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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靈夢舞·歸晚

作者:筆墨道不盡情深

文案:

轉身,繁華落盡;回首,故人不見。

不是每段故事都有足夠的幸運能夠道於世人聽。

當真相不能被追溯時,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緬懷。

雀靈三部曲:紅顏篇,宮心篇,歸晚篇

此文為雀靈系列的最後一部——歸晚篇。

四年磨一劍,回首盡唏噓。

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真正講完這個故事吧。

本作品可以單獨去看,但與上兩部有一定的承接性,想有更深體會的讀者不妨先戳上兩部作品。

當然,有興趣的讀者也可以嘗試倒著看,相信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內容標簽: 年下 宮廷侯爵 虐戀情深 邊緣戀歌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慕,慕容盈,衛昕悅 ┃ 配角:冷嵐歌,慕容顏,楚夏緹,慕容司彥,楊忠,慕容泠,南宮訣 ┃ 其它:阿歸,阿真,洛梅,薛梓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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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光與影

前記:

她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叫夜奴。

她是神秘殺手組織萬重樓裏的殺手。

萬重樓裏的殺手都有一個特點,沒有舌頭。

因為樓主覺得只有沒有舌頭的人才不會洩密。

唯獨只有她,沒有被割去舌頭。

因為她是樓裏唯一的女殺手。

也因為少主很喜歡她,所以才破例保留了舌頭。

別誤會,少主對她的喜歡,並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慕之情。

而是主子對所有物的那種覺得有趣的喜歡罷了。

少了舌頭的話,她就不完整了,也不好玩了。

她出生在中原和匈奴交界的小城裏,常年戰亂,民不聊生。

十四歲之前,她也沒有名字,只知道自己的爹姓胡。

爹是個爛酒鬼,喝醉了就打罵娘和她,沒酒喝還是要打罵娘和她。

十二歲那年,娘死了。

這個可憐的女人,終於解脫了,卻留下了一個更可憐的女兒。

白日裏,再多的臟活苦活累活,她都可以忍受。

可是到了夜晚,她卻連一時半刻都難以忍受。

阿爹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像是父親在看女兒。

十三歲那年,她終於忍無可忍親手殺死了睡夢中的父親,開始了逃亡生涯。

十四歲那年,她還是被官府逮到了,謀殺生父這等大逆不道的罪孽本該立即推出市井處斬,但她卻被一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救下了。

別誤會,那位大人物可不是什麽仁善之輩。

他救她的理由很簡單。

因為她的心夠狠,

因為她的刀夠快,

因為她的眼裏只有恨。

總而言之,她非常值得栽培,或許是個天生的殺手。

從十四歲到十八歲,她也的確沒讓大人物失望過。

她總能比樓裏的其他殺手更快更輕松地完成任務。

是啊,誰能想到一名清俏瘦小的女孩,下一瞬就能抽出把刀子抹了你的脖子。

後來,少主又教了她一種更簡單的殺人方式。

把男人騙上床,讓對方在溫柔鄉中渾渾噩噩地死去。

這下子,連刀子都不需要用了。

只要在那些男人最快樂也最沒防備的時候,隨意扭斷他們的脖子就好了。

也好,其實她很討厭看到血的。

她從沒失手過,直到接到了那個任務。

那是個很棘手的任務,可以說是全天下最棘手的任務。

她被樓主派去刺殺正率軍前往匈奴的齊王慕容玄和七皇子慕容顏。

務必在他們到達燕門關之前截殺之。

她本想打扮一番,故技重施。

可這次少主卻說,美人計對那兩人不管用的。

她還記得,當時少主掐著她的下巴左右看了下,輕嘆了一句:跟真正的絕色相比,你還是差遠了。除了那個她,他們二人眼中,恐怕再容不下其他女子了。

很久以後,當她親眼見到了少主口中所說的那個她,終於能明白了他為什麽要那樣說。

也算是因為那個女子,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束光。

但,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不能用美人計,那就只能拼刀子了。

她帶著一眾蒙面殺手,如魅影般潛入軍營,設計欲將齊王和七皇子引到深林中單獨殺害。

但這一次,她真的低估了這兩位皇子。

他們並不像樓主平日讓她殺的那些達官貴人一般養尊處優貪生怕死。

盡管只有兩個人,他們卻背靠著背,視死如歸地與殺手們決戰,毫不退縮。

真是一對感情非常好的兄弟。

在她窺探到藏在樓主真實身份背後的那些秘密之後,很難想象,在皇家竟然還有這種甘願同生共死的手足之情存在。

那時,是她第一次在殺人的時候走神了。

她忽然在想,殺了這兩人,真的是對的嗎?

她想到自己小時候,住在匈奴和中原的交界處,常常受到匈奴人馬的滋擾。

如果是這兩個人的話,大燕應該會贏吧?

如果生活不那麽愁苦,大人們是不是也無需借酒消愁?

往後出生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擁有一個太平的天下呢?

唉,她實在不該在殺人的時候走神的。

不過須臾間,她的左肩就被那個七皇子慕容顏手中的銀槍生生穿透。

傷的很重。

她只能下令撤退,不想卻在半路中因為傷口太痛失足滾下了山林。

暮.色.降.至,血腥味勢必在山林中引來野獸。

可其餘殺手只是冷漠地望了她一眼,便揚長而去。

她啞然失笑,也是,既然是殺手,又怎麽會有憐憫之心呢。

身體裏的血好像快要流光了,她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她慢慢勾起了笑,自嘲的笑,解脫的笑。

她不知她這短暫的一生,究竟是為何而活。

如果有來世。。。

呵,像她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有什麽來世。

她緩緩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她死後,一定會下無邊地獄罷。

畢竟她已是如此的骯臟,手上又沾了那麽多的血。

一定會受盡那些牛頭馬面的折磨,忍受冰寒或是油鍋之苦罷。

可意外地,為什麽身上會突然變得那麽暖?

撲通,撲通,那麽強烈的心跳是自己的嗎?

“姑娘。。你撐住啊。。姑娘。。你不能睡著。。”

“姑娘。。姑娘。。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是誰在呼喚她?

一聲聲,一句句,那麽急促。

好像自己很重要一樣。

是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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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嗎?

她睜開眼時,燈影脈脈,屋內彌漫著一股清淡的藥香。

她的身上蓋著整潔的被褥,上面有太陽的味道。

她左肩上的傷口已被人仔細包紮好,身上沾滿血腥的黑色夜行衣也被人脫去了。

她抓著被褥,警覺地坐了起來。

自己的刀子呢?

“啊!姑娘你醒啦?”

一個身影掀帳走了進來,手裏還攥著她的刀。

她沒有說話,戒備地盯著他手中的刀子,也不知這男子會不會武功。她思忖著一會自己要如何奪刀回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

他看到她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刀,便笑道,“這是姑娘的刀吧?林某方才冒昧借來切了下菜,還望姑娘不要介意。”

什麽?!

這個人居然拿她殺人的家夥去切菜?!

她震驚了,這才擡眼仔細打量上面前的人。

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男子,高高瘦瘦的,但是笑起來很溫暖,眼睛清亮亮的。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從未真的見過陽光。

她咬了下唇,不自然地別開了臉。

他眼中的光,讓她這個一直待在黑暗中的人十分不適應。

“你身上傷得可不輕哦,如果不是剛好遇上采藥下山的我啊,可就麻煩了。”

他摸著鼻梁,笑嘻嘻地道。

她沒有說話。

“但你現在不用害怕了,我的醫術很好哦,肯定會治好你的。對了,忘記自我介紹了。在下林全,燕門關人士,往後你要是聽人提起什麽妙手回春‘小華佗’,說的就是在下了。”

他自顧自地絮絮叨叨著。

這男人,話真多。。。

她微微皺了皺眉。

不過無所謂,既然死不了,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得離開了。

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結果將被褥帶到了地上,露出了她潔白的肌膚。

“啊”的一聲,這男子居然紅著臉大叫了出來。

只見他忙轉過身,結巴道,“你你你。。你別亂動啊!我去叫隔壁徐大娘來幫你穿衣服!”說完,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她楞住了。

那天,她沒有走。

要說為什麽,可能因為這是第一個看了她的身體後,反而逃走的男人。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的醫術真的很好,做菜的手藝也不錯。

她身上的傷,包括一些舊傷也全都好了。

這天,她打算離開。

因為好像也實在沒有什麽理由可以繼續留下了。

“姑娘要走了嗎?”他看起來十分不舍。

她點了點頭。

“那。。林某能請教一下姑娘的芳名嗎?”

她沈默了會,才道,“我沒有名字。”

他一楞,隨後像似下了某種決心般,說道,“那。。姑娘可願林某送你一個名字?”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他終於大膽地抓住了她的手,“林夫人。”

嗯?

這次換她楞了一下。

“沒有名字也無妨。”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頰漲紅,手心冒汗,“以後由我給你一個家,不就有名字了麽。”

以後由我給你一個家,不就有名字了麽。

這個聲音震耳欲聾,幾乎在一瞬間擊潰了她所有的心防。

可是。。她配嗎?

“對不起。。但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清白女子。“

她想狠下心來抽出自己的手,可是眼眶卻紅了。

她心中貪念這樣的溫暖,又如何抽的出手來。

”林公子,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好上千倍萬倍的女子。“

她渾身顫抖,用盡全力道出這句話。

“可我只喜歡你。”

他將她抓得死死的,也紅了眼眶,”況且我都看過你的身體了,如果還不娶你,那林某豈不成了無賴無恥之徒了?!”

他幹脆閉上了眼睛,鼓足勇氣大喊,“嫁給我吧!嫁給我吧!嫁給我吧!”

沒聽見她的回應,他就一直喊,感覺要把街坊鄰居都引來了。

這是第一次,她徹底體會到了何為慌神的感覺。

她手忙腳亂地沖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別叫了。。“

“那你答應我。”

討厭,明明就很無賴。

見她還是沈默,他便又張嘴大喊,”嫁給。。“

“好了!”

她雙靨緋紅,羞得也閉上了眼睛。

“我答應你。“

林夫人。

往後,每當有人這麽喚她,她都會從心底裏泛出甜蜜。

這可能就是她修來的來世吧。

苦盡甘來,她終於遇見了真正愛她的人,終於有了自己的家。

她終於可以不再是夜奴。

與他成親三年後,好不容易,她也終於要成為別人的娘親了。

她想,他們兩人的孩子肯定和自己是不同的。

這個孩子一定會活在陽光下,一定。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望著貼在自己還依舊平坦的小腹上的他,她柔聲問道。

“都喜歡,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歡。”

他擡眸,對上了她的眼,“不過如果可能,我希望這孩子像你。”

“為什麽?”

“像你,長得漂亮唄。”他笑嘻嘻。

她沒有說話,卻在心裏向上蒼祈求。

神啊,請讓這個孩子多像他一些。

希望能和他一樣的快樂,一樣的單純,一樣的善良。

最重要的是,希望能和他一樣,不懼黑暗。

2.再回首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又回到了從前。

手中攥著滴著血的銀槍,站在滂沱的雨中。

哦,她記得這一幕。

這是大燕歷史上最血腥動蕩的一天,不想卻因此成就了她‘修羅王’的不敗神話。

以至於在她後來做皇帝的七年間,幾乎每日都有臣子借那天的事跡來歌頌她的功勳和威名。

呵,其實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況且,那天,她哪裏不敗了?

她明明記得自己敗得是一塌糊塗狼狽不堪,而且一直在逃。

那天,真的死了很多人,她好像一整天都在揮舞手中的銀槍廝殺。

她很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她本以為自己已不會再夢見這些事的。

但此刻在夢中,即便是鋪天蓋地的雨水,也沖刷不散空氣中那股濃烈的血腥味。

唉,自己怎麽又在殺人了。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的,她真的很疲憊,也很愧疚。

她全身濕透,拖著斷槍,垂頹著頭,如喪家之犬般走到一名抱著孩子的女子身前。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能瞧見女子懷中的孩子正在熟睡,看起來剛出生不久的樣子,面目安詳可愛。

“對不起。”

奇怪,這女人和那個孩子是誰?

為什麽自己要對她們說對不起?

她怎麽完全不記得那天有這件事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丟下他一個人?!”

女子忽然對著她淒厲而絕望地問道。

“為什麽你不把他帶回來?!為什麽你不讓我們母女倆見他最後一面?!”

她站在原地,淚水忽然潸然落下,翻湧而起的悔痛漫到四肢百骸。

她抽出把短刃對那女子說,“錯都在我,你殺了我償命罷。”

“不關她的事,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執意要回燕京,也不會害了你丈夫,所以該由我來償命。”

聽到這個聲音,她眼皮猛地一跳,霍然轉過身。

原來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名白衣女子,雖然也看不清容貌,可這女子的聲音,她又怎麽可能忘得了呢。

歌。。兒。。

她伸手要奪自己手中的刃。

她忙退了一步,急道,“不行!這與你何幹?!“

一陣淒然癲狂的冷笑驟然響起。

”殿下,娘娘,您們真是說笑了。我們做下人的本就命同草芥,民女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讓殿下和娘娘償命的。”

“嫂子,你別這麽說。我從沒把你和林大哥當作下人過!”

她著急地解釋,女子卻搖搖欲墜地抱著孩子想要離開。

“你。。你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他。他曾說過,等孩子出世了,要讓我大燕襄王殿下為她取名,要將畢生醫術都傳於她,要一輩子都疼她愛她。。他會是全天下最好的爹。。”

“嫂子。。是我慕容顏對不起你們!“

她聽著這話,心如刀割。

”襄王殿下,這孩子的名字你快取了罷。”

“我又哪有顏面再為小侄女取名呢。”

“怎麽,殿下如今連個名字都不願施舍嗎?”

“不。。不是的!”

她連連擺手,沈默了片刻,才艱難地說道,“是我慕容家欠了林家太多。如此,便叫小侄女’林慕‘吧,從今往後我定會將她視同己出,以報林大哥舍命相救之恩。”

“林慕。。林慕。。”

可女子像似沒聽見她後面說的話一般,只是喃喃重覆著她方才取的名字。

“好。。多謝殿下賜名。。只希望。。”

女子頓了頓,唇角忽然勾起了一道她看不懂的詭笑。

“只希望往後日子久了,殿下可千萬不要忘記了。”

一陣莫名寒意的激靈,她終於從夢魘中驚醒。

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眸,胸前劇烈起伏著,連臉上的疤都變得有些扭曲。

“又做噩夢了?”

一個柔軟溫暖的嬌軀環擁住她,伸手輕輕撫摸著她臉上的疤。

她終於漸漸安定了下來,也伸手回抱住她,長長嘆息。

“是啊。不知為何,突然夢見了一個早已忘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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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王朝,崇寧七年。

燕京,一冬無雪。

燕翎帝慕容顏離奇駕崩於昭蘭殿,死後立無字之碑,過往沈浮皆由世人自行評斷。翎帝一生沒有立後,膝下子嗣唯有已故的廢妃蕭氏所生的長樂公主慕容盈一人,難以繼承大統。

來年春,由燕景帝慕容玄的兒子,翎帝年僅十三歲的侄子,皇族慕容氏唯一還活著的男子——秦王慕容司彥登基大寶。稱燕少帝,年號宣文。

少帝的生母,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太妃冷嵐歌一躍被尊為皇太後,開始垂簾聽政,扶持少帝,執掌大權。

想來,大燕後宮中也已經很久沒有女人能熬到太後這個位子了。

不過相比之下,大燕皇室的男人們更像是中了某種詛咒,鮮少有人能活過三十歲。

“太後宣——輔國將軍楊忠覲見。”

悠長而尖銳的通稟越過一道道宮門,層層疊疊地傳出。

鎧甲聲鏗鏘,楊忠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上隱隱冒出的青色胡渣,便起身跟隨引路的宮人,緩緩步入太後住的坤寧宮。

“先皇生前,心裏一直掛念著兩件事。”

太後冷嵐歌的聲音聽起來很淡,即便提到‘先皇’二字時也沒有一絲漣漪。

她靜靜地道,“一件是她想親眼見證的,另一件是她想親口正名的,但都已經辦不到了。她說,小忠你對她而言,不僅是君臣,更是師徒,所以唯有全部托付給你了。”

單膝跪地的楊忠微微擡起頭,望著珠簾後面的冷嵐歌,覺得她的面容也一下子變得很淡。眉眼沈靜,不見悲歡。

楊忠聽到‘小忠’二字,眼眶一紅,咬牙強忍住卷卷而來的淚意,帶著一絲哽咽垂首鄭重地道,“娘娘請說。楊忠聽著。”

“今日,本宮代先皇替你和盈兒立下婚約:待盈兒年滿十八歲時,你便可迎娶她。”

楊忠猛然擡眸,登時泛出欣喜的光,唇角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忙俯首謝恩,“楊忠謝過先皇和太後的隆恩!即便萬死亦不會辜負公主殿下!”

他終於親耳聽到了這句話!他終於可以迎娶長樂公主了!

雖然還要四年...但四年,很快的,他已經等了她很久了,自然不介意再等四年。

希望通過這四年,他可以讓她真正喜歡上自己。然後在她最美好的那一年,就可以成為他的妻了。

冷嵐歌若有所思地望著難掩興奮的楊忠,遲遲沒有說出第二道旨意。

良久,楊忠才恢覆了平靜,擡眸望向那片紋絲不動的珠簾,問道,“娘娘,敢問先皇的第二道旨意是。。?”

冷嵐歌緩緩站起身來,珠簾後面傳出了一聲微乎其微嘆息,

“如今皇室血脈雕零,當尋回景帝遺孤——蘇玲瓏之子。”

3.冀州城

宣文三年,冬。冀州城。

我背著藥箱跟著惜寒姑娘上樓的時候,聽到從樓下廳堂傳來陣陣喧嘩。

“哎,楊忠將軍莫要推辭。您和公主的大婚聽說要等過了正月開春之後才辦啊。往後等將軍真成了駙馬爺,再想感受一番風花雪月恐怕就沒這個福分嘍。”

說話的是個二十上下的華服男子,他正歪歪斜斜地拽著另一名年紀稍長面目耿直下巴留有短短胡渣的男人。

那留有胡渣的男子看起來臉色有些尷尬,說話聲音很輕,我聽不大清,便不自覺地探了探頭。

惜寒姑娘順著我的目光望去,體貼地解釋道,“聽說是從燕京來的貴客呢,所以才能讓衛國公家的大公子親自來此地宴請。”

我聳了聳肩,表示並不在意,繼續拾階而上。但樓下那衛家公子爺的聲音著實洪亮,還是隱隱傳了上來。

“我知道將軍是來接我妹妹進宮的,但是也不急於一時嘛!既然到了冀州城,不來這瑟舞樓看一眼美人跳舞,會虛度此行的啊楊將軍!”

我有些失笑的微微搖頭。

嘖,男人啊,就是以見過多少美人來衡量此生是否虛度的嗎。

不過倒是應了那句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閱人無數。最好就是閱美人無數嘛。

在步入惜寒住的暖香閣前,我頓了頓,微微側出身子朝下望去。

我突然想再看一眼那個即將成為駙馬的將軍最終有沒有被說服心動。卻意外地剛好撞上了他的眸。他在看到我的瞬間,瞳孔連縮了兩下。我明白那是代表驚訝,而且還是一種似曾相識卻猶豫不決的驚訝。

他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我,踉蹌地被那衛公子推進了一間廂房,而我也在惜寒柔膩的呼喚下轉身踏進了暖香閣。

或許是我看錯了吧。

我可不認識他,又或者他其實看的是我身後的惜寒姑娘。

管他呢,我才懶得多管閑事。況且,我同這些王侯將相是不一樣的。我只是個小人物罷了。

“林公子,今日真是謝謝你特地給奴家送藥來。”

臨行的時候,惜寒姑娘客氣地將我送出暖香閣。客氣到眸含春水,半個人都快倒在我身上了。

我不露痕跡地避開,故意裝作看不懂,只是寒暄道,“哪裏哪裏,順路而已。”

下樓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朝那廂房望去,裏面已是管竹絲弦歌舞不休了,恐怕那位楊將軍也早已樂不思蜀了。

那位衛公子有句話確實說得不假,到這冀州城,不來一趟瑟舞樓觀舞確實挺遺憾的。可惜太貴了,聽說看一次要百兩銀子,瑟舞花魁的舞更是一刻千金。聽說瑟舞花魁的舞之所以這麽貴,是因為如今這位花魁很是神秘,見過她的人寥寥無幾。這恐怕就是所謂的物以稀為貴,我等自是望塵莫及,也就只能每年在上元佳節那天和全城百姓一起翹首看一場意猶未盡的美人群舞。哎,遙想那身段,那眉眼,那舞姿。。。再低頭看看自己當下一馬平川的可憐身材,不禁心中長嘆啊。

我正嘆著,便見樓裏的梅姨朝我揮舞著她那一股子帶著刺鼻胭脂味的手絹走了過來,尖酸刻薄地道,“哎呀,這不是小林大夫嘛,又是樓中的哪位姑娘不爭氣,無病呻吟還要勞您的大駕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撓了撓鼻梁,尷尬地笑笑,“哪裏哪裏,舉手之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從不在樓裏花銷的緣故,梅姨似乎對我這種常在花叢過卻片葉不沾身的行徑十分不滿。她盯著我的藥箱,可能在猜裏面裝了多少銀兩,皮笑肉不笑地道,“下次林大夫也別光顧著看病,多喝幾杯酒水再走也不遲嘛。”

我有些僵硬地擺了擺衣袖,表示樓中酒水太貴,而我一個窮郎中兩袖清風。聽我說完這句話,梅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在我身後輕輕呸了句:一毛不拔,難怪相貌堂堂還打著光棍。

我渾身一抖,不禁加快了腳步。快走出瑟舞樓的時候,我看到一個滿臉雀斑的小丫鬟躲在一人高的竹子後面偷偷瞄著我。

“公子,請留步。”

我剛踏出樓,這小丫頭便一個箭步攔住了我,開門見山地道,“我家小姐有樣東西讓我交給你。”

我歪著頭,凝望著她。

好不容易從她臉上的雀斑認出了她是時常出現在樓裏的雜役丫鬟小翠,可她家小姐究竟是樓裏的哪位姐姐卻真的記不清了。不過在這風月之所還能有丫鬟伺候的,看來是位混得很不錯的主。於是我停下了腳步。

我天生有些臉盲,這也無可奈何。

可能是我從小紮那些沒有面目只有經絡穴位的木頭人落下的病根。

每次我送藥來,瑟舞樓裏的姐妹們總是對我十分盛情。不知道是因為我給人看病手腳幹凈利落而且還診錢便宜呢,還是因為她們被我此刻虛有其表易釵換弁的障眼法所迷惑了呢。或者,兩者皆有罷。這年頭,人俊活好還價廉,自然討喜,人之常情嘛。只可惜,梅姨不吃這一套。

我來冀州城已經三年了,也是我女扮男裝的第三年。

我為什麽要女扮男裝?

怎麽說呢,我並不是不幸福,也沒有什麽心理陰影,其實也並沒吃過很大的苦。

小時候自然也是同其他女孩一般無二,喜歡穿裙垂鬟對鏡貼花。但越長大便會發現,和娘親兩個女子相依為命真的有很多坎坷不易,平日裏想方設法維持生計無比艱難也就罷了,還會經常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比如,爛桃花。

我想大概是因為娘親的美貌,總是會讓一些不知分寸的男人上門騷擾。

娘親和我都是很怕麻煩的人,所以我們只好經常搬家,長年漂泊。

如此活著,真的很吃力啊。

在我十二歲那一年,望著母親拿著洗衣的木槌又將一名陌生男子打暈在院中後,我終於暗暗下了決心。當夜,我將長發束成男子發髻,用布條緊緊纏住了剛剛開始發育的胸部,作為醫者我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我顧不了那麽多了。我想我已經厭倦了漂泊,我希望能在下一個地方安定下來。翌日清晨,我換上了從隔壁阮秀才家偷的青衫布衣,背著爹留下的藥箱,在娘親無比驚詫的目光下大步朝著都城燕京的方向邁去。

那一天,娘親意外地很安靜,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就連我由於打瞌睡不慎把藥箱摔落在地上都沒有罵我。甚至很溫柔地對我說了聲,小心點。

所以那天晚上我壓根沒有睡著,心裏總覺得不安。果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聽到娘親坐到我的身邊,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輕聲說著:阿全,這孩子到底還是像你多些。

阿全是我爹的名。

聽娘說,爹生前在燕門關還是有點名氣的,人稱妙手回春的‘小華佗’——林全。

雖然我和娘四處漂泊,但卻從來沒去過燕門關。

我一直很向往,據說站在燕門關的城墻上,就能看到關外的景色。大漠孤沙,長河落日。但小的時候,娘親總說我還沒長大,所以還不是時候。可現在又說,已經晚了,去了也沒用,不如朝都城燕京的方向走罷。

我不知道娘親到底是以什麽來判斷早晚的,她一直沒細說,我也沒敢多問。因為每次提及,娘親的臉上總會露出一種我看了也形容不出的表情。有點猙獰,有點扭曲,但又很悲傷,很淒涼,總之讓人感到莫名害怕。

我是從小就沒了爹,娘親也不喜歡我。

娘親總說,我的命不好。出生還不到一天爹就死了。最鬧心的是,我的名字還是仇人給取的。不過娘親也一直沒說仇人是誰,也許也死了罷。總之除了罵我的時候,娘一般不怎麽喚我的名字。

據說我出生的那一天,是大燕歷史上最血腥動蕩的一天,史稱‘死獄之劫”。我總是記不清那天到底是哪位王爺還是皇帝單槍匹馬殺進天牢救了哪位國家棟梁,也記不清到底是匈奴虎狼還是北嵩叛賊的人馬在冀州城裏大開殺戒。總之,那天就是死了很多人,好人壞人,全都死了。而我爹,也是死在那倒黴的一天。據說死的很慘,身首異處,最後連屍身都沒辦法找到。所以每年我只能對著我爹留下的藥箱祭拜。

我的醫術是娘親帶入門,然後自己翻著爹留下的一本親筆寫的醫藥手書慢慢琢磨的。爹的字跡認真而幹凈,我從小就學著臨摹。不知為什麽,雖然我沒從沒見過他,但我總覺得他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雖然還學藝不精,但這冀州城裏在我到來之前,行醫之人幾乎清一色都是胡子快掉光的老郎中。所以我的出現,估計還是在冀州城中的碧玉閨秀間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尤其在煙花柳巷,更是聲名遠揚。那裏的女子大多比較容易生病,而其他大夫嫌那裏是風塵之地,又多不屑去替她們醫治,所以倒讓我討了巧,明裏暗裏的生意源源不絕。當然也免不了有梅姨這種少賺一文錢就像少吃一塊肉的吝嗇老鴇對我橫眉冷對。

其實為了不抹黑我爹懸壺濟世‘小華佗’的英名,我並不敢收太多銀兩。雖然我知道她們平日裏收費很貴,但也明白這都是為樓裏賺的,她們自己並沒有多少錢。所以每次我也就只取個藥材錢,至於其他,若真有過意不去想向我表達謝意的姑娘,一般我都讓她們稍稍‘以肉來償’就好,在冀州城的日子也算過得有滋有味。

此時,我靜靜地望著小翠,滿懷期待。

只見她從袖口中掏出一封書信,飛快地塞到我的手中。

我低頭一看,是桃花封,還帶著淡淡的幽香,上面字跡娟秀,寫著‘林慕公子親啟’的字樣。

但這麽清湯寡水。。難免有些失望。。

“這封信我收下了,代我謝過你家小姐,不過如果你家小姐能有其他更實在的表示的話。。。就更好了。”我只好對著小翠不停地眨眼明示。

小翠捂唇一笑,終是轉身從一旁的竹子後面拾起一個食籃。

我一下子眼睛都冒光了。

“兩只芙蓉雞,滿意了吧?”小翠笑得臉上的雀斑都擠在了一塊。

“甚好甚好!下次我分文不收送你和你家小姐一人一次把脈!”我挑著眉毛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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