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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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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姨娘倒也是個癡情的,只呆呆望著老爺充呆雁,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痛苦,如一把經年的生了重重銹跡的鈍刀子,生生切割了十幾年的芳心,連帶著她的女兒映婳的目光也跟著裹挾了一抹陰翳。

這母女倆模樣、性情都是出奇的像,就像一個背著陽光而站的人,陰影裏又罩著另一個背光而站的小人兒,區別只在年齡罷了。

見她們母女的身影消失在大紅灑金木門的門口,傾城眸子裏含了一抹陰郁,就像想起了陰暗角落裏的什麽物件兒一樣,沖母親道:“今後別再讓漣漪跟映婳一處耍了,她還小,倒被帶壞了的。”

母親斂翠蛾眉擰成了結,“裴姨娘也真是不通情理,有什麽怨的恨的,只管沖妾身夫婦來,何苦挑唆孩子們,罷了,今兒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個不好的了。”

裴姨娘母女,卑微如空氣中的塵埃,哪怕沾了水汽凝結成了霧,也是想擡舉了,便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不喜了,光芒索性強烈些,那霧也就很快散去了。

於是眾人又熱熱鬧鬧地吃著歸寧筵,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四周綻放的牡丹花馥郁的香氣時時襲來,和著美味珍饈入腹,無比愜意。

用罷了歸寧筵,母親沖傾城笑道:“離家幾日,不知道是否想念先前繡樓?妾身可帶王妃到後院去瞧瞧。”

這樣一說,傾城還真有點想念,便沖王爺道:“王爺可否願與妾身同往?”

王爺與王妃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連體嬰兒一般難舍難分,見要往她素日閨房中去,也來了興致,遂點頭道:“筵罷訪香閨,如此雅事本王如何能夠落下?”

遂由夫人引著,入了垂花門裏,徑往後院繡樓而來。

一進院門,只見裏面打掃得一塵不染,一如傾城在家之時,繡樓前那一樹紫藤羅郁郁蔥蔥的長勢十分茂盛,那枝蔓順著木梯架子直爬上二樓樓臺,涼棚一樣蔭蔽著繡樓閨房,就像一只大鵬鳥張開翅膀護著一位仙女一樣。

傾城一壁同他往裏行走,一壁說道:“這株藤蘿樹,原也有些來歷,乃是當年一個雲游道士所贈,說是與妾身有著不解的淵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王爺道:“本王名藤,與你是結發夫妻,同氣連枝,想來那道士所言不虛,如此說來,我倒要好好看看這株藤蘿樹了。”

於是到了那樹跟前,見一架碧葉如滴翠濃瀑一般,那上面掛滿的酷似喜字型果實仿佛在賀著他們的新婚之喜,讓人看著越發的生出喜樂來。

“本王五福軒裏也有一架這樣的藤蘿,只是年歲大些,楚王府未建之時,便已生在那裏上百年了,想來京中再也沒有第二架了的。”

“藤蘿當是王爺的本命樹了,妾身受這樹藤蘿的蔭蔽十幾年,如今又成了王爺妃子,真是終身都受藤蘿呵護了的。”

“這就叫命中有緣推不走了。”一壁說著,一壁進到樓中。

入室便覺牡丹熏香撲鼻,傾城沖母親笑道:“我已不住這房子了,還熏著牡丹香不成?”

“何止是牡丹香,這屋子裏的一切都和你在家時一樣的,妾身每日都命人打掃的。”

順著紅木樓梯上到二樓,進到傾城閨房當中,見錦帳大床上紅綾刺繡牡丹花錦被疊得平平整整,胭脂粉色紗帳上掛著驅蠅梅的香囊香袋,紅木雕花妝臺、牡丹花紋銅鏡、黃花梨木雕花開富貴桌椅都一塵不染,光可照人,金鑲寶石繡球型香爐裏牡丹香的煙霧正在裊裊生起,彌散到整間房裏,像慈母的雙手一樣溫柔地撫摸著每一件寢具、擺設。

王爺不禁讚道:“王妃這顆明珠,是在這樣的貝室中蘊育而出的,怪不得了。”

夫人笑道:“武德將軍府的後花園中也有一個養花的暖房,聽說王爺極愛花草的,可有興趣過去瞧瞧?”

說著,沖傾城使了個眼色。母女相處十幾年,傾城自是知道這其中的含義,便對侍香、伴芳道:“你們引著王爺去瞧瞧咱們那花房,雖不能和王府的相比,倒也很小巧別致,這回子我乏了,想在這繡樓歇歇腳,就不隨著前往了。”

王爺一聽來了興致,忙讓侍香、伴芳引著前去。

夫人看他們一行下了樓去,直到走得遠了聽不見腳步的聲響了,方沖傾城正色道:“兒呀,這幾日究竟在王府裏發生了什麽,你竟然連母親的信也不能回?”

傾城一聽吃了一驚,不解道:“母親何出此言?孩兒我不是給您回了信的嗎?”母親面帶無奈的慈嗔:“那回信分明是侍香模仿你的筆跡寫的,當我看不出來?平日家你們主仆在閨閣中閑弄丹青,她雖然臨摹你的筆跡是極像的,但終究是有分別的,去瞞旁個倒還可以,哪裏瞞得了母親我。”

見傾城還不肯如實說,夫人又道:“接著侍香回信後,我更加憂心忡忡,擔心你在楚王府裏出了什麽事情,有心前去探視,這王府又不能隨便去,只好忍下,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夜裏竟然夢見你被一個妾氏刁難,要想出不用糞肥給花施肥的法子來,醒來也覺得荒謬,你是嫡王妃,一個妾氏如何能夠為難得了你,可我終是不放心,那夢裏的情形那樣清晰,就跟真正發生了一樣,我便日思夜想的,苦心琢磨出了骨粉肥來,索性給暖房的牡丹花用上了,只盼著歸寧這一天問個究竟,所以方才打發走了王爺,兒呀,如今這房裏沒有別人,有什麽事情你可跟娘說啊!”

素日常聽人家說母子連心,傾城今兒算是知曉了,於是杏眼中含了晶瑩的淚花,輕顫著丹唇道:“娘……”這裏面有在王府中的波折,有對母子天性的感動。

見隱瞞不過,傾城便把在楚王府所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原以為自己現在和楚王已經合好,甜蜜得像浸在蜜壇子裏一樣,母親應該寬心了,哪知母親聽了,心肝肉顫地一把將她攬到懷裏,嚶嚶而泣,口裏叨叨著:“當初一聽說你要嫁到皇家,娘我便有十二分的不情願,擔心那王府裏妃妾眾多,你又一直嬌生慣養的,哪受得了那種委屈,誰知竟比我當初想的還要不堪,竟被罰去了花房當奴才,娘這心裏頭,真是比刀割了還要難受!”

傾城見母親哭得梨花帶雨,勸道:“哪裏有娘說得那樣不堪,花房裏的丫環們還都當主子一樣對待,沒幾日又與王爺相好勝從前,小夫妻吵吵鬧鬧的本也是平常事,娘言重了。”

“若是楚王落到那般田地,皇後也一樣心疼的。”娘使性道。因著父親的寵愛,她還保留著小女孩的一些性情,嬌憨可人。

“可你的女兒沒有生命危險,皇後的兒子可是差點沒命了的,只罰女兒去花房就委屈了的?”

母親聽了,用絹子擦了眼睛,眸子裏含了井水般的幽深,“那枚赤金花絲嵌寶石戒指可是你的陪嫁,裏面怎麽會藏著□□呢?是武德將軍府裏有信不過的人,還是銀樓裏出的問題呢?”

“我本懷疑夏側妃參與其中,可這戒指一直在武德將軍府中,她想接觸到也是難的,所以也想趁歸寧之機,查訪一下此事。正想著怎麽跟娘說呢,可巧您就未蔔先知了。”

夫人想了想,“這戒指只拿去銀樓炸過一次,楊家的是個辦事可靠之人,斷不會出什麽差池,其餘時間一直擱在我的內室當中”,側身沖碧荷道:“這屋子可曾進來過什麽人,或者曾離了人的嗎?”

碧荷上著一件蜜荷色對襟短襦衫,下穿一條蓮青色鳳尾裙,頭上梳著雙丫髻,眉心微蹙想了一下,道:“回母親,屋子裏不曾離過人,不過……小姐出閣前廚房曾經走過水,守正房的人也都跟著去救火了,那時段是否有人進來,就不得而知了。”

楚王由侍香、伴芳引著進了後花園,見這園子是仿了江南園林的,玲瓏秀雅。

順著甬路行走,穿過數重景致,見前面是一個桃花形狀的門洞,跨過門洞,前面是一座由許多老虎形石頭堆疊而成的假山,透出凜凜殺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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