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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抄流放的夫君(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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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大人與顧家是故交。

顧承銳從某種意義上而言, 完全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

所以, 陸拾遺對於蘇老大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並不感到意外。

因為在小寶珠慢慢長開以後,陸拾遺自己也發現小寶珠的眼睛像極了這一世的傻小子。

同樣的狹長鳳目,同樣的黑白分明, 同樣的仿佛能望到人心裏去。

陸拾遺很高興自己的女兒能有這樣的一雙眼睛,因為這雙仿佛從顧承銳臉上扒下來的眼睛,等到她們母女倆到了龍泉府後, 必然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

最起碼的, 那些想要用言語惡意中傷她們的人, 在看到這雙眼睛後, 肯定需要好好的在自己腦子裏琢磨一下,是不是要老老實實的閉上自己的嘴巴!

陸拾遺雖然不怕麻煩,但是卻很討厭無意義的麻煩。

想到再過不久,又會和自家傻小子見面的陸拾遺不由得在嘴角勾起一抹愉悅地笑容, “也不知道你爹爹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收到我們馬上就要過去的消息, 會不會在碼頭歡迎我們。”

她眼神專註地凝望著繈褓裏的小嬰兒, 耐心地試圖從她臉上, 尋找到那個人的影子。

即便她知道, 這對於每一次轉世都會變換一張面孔的他們而言,根本就毫無意義。

可她依然想看, 因為她深深的在意著這張面孔背後所隱藏的那抹靈魂。

那抹, 她願意用自己的所有去保護的靈魂。

陸拾遺很慶幸她這輩子附體的這具身體並沒有暈船的毛病,否則,沒有顧承銳在身邊還要照顧一個奶娃娃的她, 還不知道要受怎樣的罪過了。

畢竟這輩子她已經把自己所有的靈魂本源都偷偷灌輸給了顧承銳。

如果她真的如從前的某一世一樣,坐船就暈,那麽,她真的要認真考慮下,到底要不要帶著女兒去龍泉府了。

對自家傻小子充滿信心的陸拾遺覺得,她完全可以等到自己的愛人打到毓京來,在與他一家團聚也是一樣嘛。

不過到底舍不得。

只要一想到那個眼眶紅紅,牽著瘦馬,一步三回頭的男人,陸拾遺心裏就酸軟的厲害,怎麽也不舍得再這麽和他過兩地分居的生活。

再說了,今時不同往日。

以前她之所以極力克制著不在他面前現身,並不是因為她待見他,而是怕對他的靈魂造成什麽不可預料的損害。

要知道,當時的他體內,可是隱藏著一個對她、對大毓皇室恨之入骨的潛意識。

眼下,那個潛意識已經她家那傻瓜的自虐行為消磨得一蹶不振,再也沒辦法像從前一樣影響到他們的生活,既然這樣,她又何苦再壓抑自己心底的真實意圖,繼續和她的傻小子做一對甚至比牛郎織女還要苦逼的夫妻?!

可以說,就算大毓朝的文武百官沒有過來求她,她自己也會想方設法的帶著女兒跑到龍泉府去和她的傻小子團聚。

思緒不知不覺有些放飛的陸拾遺一邊在心裏腦補著顧承銳在見到她們母女後,那欣喜若狂的模樣,一邊用一根墜了金鈴鐺的絡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女兒的頭上晃悠個不停。

小寶珠雖然整個人還懵懵懂懂,但是卻已經有了追逐鮮艷色彩的本能。

她咿呀咿呀地從繈褓裏把她軟乎乎香噴噴的肉爪子給伸出來,試圖抓陸拾遺時不時晃到她面前來的金鈴鐺。

可她壞心腸的母親卻一點都不願意如她的意,不僅不肯把那發出丁零當啷響聲的鈴鐺送到她的胖爪子裏來給她握著,還要多惡劣就有多惡劣的,一次又一次的把金鈴鐺垂墜到她面前來,又猛地提起來眼饞她。

小寶珠的氣性從小就很大,最是受不得別人逗弄她,哪怕她自己還懵懵懂懂的,就已經知道用肢體語言宣洩自己的不快了。

眼瞧著自己不論怎麽拽怎麽撈都沒辦法把那丁零當啷響的小東西抓到手裏的她二話不說地癟了小嘴巴,小小聲地開始哭唧唧,邊哭還邊用與顧承銳如出一轍地鳳眼委委屈屈的緊盯著自己的母親不放。

陸拾遺被她這雙眼睛看得整顆心都要融化成一團水了。

哪裏抵受得住,才要把勒在手指上的絡子松松綁在閨女的肥爪爪上,身體就不受控制地猛地朝前一撲,差點就壓到了自己女兒的身上。

本來心情非常不錯的陸拾遺立馬黑了臉,半點都不客氣地揚聲沖著外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隱鳳衛首領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船艙裏,告訴陸拾遺說前面十多條在巴江捕魚的船只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起了沖突,現在正鬧騰得厲害。

“如果本宮沒猜錯的話,這些人很可能是沖著我們來的——”

陸拾遺起身走到甲板處,先是定睛瞅了瞅不遠處的那一團混亂半晌,隨後才在嘴角緩慢勾起了一抹冰冷無比的弧度,手也慢悠悠地放到了自己腰間的軟鞭之上。

“你們時刻註意著點,別讓他們靠近我們,如果實在有那等賊膽包天,一心想要湊上來送死的,那麽,就直接給本宮扔到巴江裏面去餵王八。”

“這些人雖然表面上看著已然亂成了一鍋粥,可實際上卻訓練有素的很,”說到這裏的時候,陸拾遺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隱鳳衛首領一眼,“一號,希望你們這回能好好的給本宮爭口氣,別到時候左支右絀的還要本宮這個做主子的來保護你們!”

陸拾遺這話不可謂不誅心。

發現自從駙馬,不,是敬王爺遇刺以後,公主殿下對她們的信任程度就大打折扣的隱鳳衛首領聞聽此言,心口止不住地就是一咯噔,人也趕忙單膝點地的恭敬應諾,保證一定會照顧好陸拾遺母女,絕不會讓他們出事。

陸拾遺的預感並沒有出錯,那些所謂的漁民確實是沖著他們來的。

眼瞧著他們演了這樣一出大戲,都沒能成功引得陸拾遺這邊的船只上鉤的他們,接二連三地褪了身上的短褂,如同下餃子一樣地跳入巴江內,然後朝著陸拾遺他們所在的方位,飛魚般的迅猛躥來。

隨著這些‘漁民’們的飛速游動,他們的身後如同長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一樣,翻起浪花陣陣。

囍船上的禁衛們見此情形也紛紛動彈起來,一個兩個的拿著弓箭朝著那仿佛源源不斷的‘漁民’們不住射箭、再射箭。

禁衛們的射術很高,但‘漁民’們的泳技也非常的不賴。

到最後,禁衛們的箭射出去不少,‘漁民’卻沒傷到幾個。

不僅如此,這些禁衛們仿佛還激起了‘漁民’們的兇性一樣,讓他們的游動速度也變得更為瘋狂了一些!

窮圖匕現的‘漁民’們讓大紅囍船上的宮婢內侍們驚叫連連。

從沒有碰到過這種事情的他們,此刻心裏滿滿的都是恐慌和驚懼之色。

他們開始在心裏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就是傳說中那些既殺人不眨眼又來無影去無蹤的巴江水寇!

就在大家滿心惶恐不安之際,一身大紅新嫁娘服飾的陸拾遺在萬眾矚目下,神情冷峻地出現在了甲板之上。

“拜見殿下!”

“拜見昭華公主殿下!”

見到陸拾遺的眾人紛紛行禮。

這次又跑來送親的正在甲板上焦急慌亂的不停跺腳搓手的禮部三品官,牟官員也連忙按捺下滿心的緊張,急匆匆地過來迎接。

“公主殿下,您怎麽也跑到甲板上來了,現在這兒可一點都不安全!”他點頭哈腰的試圖把陸拾遺重新給勸回船艙裏去。

自從上回和敬王身邊的顧忠顧大人好好聊過以後,牟官員對於陸拾遺母女倆個就差沒當做是自己家的老祖宗一樣在精心侍奉著了。

牟官員完全沒辦法想象如果昭華公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差錯,等到了龍泉府後,他將面臨著一個怎樣可怕的結局。

面對牟官員苦口婆心的勸導,陸拾遺直接選擇了無視。

她眼眸銳利地註視著巴江裏的那數十道浪裏白條,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註視中,擡手言簡意賅地說了句:“箭來!”

扮作宮婢隨侍在她身側的隱鳳衛首領一聽她開口就知道她想做什麽,趕忙走回艙房將掛在艙壁上的弓箭取了下來,雙手捧著遞奉到了陸拾遺的手中。

“公主殿下?”傻乎乎地看著陸拾遺拉弓又傻乎乎地看著陸拾遺從箭筒裏抽出一支鐵箭,架在長弓之上,毫不猶豫地射將出去的牟官員一時間連自己該說點什麽都忘記了。

陸拾遺這次附體的原主昭華公主力氣確實非常的大,那鐵箭很快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深深地紮入了其中一人的脖頸上,鮮血幾乎瞬間就在江面上彌漫開來,讓整個人都有些昏沈的牟官員莫名回想起了上次送親時,那滿巴江的鞭炮碎屑和……昭齡公主高高飛起的頭顱。

心裏說不出覆雜和恐慌的牟官員困難地幹咽了兩下喉嚨,再不敢像剛才一樣喋喋不休的勸說陸拾遺回船艙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呆若木雞的表情,眼睜睜地看著昭華公主大發雌威的把那一群打著赤膊的所謂‘漁民’盡數射殺於江面之上。

與此同時,隱鳳衛首領那邊的手下們也沒閑著的同樣閉氣潛入了水中,鑿穿了那十多條裏面放滿了各種利器的假漁船,緊接著又是數十朵血花在江面上怒綻。

“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了,那麽就抓緊時間趕緊出發吧。”

輪轉了這麽多個世界,從來就不覺得殺人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的陸拾遺神情很是從容地將弓弦崩斷的長弓扔到了隱鳳衛首領的懷中,隨口吩咐了牟官員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轉身往船艙內走去。

腦子還是有點木楞楞的牟官員在看了不遠處那還在一點點往下沈的船只和讓人滿心戰栗的屍體以後,再不敢有絲毫怠慢地大聲嚷嚷著開船。

而此刻已經回到船艙裏的陸拾遺卻儼然沒了剛才的輕松模樣,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不知何時坐到她床榻上,正眉開眼笑與她女兒逗趣的碧眼匈奴道:“你待如何,才肯把本宮的女兒還給本宮?”

“殿下,那些漁民根本就不是我們大毓朝的人,而是匈奴人!剛才屬下走近那些屍首,進行粗略檢查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的五官輪廓十分深邃,就是不知道他們的瞳色是不是也——”

那容貌精致的碧眼匈奴饒有興致地來回打量陸拾遺片刻,才要開口說話,就被匆忙進來的隱鳳衛首領於無意之中打斷了。

緊接著,隱鳳衛首領也發現了那坐在床榻上的碧眼匈奴。

“殿……殿下……他……他是怎麽進來的?!”

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的她差點就失態的做出了伸手去揉自己眼眶這樣的舉動出來。

“本宮也想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陸拾遺聞言,用一種很是冷冽地聲音緩緩開口道。

她的視線從頭至尾就沒有從那碧眼匈奴的臉上挪開。

“難怪南地敬王即便與公主殿下您分開這麽多年,也一直對您戀戀不忘到如今,您值得,真的非常值得。”

親眼見證了陸拾遺射殺他手下那一幕的碧眼匈奴在陸拾遺有若實質一般的銳利逼視中,一臉笑容可掬的說道。

他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大毓官話。

半點都沒有其他匈奴說大毓官話時的違和與生澀感。

然後,他在陸拾遺的面無表情和隱鳳衛首領的忍不住跨前一步中,慢條斯理地把床榻上的小嬰兒給抱了起來,依然笑得溫柔可親地說道:“公主殿下當年義無反顧隨夫流放的大義之舉,直到今日都有人傳唱不休,就不知道,公主殿下,為了自己的女兒,又能否做出這樣偉大的犧牲呢?”

碧眼匈奴就這麽神情坦蕩的抱著不知世事的小女嬰一步一步朝著陸拾遺和隱鳳衛首領走去。

“殿……公主殿下……這……這是怎麽一回事?!”陸拾遺神情不動地和隱鳳衛首領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著把空間讓給碧眼匈奴,直到還留在甲板上訓斥下屬的牟官員發現了這邊的異常,火燒屁股般的躥將過來,張口結舌地來回看著那碧眼匈奴和碧眼匈奴手中的那個小女嬰不放。

那碧眼匈奴一臉似笑非笑地擡腳走到甲板邊緣處,把拇指和食指送入自己唇中,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然後大家就發現在遙遠的某處江面,開始有一艘小船以飛一樣地速度朝著這邊劃了過來。

碧眼匈奴一臉似笑非笑地抱著懷中的小女嬰對著陸拾遺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殿下!”隱鳳衛首領語氣略顯急促地低喚了聲。

這時候,總算是琢磨過味兒來的牟官員見此情形,也急吼吼地飛撲了上來,疊聲勸阻道:“殿下、公主殿下,您可千萬不能跟這蠻人走啊!敬王還在龍泉府碼頭等著您呢!”

大紅囍船上的其他人也都回過味來,紛紛拜倒在地,懇請陸拾遺能夠三思而後行。

碧眼匈奴也不催促,依然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笑吟吟地緊盯著陸拾遺不放,不過他的大手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小寶珠的脖子上,慢慢伸展,偶爾,人們還能夠聽見骨節摩擦的交錯聲響。

面對碧眼匈奴溢於言表的威脅,陸拾遺是半句廢話都沒有,大步流星地直接來到甲板邊緣處,單手撐著護欄,在隱鳳衛首領的睚眥欲裂中,在牟官員的兩眼一黑中,在眾人的刺耳尖叫聲中,幹脆利落地跳到了那一葉扁舟之上。

“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昭華公主!痛快!痛快!”碧眼匈奴暢笑一聲,二話不說地抱著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嬰也跳入了那一葉扁舟之中。

“殿下……公主殿下……您要下官怎麽和敬王爺交代……怎麽和朝廷交代呀……”悲痛欲絕的牟官員攀著欄桿,就差沒直接跟著陸拾遺去了。

而陸拾遺卻恍若未聞地繼續緊盯著碧眼匈奴說道:“本宮如今和你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現在是不是該把本宮的女兒還給本宮了?”

“按理來說,確實該把小殿下還給您了,”碧眼匈奴依然笑得滿臉無害,“可是公主您剛才射箭殺人的模樣……實在是太兇悍……太可怕了……讓小王實在是沒有安全感……所以……只能委屈您暫時放下這滿腔的慈母之心,再耐心等候一段時間了。”

碧眼匈奴像是怕陸拾遺當真生氣似的,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您放心,等到安全的地方,小王保證會把毫發無損後的小殿下交到您手中。”

小王?

“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否則本宮絕不介意與你魚死網破!”心頭略微一動的陸拾遺毫無預兆地從自己頭發裏拔出一根金簪,朝著碧眼匈奴激射過去!

表面從容,實際上暗地裏卻一直都在提防著陸拾遺的每一個舉動的碧眼匈奴趕忙往旁邊歪了歪自己的身體,那根金簪也恰恰好地從他俊美的面頰上疾擦而過,留下了一道薄薄的血痕。

至於那被碧眼匈奴避開的金簪也在碧眼匈奴和船夫的震撼目光中,去勢不減地深深紮入了船舷之中。

碧眼匈奴臉上的笑容因為陸拾遺的這一舉動而有些掛不住了。

他幹咳一聲,帶著幾分不可思議地看著陸拾遺道:“殿下,您……您這樣做,就不怕傷害到小王懷中的小殿下嗎?”

“本宮為什麽要害怕?”陸拾遺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地反問道:“現在最在乎本宮女兒安危的,不正是你這個來自於匈奴族的王子嗎?”

碧眼匈奴被陸拾遺這話刺得臉上的神情越發顯得不自然了幾分。

的確,一切正如這昭華公主所說的一樣,現在最在乎這個孩子的,已經不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而是他這個用孩子來威脅她投鼠忌器的綁架犯了。

如果他還想要這個嬰兒發揮更大的作用,就必須要盡他所能的保護好她,否則那些跟隨著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潛入進中原腹地的那些勇士們,就都白死了!

原先還琢磨著要和這位大毓朝的公主,敬王的結發妻好好聊一聊的碧眼匈奴徹底打消了自己的念頭,規規矩矩地縮在小舟的一角,繼續逗他懷裏的小女嬰去了。

認真說起來,這小女嬰還真的是他打從出生以來,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嬰兒了!

比起他那號稱是草原上的明珠的妹妹,還要好看個五六分。

在陸拾遺於扁舟上閉目養神,碧眼匈奴專心致志逗小寶珠的時候,牟官員正在大紅囍船上哭天搶地。

他覺得這世上再找不出比他還要命苦的送親官了!

上次連目的地都沒到,還在船上呢,護送的對象就被接收人砍了腦袋!

這次更悲催!連匈奴都跑過來搶人了!

牟官員是親眼見識過敬王的兇殘的,昭齡公主那高高飛起的頭顱,還時不時的會在他的夢中浮現,每每都會把他嚇個半死。

牟官員簡直不敢想象,當他領著這幾艘已經沒了昭華公主的大紅囍船跑到龍泉府碼頭去,敬王會用怎樣殘忍的手段對待他!

船上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絕望至極的表情。

作為送親的人,他們在這一路上沒少偷偷聊敬王和昭華公主的八卦,越聊他們就越覺得敬王對昭華公主的感情恐怕當真比他們所想像的還要深刻得多!

畢竟,不是隨便哪個男子都能夠在與自己的妻子分開近十年後,一眼就認出對方是個冒牌貨的——更別提,那冒牌貨當時還帶著蓋頭——也不是隨便哪個男子都能夠像敬王一樣大度的直接把自己妻子與別人茍且生出來的女兒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

正是因為這份看重,讓船上送親的宮婢和內侍們無法不感到惶恐和栗栗危懼。

此時的他們,甚至已經在心裏腦補盛怒中的敬王下令將他們刀刀淩遲的可怕的場景了。

在這些人中間,勉強還能夠保持冷靜的只有隱鳳衛首領了。

在大家全部六神無主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在這一刻挺身而出了。

猛然被她用長假架在脖子上的牟官員不得不戰戰兢兢地重新下令開船,同時也在心裏默默哀嘆著,看樣子自己依然逃不脫跳巴江的命運。

在大紅囍船終於趕到目的地時候,早早站在龍泉府碼頭上等待的顧承銳早已經望眼欲穿!

當他真切的看到那熟悉的大紅囍船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之時,他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狂喜之情,不等對面把踏板架好,就迫不及待一個助跑,猛地跳上了大紅囍船,嘴裏大喊著:“拾娘,拾娘,你快出來!夫君來接你了!拾娘!”

南地這邊的文臣武將們雖然早就知道他們效忠的這位主兒對昭華公主那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可是在破天荒頭一回見到他如此毫無形象的一面時,依然有一種想要趴到地上去找自己下巴的沖動。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敬王爺嗎?!

滿臉絕望的看著傳說中沈熟穩重、不茍言笑的敬王像只猴子一樣,毫無形象地在囍船上跑來跑去到處找人的牟官員再次將目光投註到了江面之上,開始在心裏琢磨著,到底用怎樣一種方法跳下去,比較不那麽疼,又能夠盡快的得到解脫。

就在他滿心胡思亂想的時候,隱鳳衛首領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顧承銳面前,語氣充滿慚愧和懊惱的請罪了。

顧承銳呆若木雞一般的在原地僵立了半晌。

良久,才直接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長劍,雙目猩紅似血地怒視著隱鳳衛首領道:“如此護主不利,本王留你何用?!”

“啊……敬王爺饒命啊……”牟官員渙散的眼神因為顧承銳的這個舉動而陡然聚焦,人也驚恐萬狀地蜷縮成蝦米狀的不停求饒。

其他人也都戰戰兢兢地如同大冬天被凍得渾身直打哆嗦的鵪鶉一樣,不住地朝著顧承銳重重磕頭。

唯獨隱鳳衛首領不閃不避地看著顧承銳手中的長劍直直劈了過來。

“王爺!手下留情啊!這打狗都要看主人!更何況人乎?!”眼見著隱鳳衛首領就要步昭齡公主陸蕊珠後塵的顧忠冒死撲了上來,一把擋在了隱鳳衛首領面前!

顧承銳猩紅著一雙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眼,一瞬不瞬地緊盯著顧忠不放。

“王爺,三思而後行啊,”一心想要報隱鳳衛首領曾經恩惠的顧忠被顧承銳盯得差點尿褲子,但他到底還是扛住了,繼續硬著頭皮,出聲勸告道:“公主殿下和小殿下還等著您去救她們呢!”

“不錯,打狗還要看主人,看在拾娘的面子上,本王不殺你,”顧承銳強行按捺住滿腔的殺機,收劍入鞘,然後目光冰寒蝕骨地凝望著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逃過一劫而浮出幾分慶幸之色的隱鳳衛首領道:“你可知,那擄走拾娘母女的是何人?又有沒有辦法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們?!”

一心想著要將功補過的隱鳳衛首領再次對著顧承銳磕頭行禮,“回王爺的話,那些人個個高鼻深目,已經可以確定是匈奴那邊為了避免王爺您當真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上,而選擇與朝廷合作,共同抵禦匈奴,而特意派來阻撓的人。”

“大毓朝廷裏難道都是一群屍祿素餐的酒囊飯袋嗎!”

顧承銳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顯然整個人都已經怒到了極致。

“匈奴的人都跑到中原腹心來了,他們居然也毫無所覺?”

眼見著他大發雷霆的眾人進階屏氣凝神的低垂下頭,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肆。

顧承銳強壓住滿腔怒火又問:“你跟在拾娘身邊這麽多年,應該有一套聯系拾娘的方法吧?在他們棄船登岸以後?”

“是的,王爺當真慧眼如炬。”

面上閃過一抹驚訝之色的隱鳳衛首領壓低嗓門,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夠聽到的音量說道:“暗龍與隱鳳兩衛早早就與公主殿下建立完善了一套只有自己人才能夠辨認得出來的聯系方式,正巧,前段時間,公主殿下因為想要隨時掌握匈奴的情況,已經撒了許多暗間投入北方靠近匈奴那一帶,相信只要公主殿下踏上陸地,我們這邊就能立馬收到消息。”

隱鳳衛首領的話就如同一顆定心丸一樣,讓顧承銳焦躁狂亂的心緒重新變得穩定下來。

他大步流星地掀開遮擋寒冷江風的大紅簾子走入船艙內,來到床榻前,默默佇立半晌,從榻上的毛毯裏輕輕拈出一根絡子出來,輕輕晃動了兩下上面的金鈴鐺,眼眶濕潤,聲音沙啞地說道:“拾娘,乖乖等著我,等著我把你們母女倆平安帶回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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