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你應該吃了很多苦吧。”

俞澄動作一頓，原本上揚的嘴角慢慢變平，她安慰道：“沒有吃苦, 我遇到的人都還不錯。”

又是一陣沈默，就在俞澄以為越騫不會再開口時, 他忽然說道：“在去大學報到前的暑假, 我也來過臨安一趟。”

“啊？”俞澄有些疑惑, 心中隱隱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當時你在一家餐廳打工。”越騫側頭看她, “八月十一號晚上七點鐘左右, 我坐在那家餐廳對面的奶茶店裏。”

他說到這兒, 俞澄的心臟猛地一顫，她記起那天發生的事了。

當時剛兼職沒多久，處事不夠圓滑，只記得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廚師長忘記看客人下單時備註的口味。

點餐的男人應該是工作上也有不順心的事，俞澄就正好撞在槍口上。

那盤菜被男人從桌子上揮下來, 深色湯汁四濺, 藍色瓷盤碎裂。俞澄站在那裏, 第一反應不是自己會不會受傷，而是需不需要自掏腰包賠錢。

“那天只是意外。”俞澄低下頭，雙手放在膝蓋上扣弄, “而且也算是因禍得福吧，第二天老板就把我從服務生調到前臺收銀，月底結工資還多發兩百。”

“不，我想說的是, 我很後悔。”越騫垂下眼, 內心的自責溢於言表, “當時我猶豫了很久, 還是沒下定決心走過去。”

俞澄釋懷一笑：“還好你沒過來，當時那副狼狽的樣子，要是和你面對面，那我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伸手，搭在越騫放在膝蓋的臂彎上，“而且，不是你說都已經過去了嗎？”

“嗯。”越騫回握住她的手掌，輕輕捏了一下。

話題終結，兩人又坐在沙發上沈默半晌。

對於戀愛經驗為零的俞澄來說，她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和剛確定關系的男朋友交流。

“冰箱裏好像還有葡萄，我去洗一下。”俞澄站起身，將想要跟上她動作的越騫攔住，“你別動！我來就好。”

快步從客廳走到廚房，在冰箱冷藏室裏取出還帶著包裝的葡萄，俞澄轉身走到流理臺旁。

她小幅度扭頭，想要偷偷瞄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不成想四目相對，剛好被人抓包，俞澄只得尷尬一笑。

將葡萄取出來放到籃子裏，倒入幾勺面粉，而後打開水龍頭接滿水浸泡。

等待期間，俞澄小心謹慎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洗葡萄只是她找的借口，發微信求助才是她的真實目的。

微信列表內，一個名為【男人常換，姐妹不散】的群聊十分紮眼。

俞澄快速點進去，在不驚動越騫的情況下，在聊天框內快速敲下一行字：

【十萬火急！和剛在一起的男朋友聊什麽比較好？！】

原本還在刷屏的群聊突然停住，一條消息也沒刷新出來。

俞澄退出又重進，反覆刷新幾次，確認並不是自己的網不好。

她又敲下一行字：【在線等，挺急的。】

倪黎：【？盜號了？】

楊欣夢：【手機掉了被其他人撿到？】

麥穗：【？】

“……”

俞澄深呼吸一下：【本人，速速提供思路者，喜獲海底撈一頓^_^】

群聊又安靜了一分鐘。

俞澄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她回頭看了一眼，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在她沒察覺到的時候站起來，走到開放陽臺的位置。

越騫面向室外，一條胳膊彎曲，將手機舉在耳畔。

原來是去打電話了。

俞澄松了一口氣。

俞澄低下頭，右手握著手機，左手在泡著葡萄的籃子裏攪動。

倪黎：【……不信】

楊欣夢：【不信】

麥穗：【不信】

俞澄：【……】

俞澄：【怎樣說你們才能相信，焦急等待QAQ】

倪黎：【好吧，我現在信了。】

倪黎：【沒認真談過，下一個。】

楊欣夢：【根據我在國外幾年的所見所聞，這邊建議你別聊天，直接嘴兒一個~】

俞澄：【……】

俞澄：【沒有正經一點的嗎 (O_O) 】

麥穗：【經驗之談，各回各家拿好身份證件，蹲在民政局門口，天亮直接領證。】

俞澄：【……】

俞澄忍不住扶額，她差點忘了，今天之前，群裏一共四個人，湊不夠半個對象。

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倪黎：【等一下！光顧著提建議了，還沒問你的對象是誰呢？】

楊欣夢、麥穗：【+1】

俞澄：【…是越騫…】

身後腳步聲響起，留下這一句話，俞澄將手機鎖屏揣回口袋裏。

她回過頭，說：“馬上就好。”

“恐怕要辜負你的心意了。”越騫一臉為難地解釋，“剛剛接到電話，總部那邊遇到了點問題，我得過去一趟。”

俞澄神色一頓，問：“回長寧？”

“嗯。”

“買機票了嗎？我送你去機場？”俞澄說完，轉身擰開水龍頭，把沾有面粉的手指沖洗幹凈。

“不用，這個時間沒有直飛的機票，我開車回去。”

這麽急。

看來事情應該很嚴重。

俞澄很快點點頭：“那你快去吧。”

越騫頓了頓，問：“你…你一個人在家註意安全，我會盡快回來的。”

在家裏有什麽危險？

俞澄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頭應道：“好。”

兩人並肩往外走，越騫停在沙發旁，將搭在扶手上的大衣穿好。

站在門口處，俞澄本意是想陪他一起下去，卻又被他攔住：“外邊很冷，就送到這裏吧。”

“好。”

話音落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並沒有松開。越騫借力將俞澄輕拽一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

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衣服邊緣蹭到一起，俞澄莫名覺得臉熱，不敢擡眼看他。

越騫什麽都沒說，只是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旋即滑下落在她後背的蝴蝶骨位置。

像是被他這一動作驚到，俞澄動作一僵，隨後往前邁了一小步，空出來的手臂擡起回抱住越騫：“放心，我會等你回來的。”

“嗯。”

越騫默然片刻，點頭應道。

“我先走了，你快回去吧。”

他說完，松開雙手，深深看了俞澄一眼，轉身大步往下走去。

在樓梯拐角處稍停，越騫又朝俞澄擺擺手，示意讓她回去：“我會在外面站一會兒的，你不許像從前一樣下來。”

像從前一樣…

聽到這話，俞澄怔怔地望向越騫身影消失的位置，模樣像是失了神。

所以，她曾經自以為做得十分隱蔽的舉動，他都知道嗎？

將客廳的東西收拾好，剛洗完的葡萄又被裝進袋子放回冰箱裏，俞澄徑直走回臥室。

她將自己的身體直直摔進床被裏，而後掀起眼簾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這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讓她莫名煩躁。

大腦漸漸放空，她開始回憶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每一個片段，每一個細節。

沈默半晌，俞澄驀地扯過枕頭旁的小熊玩偶，用力拋向上方，不斷重覆這一動作。

好像有些沖動了。

先是被越騫昨晚醉酒後說的話刺激到，今天早上又被阮嘉文告知他曾經為她做的事，俞澄頭腦一熱，直接找去越騫的工作室。

她伸手搓了自己臉頰一把，又用力拍了兩下，深深吐出一口氣。

俞澄並不是後悔頭腦一熱決定和越騫在一起，而且後悔在越騫提起這件事時沒有將自己的顧慮說明白。

又或者說，是她不敢向他吐露真相。

俞澄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把左胳膊舉到眼前，將衣袖往上拉露出一小截手臂。

入眼，手臂內側有十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經過近十年的時間，一部分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可手腕血管明顯處，有一條歪歪扭扭的疤痕。

那是因為傷口太深需要在醫院縫針留下的。

曾經那些讓她痛苦到極致的人或事已經隨著傷疤慢慢變淡，但是留下的病痛卻再也無法消除。

俞澄吸了吸鼻子，將胳膊伸過頭頂，反手從枕頭一旁的靠枕下摸出一個木匣。她用胳膊肘作為支撐，從床上爬起來，倚靠在床頭位置。

大概是因為年久失修，床頭櫃上的臺燈今日有些昏暗，俞澄借著這樣微弱的燈光緩慢打開木匣。

她略過那些有紀念意義的小玩意兒，而是拿起並排放著的四個白色藥瓶。

藥瓶已經空了，瓶身上的標簽也因為時間相隔久遠，泛黃破裂。

俞澄猶豫一下，將藥瓶舉到臺燈前，用手機自帶相機對準說明書的功能主治一欄。

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越騫。畢竟兩人在一起，最基本的便是坦誠。

等越騫從長寧回來以後，就把這四張圖片發給他。

到時候，無論是怎樣的結果，俞澄都會坦然接受。

想通這些，俞澄再度點開微信。

剛剛在群裏拋出重磅消息，她就直接消失了。這一會兒工夫，聊天內容已經99+。

俞澄抿了抿唇，點開群聊開始爬樓。

從她那條消息開始，連續十幾條都是三人扣出來的問號，然後就是在問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不僅如此，三人默契地同時戳小窗，也都沒有收到她的回覆。

看到這裏，俞澄有些心虛和內疚。

她點開聊天框，糾結再三，回道：【Hi？】

楊欣夢：【你終於冒泡了！！】

倪黎：【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速速招來！】

麥穗：【剛剛你突然不回消息，我們還以為你和他……】

俞澄：【就是今天發生的事，我去他的工作室找他，然後氣氛正合適，就在一起了(^.^)】

俞澄：【嘿嘿，你們會理解的對嗎^_^】

三人又是一排整齊的問號。

麥穗：【所以，你倆剛剛在哪裏？】

俞澄：【我家…】

楊欣夢：【現在呢？】

俞澄：【我還在家，他走了。】

倪黎：【這才九點，剛確定關系他這麽早就溜了？他該不會……】

俞澄急忙解釋：【他公司總部有事，需要連夜趕回長寧，所以才走的。】

倪黎：【不是吧，他惦記你那麽久，這剛在一起，他就沒開口邀請你一起回去？剛好你家也在長寧，就當順便陪他了唄。】

俞澄：【…他沒說…】

是啊。

越騫臨走前沒有提到這件事。

俞澄趴在床上，用手掌撐著腦袋，努力回想越騫方才的神色。

所以…他一開始想說的是讓自己陪他一起回去嗎？

俞澄盯著打開的木匣失神片刻。

垂耳兔鑰匙扣安靜躺在裏面，她伸手將垂耳兔翻過來，目光落在那條歪歪扭扭的線上。

一直以來，兩個人的關系都是越騫在主動。

哪怕是她今晚去找他，也是越騫先開口。

俞澄深呼吸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單手從衣櫃裏取出幾件衣服裝進在地板上打開的行李箱內。

另一只手握著手機，靠近耳側，電話響了一聲便被接聽，俞澄漫不經心道：“越老板，走到哪裏了？介意再多帶一個人嗎？”

作者有話說：

慶祝兩人心意相通，評論掉落紅包哦，不要我太尷尬好不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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