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元旦節不到一個星期了。

林滿蕊和魏晴給童乃棠畫了圖, 白天下課或自習的時候, 她就把紙放在抽屜裏練習, 晚自習就和她們一起去音樂教室。

十二月的月城，溫度很低, 童乃棠在紙上練習完一曲, 就要把指尖縮到袖子裏暖暖。

穆星俞時不時看她一眼，晚自習放學時, 把那圖拿出來用手機拍了一張。

第二天一早, 童乃棠照常把紙拿出來放進抽屜, 正活動著指尖, 就看到穆星俞把左手臂伸了過來。

童乃棠：？

穆星俞在教室只穿著校服，他把校服袖子緩緩往上拉，露出結實的小臂, 等整個小臂都露出來後，童乃棠楞住了。

他的小臂內側, 畫滿了鋼琴鍵盤, 他手臂底下就是滿蕊她們給她畫的圖，兩個對比起來，一模一樣，只是他手上的琴鍵要細一些。

“你…”童乃棠把他手臂拿到面前看，“你幹嘛在手上畫鍵盤？”

還是倒著畫的。

穆星俞手臂動了動，“你不是要練習？”薄紙放在金屬抽屜裏，冬天又冷，手指得多涼。

在手臂上練習就不一樣啦, 雖然也不會暖和到哪裏去，但至少有些溫度，不會讓她一直冷得縮指尖。

畫在手上…讓她練習？沒有問她為什麽要報節目，每天晚自習都不和他一起練習也沒抱怨過。

還這麽貼心~

童乃棠眼睛彎出淺淺弧度，食指在他皮膚上撫過，“你用什麽畫的呀？”

穆星俞被這接觸鬧得紅了耳朵，“馬克筆，聽說這種筆不容易掉。”至少能保持白天一天吧，晚上等洗了澡後，他再用筆勾一次就行了。

童乃棠盯著這鍵盤看了好一會兒，擡眼去看他。

少女眼尾彎彎，眼裏像盈著光，笑意滿滿。

穆星俞用右手去揉揉她腦袋，“好好練習。”

“嗯！”

… …

承德的元旦節活動名字簡單粗暴，“喜迎新年”。

活動的節目順序是按照班級抽簽來排的，童乃棠排在第六個節目，她上午說了要早點去準備，穆星俞從中午起，就沒看見過她。

“乃棠同學看起來不像是喜歡上臺表演的類型呀，怎麽突然報了節目？”元旦活動允許帶零食，袁簡抱著包大袋薯片，“哢嚓哢嚓”地嚼著。

“不知道。”穆星俞抱著臂看著舞臺上主持人播報節目，他什麽都不知道，雖然她天天在他手上練習，可又沒有聲音，他完全不知道她在彈什麽曲子。

江解從袁簡薯片袋裏抓了一把薯片：“穆哥生日怎麽過？”他們只知道穆哥最喜歡童乃棠，可送什麽禮物、怎麽準備，他和袁簡頭都快撓禿了也沒想出來。

總不能送張高級酒店的房卡吧？

穆哥是成年了，人童乃棠還沒有呢。

“不怎麽過，你們別費心，安心和你們家人團圓。”穆星俞盯著臺上，這已經是第四個節目了，童乃棠的快了。

“不出來聚聚啊？至少哥幾個得一起吃頓飯吧。”

“行吧，那一號中午還是晚上？”穆星俞視線回過來，看了眼面前吃零食的兩個人。

“一共有幾個人，我找餐廳。”袁簡說著就開手機。

“就我們那群。”穆星俞淡淡道，他隱約記得童乃棠說過，因為家裏三個人都來了月城，這次元旦三天假，要回蔚城去陪奶奶跨年。

“啊？奶糖同學不一起？不還有林滿蕊魏晴她們？”袁簡手頓住了。

“她要回蔚城，看老人。”穆星俞倒是無所謂，至於其他兩位，“到時候問問她們吧，看她們有沒有空。”

“行…”

“下一個節目，來自高三九班的童乃棠同學，為大家鋼琴演奏《Fly Me To The Moon》！”主持人激情澎湃地介紹了第六個節目。

從來了劇場就懶散坐著的穆星俞終於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等童乃棠的節目。

舞臺在主持人報完幕後就完全黑了下來，大約三十秒後，幕布漸漸拉開，中間一束銀光從上打下，周圍一圈暖光圍繞，黑色鋼琴前，坐著一身白色露肩長裙的童乃棠。

承德不大的劇場，瞬間安靜下來。

童乃棠端端坐著，長發披肩，一側耳後留戴著細細的三個小珍珠發夾。

從未化過妝的女孩，大概是為了配合舞臺燈光，化了精致的妝容，眼尾綿延一抹銀色眼線。

沒有絲毫誇張，只讓人覺得這妝容與她極搭。

穆星俞遙遙望著臺上的人，只覺如墜夢境。

在他手上練習過很多次的無聲樂曲，他終於聽到了聲音。

溫柔清雅的女聲伴著琴聲，像是緩緩從喉間流出。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童乃棠沒有選擇了原版來唱，這首歌其實有中文歌詞，沒唱中文的原因是…歌詞裏的表白意味太濃，這樣在臺上對著所有人唱歌，用英文的話，大家對這首詞不了解的，就只會聽調子忽略歌詞。

用溫柔的嗓音唱著一句句“I love you”，她垂眸看著手指在琴鍵上彈著，還好今天是披著頭發，能擋住她已經紅透的臉。

童乃棠沒有看臺下，但知道他一定在看她。

一曲終了，所有人都如夢初醒。

童乃棠提著裙擺站起來，在掌聲雷動中，淺淺對著臺下鞠躬，直起身的瞬間，她擡起目光，眼神看著某個方向，而後綻顏一笑。

那個方向的某個人也一樣用同樣的目光註視著她。

… …

童乃棠一下臺，就到處找滿蕊和魏晴。

在臺上表演的時候還不覺得，可下臺才幾秒鐘，就覺得冷得厲害，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抖。

沒找到人，童乃棠避開人往後臺走，沒走多久，就被人用像被子一樣的東西圍住了。

她側身，穆星俞已經蹲下了，他的長款羽絨服，簡直能把她整個人包起來。

穆星俞從她小腿處把拉鏈一路拉上來，到領口處，撩出她的頭發放在衣服外面問她：“還冷不冷？”

整個身體只露出腳和頭的童乃棠對著他搖搖頭。

她化了舞臺妝的眼睛，即使在後臺燈光下，也閃亮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

“我彈唱得怎麽樣？”童乃棠期待地看著他。

後臺工作的老師和同學來來去去，穆星俞牽著羽絨服的袖子，把她帶到了角落裏。

“這問題還用回答麽？”穆星俞挑了下眉，當然是最好的。

童乃棠滿意了，因為準備上臺一直有些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她往後靠著墻壁放松，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那…歌詞呢？”你有沒有聽到，我的心意？

周圍又吵又鬧，可兩人在角落裏，察覺不到周圍人的目光，仿佛這世界只有他們。

穆星俞翹起一點唇角又立刻抑制住，故意答道：“什麽歌詞？我只看到你在臺上很漂亮。”

說著，他伸出手指去勾她落到肩處的一縷發絲。

！童乃棠偏頭避開他的手指，她專門選的歌曲，他竟然沒有認真聽？

某人氣成了河豚。

這下笑容抑制不住了，穆星俞笑得胸膛都在震，“聽到了，小老師一對一教的英語，這麽簡單的歌詞我當然都聽懂了。”

他說聽懂了，她反而不好意思了，童乃棠從長長的羽絨服袖子裏伸出手指，去碰他的手，“好涼呀…”劇場沒有空調，他的羽絨服又在她身上。

“去找滿蕊她們吧，她們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時間留在這一刻該多好…或者是瞬間到高考後，可是答應過她的事就要做到，穆星俞揉揉她的小腦袋，帶她去找朋友。

… …

每年元旦，在蔚城的時候爸媽都會提前下班，然後帶著她一起去姑媽家陪奶奶跨年。

今年童乃棠轉學到月城之後，就一直沒有回去看過奶奶。

元旦節一早，顧夏和童明竹就帶著童乃棠一起回去了姑媽家。

看到許久不見的乖孫女，童奶奶開心得不得了，一直拉著她和她說話。

元旦假期是三天，從今天開始，她得到周末才回月城。

晚上吃完飯後，陪著奶奶看了會兒電視，老年人習慣早睡，還不到九點，童奶奶就回了臥室。

姑媽家雖有客房，但童明竹想著畢竟家裏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幹脆先帶著童乃棠回家住一晚，明天再讓蕭叔帶她來看奶奶。

如果在姑媽家，表妹一定會鬧著和她睡，那她連視頻電話都不能和穆星俞打。童明竹和顧夏雖然已經知道了穆星俞的事，可童明雪畢竟是位很嚴肅的高中老師…她還是不敢讓童明雪知道。

回程的車上，童明竹問了些童乃棠學校裏的事，她一會兒盯著手機，時不時回答著，但常常答非所問。

坐在副駕駛的顧夏與開車的童明竹對視一眼。

“糖糖，有什麽事麽？”問她班裏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她回班裏最近沒人遲到。

“啊？”童乃棠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沒有…呃…有！”

幹脆還是說了出來：“媽媽，今天是…穆星俞的生日，十八歲…”她聲音漸漸拉低。

現在才九點，蔚城離月城不算近，她要是趕過去，還能當面給他說句生日快樂。

路遇紅燈，童明竹將車停下，放在方向盤的手捏了捏鼻梁，女兒大了呀。那小子十八歲了又怎麽樣？難道要他送自己女兒去月城給他過生日？

顧夏看著老公一臉黑線的表情，沒忍住，彎了嘴角。

她轉頭對後面的女兒說：“寶貝，你不會是想現在去月城給他過生日吧？可現在已經九點了，你過去也很晚了，蛋糕店都關門了。”

還有哦傻寶貝，你要是等到了家告訴我這事，不讓你爸知道，我還能讓蕭叔送你去月城，可你當著你爸的面這樣說，你爸是不會答應送你過去的呀。

“沒關系的呀，”一向聰明懂事的女孩子完全沒有懂媽媽的意思，只想著要在他十八歲生日這天親口對他說句生日快樂，“不需要蛋糕的。”

什麽蛋糕呀，禮物呀都不重要的，只要我在他面前就夠了，他就會生日快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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