開皇宮,若是所托非人,也是不妥的。。雖然你師娘說喜歡就是喜歡了,但是我還是覺得,人要懂得選擇。比如有的人很喜歡吃柿餅,但若她剛好吃柿餅會引起過敏癥的話,為了自己身體考慮,也得選擇放棄啊。你說是不是?”

悅姐姐這麽好,我真的好怕她愛錯了人啊。

她側過臉,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雙眸如新月般閃亮,“我忽然想起來了,還是有一個優點的。就是沒事喜歡瞎操心。”

“額。。這不還是缺點麽。。”我汗然。

她望著我笑了良久,才眨了下眼睛,靜靜地道,“是一個心地很善良的人,常常自身難保還要拼命救別人,救那些早已被世間放棄的人。”

“哦,這倒是個很大的優點,是個好人就行。”我微微替她松了口氣。

等等。。救別人?”

我像似意識到了什麽,脫口問道,“他不會也是位大夫罷?”

她點了點頭。

“不會罷。。”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我認不認識啊?”

冀州不算大,行醫的也就那麽幾個。

有哪位青年才俊會被她看上?

我想了半天,一個都沒想到。

都是些頭發快掉光的老郎中啊。。應該不是她說的心上人罷。。

“我困了。”

結果她忽然輕輕打了哈欠,轉了個身,背朝著我。

“不是吧!先告訴我是誰啊?”我輕輕搖著她的肩膀。

但再無回應。

“不是吧。。”

我苦了張臉,我剛被她弄得完全清醒啊。

此時我的心像有一只貓在撓著,卻只能不甘地望著她的背影,半天,也不知該怎麽重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才重新眷顧我。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們聊到冀州的緣故。

我居然夢到了冀州。

這是我來到燕京以來,第一次夢到冀州。

結果在夢的盡頭,我看見了阿歸,毫無血色的阿歸。

他勾著詭異的笑容,張著蒼白的唇,裏面吐出的字無比清晰——做慕容當歸的感覺很不錯罷?可是,林慕,你又能做多久呢?

林慕,你又能做多久呢?

我猛地醒來。

氣喘籲籲,冷汗直流。

“你怎麽了?”

衛昕悅她立即按住了我不斷發抖的手。

我不知她是一直沒睡還是被我吵醒的。

“昕悅。。我得回去。。回冀州。。必須得回去啊。。”我有些語無倫次地道。

她沒有說話。

“我在冀州最好的朋友,他。。他其實才是真正的慕容當歸。。我不是故意要頂替他的。。可他不明不白地死掉了。。”我痛苦地道,“我。。我真的得回去。。我得把事情全都搞清楚。。”

“林慕,你冷靜些。”她道,“我們總會回去的,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得再耐心些。”

我點了點頭,“只是心裏很不安。。”

她握緊了我的手,“你是個好人,但是有時候,最重要的是先顧好自己。”

我不知該說什麽,只好又點了點頭。

“再睡會罷。”她柔聲道,“天還沒亮,等天亮了,我喊你。”

“恩。。”

她的手掌輕輕遮住了我的眼睛。

柔軟,溫暖。

很安心。

可是在那一瞬間,我的卻忽然想到了另一雙手。

幽涼,冰冷。

不該啊。

就像今晚突如其來的夢魘般,莫名襲上心頭。

揮之不去。

雖閉著眼睛,但我明白自己已無法再入睡。

我這到底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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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一前一後,走得很安靜。

她忽然覺得有點想笑。

因為這一幕白日裏才剛剛經歷過。

不同的是,這時候,她是走在後面的,而這條,是回宮的路。

她望著前方那一襲玄黑華袍,如玉樹般挺拔的背影。

到底是輕輕笑出了聲。

前面的人腳步一頓,側過身來,露出了一張冰冷卻英俊逼人的面孔。

“看來你今日過的很開心?”他的聲音似寒風般凜冽。

“是啊,許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她卻毫不在意地笑著回答。

“你真的喜歡那小子?”

她無謂地聳了聳肩,“我上次就說了,是個很可愛的弟弟不是麽。”

“只是弟弟的喜歡嗎?”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她勾起了笑,“你覺得呢?”

“朕要你親口告訴我。”他堅持。

“我以為你是明白的,他和我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她只好嘆息著道。

“好,只要如此,朕與你的約定就依然有效。”

他轉過身,“往後少同那小子來往,朕不喜歡他。”

“遵命。”她啞然失笑。

兩人又安靜地走了一段路,她開口問道,“明個才是皇上與民同樂的上元正日子,怎麽今日皇上就出宮來了?”

“還不是母後非要朕帶著那個衛家千金出宮的。”他的語氣中盡是不耐,“朕把她帶出來之後,就來找你了。”

“那衛家千金看起來是個聰慧女子,皇上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嗎?”她漫不經心地問。

他又停下腳步,側身盯著她,一字一字地道,“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誰。”

她笑得更深了,“你是皇帝,喜歡的,自然應是這無限江山。”

他楞了楞,終是帶著暗啞低聲笑道,“到底是皇姐最了解朕。朕自然是愛江山的君主。”

“是啊,你我都再清楚不過,愛美人的都死的早。”

她別過臉,在黑夜中幽幽地道。

27.太平錢

翌日一早,在離開望月樓前,我悄悄溜進昨日慕容盈待的那間廂房。

從寬大的袖中摸出那株紅梅,不過一晚,已顯枯萎幹癟,不覆昨夜的飽滿鮮艷。

似乎太過美麗的事物,都不會停留得太久。

煙火如是,紅梅如是,她。。亦如是。

我不自覺地嘆了口氣,還是彎下腰,將那株梅花輕輕放在那件已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男子白袍上。

這是她讓我替她摘的,我總要給她的。

雖然她也沒說什麽時候要,或許壓根就不需要。

所以就這樣罷。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我想,這次應該不算是我食言了。

衛昕悅默然看完我做完這一切,也什麽話都沒多問。

只讓我隨她去一處成衣鋪子。

我有點不解,不是要想法子回宮麽,她又去買衣裳作何。

“有你堂堂瑞親王在,只需一點點障眼法,我便可安然入宮了。”她很自信地道。

很快,我帶著穿著男裝的她走向皇宮的西偏門。

她已換上了類似內侍灰黑色的長袍,但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料子並不是宮中的錦緞,也沒有繡有精細的暗紋,只是極普通的帛布。

不過因為有我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那些侍衛似乎壓根就不在意我身後那名瘦小的宮人。

“昨夜上元佳節,本王在宮外多飲了幾杯,所以無意誤了宵禁時辰。”

但畢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我心中到底還有些忐忑,雖挺直了脊背擋在她的身前,說話卻沒啥底氣。

不想那些守衛根本沒攔我的意思。甚至那侍衛長見我毫無王公的架子,還跟我開起了玩笑,“無妨無妨,王爺又不是聖上的女人,稍稍晚些回宮也不打緊。”

我忙掛著假笑帶著衛昕悅快步離去,生怕他們當中若是有誰眼尖,看出她就是即將成為聖上女人的衛家千金就麻煩了。

直走了很遠,我才松了口氣對她道,“沒想到這麽簡單啊。。換套衣衫就能混進宮。”

“恩,這是我師父教我的進出宮的法子。”她笑道,“師父年輕的時候,曾用這個法子帶過她的妹妹出宮。她總說,守偏門的那些侍衛很笨的,但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你師父是宮裏的人啊?”我問道。

“恩,曾經是,但現在已經自由了。”她點了點頭。

“你放心罷,我也會幫你自由的。”我鄭重地道,“在所不惜。”

她擡眸盯著我,卻不說話。

“昕悅?”

她的眼神真的好奇怪,我都快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沾了什麽。

“我真沒想到,我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忽然這麽說了一句。

“啊?”我完全摸不到頭腦,“哪一步?”

“你終會會明白的。”她輕笑了一下,卻沒解釋。

我送她回到月華殿,臨行前,她忽然叫住了我。

“林慕,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會幫我,不管要付出什麽,都會幫我。不後悔?”

我頓足,朝她重重地點頭,“自然。在所不惜,絕不後悔。”

我雖然是個小人物,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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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長陽殿後,洛梅竟一直坐在殿前等著我。

看到我回來了,她忙站了起來,結果腿腳血脈不暢,身子向前傾倒。

我忙一個箭步接住了她,不解地問道,“大冬天的,你待在這裏做什麽?”

“我。。我在等殿下。。”她細弱蚊吟,“奴婢還以為殿下不會回來了。。”

“怎麽會這麽想?我可是皇上下了聖旨要長留左右的人,沒他的諭旨,我怎麽膽敢不回宮?”我又好氣又好笑地伸指點了下她的額頭,無奈地搖著頭,“昨夜不過多飲了幾杯,便宿在宮外了。”

“奴婢愚鈍。。沒想那麽多。。”她紅著臉,低下了頭。

我無意間碰到她的手,冰冷的夠嗆,“好了,快進去罷,我這不是回來了麽。我餓了,有沒有吃的啊?”

早上急著回宮,陪衛昕悅去買了套衣服就趕回來了。

宮中路遠,此時已快午時,我著實餓的有點發虛。

她用力點了點頭,“奴婢這就給殿下備膳。”

“恩,你也沒吃罷,先隨便弄點,咱們一起吃。”我很自然地道。心想,這丫頭真是對我忠心耿耿,我定也要好吃好喝地帶上她。

她臉又一紅,點著頭跑開了。

當中,她有意無意地問我昨晚在哪裏安歇的。

我想都沒想,就坦然道,“望月樓。”

她一驚,結結巴巴地道,“那不是。。不是風月之所嗎?”

我點了點頭,的確是。

“那殿下是一個人。。一個人在那裏嗎?”

我不想節外生枝,自然不能說我是和衛家千金睡在一塊。

遲疑了一會,只好又點了點頭。

她沒有再說話了,但我看她也沒再動碗裏的菜了。

簡單用完膳後,我對她說,我需要歇息一下。

昨夜著實沒睡好。

以往我這麽說,她都會知趣地退下。

她素來是知道,我有獨自更衣入睡的習慣的。

可今日她卻站著沒動。

“洛梅?”我問,“還有什麽事嗎?”

只見她雙頰浮上紅暈,忽然伸手搭上我的衣襟,“今日。。讓奴婢替殿下寬衣罷。。”

這怎麽成!

我忙退了一步,“不用啊,我自己來就好。”

“殿下。。”

可今日她卻很堅持,聲音顫抖,“請殿下。。不要嫌棄奴婢。。”

“我沒嫌棄你啊。”我根本不懂她在說什麽,“我有手有腳的,真的自己能行。”

“殿下。。”

我覺得她都快哭了出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哽咽地問道,“難道。。難道我還比不上青樓女子嗎?”

啊?

我楞了半晌,終於明白她話中之意了。

“不是啊洛梅,雖然我昨夜住在望月樓,可我。。我真的沒有叫那邊的姑娘陪啊。”我硬著頭皮解釋道,真心是有點難以啟齒的感覺。

“那殿下為何不回宮。。而且。。”

她咬了下唇,突然伸手從我外袍裏拽住了一根微露在外的發梢,然後拉出了一根長長的青絲。

估計是衛昕悅昨夜不小心留落在我身上的。

“這。。這就不能是我自己的麽。。”

我扯著唇角蒼白地反駁,但很明顯我的發髻還好端端地束在頭上,沒有任何散開過的痕跡。

因為我的玉冠還規規正正地戴著。我自己素來帶不好這種覆雜堂皇的男子玉冠,所以昨夜幹脆也沒脫冠入睡。

她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玉冠還是她昨天一早幫我戴正的。

我長嘆了一口氣,道,“總之。。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就算昨晚有旁人和我在一起。我們也是很清白的,真的。”

也沒法不清白啊。。兩個女子哎。。

但洛梅顯然不信。

我沒轍了,只好決定豁出去了。

“洛梅。。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其實。。其實是。。”

“殿下其實是什麽?”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罷了,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一人。並不期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你聽了之後會恥笑也好,會不齒也好,我也都認了。只求你別告訴第二人。”我目露沮喪,極沈重地道,“因為,我實則是——”

她瞪大了眸,因為過分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揪在了一起。

“不,舉,的。”

我一字一字地吐出這三個字,並故作艱難悲傷,用衣袖掩住了面龐。

斜眼偷偷去瞄洛梅,見她的臉色紅白交替,唇瓣發顫,顯然被這句話震驚到了。

但為了讓她以後別再起這種動不動就要脫我衣裳的念頭,我決定將戲演的更逼真一些。

我轉過身,背對著她。悲痛地道,“現在你知道真相了,可以走了罷,別再管我了。”

我以為她定會奪門而去,不想下一瞬一個嬌小的身軀卻貼住了我的後背,從我身後抱住了我。

“沒事的。。殿下。。一定會好起來的。。奴婢會想辦法的。。”

她的語氣中充斥著無限憐惜和痛心,然後她跑了出去,留我一人呆呆地站在那兒。

然後當夜的晚膳,端上來的便是鹿鞭狗肉牛根羊腎。

“嘔——”

我捧著夜壺,不停地幹嘔。

梁九輕拍著我的背,唇角顫抖,顯然在強忍著笑。

我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伸手便削了他一腦袋,“你要是敢笑!從明日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全替我吃掉!”

“別啊殿下。。小人。。小人可是凈過身子的。。”他臉皮一薄,漲紅著臉,慌忙擺手。

我放下了夜壺,喘息道,“真是沒想到。。宮裏的女子竟這麽瘋狂。。”

梁九終是笑出了聲,“定是殿下跟洛姐姐她說了什麽罷?今個下午,洛姐姐還問我這有沒有補陽的偏方呢。”

我登時苦了一張臉,叫道,“洛梅她至於嗎!我不過說句玩笑話啊!”

梁九沈默了一會,才弱弱地道,“殿下。。其實洛姐姐人真的挺好的。。我剛入宮那會。。幾乎所有人都欺負我。。只有洛姐姐把我當弟弟般看待。。時常照拂我安慰我。”

我長嘆,“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可。。可沒想到我只是說說而已。。她卻來真的啊。。”

“因為,洛姐姐對殿下是真心的啊。”梁九道。

我微微一楞,想起洛梅對我的種種,久久無言。

見我沈默,梁九壓低了聲音,繼續問道,“請殿下恕罪。。小人想再鬥膽一問。。難道殿下真的同洛姐姐絕無可能嗎?”

我不知道這話到底是梁九自己想知道,還是洛梅叫他來問我的。

但都無所謂了。

“是的,絕無可能。”我毫不猶豫地道。

畢竟,我既不是真的親王,也不是真的男子,自然是絕無可能。

他們都不知道我為何會出現在宮裏,也不知道我其實也待不了太久的。

我自然不會跟這座皇宮裏的任何人,牽扯上任何覆雜的關系。

是的,任何人。

梁九怔住了,顯然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我這次竟回答的如此斬釘截鐵。

直到窗外傳來悠長的鐘聲,他才猛地回過神來,低聲道,“殿下,天色晚了。是時辰上神武門樓,與民同樂了。”

神武門樓是臨皇城禦街最近的宮樓,每年也就只有上元正節當夜,大燕的皇族貴胄會登樓與下方百姓一起同賞花燈明月,共襄盛世太平。

我其實。。不是很想去。

主要是如果去了,就會見到慕容盈。

昨夜之後,我真不知還能對她說些什麽。

但是,今晚除了眼盲的泠妹,連一直臥床在床的太後都去了,我又怎麽能說不呢。

我嘆息了一聲,想了想,從藥箱裏翻倒出了一個青色的小瓶,默默塞於袖中。

登上神武門的時候,天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不過這絲毫沒影響人們喜慶的氣氛,我從城墻上眺望下去,萬家競陳燈燭,千燈光彩爭華,到處都是妖冶的熱鬧,燦爛的喧囂,歡笑的人群。

只有站在這樣的高處,才能將這繁華天地盡收眼底。

連雪也在離地兩尺的地方就融化了。

如此光華瑰麗,真是旖旎如夢。

只可惜,這一切又與我有什麽關系呢

我此刻雖站在高處,可終究只是個旁觀者,永遠也成為不了主宰者。

能感受的,也只有不勝寒而已。

我感到脖子有些受涼,微微攏了攏衣領,便快步走向那姑且還算屬於我的座位。

皇室禦座周遭簇圍著無數盞紅色紗燈,夾雜著大小各色珠燈,整座樓臺幾乎是燈綴出的層疊明光。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那裏好像是天上的瓊樓玉宇。垂著的明黃色帷幕,被風吹得飄拂起來,我一眼就得以望見那抹淺紅色的身影。

她正慵懶地品著酒,一臉的風輕雲淡,一臉的漫不經心。

南宮訣和楊忠兩名禁軍高級將領站在禦座左右兩側,親自帶隊守護皇室安全。

那個南宮訣的目光一直定在慕容盈身上,可惜楊忠那個目不斜視的朽木卻沒發覺。

“瑞親王到——”有宮人通稟著我的到來。

她偏了偏頭,勾起唇對著我若無其事地一笑,便又繼續低頭飲酒。

果然,我在她眼裏,真的一點兒都沒有不同。

我默然上前,先向皇上和太後行禮,然後入座。

我的座位和她挨得很近,就差不多是昨日我們在望月樓那個雅間裏的距離。

不過一臂的距離,可此時我才發覺,原來竟這般遙遠。

“為什麽?”

我終是心裏很不舒服,用僅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了出來。

“什麽為什麽?”她沒有看我,依舊含笑望著眼下的十萬光華。

“你若嫌我煩,大可直說。”討厭她如此無動於衷,我不自覺地攥緊了雙拳,“又何必。。何必用那種法子打發我?”

“阿歸,你真的很可愛。”

不想她聽完我這番委屈,竟還捂著唇輕笑了起來。

“這很好笑嗎。”我有點惱羞成怒。

她終是微微側過臉,盯著我道,“阿歸,我們現在坐在如此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地方。你仔細瞧瞧旁人的嘴臉。幾乎每個人都活得那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每個人都懷著那麽多明暗制衡的心思異夢。可唯獨你,抱怨的還只是昨夜自己的姐姐為何不辭而別,你該是何等幸福的孩子啊。”

啞口無言,我在她眼裏,果然幼稚的可笑。

她甚至連給我一個稍微像樣點的離開理由或是簡單安慰都不願。

何等幸福的孩子麽。。

心中登時又窒堵了起來,原來我是幸福的麽。。是啊,在人們眼中,我是應該就是個無所事事的閑散親王罷。。又怎會不幸福呢。。

“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是玩笑也好,消遣也罷,全都無所謂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從袖口掏出那個青色的小瓶,放在她的案上,落下一句,“可我,總是不想食言的。往後記得隨藥服用罷。”

說完我便站了起來,向樓下走去,有宮人追上我問道,“歸殿下。。太後問您這是要去。。”

我煩躁地一擺手,打斷道,“本王要去如廁還不行嗎?”

此言一出,那宮人的臉色變得很奇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應該從沒聽過哪位親王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出言粗俗不雅罷。

管他呢,反正我本來就是假冒的,才不在乎什麽顏面!

我怏怏地下樓,走了好遠,回頭一望。

天邊被滿城的燈火映得緋紅,高樓上的人影朦朦朧朧地映在帷幕上,像極了我以前在冀州街頭看過的皮影戲。原來從下往上看,如同霧裏看花,竟是如此的不真實。

陣陣鐘鳴聲從高樓裏傳來,我身邊本就熙攘的人群一下子變得更加狂熱擁擠。

“要發太平錢啦!要發太平錢啦!”人們歡呼著,紛紛仰起頭伸著手,朝高樓方向成群結隊地湧去。

帷帳被掀卷而起,人們得以見到那些皇胄貴人們的真容,全都開始山呼‘萬歲千歲’。

很快,銅幣從宮人手中紛揚落下,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鏗然作響,像是一場華麗而奢靡的疾雨。

人們哄鬧著爭吵,天家富貴,萬民歸心,就在此時,就在此地。倒像個絕好的笑話。

只有我一人呆呆站在原處。

從來沒有覺得這一切離我這般遠,與我這般不相幹。

可我站在蕓蕓眾生之中也沒什麽特別的,所以高樓之上也無人註意到我。

在這一刻,我忽然生出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好像我才是真正格格不入的那個人,無論是廟堂之上,還是江湖之中,都很難有地方讓我可以無憂無慮地做自己。

我嘆了口氣,終是背朝高樓,背朝爭搶成一團的人們,打算離開。

在我轉過身的一瞬間,我瞧見了一個和我一樣的人。

一個穿著黑色帶兜帽看不清面目的人,正站在不遠處的街角。

茫茫人海中,只有這個人和我一樣沒有去哄搶太平錢。

望著這黑衣人的身影,竟覺得莫名熟悉。

我情不自禁地慢慢走了過去,不想這人忽然從身後抽出了一把弩,正對著高樓,正對著——慕容盈!

“餵!你想幹嘛?!”我想都沒想,就大叫著朝黑衣人撲去。

黑衣人像似沒料到這個節骨眼上忽然有人襲來,手中微微一抖,失了方向,但箭還是離弦而去。

“嗖”的一聲利響,刺破了空氣,一名站在墻頭的宮人腦袋中箭,搖晃了一下,便栽下了城墻。

“有刺客!速速護駕!”

“殺人啦!快來人啊!”

城門上下登時亂成一團,無數人喧嘩起來。

“轟”的一聲,我被氣急敗壞的黑衣人重重一腳踹了出去,砸壞了一處鋪子。

登時口中一片腥澀,我痛得彎著腰,捂著心口,再難起身。

“瑞王!是瑞王殿下!快去救駕!”

高樓上的人們終於註意到了我。

那個黑衣人此擊未中看起來異常憤怒,現在城樓上守護重重怕是再難得手,下一瞬便舉弩指向我,看起來是要殺我洩憤。

我吃力地擡起頭,腦中轟然作響。

我就要這樣死了嗎?

果然燕京也好,慕容盈也好,真的和我八字不合呢。。。

不想那黑衣人在看清我面目的瞬間,猛地渾身一震,腳步一動,似想朝我奔來。

又聞‘嗖’的一聲,黑衣人避不及時,胳膊中了一箭。

是南宮訣站在城墻上彎弓射的。

”讓開!都讓開!“遠處的官兵推攘著慌亂的人群朝這邊趕來。

那黑衣人按著受傷的胳膊,似朝我深深地望了一眼,還是運起輕功,飛檐走壁地逃走了。

我卻依舊無法站起來,腦袋昏昏沈沈的,眼皮也越來越重。

迷糊中,有一雙有力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擡頭一看,又是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

“我還是。。難逃一死嗎?”我喃喃苦笑。

“放心,你是個命硬的孩子。”

這個黑衣人的聲音溫潤又堅定,忽將我往肩上一抗,便也運起了輕功拐進一旁的深巷之中。

這個人走得很急,我聽見寒風在我耳旁呼呼地刮著。

“你。。是。。誰?”我氣若游絲地問道。

“我是欠了你。。。”

但還來不及聽這人把話說完,我便徹底地暈死了過去。

28.黑衣人

“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是玩笑也好,消遣也罷,全都無所謂了。”

“可我,總是不想食言的。”

她從懷中默默摸出一個青色小瓶,良久,才伸出手輕輕打開了蓋子。

霜濃雪膩,馥香撲鼻。

她伸出小指,沾了少許,放入唇中。

如霜雪般,清涼甜美,入口即化——是羹酪。

是用馬奶和蜂蜜調制而成的,往往用於民間小孩生病後,大人們拿來誘其乖乖吃藥的零嘴。

“我真的不喜藥味,很苦很討厭。”

“怕是已沒人記得,我也是喜歡吃甜食的。”

“我記住了。會想辦法的。”

“往後記得隨藥服用罷。”

她輕輕嘆了口氣,心道,果真還是個孩子,想的也盡是一些哄小孩子的法子。

“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有些歡喜的。”

她低聲自言自語,可惜卻沒人能聽見。

“阿歸。。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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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暖暖的陽光灑在我的身上,醒來時,竟有種回家的錯覺。

房間不大,但很幹凈,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還有混雜著某種淺淺的熏香。

我不自覺地仔細嗅了嗅,是梨花香。

忽然想到了泠妹住的昭蘭殿裏的那株高大孤傲的梨樹。

我正怔怔想著,忽聞一縷悠揚的琴聲,透過光陰鉆入耳中。

不知名的曲調,時而纏綿悱惻,時而快意縱橫,時而夏雨繁花,時而雪滿弓刀。

我雖對音律並不熟谙,竟也聽得癡了。

只覺得曲中所飽含的覆雜情感,非尋常人所能體悟也。

我從沒聽過這樣的曲子,即使在偌大的皇宮之中也沒有聽過。

宮廷裏的曲子只能拂動弱柳,招惹鶯燕來鳴。

而這首曲子卻帶著千裏之外的氣息,帶著獵獵呼嘯的長風,帶著欲說還休的舊夢。

幽縈繞梁,糾纏紛亂。

思緒萬千,卻偏偏不知該如何描繪此刻心境才好。

忽聞一聲女子淺笑,琴聲漸低,細如纖絲的歌聲婉婉響起,如雪融春來。

我心中一動,推開了房門,循聲望去。

大片大片的白梨花清妍寒香,潔白如雪。

風吹過,庭院中,梨花飄灑,紛紛揚揚。

梨樹下,一名黑衣人正坐在青石上默默撫琴。

梨樹上,一名紅衣絕艷的女子正靠著枝幹,哼唱著聞所未聞的歌。

甚至,不是中原的曲調。

朔風將她的頭發和裙裾呼啦啦地吹起,但她毫不在意,繼續曼聲哼唱。

我一眼便認了出來,是那對胡人夫妻。

這兩人身上不凡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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