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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絕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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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還牢固地鎖著,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鑰匙,錢莫爭斷定裏面堆滿了錢。

“你不會真想搶銀行吧?”

端著DV的楊謀半開玩笑地問了一句。而錢莫爭回頭苦笑一聲說:“我們離開這裏吧。”

四個人迅速跑出銀行,回到了慘不忍睹的豐田車上。童建國在開動車子之前,又看了看銀行的那塊招牌:“南明銀行?從來沒聽說過,是泰國的銀行嗎?”

身為泰國本地人的玉靈回答了:“不,泰國沒有這家銀行,我也從沒聽說過。”

然後,車子繼續向前方開去。馬路兩邊的店鋪更大更多了,出現了門面很大的餐館和火鍋店,甚至還有一家日本料理!路邊也停著幾輛汽車,都是泰國組裝的歐美品牌車,但所有這些車都沒有車牌。看來這裏是主要的商業街了,怪不得銀行也開在這裏,一定曾經繁華過吧。

沒開多久就看到了一家郵局,門口的招牌也是“南明郵政”的繁體中文字樣。童建國停車下來看了看,郵局裏依舊沒有一個人影,大廳和窗口都積滿了灰。相比較剛才的銀行,他們輕而易舉地進入了郵局後臺。裏面居然還有許多郵件,信封上貼的倒是泰國郵票,但郵戳卻是“南明郵政”的漢語拼音。玉靈看了以後也搖搖頭,說從沒見過這種奇怪的郵戳。在包裹櫃臺裏面,他們看到了寄往泰國其他地方,以及世界各地的包裹。

但錢莫爭特別註意了一下寄件人地址,其中有個包裹是怎麽寫的——

金三角南明市忠孝路七十八號四零三室張小純寄這個地址讓大家都很感興趣,楊謀端著DV拍了個特寫說:“金三角?天哪,這裏居然已經是金三角了。”

“是啊,這裏恐怕是泰國、緬甸、老撾三國交界之處,也是全球聞名的金三角毒品基地呢!”見多識廣的錢莫爭答道,“所以這個地址並沒有寫泰國,直接就是金三角南明市了。”

“南明市!”

“對,這才是這座城市的真正名稱,剛才的‘南明銀行’就是這裏本地的銀行,而這個‘南明郵政’也是一樣的道理。”

但玉靈搖了搖頭問:“南明市?我從沒聽說過有這個地方。”

“至少,現在我們知道自己在哪裏了——南明市,金三角的南明市!”

※※※

第二組,正穿過第一個十字路口,向從未走過的正左方走去。

“我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到現在還分不清東南西北!”

說話的人是屠男,他依舊戴著那副墨鏡,大搖大擺地走在最前頭。

隨後,葉蕭翻了一下背包,找出了一個簡易的指南針。他發現箭頭正指向自己的左手,那麽左邊就是南,正前方則是西。而昨天旅行團進城的大道,則是城市的正南入口。現在,第二小組正向西前進。

緊跟在葉蕭身邊的是頂頂,她看來很有野外活動經驗,一路上給葉蕭鼓氣:“這麽大的地方,不可能只有隧道一條路的,肯定還有其他的出路。”

“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你?”

葉蕭轉移了話題,一路直視著她的眼睛。

“也許你看過我的演出。”頂頂做了個拿話筒唱歌的姿勢,“最近有許多煩心的事,所以一個人來泰國旅游,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來泰國的原因。”

他茫然地看著前頭,遠處的高山正冷酷地看著他。四周都是顏色單調的房子,大多是三四層樓高的,被濃郁的綠樹包圍著,看不清窗戶裏有什麽。

三個人繼續走了十分鐘,直到屠男在一棟大樓前停下——是他們在這座城市看到的最高的樓,數了數總共十二層。

樓下並不開闊,但有地下停車場入口,看大樓門廳就很像寫字樓,只是玻璃門上有厚厚的灰。屠男第一個推門進去,葉蕭和頂頂也跟在後面。

果然是寫字樓的格局,但大廳暗著讓人心慌。十二樓的房子當然有電梯,居然還是三菱牌子的。電梯是不能用了,他們走上了樓梯。屠男在樓道裏打著手電,很快到了三樓。推開安全門是長長的走廊,裏面是一個個公司的辦公房。

他們先走進301房,門口掛著塊牌子“淘金網”,還差點誤以為是“淘寶網”呢。裏面是標準的辦公室,和上海或香港的IT公司沒什麽區別。前臺、會議室、總裁室、市場部、技術部、客服部……

只是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臺電腦亮著,蒙著灰塵的玻璃,透進來恍如隔世的清光。

隨意翻了翻一張辦公桌,上面疊著很多文件,一杯幾乎幹涸了的咖啡,電腦屏幕上有許多小貼紙。那些文件有英文也有繁體中文,幾乎看不到泰國文的。墻上貼著網站的宣傳海報,一個女生坐在電腦面前,她的腦子裏想出了裙子、巧克力、光盤、圖書、泰迪熊等等小玩意。顯然這也是一個商品買賣的網站,估計那海報裏的女孩正在網上購物呢。看來這裏的生活和外面沒什麽區別。

然而,屠男卻莫名地難過起來,摘下墨鏡露出紅紅的眼圈說:“我想回上海。”

“我們會回去的,放心。”

葉蕭走到他身邊安慰著說,而屠男的這樣子就像個可憐的小孩,撅起嘴說:“我真後悔,不該來泰國!”

頂頂在旁邊冷冷地說:“後悔有什麽用?”

“我和你們不一樣!”屠男有些失態了,他抓起桌上一疊文件,重重地扔到地上,“我必須要趕快回去!”

“請控制好你自己,旅行團裏每個人都想快點回國。”

但屠男完全聽不進去,感到呼吸有些困難。這昏暗的辦公室,和長久無人使用的電腦,散發著金屬元件的氣味,讓他喘息著大聲說:“去年,我籌備了一個生物科技公司,你們知道嗎?我的發明獲得了國際專利,能使幹旱炎熱地區的農作物產量翻番,具有讓人目瞪口呆的商業潛力。最近,美國一家世界五百強的公司,給了我一千萬美元的投資。一千萬啊!美元!”

“那恭喜你了。”

“我已經組建好了我的公司團隊,在金茂大廈租下了辦公室,一周後公司就要開張了!下個月我會去埃塞俄比亞開拓業務,通過我的專利成果和商業計劃,將解決幾千萬非洲難民的饑餓問題,聯合國會成為我的最大客戶,這是件功德無量的好事情——當然,順便也會賺到成堆的美元,過兩年還可以去香港甚至是紐約上市!”

他像站在福布斯排行榜上,意氣風發滔滔不絕,仿佛面對無數仰慕的目光。

可惜,只有葉蕭和頂頂兩個人看著他,面面相覷地說:“你太激動了,冷靜一下吧。”

“不,我必須在下周一前回到上海!否則,千辛萬苦拿到的一千萬美元都會付諸東流!”

“既然那麽要緊,你幹嘛還來泰國旅游呢?”

屠男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因為……因為……一個夢。”

“夢?”

“夠了,別問了。”他緊緊地捏起了雙手,粗暴地推開葉蕭,“我們離開這裏吧,我要快點逃出這鬼地方!”

葉蕭還想仔細看看其他的辦公室,但也只能跟著屠男走了出來,他們又通過樓梯走出這棟樓。回頭才註意到標志牌——南明國際大廈。

“南明?”

屠男咪起了眼睛,嘴角微微有些顫抖,這讓葉蕭和頂頂都有些奇怪。

還叫什麽國際大廈?只有十二層樓就這麽大的口氣,就好像鎮政府造得像白宮,縣招待所叫大酒店。

離開這棟大樓繼續向前走,屠男著急地走在最前面,遠遠地拉下了後面兩人。頂頂對葉蕭耳語道:“你看他是不是有些怪?”

“嗯,我們快一些,別讓他走丟就是。”

他們快步跟在屠男身後,直到另一棟建築跟前,葉蕭停了下來。

是的,他還沒看到牌子就感覺到了,這裏有令他熟悉的氣味——警局。

“南明市警察局。”

屠男念出了門口的牌子,然後驚訝地看了看葉蕭,頂頂也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說:“餵,到了你的地盤了。”

葉蕭怔怔地眨了眨眼睛,苦笑著走進警察局大門說:“原來這裏叫南明市!”

三人依次步入空曠的警局大廳,迎面竟是一排窗口櫃臺,大概是辦理戶籍民政等事務的。腳下布滿了灰塵,遠處傳來自己腳步的回聲,屠男不禁有些汗毛倒豎。身為警官的葉蕭心情覆雜,天底下的警局或公安局,也無非是這些樣子吧。

他註意到了這裏的警徽,是從沒看到過的一種符號:左邊是寶劍,右邊是長矛,中間是太陽和彎月。

日月不就是“明”嗎?大概就是這“南明”的意思——寶劍和長矛保衛著日月。

這警徽讓葉蕭沈思片刻,悵然若失地走向樓上。樓梯口本該有道鐵門,但鎖是打開著的。輕而易舉地來到樓上,這就是警察辦公室吧。

屠男和頂頂都是第一次到警局內部,平時可沒膽量來這種地方,都好奇地看著四周。倒是葉蕭有些尷尬,每走一步都疑慮重重,腳下木地板“噶吱噶吱”的,似乎隨時會破開大洞,將他們三人吞噬。

走進一間辦公室,裏面是零亂的辦公桌,沒有電的電腦,敞開著的窗戶,屋裏一切都被吹亂了。看著這滿目狼籍的地方,葉蕭真恨不得立刻收拾幹凈。墻角衣架上還掛著警服,伸手摸了摸全是灰塵。這警服看上去很奇特,像電影裏看到的德國黨衛隊制服,徽章則是劍矛包圍著的日月。

正當葉蕭檢查這件警服時,屠男好奇地拉開抽屜,發現了一個黑乎乎的家夥——手槍。

他第一次看到真家夥,兩只眼睛都快彈出來了,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手槍。烏黑的金屬冰涼刺骨,沈甸甸地讓手不住顫栗。

當屠男將手槍放在眼前仔細觀察,頂頂緊張地喊道:“你要幹什麽?”

他楞了一下將槍放下來,槍口幾乎對準了頂頂。

“把槍放下。”

葉蕭轉過頭大聲說。而屠男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仿佛已被這把槍所控制,全身的重量集中在槍身上,手指僵硬地扣住扳機,隨時可能走火。

屠男的眼睛令人絕望,空氣也令人窒息。

“趴下!”

葉蕭一把拉倒了頂頂,兩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不幸地吃了一臉灰塵。

但總比吃子彈好。

槍聲在同時響起,一顆子彈呼嘯著沖出槍口,從頂頂和葉蕭頭頂掠過,擊中了對面的墻壁。

沈默。

當葉蕭擡起頭來,只見屠男依舊傻傻地站著,右手舉槍的樣子,只是手槍已經不見了。

槍掉到了地板上。

葉蕭迅即將它撿了起來,退到一邊小心檢查,槍膛裏居然還有七發子彈。

而頂頂忿忿地抓住屠男衣領,就差扇他一耳光了,失態地大喊:“你想把我們都殺死嗎?”

屠男好像已清醒了過來,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面紅耳赤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葉蕭過來隔開了頂頂,看著屠男的眼睛說:“以後不要自作主張,這把槍已經打開保險了,拿在手裏非常危險,算你命大沒被自己打死!”

“剛才……剛才是我太緊張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麽搞的。”

葉蕭拍拍他的肩膀說:“好了,快離開這吧。”

然後他給槍上了保險,輕輕放回原來的抽屜裏。

屠男膽怯地問了一句:“你不把槍帶在身上嗎?出去的路上萬一遇到什麽危險,有你這個帶槍的警察還可以應急。”

“不用了,有這把槍才是我們的危險呢!”

說著他將屠男拉出房間,告別了這個可怖的警察局。

黑洞洞的槍,仍靜靜地躺在抽屜角落裏。

※※※

第三組:孫子楚、林君如、厲書。

他們在十字路口右轉,沿著筆直的進城大道,繼續向城市深處進發。穿過加油站大爆炸的遺址,還有殘餘的薄煙冒出來。孫子楚想到司機的身體碎片,可能就在地上的塵埃中,不禁加快腳步沖了過去。

早上已坐車走過這條路了,便決定走過加油站後右轉。這是條更寬闊的馬路,兩邊種植著茂盛的鳳凰木和榕樹,還有大大小小的店鋪。遠看有許多豎直的招牌,印著繁體中文的店名和廣告。

路邊跳出一個高高屋檐的中國式廟宇,其實前後就是一間大房子,廟上掛著“關聖大帝”的匾額,門口有個巨大的香爐,只是早就沒有繚繞的香煙了。

“居然還有關帝廟!”

他們驚訝地走進廟門,陰暗的殿宇寒氣森嚴,一尊小型的關公像就在神龕中,用上等木料雕刻而成。這位關聖帝君可能已一年未見人影,見到這三位不速之客倒也未曾發怒,只是手中的青龍郾月刀微微一抖,陣陣殺氣從黑暗中襲來。

厲書第一個逃出廟門,孫子楚也沖了出來。只有林君如並不害怕,她從容地跪倒在關聖大帝面前,畢恭畢敬地三叩頭,口中還念念有詞。

她在拜完關公後,平靜地走出來說:“臺北街頭有許多這樣的小廟,因為我爸爸以前是個軍人,小時候常帶我去關帝廟,關二爺就成了我的保護神。”

“你向關公祈禱什麽?”

“讓我快點發現這座城市的秘密。”林君如看了看四周的街景嘆道,“這裏可真像臺北!”

厲書不免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你會祈禱讓我們快點逃出去呢。”

離開關帝廟,前方停著不少車輛,有小轎車也有摩托車,大多是泰國本地組裝的。孫子楚看到幾家房產中介店鋪,櫥窗有房產買賣的牌子。全由中文繁體字寫成,標價都是泰銖,路名簡直是臺北的翻版:忠孝路、仁愛路、信義路、和平路、中山路……

不過面積單位是平方米,孫子楚迅速換算了一下泰銖和人民幣,這裏的房價每平米折合五千元人民幣,與中國西南的許多城市相當。但以此地交通之閉塞,這種房價也算很高了。

厲書推門進去看了看,照舊半個人影也沒有,他失望地嘆了口氣:“人都到哪去了?”

這才發現這條路居然叫“南京路”!雖然中國很多城市都有南京路,但在這樣一個時間和空間,身處於這條空無一人的南京路上,感覺是命運給自己的嘲諷。

苦笑了一下向前走去,看見一道長長的圍墻,寬闊的大門旁掛著牌子:南明市公立醫院。

“終於知道這裏叫南明市了。”他看著大門裏寂靜的建築說,“進去看看吧!”

三人小心翼翼地步入醫院大門,眼前是棟四層樓高的白色建築,茂盛的樹木圍繞著大樓,每扇玻璃窗都是暗暗的,令人聯想起許多關於醫院的傳說。

林君如倒吸了一口涼氣,拉了拉孫子楚的衣角:“這裏看起來怪嚇人的,別進去了吧。”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孫子楚虛張聲勢地回答,還走到了厲書前面。醫院玻璃門上布滿灰塵,孫子楚用腳頂開了門,先讓厲書和林君如進去。前頭是個寬敞的大廳,布局和國內的醫院差不多,只是沒有燈光而異常暗淡。

雖然看不到一個人影,林君如卻聞到一股濃重的藥水氣味。這是所有醫院共有的氣味,深深埋藏在墻壁和天花板裏,永難消散。孫子楚走到掛號臺和收費處,裏面有幾臺蒙塵的電腦,還掛著醫生和護士的照片,全都是華人面孔。

走廊深處傳來什麽聲音,好像某個物件掉到了地上。三人立即警覺地靠了過去。孫子楚繃緊了臉說:“別怕!”

他輕輕踏入走廊,厲書和林君如也屏著呼吸在左右。幽深的走廊只有微弱的光,孫子楚打出手電。剛走幾步便又聽到了細微的聲音,林君如輕聲問:“是不是還有病人啊?”

突然,走廊裏竄出一條黑色的影子,飛速撲向他們三人。孫子楚拉著林君如閃到一邊,手電裏照出一只碩大無朋的黑貓。

黑貓。

一只渾身黑色的毛,只有眼睛放出綠色的精光。它的體形要比一般的貓大很多,長長的尾巴令人生畏,簡直就是頭迷你型的豹子。

林君如幾乎恐怖地尖叫出來,卻被孫子楚硬生生地壓住了嘴巴,眼睜睜看著黑貓從他們身邊竄過去,轉眼就消失在走廊另一頭了。

稍微平覆一下呼吸,三人繼續朝走廊裏走去,盡頭是一道堅固的大門。但這道門並沒有封死,而是留了一道小小的縫隙,想來黑貓就是從這出來的。厲書用力推開這道門,重得就像銀行的保險門。

門裏還是一道走廊,雙腳剛剛踏進去,就不知從哪竄出來一群野貓。這回是黑貓白貓再加花貓,呼嘯著從他們腳下跑過。林君如感到腳面被貓踩了一下,還有只貓從自己膝蓋處飛了過去,毛茸茸地讓她渾身發麻。就連孫子楚也幾乎跌倒,與厲書兩個人互相扶了一下。

幾秒鐘後那些貓無影無蹤了,他們面面相覷:“怎麽會有那麽多貓?”

厲書的目光一下子有神起來:“沒有人,哪來的貓?”

“有道理!”

三人繼續向裏面走去,直到黑暗的走廊被一道鐵門封住,野貓們或許就是從這跑出來的。孫子楚首先推了推門,好不容易才打開了一小半。當他即將跨進去的時候,林君如突然拉住他說:“什麽氣味?”

“嗯,我也聞到了,好難聞啊!”

厲書擰起鼻子,露出惡心的表情。

但孫子楚依然執拗地推開鐵門,帶著林君如和厲書小心地走進去。裏面是個全封閉的房間,只能依靠手電筒照亮一部分。那味道越來越強烈了,林君如禁不住用手帕蒙住口鼻。

手電掃到一排鐵皮櫃子,就像檔案庫房裏的大抽屜。厲書用力地拉開其中一個,裏面揚起一層黑色的煙霧,嗆得三人眼淚鼻涕直流。待到煙霧緩緩消散,手電裏才照出一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已經死去了的男人,一個已經死去了並且幾乎已腐爛了的男人。

抽屜裏躺著一具腐屍。

說它是腐屍,因為屍體還沒有完全爛掉,可怕的骷髏還連著些頭皮,深陷的眼窩裏似乎還放射出垂死的目光。

那想象中的死者目光,隨著手電光影而顫抖。櫃子前的三個活人也目瞪口呆,直到林君如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孫子楚立即伸手封住她的嘴巴,他擔心這女人的叫喊聲,會把眼前的死人驚醒。

用手帕遮住口鼻的林君如,看起來就像蒙面的女盜墓賊,此時卻渾身猛烈地顫栗,孫子楚使勁讓她不要亂動亂叫。而厲書直勾勾地看著死者,仿佛那個靈魂已附著到了他身上。

沈默了一分鐘後,孫子楚把裝著屍體的抽屜,塞回到巨大的鐵櫃中。

然後,他又拉開了旁邊的抽屜。

裏面躺著一個女人。

說她是女人,因為腐爛的頭皮上,還連著一把長長的黑發——除此之外,她和隔壁那個男人沒什麽區別。

手電光線穩穩地照在那綹長發上。雖然它的主人早已化為腐屍,但頭發竟還保持著烏黑與光澤,真是應了那句古語“發可鑒人”。想來她是個很註重保養頭發的女人,這把秀發是如此漂亮誘人,恐怕當年還拍過某個品牌的洗發水廣告吧?

此刻,林君如腦中幻出如斯畫面:某個女子對著鏡子梳頭,從背面看上去光艷動人,烏黑的三千煩惱青絲,在梳齒間如瀑布傾瀉,當她突然回過頭來,卻變成了一個可怕的骷髏,還頂著那頭美麗的長發——白骨精。

厲書轉眼已趴在地上,把早飯全嘔吐了出來,林君如也拼命按住喉嚨,胃裏翻騰得難受。

孫子楚用力地把抽屜推了回去,黑發隨著枯骨被收藏進櫃子。

但是,他還意猶未盡地拉開了第三個抽屜。裏面躺著具縮小了很多的屍骨,估計還是個不幸的孩子吧。

“夠了!”林君如終於歇斯底裏般地叫了起來,“你這個人真變態!”

孫子楚好像已經對恐懼麻木了,冷靜地說:“其實沒什麽可怕的,這裏不過是醫院的太平間罷了!”

“太平間?”

也就是臨時的停屍房,只是這些可憐的死者們,還沒等到殯儀館來接他們,便要永遠地葬身於抽屜裏了。

厲書拼命地將孫子楚拉出來,三人沖出醫院走廊,林君如才卸下了手帕“面紗”,大口地喘息起來:“好惡心啊!”

“這地方太詭異了,醫院怎麽把太平間裏的死人扔下不管呢?”

“也許醫院裏的其他人也都死了。”

厲書忽然想到了更可怕的:“怪不得會有那麽多野貓,它們會不會是來吃腐爛屍體的?”

“啊!”

林君如使勁擦著自己的膝蓋,剛才有野貓從上面擦了過去。

孫子楚絕望地看著醫院走廊,這是一個怎樣的城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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