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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純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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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仙一時浮思感嘆,沈默無言。游方沖屠蘇道:“就對你姨父說我不著急,等工程款結的都差不多了再說,要他千萬好好幹,保證質量和工期。”

“嗯,嗯!”屠蘇很認真的連連點頭,然後她又註意到游方與謝小仙中間的那個杯子,好奇的伸手拿過去,歪著腦袋打量著問道:“這是什麽,古董嗎?”

游方反問:“你怎麽知道是古董?”

屠蘇:“你們不是剛從潘家園來嗎?假如是從那裏淘來的東西,不是古董是什麽?我爸爸最近也常到潘家園逛。”

謝小仙伸手虛托在杯子下面道:“真是古董,宋代哥窯瓷,游方剛剛花十二萬買的。”

屠蘇小嘴張得老大,雙手捧著杯子道:“這麽貴?”

游方:“一分錢一分貨,這還是行內互相串貨的價,我拿的已經很實在了。你爸爸沒事到潘家園幹什麽?”

屠蘇撅了撅嘴道:“他最近電視節目看多了,也對收藏感興趣了,在家裏看了不少書,都是《古玩指南》之類厚厚的大本帶照片彩頁的,然後有空就經常跑潘家園,沒事還和人討論研究呢。”

“這,這當個興趣可以,當愛好可不太合適,屠蘇啊,你應該勸勸你爸爸。”游方皺著眉頭說了一番話。

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古玩可不是好玩的!當興趣與知識了解,偶爾花小錢買點教訓,無傷大雅反倒是一種樂趣。可一旦沈迷形成偏執心態,堅信自己一定能成為慧眼識真金的收藏家,問題可能會很嚴重,因此鬧的妻離子散只守一堆破爛的,游方也不是沒見過。

通常有兩種人最容易在這方面吃大虧。一種是有錢的暴發戶,自己不懂卻要楞充高雅,再被人幾句話一捧,買回去一堆贗品。游方就曾見過山西某集團公司的老總,專門搞了一個倉庫當私人收藏博物館,裏面陳列全是假貨,還自以為是最大、最成功的投資,連正經生意都耽誤了。

另一種人就是像屠索誠這樣有一定身份與社會地位的高級知識分子,他們有足夠的文化修養,能自己去研究各種資料與文獻,但也容易形成一種偏執的自信,固執的相信自己的眼光,別人想勸還說不過他們。一旦沈迷其中,將財力都耗在所謂的收藏上,很容易導致家庭糾紛與矛盾。

屠索誠畢竟是個外行,在家裏研究再多的《古玩收藏》也是個外行。以他的財力與專業,根本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收藏家,當興趣研究自然沒大問題,但這種事情很勾人,不小心容易越陷越深,需要有人提醒他。

如今的收藏市場,早就過了買的比賣的精、地攤上淘黃金的年代,真貨只可能花真貨的價錢才能買到,而花了真貨的價錢,十有八九買來的還是贗品。像屠索誠這種人,在潘家園撿漏成功的可能性是——零!與之相反,很多騙局都是針對他這種人設計的,一不小心就會中套。

游方在屠蘇面前一向很放松、很坦然,這些話雖然不好聽,但是他都說了出來。屠蘇聞言皺眉頭道:“我媽媽也有這方面的擔心,但是道理沒有游方哥哥講的清楚!……游方哥哥,你這次在北京要呆多長時間,有空去我家做客唄?我爸爸、媽媽一定會歡迎你的,你就提醒一下我爸爸好不?”

游方直搖頭:“這些話,我可不好當面說,他面子下不來,萬一心裏賭氣,反倒適得其反。你和媽媽將裏面的門道講清楚,平時在家裏聊天打打預防針,那才最合適。”

屠蘇一聽,睜大眼睛道:“喔——還是游方哥哥的話有道理,那麽,你有空去我家玩嗎?”

游方擺手道:“這次太匆忙,明天就要走了,恐怕來不及,不過呢,我有件東西送給你父親,就當作登門拜訪的禮物吧,雖然我沒有登門。”

屠蘇:“什麽東西?”

游方:“就是你手裏拿的杯子。”

“啊,這麽貴重的東西?”小丫頭被嚇了一跳。

謝小仙也吃了一驚,很疑惑的看了游方一眼,想了想反應了過來,沖屠蘇道:“這其實是給你的,你送給你爸爸,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屠蘇不解的問:“為什麽?”

游方笑著解釋道:“你姨父的生意,中介其實是我們兩個人啊,你才是替他攬活的業務員。按一般的做法,他應該給你一筆提成,你再分給我一筆好處費,所以他問的是你,而沒有直接問我。假如換個人,不會像你這麽傳話的,什麽都交代清楚,好像沒自己什麽事。”

屠蘇楞了楞:“明明是游方哥哥給我們家幫忙,我怎麽還能要你的好處?”

游方:“你是這麽認為的,但事情不能這麽看。這筆錢不是我的好處,是你姨父從工程款裏拿出來給中介的提成,屬於他們公司的經營成本。我自己不開裝修公司也不認識裝修公司的老板,還不都是你介紹的?假如沒有你,我怎麽會找到他的公司呢?就算通過別人介紹,介紹人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屠蘇:“可是我沒想要這些啊?”

游方:“我知道你根本就沒想過,既不想要你姨父的好處,也不想占我的便宜。但你這麽想,我怎麽好意思占你們家的便宜,這工程還不如就當送個人情。……送你錢也不好,還容易引起長輩誤會,而且我知道你不會要。這個杯子倒是挺合適的,拿回去送給你父親,它還有別的用處呢,就算你的孝心了。”

屠蘇讓游方一番話繞的有點暈了,一時沒想太明白,眨著大眼睛問道:“這杯子還有什麽用處,用它喝水能保健嗎?那我給媽媽用。”

游方忍俊不禁道:“有沒有保健作用我不知道,但最好不要用它喝水。”然後他對照實物詳細講解了哥窯瓷器的特點,包括文物鑒賞書籍中根本不會提到的東西。

最後他又對屠蘇說:“回去將這些告訴你爸爸,不是教他怎麽淘寶,而是告訴他,這樣一件東西,我這個業內人士也要花十二萬才能拿到,沒有撞大運揀漏的機會。……你父親對這些感興趣,家裏有件真東西鎮書架,平時既可自己把玩也可讓朋友觀賞,心境會好很多。”

屠蘇沒想要,可是游方說的句句在理,而且送個杯子還送出花樣來了,謝小仙也在一旁幫腔勸說,屠蘇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丫頭在心中盤算,將游方說的話轉告父親,假如父親收下那就收下吧,假如父親不要,就先替游方哥哥留著。

收下東西之後,想到這是游方哥哥送父親的禮物,還這麽貴重這麽有講究,不知為何,心裏又有一種甜絲絲、美滋滋的感覺。

這頓飯快吃完的時候,屠蘇去洗手間,謝小仙趁機問道:“小游子,這杯子到底值多少錢?”

游方一聳肩:“就是十二萬拿的貨,古玩這東西值多少錢說不準,但我找準機會二十萬出手沒問題,原先我就在這裏幹對縫買賣,你清楚的。”

謝小仙的神色不太好形容,看著他語氣微嗔道:“你對她,還挺大方的?”

游方看著她的眼睛:“不應該嗎,我做的不對嗎?”

謝小仙有些頂不住他直視的目光,微紅著臉避開視線道:“沒說你做的不應該,反而做的很漂亮,大多數人都趕不上你。……你真的很有本事。”

吃完飯的時候大約是晚上八點鐘,對於北京的晚間來說還早,甚至有不少人還沒到家呢。屠蘇卻有些可憐兮兮的問了一句:“游方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嗎?”

在廣州的時候,她到游方那裏玩,吃完晚飯回宿舍都不用開口,游方每次都會主動送她,一起散步穿過校園,往往是游方一天中感覺最好的時間。屠蘇也覺得這感覺再好不過了,不過她每次都會很乖巧的說謝謝,盡管這已經是他倆之間的一個習慣。

今天屠蘇卻主動懇求游方了,不是為別的,她一個人從來沒有拿著這麽貴重的東西回家,而且還是一件瓷器,要是在路上弄丟了或者打碎了怎麽辦?小丫頭心裏有點怕。

謝小仙笑著挽住她的胳膊道:“我們一起送你回家,我回去的路上正好路過你家門口。”場景似乎又回到了眾人在廣州一起聚餐的那一幕,謝小仙與游方曾經一起送屠蘇回宿舍,然後她再獨自送游方,只不過這次是打車。

出租車進了小區到了屠蘇家樓下,屠蘇小心翼翼的捧著東西下車,指著二樓的一扇窗戶道:“游方哥哥,那就是我家。……小仙姐姐,你們上來坐會兒不?”

謝小仙沒吱聲,只是看著游方,游方則笑著擺手道:“不了,等下次有機會的,我還要送你小仙姐姐回家呢,別忘了給你爸媽帶聲好。”

看著屠蘇上樓,謝小仙低聲問道:“游方,你住哪兒?我送你。”

游方:“還是我送你吧,也應該我送你,哪有吃完飯讓女孩子送回家的?”

“不,我就要送你。”然後她的聲音又低了下來,像蚊子哼哼般道:“我想送你。”

游方無可奈何的在她耳邊道:“我沒住在任何地方,昨晚在玉淵潭公園過的夜,倒不是為了省錢,你知道我夜裏經常練功的,昨天來的時候隨身行李也不多,也沒打算長呆,幹脆就沒找地方住下。”

謝小仙抓住了他的袖子:“那可不行,就算你本事大可以不睡覺也不怕著涼,也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哪怕好好洗漱洗漱也行,我家附近就有家賓館,條件還不錯。”

這時出租車司機等的有點不耐煩了,問了一句:“您倆悄悄話說完了沒有,上哪兒啊?”

謝小仙趕緊答道:“走,這就走。”

對於這份關心,游方倒沒有理由拒絕,於是就去了謝小仙介紹的那家賓館住下了。謝小仙一直把他送到了房間門口,臨走時神色有些舍不得,看樣子想留下又想請游方去自己家裏做客,但終究沒有開口。想想也是,現在這個樣子把他帶回去,怎麽對家裏人說呀?而游方也未必願意。

謝小仙臨走前問他明天什麽時候離開北京,游方想了想說是晚上。

游方確實沒打算在北京多停留,如果不是偶遇謝小仙又碰上了屠蘇,說不定今天晚上就離開了,他要去海邊。這次劉黎在重慶與他待了很長時間,可教了不少東西,有些是游方秘法修煉中正需要掌握的,有些是他以前所不知道該怎樣去運用的,有些現在雖然還不明白,但可以在將來去慢慢驗證的。

劉黎特意提到兩樣東西——陰界土和純陽水。

老頭也沒想到徒弟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收集到一兩陰界土,隨手又用掉了那麽多,這種東西當然是修為越高、走的地方越多收集到的可能性越大,而一年前劉黎下達師命的時候,游方還根本算不上入流的高手呢。

這次他開始教徒弟新東西了,陰界土的用處可不僅僅能用來遮蔽神識、跟蹤、毀屍滅跡,而且辛苦收集煉化、珍貴無比的陰界土每次這麽使用都要耗費許多。劉黎看了游方的畫卷,告訴他可以將陰界土煉入畫卷山水中,成為無形而不散的陰氣,並且傳授了更高明的煉境秘法。

游方的畫卷攜帶天下山川的地氣靈樞,但總歸如幻不實,因為畫卷中的山水畢竟不是真正的山水。但是將陰界土煉入畫卷中陰氣匯聚的地方,山水就有(了)實形之感,不過世間山川陰陽相生,畫卷中不可能僅僅只有陰氣,老頭又說了另一件東西——純陽水。

前文曾提到,水屬陰,在白日裏水面可聚陰而返陽,這就形成了純陰之至中反射陽和之氣的一層分界,由純陰而生陽和,這是大自然奇妙而和諧的一種韻動。所謂純陽水說水又不是水,就是高人以神念煉化的純正陽和之氣,本身就是無形之相。

它不能單獨的以“水”的形式存在,需要用煉境之法賦予某種意境之中,理論上只有掌握了神念才有可能去“采集”純陽水。但劉黎看了游方的畫卷之後告訴他,以他現在的功力,如果神識足夠精微可以感應到純陽水的存在,也可用煉境之法以陰界土為引,將純陽水煉入畫卷,過程很困難,但並非完全辦不到。

這樣一來,畫卷中的山水,就真正帶有了天地山川陰陽輪轉的氣息,游方攜胸臆靈樞入境,再煉就它的生煞消長之勢、山水含情之美,那將是真正的江山入畫!尋找三兩陰界土,游方可能要踏遍天下的山,而采集純陽水,他要閱歷江河湖海。

劉黎繼承當代地師衣缽時,他老人家的師父也曾給他一個類似的師命,就是收集兩錢純陽水。不要小看這兩錢啊,劉黎的腿幾乎都跑細了,滾滾長江、九曲黃河、五湖四海都留下了足跡,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才完成,而他當時還沒像游方現在有這麽多事,只是安心修煉秘法而已。

到了老頭教徒弟的時候,他把師命改成了三兩陰界土,其實是給小游子放水了,老頭怕自己的時間不多來不及,也知道小游子的功力根本無法與當初的自己相比。

沒想到游方精進神速,一年後已經可以勉強采集純陽水了,這是歷代地師壓箱底的絕技之一,老頭樂呵呵的趕緊教給了徒弟,並且說了一句:“徒兒啊,三兩陰界土的師命,如今就算你完成了,但有機會別忘了繼續收集,我早不這麽說,我想你應該明白為師的用意。”

昨天夜裏,游方到了北京沒有住賓館,而是背著包又來到了玉淵潭——他最初養劍的地方。當他坐在當初那棵樹下,看著秦漁婷婷裊裊站在水面上與他對視,夜氣中的玉淵潭薄霧升起、如夢如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師父還是給他打了埋伏,話未說盡讓他自己去悟。

其實純陽水不僅可以煉入畫境之中,也可以與心境中虛幻的秦漁合煉,這是一種只可意會、妙不可言的感受,也是讓秦漁擁有實形之感的方式。劍不僅可佩琉璃珠,鋒刃之間也可以煉化純陽,卻擁有水的柔美。

劉黎說的不錯,游方的神識確實精微無比,能感應到那妙不可言的純陽水存在,但是在這裏,他根本無法煉化收集。倒不是玉淵潭的靈樞之氣不夠精純,而是這無形之相實在太過稀薄,簡直是若有若無,以他的功力根本收集不了。

所以他想到要去水多的地方試試,就算無法收集,至少可以鍛煉神識更加精微,哪兒水多?當然是納百川之海,最好坐船去大海深處。假如有朝一日他能夠化神識為神念,反倒不必這麽做了,而是尋找靈樞精純的水面更加方便。

謝小仙告辭後,他立刻換了手機,又來到了北海公園,在九龍壁附近找個地方坐了下來,以七枚鎢光石暗布法陣隔絕聲息,看了看時間還不到晚上十點,於是給張流冰打了個電話。張流冰當然還沒睡,接到“蘭德前輩”主動打來的電話非常高興,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

掛斷電話之後游方就做了一個決定——去海南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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