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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離離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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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主管,體恤下屬是應該的,可是有些事,顯然你這個身份不該管。”周是安松開蔡恒易的手,似乎成心惡心人,掏出西服內襯口袋裏的絹帕揩揩手。

“周先生沒瞧出來,言晏不想聽會你嘛?”

“哦?她想不想我自會問她,倒是你,蔡主管,這是打算和我杠到底了,可你有沒有想過,待會你杠輸了,明天回去,臉上可就不太光彩了。”周是安拿眼睇蔡恒易。

“周是安,你有完沒完?”言晏氣他一副作踐人的高姿態。

“把他的衣服還給他,我這兒馬上完。”

周是安從言晏肩頭揭掉了蔡恒易的襯衫,一副物歸原主的挑釁眼神還與蔡恒易,再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給言晏,言晏不打算理會他,周某人索性拽著她的手,徑直離開。

小徑道上有人看著他們二人互相較勁別扭,周是安熟視無睹,言晏的手腕被他死死扣著,她想甩開,他的力道就再加一成,又被他跌跌絆絆地拉著往前走,她臉上的難堪多於手上的疼。

“你放開我。”

前頭的人不予理會,到了湖邊棧道,周是安幾乎將言晏塞進車後座上一般,不等車裏的小汪在老板的簡單粗暴動作和言晏通身狼狽的濕漉漉身上錯愕過來,周是安將外套蓋在言晏前襟上,“開車。”

小汪很識趣,乖乖開車。

到了山莊後園的庭院門口,周是安拉言晏下車,小汪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好長時間沒見老板招惹言小姐了。

他們在上山之前,小汪便看到了言晏,告知老板,後座上的人看見外面的人了,也一副沒所謂的樣子,小汪當即還忖度,這就拜拜了?

沒想到周總也是個圖新鮮的人。

妄斷還是早了點,陪老板在這裏應酬大半天,最終這兩個倔脾氣還是湊到一起了。

“周總,您這是……”

小汪婉轉地勸一句周是安,只是喊他一聲,讓他回回理智,別手上沒數地傷了言小姐。

周是安帶言晏進了一方庭院,主廳裏明晃晃的燈火,過眼之處都是最純粹的明清陳設,言晏完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車上也是,她知道小汪是他的人,即便她鬧情緒,也在他們主雇二人間占不到半點便宜。

“你到底想幹什麽?”言晏氣語,丟開他的衣服,可是身上的襯衫還是濕的,貼在肌膚上,她又氣又惱,背過身去,拎一拎領口,窘迫之下,她始終覺得有雙眼睛落在她身上。

周是安合上主廳的雕花扇門,言晏回首剛想看清他做什麽,就被他拎著往裏臥去了。

中式臥房裏,一張垂花柱式拔步床,上面有設床鋪,再者室內點著熏香,也有印著山莊logo的有些酒店用品,言晏這才意識到,這不是什麽賞景小憩之地,而是供VIP客人入住的獨立庭院。

周是安往西南角的一張臥榻上躺去,他一只手枕在腦後,不期然傲慢輕佻的口吻朝言晏,“把濕衣服脫了,去裏間沖個熱水澡,不然,你的那個二十四孝好主管該心疼了。”

言晏不答他的話,從拔步床上的踏板上走下來,周是安再次厲聲,“怎麽我身邊有半個女人影子,你就氣上天,輪到你,你就對自己這麽寬容呢?小言同志,這可不行,你這樣三心兩意的,擱古代是要浸豬籠的!”

他就是要言晏生氣,她盡力忍著,不去他的圈套裏。

她要離開這裏,周是安忽地欠身起來,將她往裏面的盥洗室弄去,言晏掙不過他的氣力,就意氣地罵他,混蛋!

“再說一遍!”

“混蛋!”

“是,我沒不承認,我也跟你說過,不要拔高我。這麽些個日子不願意見我,不就是氣我和從前的人有染嘛,……,你該問問我的,何必人家找你說幾句,你就炮仗脾氣跑到我辦公室說那麽多讓我下不來臺的話,誰給你這麽能耐的脾氣的?是,我是把你當舒木槿的替身了,滿意了,而且你這個替身遠遠不及她本尊有趣!”

言晏紅著眼眶看他。

“你不就要我承認這些嘛?”

言晏姑且信他的話,無限冷漠地問他,“是,現在,我可以走了嘛?”

“不可以!”

周是安說著,一副紈絝子弟的作派,當著言晏的面,抽腰間的皮帶,摘手上的腕表,扯領口的領帶,言晏被他的陣仗唬住了,縮著身意欲從他身側擠出去。

周是安一把撈住她,力道在博弈,鼻息卻像在勾纏,言晏是真慪氣,周是安卻因為許久未見她,又見她與別的男人含糊地湊在一塊,憤怒裏夾雜著難以將息的情|欲,像空甕裏幹燒著烈火。

“你說我又不稀罕你,平白看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氣什麽?”周是安無論與她動不動真格,言晏都沒那個力量逃得脫他的力道。

他輕而易舉地拖抱起她,周是安埋首在她脖側,懷著些故意,含住言晏的耳垂,且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言晏已然有哭腔了。

可是周是安沒這個好心腸想要放過她。

他抱言晏在床沿踏板上站住,俯身要放下她,言晏想躲開他,周是安索性欺身與她,鋪天蓋地的力氣與含吻,言晏與他,頃刻間,像蚍蜉與樹。

對峙中,言晏好像咬破了周是安的唇還是舌,總之他的舌尖鉆進言晏的嘴裏,來試圖裹攜些什麽的時候,言晏嘗到了血的味道。

理智與意識明明是在抗拒他,可是當他的氣息真真躥進言晏的感官裏,她可恥地發現,她好像很難推開他。

周是安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言晏這份“分心”。

他緩下心神,二人間隔一只手臂的距離,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不喜歡你們那個主管……”

“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由著他靠近你,你不知道男人都是動物性的嘛,相中你的那一秒起,可能已經在腦子裏將你褻瀆了一萬次了!”

言晏悶著聲流眼淚,周是安急切的喘又撲在她臉上,吹花幾顆淚珠,濡濕了鬢間的發。他忽地柔下心腸,卻還是拿唇舌如軟化她的情緒,騰出捧她臉的一只手,往她腰上去的時候,周是安才知道她身上有多涼。

言晏一路潮了的衣服,再經這冷氣浸著,她仿佛骨頭都是凍的。

周是安的手覆在她寒涼的肌膚上,她像絨羽碰火般地,悸了下身子。

她挪開他不安分的手。

周是安低笑了一聲,去噙她看似無休無止的淚,與她含吻,突然正色問她,“還喜歡我嘛?”

“即便我說你是木槿的替身,你再難受著,也還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女人真是水做的,即便我們平時再刺頭的言晏,此刻也是水做的。”

言晏暫且也沒力氣走,可是她堅決推開周是安,自行縮在床上一個角落。帳幔間,像個受挫的孩子,周是安暫且依她,只是佯怒,“穿著鞋呢,踩我被褥上,晚上我可怎麽睡?”

說著,他要過來給她脫鞋。

“我不要。”

“不要什麽?”

她不再說話,可是周是安從她越來越有底氣的聲音聽來,他很開心,因為她在恃寵而驕。

“氣歸氣,我和你相處這些日子,你是白癡還是腦子不好使,我待你如何,你真看不透嘛?”

“單一點,”周是安坐在床邊望她,“沒人會在本尊與替身間,選擇後者的。你再給我擰巴,那咱們就玩完了,因為我能容忍脾氣差的,不稀罕腦子蠢的。”

周是安說,這一個多月,言晏避著他,他何嘗不避著言晏。

他承認,木槿此番回來,攪得他沒任何興致了。

他也想好好自處著理理頭緒。

“我對木槿是一見鐘情,帶著荷爾蒙初崩的無限歡喜,以至於我真正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每一次的男歡女愛,真得像在飲毒,戒不掉地那種思來想去。

我與她,一直有著高低。那些年,她照顧我比我疼惜她多,以至於,如今我這個年歲,其實依舊未必多會憐惜女人。”

“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倆的初衷,就不投契,我在她身上眷戀她的成熟獨立嫵媚,而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忠誠於她,她揣著報覆的快感,拿我做幌子。

在舒行亦答應家裏安排的婚事後,她心灰意冷地隨手抓到我這個浮木。”

周是安把舒行亦與舒木槿的事,盡數全告訴了言晏。

這些年,外面其實也都猜到了些什麽,不過周是安從未正面回應過什麽,一方面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這樣的事,再一方面,舒木槿從頭至尾是真心愛自己的叔叔,這一點太挫傷周是安了。

“我隔了這麽多年,才得知,我出車禍的那年,那生不如死的幾個月,其實她有回來,只是我母親礙於顏面,礙於人言可畏,沒允我們見面,我心裏終究是有些恨的。可能那時我們見了,我會由著自己的心原諒她,也可能我終究心裏有刺,彼此吵吵合合,我厭了她或是她冷了我,終究還是分道揚鑣,也好過隔了這麽多年,我徹底騙不了自己,她也認為我終究變了心。”

“從她重新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有點亂,但那絕不是搖擺不定或是餘情未了,只是我發現,我面對她的時候,有著從前沒有的理智與避嫌,甚至時時刻刻把你的名字放在意識裏,我才覺得有些可笑,原來我早已經忘了她,曾經我以為過不去的坎,原來早已經不知不覺邁過來了。”

說不清,人到底是有情的還是無情的。

與其說什麽紅玫瑰、白月光。

周是安覺得,木槿是他一塊好了疼的疤,“我想與你坦誠相見,勢必不能遮遮掩掩這塊疤,事實她就潛在著,我不痛不癢,但也無能為力她的痕跡。”

“這些日子,你不願意見我,我多少也有點愧疚的,我也認真反省過,到底喜歡你什麽,是真得你很像木槿嘛?好像是有那麽幾個瞬間……”

其實橫在心裏過不去的只是一個背影,卻不是哪個具象的人。

“我說不清,歡喜你什麽,又是何時喜歡你的,可我把你與她分得清清楚楚,你要我證明,我又很難做到。”

畢竟一顆心在胸膛裏,不能兒戲地說拿就拿出來。

“這是我真正想透徹後,與你開誠布公的態度。

也不要和我談什麽大道理,談什麽門當戶對,言晏我知道,你和我一起,始終存著些含卑的心,這是我看在眼裏的。所以,你才會每次與我相處,盡可能地不占我任何經濟上的便宜,我一直由著你,不是我不解風情,而是我想尊重你。

我也說過,我父母未見得多滿意你。

可是,我們目前談不到那一步,即便到了婚嫁那一步,我也很清楚,我要得不是一個勉強可以光鮮體面坐我身邊陪我吃飯的伴侶,而是和我心意相通、福禍相倚,即便哪天多巴胺不再分泌,而她能因著對我的歡喜,日覆一日地包容我通身的缺點與改不掉的毛病。

我不篤定,這個理想化的人就是你,言晏,可是我願意相信。”

愛情是盲目的,盲目地叫你服從、聽信。

或者說,是迷信的。

再多的金科玉律、博聞廣識,都未見得,不會在這愛字栽跟頭。

庭院深深,風過重門。

花落於無聲。

一室暗香浮動,聽與說的人,亦是沈默。

無聲無息,空空落落,卻直抵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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