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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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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的樓梯間裏靜悄悄的, 俞澄唇角那抹笑在某一瞬間凝住。她怔怔地望著面前的人,嘴巴動了動,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一開始, 我會陪你回家是受人所托。”阮嘉文眼睫微動,心中糾結片刻, 補充道, “準確來說, 是拿錢辦事。”

垂在大腿旁的手指猛然蜷縮一下, 俞澄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 看向阮嘉文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說:“什麽?”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將憋在心裏許久的話說出來,阮嘉文臉上的表情明顯輕松不少,她彎眉淺笑,朝俞澄暧昧地眨了眨眼,“其實你心裏應該是有猜測的人選吧。”

阮嘉文沒等俞澄的回答, 也沒留給她思索的間隙, 自顧自繼續說:“如果沒記錯的話, 應該是我們剛讀大一的時候。”

“我家裏條件不好,每個月的生活費差不多都是自己兼職賺來的,也不多, 所以總想著多少省一點。後來聽學姐說,出來租房可以自己做飯,比在食堂吃劃算很多,我就搬出來住了。”

“那段時間基本上一下課就要往兼職的店裏趕。有一天, 老板臨時讓我加班, 回來得很晚, 大概是十點多將近十一點。”阮嘉文眉心微皺, 似乎在腦海深處翻找有關的記憶,“當時我剛從主幹馬路拐進來,就看見巷口這邊站著一個男人。一身黑的打扮,明明沒那麽冷,脖子上還卷著一條圍巾,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說真的,第一眼看過去,我以為他就是一個變態男,專門在半夜找單獨外出的女性下手,後來才知道是個誤會。”阮嘉文頗為無奈地笑了笑,“他走過來站在我面前,跟我講他的朋友和我住在同一棟樓裏。”

俞澄抿了抿唇,偽裝出來的鎮定終於出現一絲松動。她擡起眼睫,直直看向阮嘉文,聽她繼續說:“他還跟我說,他的朋友很怕黑,如果可以,希望我能每天晚上在樓下等一會兒,找個合適的借口,陪他的朋友走過小巷那段烏漆墨黑的小路。”

“然後呢?”俞澄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細長的眼睫下,墨黑的瞳仁已經染上一層霧色。

“他會每月給我一筆錢,當作謝禮。”阮嘉文隨意道,“我擔心他是騙子,他就又給我看了你們倆的合照。”

聽到這話,俞澄自然垂下的胳膊微微擡起一個角度,指尖緊緊攥住衣角。

哪怕阮嘉文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俞澄也已經知道他是誰。

這一刻,空缺多年的心臟像是在被人一點點填滿,俞澄鼻子一酸,而後快速眨了幾下眼睛,將快要流出的眼淚壓回去。

阮嘉文低下頭,上半身離開當做支撐點的墻壁。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牛皮紙顏色的信封,看上去很厚實。

“這個,麻煩你幫我還給他。”阮嘉文拉起俞澄的左手,將信封塞進她的掌心裏,“當初同意這件事是因為缺錢,後來將近一年的時間相處下來,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沈重的鐵門被人打開又關上,俞澄失魂落魄地邁進客廳。

回想起阮嘉文的話,心臟好像受到極大的刺激,快速跳動。

俞澄坐在餐桌前,將那個厚厚的信封放在自己左手邊,而後盯著桌角失神發呆。

還沒有關閉的空調外機嗡嗡作響,白色瓷盤裏的面包片已經徹底冷下來,裝滿牛奶的玻璃杯上方冒著絲絲縷縷,若有似無的白煙。

平日裏,這些很容易讓她煩躁起來的東西,已經很難再吸引她的註意力了。

如果說,經過昨晚這些事,俞澄的心中仍存些許遲疑。那麽,今天阮嘉文所說的話,已經將這最後一絲顧慮打消了。

她完完全全看清自己的心意。

俞澄猛地站起身,旋即又失力坐下。

她想不顧一切,立刻馬上出現在越騫的眼前,但又有一些猶豫。

兩個人經歷了長達九年的空白期,真的還能挽回嗎?

食不知味地用過早餐,已經中午了。

窗外的天黑下來,一朵朵堆積緊密的烏雲籠罩在這座城市的正上方。

屋內的光線也在變暗,俞澄伸手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將空調關閉,殘餘的熱氣足以支撐到她洗漱完畢。

俞澄在手機上設置好鬧鐘,而後裹進被子裏緊緊閉上眼睛。

一夜無眠的後果就是腦袋一碰枕頭就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時,床頭櫃上的手機已經響過好幾遍。

幹澀的眼睛像是被人用針紮過一樣刺痛,俞澄伸手扯過搭在一旁的睡袍,迷迷糊糊走進衛生間。

再次出來,俞澄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由於在鬧鐘響後賴了兩次床,當前時間已經比她預估的要晚二十分鐘。

俞澄匆忙換好衣服,又在玄關的櫃子裏摸了把折疊傘,塞進背包裏,隨後出了門。

大概是陰天又即將下雨的緣故,呼嘯而過的北風也染上濕意,俞澄有些後悔沒戴上圍巾。

沒那麽時間,昨天晚上又剛剛揮霍過電費,俞澄站只站在路口糾結了一秒鐘,果斷選擇搭乘公交車。

也算幸運,剛走到站牌位置,17路公共汽車便迎面駛來。車上乘客不多,俞澄在顛簸中挪步到最後一排的角落位置,坐下來欣賞窗外的景色。

公交車搖搖晃晃,坐在車尾顛簸更為嚴重。本就沒休息好的俞澄有些頭痛,久未出現的暈車癥狀卷土來襲,她只能拼命咽口水,將這種感覺壓下去。

好在公交車及時到站,從上面沖下來,俞澄竟有一種末路逢生的感覺。

坐在站牌一旁的金屬長凳上,俞澄深深呼吸幾下,讓自己被熱氣蒸得混沌的大腦清醒過來。

她拿出手機,點開熟悉的聯系人,在發消息的前一刻又停住動作。

倒也不是後悔了,只是俞澄突然回憶起越騫今早出門前臉上的窘迫,現在給他發消息真的合適嗎?

一條胳膊環在胸前,一條胳膊撐著下巴,俞澄坐在那裏沈思片刻,點開相機軟件,扭轉身體,拍下一張照片。

相片被她刻意縮小倍數,如果仔細觀察完全可以猜出拍攝者在哪個位置。

俞澄臉不紅心不跳地編輯了一條朋友圈,特意設置了僅一人可見的範圍,而後點擊發表。

做完這一切,俞澄松了一口氣。

在越騫面前,她似乎一直都可以將問題拋給他。

天色越來越暗,聚集已久的烏雲終於承載不住無數小水滴的重量,雨點劈裏啪啦落下來,砸在地面上,砸進磚縫裏。

原本沈悶的空氣變得又濕又冷,俞澄仍舊穩穩坐在長凳上,哪怕被風吹斜的雨絲已經開始不間斷地砸向她的衣角,她也面不改色,只是偶爾舔一下有些幹裂的下唇。

雨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要停的趨勢,眼前的紅色地磚縫隙已經聚集了一片小水窪。俞澄嘆了口氣,拎起自己的兩個衣角,交疊在一起,將裏面的水擰幹。

“俞澄!”

身後一道聲音響起,帶著焦急與慌亂,卻讓俞澄一直抿成直線的嘴角上揚。

她站起來轉身,看著不遠處一道身影快速跑向自己。

雨幕模糊了視線,俞澄隱約瞧見對方黑色的皮鞋踩在來不及流進下水道的雨水裏,濺起片片水花。

來人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便站在俞澄面前。即使撐著雨傘,越騫的臉上仍掛了幾滴水珠。

挺直的腰背微微彎下,越騫將傘撐在俞澄的頭頂,低眼看她,說:“走吧。”

“嗯。”俞澄站在越騫左側,胳膊自然而然挽上他的臂彎。

看上去正常無比的舉動,放在如今兩人身上卻稍顯奇怪,越騫足尖一頓,垂下眼皮看向俞澄。

天色本就陰暗,再加上雨傘營造出來的黑暗環境,越騫只能模糊看到俞澄不斷輕顫的眼睫。

兩人就這樣走著,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說話。

邁進公司大門,越騫將傘收起來,長臂伸直抖落傘面上殘留的雨水。

辦公樓內開著空調,被冷風吹了一個多小時的俞澄驟然感受到溫暖,舒適地瞇了瞇眼。

“走吧。”

俞澄跟隨越騫來到三樓,走進他的辦公室裏。

“你還要忙很久嗎?”俞澄站在門口位置,如是問道。

“差不多還要一個小時左右。”越騫如實說道,將手裏的玻璃杯遞過來,“暖暖手。”

聞言,俞澄低頭,平日泛白的指尖此刻已經被凍成紅色,泛著些許淡紫。

這些她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的小細節,就這樣被眼前的人照顧到,俞澄又覺得心臟猛地重重跳了一下。

“謝謝。”俞澄接過水杯,兩只手環在上面。

越騫又仔細打量了她一遍,轉身走向一旁的立式空調,將溫度調高幾度,拉過一把椅子擺在出風口位置,說:“把外套脫下來吹一吹吧,雖然不一定能幹,但也比一直滴水強。”

“哦,好。”俞澄點點頭,將玻璃杯放在一旁桌子上,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脫掉,與此同時,一件黑色外套被男人遞過來。

看著有些眼熟的衣服,俞澄怔了怔,旋即接過來披在肩膀上。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這件衣服應該是兩人在臨安第一次見面時,越騫給她穿過的。

原來一直被他放在辦公室裏。

安頓好一切,越騫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工作。這也是俞澄喜歡他的一點,一旦決定做一件事,就會全身心投入進去。

掐算著時間,剛好一個小時的時候,越騫將最後一份文件夾合上。

他擡起眼眸,正準備捕捉一直安靜等在一旁的身影。

卻見俞澄不知何時站到他的辦公桌旁,指尖夾著一個棕色信封,輕輕放在桌面上,推到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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