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的事……

俞澄呼吸稍停, 微微偏移視線，看向坐在身側的男人。

這個問題給定的範圍很廣，如果想渾水摸魚, 可以找到許多借口，但她還是不可控制地聯想到越騫。

他會在意這個答案嗎？

“後悔的事——”俞澄沈吟片刻, 擡起眼睫, “沒有, 我做的所有決定都不後悔。”

俞澄思來想去, 還是說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她的確想同越騫和好, 也知道如果順著陳嘉瑜拋出來的問題說下去, 可以增大這個可能性，但她並不想因此去騙他。

“沒有？”陳嘉瑜輕嘖一聲，“好吧，也算你回答了吧。”

無人註意的角度，一直沈默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 暗自小幅度點了點頭。

能說出這樣的答案, 這才是他熟悉的俞澄。

第二輪。

勺子指向楊欣夢。

她托著下巴挑眉, 幽幽點道：“紅桃Q？”

“是我。”和她坐在同一側倪黎將手裏的紙牌攤在桌邊上。

“讓我想想。”楊欣夢說，“看那邊，那個坐在吧臺旁邊, 染著一頭金發的小帥哥，你把他微信要過來。”

倪黎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隨即站起身朝金發男生走過去。

眾人的視線內，倪黎站在男生面前, 看不清兩人的嘴型。大約半分鐘後, 她拿著手機滿意地走回來。

楊欣夢問道：“這麽快？你真的加上好友了嗎？”

“質疑我？我怎麽可能無功而返呢？”倪黎歪頭反駁, “我好歹也是有幾分美貌的！”

……

六人又玩了幾輪。

除越騫以外, 其他五個人都已經被幸運之神抽中過了。

陳嘉瑜用力拍了兩下桌子，感慨道：“騫哥！你這是什麽運氣？怎麽能一次都抽不中你呢？”

越騫握著手裏的紙牌，懶洋洋道：“你叫不準，能怪我？”

“我就不信了！”陳嘉瑜用力撥動勺子，金勺在桌面中央快速轉動幾圈，而後慢了下來，晃晃悠悠，指向了俞澄。

陳嘉瑜：“謔，感謝我吧澄妹，終於把你搖成了國王。”

的確，十幾輪下來，俞澄沒當過國王，越騫沒被點過牌面。

“謝謝。”俞澄嘴角輕扯了下，猶豫半天報出一句，“紅桃J？”

與此同時，越騫將手裏的紙牌正面朝上，放在桌面上。

紅桃J。

“這是什麽運氣！”陳嘉瑜興奮地直拍手，“騫哥！終於輪到你了！”

看著被自己點到的男人，俞澄糾結得直扣手。她抿了抿唇，向大家征求意見：“我想不到問題和大冒險，有建議嘛？”

“快快快，機會難得，得想個刺激又好玩的。”陳嘉瑜在一旁起哄，掏出手機就開始搜索真心話大冒險大全。

麥穗眸光流動，在俞澄和越騫之間打了個轉，意味深長道：“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幾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麥穗身上，她幽幽開口：“聽說這幾年你的工作重心都在長寧，為什麽今年突然想到來臨安發展？是為了某件事，還是為了某個人。”

此話一出，卡座間霎時安靜下來，幾個人眼巴巴地望向越騫，等待他的答案。

坐在他右側的俞澄有些緊張，手心冒出一層薄汗。

這個問題直接將她一直糾結疑惑的點提出來，她既想知道，又害怕聽到的是自己不想得到的答案。

越騫唇角向上漾起，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俞澄身上，停留半分鐘，而後移開：“因為這裏有想做的事。”

一瞬間，俞澄感覺自己像是乘坐在一間失控的電梯上，心臟猛地加速往下墜，還附帶著難言的窒息感與壓抑感。

“也有想見的人。”

圍坐在一起的幾人同時松了口氣。

倪黎捂著胸口吐糟道：“哪有人說話大喘氣的呢？我心臟病都要犯了。”

“就是啊。”楊欣夢應聲附和。

陳嘉瑜一臉緊張地拉住倪黎的手腕：“你什麽時候確診心臟病的？嚴不嚴重？需不需要……”

“不嚴重！不用！我沒心臟病！”倪黎快速將自己的胳膊從陳嘉瑜那裏抽回來，“這只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

“沒人規定要一口氣說完啊。”越騫看了眼時間，“不早了，要不我們？”

“可以就地解散，各回各家了。”

楊欣夢站起身，將勺子和紙牌收好，準備一會兒還給酒吧前臺。

她一臉郁悶道：“明天我早班飛機飛長寧，還沒倒時差，困死我了。”

說完，緊接著就打了兩個哈欠。

麥穗點點頭：“我明天要搬家，還要去公司一趟。”

幾人逆著人流從酒吧走出來，時間不過晚上九點鐘。對大部分年輕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除俞澄以外，其他人都是開車過來的。

站在車庫位置，陳嘉瑜提議：“小澄，你坐我們車吧，剛好順路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俞澄搖了搖頭，“我打車就行。”

根據那天收到的信息判斷，越騫住的地方離自己家很遠，俞澄不想再麻煩別人。

而且……

她一想起越騫方才那句“還有想見的人”，心臟就像住了一只土撥鼠，無法控制地砰砰直跳。

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和另一位當事人距離太近。

見她實在堅持，越騫沈默上車，陳嘉瑜也沒再多說，轉身坐在副駕上。油門一踩，黑色汽車很快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在俞澄的視線裏。

又將麥穗、楊欣夢和倪黎送走，俞澄這才踏上自己的返程。

不知是因為距離太短，還是因為此時正是出租車爆單高峰時期，俞澄站在原地等了五六分鐘，依舊沒有打到車。

她垂眸看了眼時間。

還早。

不如先自己走一段距離，如果能遇到共享單車，就掃一輛。

有了這個想法，俞澄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將快要從肩膀滑落的白色小包往上提了提，邁開腳尖往前走。

十一月，臨安夜涼如水，時不時還會刮起一陣妖風。

頭頂的枝葉瑟瑟作響，不僅吹在行人身上，還吹進俞澄心裏。

“想見的人。”

她小聲呢喃幾遍，上揚的唇角怎麽都壓不住。

“說什麽呢？”

消失在眼前沒多久的黑色汽車去而覆返，出現在俞澄身側。

和那天在路邊重逢的場景相似，越騫將副駕的車窗降下來，歪著頭問她。

俞澄彎下腰看過去，往車裏瞄了一眼，疑惑道：“陳嘉瑜呢？”

不過短短幾分鐘，他怎麽突然下車了？

“他說臨安夜景很美，想自己去逛逛，所以提前下車了。”越騫透過後視鏡看一眼後面，“這裏停車不方便，先上車。”

見狀，俞澄也沒扭捏，直接拉開車門。

“又要麻煩你一次了。”俞澄端坐在副駕，目視前方，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麻煩。”越騫又補充一句，“我很樂意。”

明明是最簡單的一句話，俞澄卻有些臉熱，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耳背像是著了火，紅漲的不像話。

“很熱嗎？”

越騫從車內外後視鏡裏，看見俞澄不停地用手掌在自己耳邊扇風，體貼地將車窗開了一道小縫。

短短一段路，俞澄已經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臨下車前，她提起兩人的約定，“下周末，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吃個飯？”

像是怕越騫拒絕，俞澄補充道：“上次答應你的。”

“嗯，可以。”

越騫頷首，很快給出肯定答案。

說來也奇怪，越騫的語文閱讀理解能力很一般，但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分析出俞澄話裏的意思。

就像剛才，她提到“上次答應你的”。

真正想表達的應該是：這是你最先提出來的，一定不能推脫拒絕哦。

坐在車裏，看著俞澄慢慢遠去的背影，越騫無奈搖搖頭。

錯誤的思路無論做多少遍都找不到規律，在意才是唯一的解題秘籍。

可惜事與願違。

隨著九天焊接研究所和盛南集團的合作一步步邁入正軌，俞澄和越騫不可避免忙碌起來，兩人約定好的見面不得不一拖再拖。

連續一個月，俞澄一直在研究所、實驗室和家之間來回跑。

即便有合作在，她也很少能見到越騫的身影，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十二月底。

經過一段時間的奮鬥，新能源研究終於有了突破性進展。為了讓大家好好放松一下，趙坤良特意在元旦前兩天宣布放假。

這樣算下來，相當於一個五天小長假。

可以把拖欠很久的那頓飯補上了，只是不知道另一位主人公有沒有時間。

這樣想著，俞澄將俯在桌面上的半截身子直起來。

她拿起手機，編輯一條微信。

俞澄：【元旦假期有時間嗎，一起吃頓飯？】

消息發出之後，在等待回信期間，俞澄的目光落在一旁包裝完整精美的盒子上。

那是幾天前的平安夜，實驗室分發的蘋果。

按照往常慣例，研究所的平安果就是食堂阿姨買菜時順便批發一箱蘋果，放在茶水間的桌子上，誰想吃就自取。

今年會變成這樣，俞澄不相信沒有越騫的手筆。

其實她並不喜歡吃蘋果。一是牙口不好，二是很少能買到喜歡的品種，比起這個她更樂意吃橙子。

好歹是對方的一番心意，俞澄覺得不能辜負。她把手機放在桌面上，伸手將盒子取來拆開。

在絲帶被扯下來的一瞬間，盒子朝四面八方分散開，露出裏面的水果。

—一個又大又黃的橙子。

俞澄揉了揉眼睛，反覆確認不是自己眼花了，研究所可從來沒有買過橙子。

她把橙子拿起來，一張紙條壓在下面。

紙條上的一行字遒勁有力，龍飛鳳舞：

祝小俞同學心想事澄，天天開心^_^

作者有話說：

陳·被扔在路上·嘉瑜：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讓我半路下車，原因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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