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俞澄忽然呢喃道：“越騫。”

“嗯，我在。”越騫松了松胳膊的力度, 低頭看她。

“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發那條短信嗎？”

提起這個，越騫唇角微揚：“你想讓我來找你。”

“不。”俞澄搖頭, 再度將臉埋進他的衣服裏, 悶聲解釋, “我做了好多好多個夢, 夢裏我們很多次重逢, 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夢都是相反的。”越騫柔聲安慰, “你知道的，我怎麽可能會不理你呢？”

越騫並沒有坦言，曾經那段倥傯歲月，他也曾如她一般瘋狂幻想兩人的再次相遇。

或好或壞，都不重要。

他們撥開錯亂橫生的枝條, 穿過煙灰彌漫的迷霧。

他們等到了現在這一天。

其實兩人早已調整好情緒, 只是彼此都貪戀這個闊別十年的擁抱。

熟悉的鈴聲響起, 越騫松開環著俞澄的手臂，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

從背包裏將手機取出，俞澄的目光落在屏幕那串熟悉的號碼上, 眼睛不自覺地輕瞇一下。

是俞立民。

她偏過頭，卻又不知該怎樣解釋。

她並不想在越騫面前接起這通電話，也不想在讓越騫聽她和父母爭吵。

察覺到她剛看向屏幕時臉上一閃而過的抗拒與猶豫，越騫主動站起身, 推辭道：“公司還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 我忙完過來接你, 大概四點鐘左右。”

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他們下午就要返回臨安了。

電話經過短暫的等待時間已然掛斷，俞澄忙不疊點點頭：“那你去忙，過來前給我發消息，我直接去樓下等你。”

“好。”越騫頷首。

兩人站在酒店房間門口前，越騫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面對著俞澄，並沒有其他動作。

俞澄歪頭看他，一雙黑瞳下意識睜大。

疑問的話剛到嘴邊，眼前的男人小幅度往前邁了一步，青筋暴露的大手穿過她胳膊與身體之間的縫隙，攬上她的後腰，而後輕輕用力將她拉到自己面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剎那間變得很近，近到俞澄可以看清楚越騫眼角下那顆小痣。

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她有些緊張，細長眼睫止不住地輕輕翕動，像是頻繁振翅的蝶翼。

越騫忍不住輕笑一下：“你這樣搞得我也好緊張，有一種…”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前比自己矮一頭的女人揪住衣領。毫無防備，越騫的上半身順著她施力方向前傾。

下一秒，兩人的唇瓣印在一起。

很涼，這是俞澄的第一反應。

很軟，這是越騫的第一反應。

兩人維持著同一個動作，大概有一分鐘。

此時氣氛緊張而暧昧，俞澄睜著眼睛忍不住亂瞟，在越騫掀起原本微垂的眼皮時，她的心臟一下子高高吊起，在胸腔內砰砰直跳。

嘴唇傳來的觸感……

俞澄闔上雙眼，另一只手也懊惱地緊握成拳。

她都幹了些什麽……

想到這裏，俞澄的氣息更加不穩了。她從越騫懷中掙脫出來，紅著臉頰扭頭不去看他。

見狀，越騫憋著笑說：“別害羞，第一次都不太會，這很正常。”

“誰不會！”

被他這樣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嘲笑，俞澄倏地扭頭，再次拽住越騫的衣領。

只不過，這一次，越騫在她方才拉開距離時已經直起身，俞澄不得不踮起腳，仰頭去找他的唇。

不再是之前簡單的相貼，俞澄笨拙地微張嘴巴，輕輕咬住越騫下唇，幾秒鐘後又深覺不對，伸出舌頭試探性地舔了一下。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俞澄明顯感覺到越騫的呼吸變粗，旋即擡眼去看。

或許是背光的緣故，越騫的眼眸不是平日裏的琥珀色，而是變得黝黑發亮，透露著濃濃的欲望。

俞澄不禁咽了咽口水，攥緊布料的指節依次放松，她剛想後退，卻再次被對方錮住腰身。

越騫偏頭，湊到她耳邊，嗓音沙啞：“你這樣不對，我教教你。”

他的呼吸很沈，噴灑在頸側的熱氣像是帶著微弱電流，讓她輕顫發熱。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俞澄只聽見越騫吐字清晰地說：“乖，閉眼。”

視覺消失的下一秒，帶著涼意的薄唇再次覆蓋她的唇瓣，舔/弄，吮吸，碾磨。

胸腔中的空氣一點點被眼前這人攫取，酥麻感由尾椎泛起傳遍整個身體，俞澄覺得自己腿都軟了，一只手緊緊扯著越騫的衣領，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

原來，真正的接吻是這個樣子。

……

時間仿佛過去很久很久。

兩人再次分開時，嘴唇都變得鮮紅腫脹。

越騫擡起胳膊，摸了摸唇角處的傷口，那是俞澄在自己腿軟後依舊不甘示弱，不得章法回吻過來時留下的。

看著對方的動作，俞澄下意識抿唇，不由得輕“嘶”一聲。

好疼。

她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俞澄左側的虎牙有些尖，平時並不覺得有什麽影響，但現在，她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找個時間去牙科醫院磨平一下。

畢竟，總不能以後每次接吻都把越騫弄出傷口吧。

猜出她的想法，越騫悶悶地低笑一聲，把臉湊到俞澄面前：“小俞，想不到原來你這麽狂野啊。”

“……”俞澄低眉順眼，想開口辯駁又覺得自己不占理，只能保持沈默。

見狀，越騫伸手捏住俞澄臉頰左側的軟肉：“不過，我覺得你好可愛，特別是這顆小虎牙。”

“你幹嘛！”俞澄嗲嗔一聲，將他的手拍去，而後將臉埋進掌心。

一直到越騫走出去很久，俞澄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有些緩不過來。

她在原地小心蹦了兩下，又捂著臉轉了幾圈，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處理。

被遺忘的手機孤零零躺在茶幾一角，俞澄深呼吸幾下，這才將它拿起來。

意料之中，連續幾通未接來電躺在屏幕內，如果不是她在第一次響鈴時就將音量鍵調到最低，恐怕剛才的親昵會要被打擾三五次。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俞澄猶豫半晌，還是摁下回撥鍵。

兩聲忙音過後，電話很快被接起。

俞澄坐在沙發上，垂眼擺弄自己的手指：“餵，爸。”

對面的男人語氣算不上好，像是極力壓下自己的怒火，大聲詰問：“餵，小澄，剛剛不接電話幹嘛去了？”

“靜音了，沒聽到。”

“哦。”俞立民不鹹不淡地嗯了聲，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這個借口，“我聽梓怡說你回長寧了，怎麽也不來家裏看看，我們還有事跟你商量。”

俞澄呼吸一滯，直覺告訴她俞立民接下來說的話會讓她很氣結：“工作上的事，很忙，沒時間回去。”

“這個借口你說了多少回了！唉！”俞立民嘆了口氣，嗓音溫和下來，“是這麽個事，就是你叔…立偉，前兩天病情突然惡化，你看……”

“所以呢？”俞澄冷冷反問，“你想說什麽，是讓我買個果籃去看看他？還是跑去醫院鞍前馬後照顧他？”

俞立民一哽：“我知道從前的事你不痛快，但是話不能這麽說，他畢竟是你叔叔，如果放著不管讓外人知道，肯定要戳你的脊梁骨。”

“呵—”俞澄冷哼一聲，不留情面地拆穿他的借口，“我連死都不怕，還會怕有人在背後說那些閑言碎語？”

這話一出，電話那頭的俞立民瞬間緘默。

當年的事早已成為整個俞家不約而同，不再提及的過往。一家人守口如瓶，像是在遵循一種約定俗成的規則，只要不提，就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

此刻的俞澄又想哭又想要，她擡起空餘的左手在自己眼前扇動，阻止不值得的眼淚流出來。

俞立民唉聲嘆氣幾下，抓了抓留著平頭的頭皮，說：“小澄，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跟你張著個嘴。只是，他跟我是親兄弟，現在要做手術，我不能因為你奶奶走了，就不管他了。”

俞澄嗯了一聲：“那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嗎？幾年前老房子拆遷，政府賠付的補償款都被他吃喝玩樂揮霍一空。現在有病了，讓你這個六十多歲的哥哥給他四處張羅錢？”

電話那頭似乎發生短暫的爭執，接著手機就被另一個人搶過去，伴隨著房間門的開閉，趙蕾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她的嗓音帶著濃濃的哭腔，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小澄，你爸他就是個瘋子！為了給那個人渣做手術，他要把咱家這套房子賣掉！瘋了！這一家都是混蛋！小澄，你……”

“我知道了。”俞澄平靜地說完這句話，用力壓下開始不斷抖動抽搐的右腿，“不用著急，一會兒我打到你的賬戶裏。”

從被提起的已經去世多年的李春然，到趙蕾隱隱有舊病覆發的趨勢，哪怕俞澄知道這通電話多少會有些打感情牌的意味，也只能選擇幫他們完成所謂的世俗道德約束。

眼前的手機屏幕上是她剛剛搜索出來的房租掛牌信息。

她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已過花甲之年的父母把房子賣了，去過那種寄人籬下，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趕走的日子。

俞澄在手機的掌上銀行操作，將卡內一大部分前打到趙蕾的賬戶裏，並且留言一句。

【就這麽多，不夠我也沒辦法。】

做完這些事，看著所剩不多的餘額，俞澄無力仰頭，將腦袋抵在身後的靠背上。

她沈默半晌，輕笑一聲，嘲弄自己原來並不能真正將骨肉親情斬斷。

過去在臨安的這幾年，俞澄可以算得上省吃儉用。南方的冬天很冷，又沒有暖氣，但因為電費太貴，她舍不得開空調，只能將兩個厚厚的被子疊蓋在身上。

定下一個又一個存錢目標，俞澄只是想在臨安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沒想到，現在卻要把好不容易攢出來的錢送給那個她最恨，最厭惡的人渣。

思及此處，俞澄的右腿抽動得更加厲害，她將一條胳膊搭在眼睛上遮光，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讓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平覆下來。

整理好心情，俞澄不再在沙發上窩著，而且站起身開始收拾返程的行李。

將衣服，毛巾和一應洗漱用品整齊碼進行李箱，合上鎖扣，俞澄擡頭看了眼時間。

三點四十五。

越騫應該快要過來了。

她拿起手機，想給越騫打個電話，卻看到五分鐘前，對方已經發來微信。

越騫：【事情都忙完了，現在在去巴厘島的路上，等我去接你^_^】

作者有話說：

越總終於香到啦~~讓我們一起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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