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澄用美工刀將數學試卷上的錯題割下來, 在背面塗滿固體膠，貼在自己的錯題本上。

身邊的越騫則一臉嚴肅地研究著手上的物理題。俞澄看了他一眼，選擇不去打擾。

連續三節自習課過後, 已是晚上九點半。早就收拾好東西等著下課鈴聲的同學們背上書包就往外走，只為能避開人流高峰期。

這樣的情況, 俞澄通常會坐在位置上等一會兒, 今天也不例外。

她歪頭看了眼身邊的男生, 對方正低著頭往書包裏塞書。

轉眼間教室裏只剩下三個人, 另一個是姜明儀。

他背著書包, 手指放在後門的吊燈開關上, 看向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兩人，猶豫問道：“你們還不走嗎？那我先不關燈啦？”

“一會兒我關就行。”一直沈默的越騫朝他擺了擺手，示意讓姜明儀先走。

“好，門鎖我就掛在鎖扣上啦。”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越騫將自己裝滿東西的書包堆到桌子上, 拉上拉鏈。

“走吧。”

“哦。”俞澄將書包背上, 跟在他身後下樓。

初春夜晚溫度很低, 道路兩邊剛冒芽的綠植在風中不斷揮舞。俞澄的胳膊在袖子裏動了幾下，騰出空間把手縮進去。

“幹嘛呢？”越騫回頭，看向不知不覺落後自己一步的俞澄。

“我弄一下衣服。”俞澄緊忙小跑兩步來到他身邊, “走吧。”

不成想越騫站在原地沈默地盯著她的袖口看了兩秒鐘，接著將單肩背著的書包取下來，拉動鎖頭，伸手進去摸索片刻。

“給。”他在手裏捏著的白色兔子尾巴上按了一下, 伸出胳膊遞給俞澄。

“謝…”俞澄的感謝說到一半又戛然止住, 她想起越騫並不想聽到這兩個字, 只得沈默著接過。

“左手拿著就可以。”越騫又說。

“啊？哦。”俞澄雖然疑惑, 但還是按照他說的做，把暖手寶塞進縮著的左手裏。

接著，一只帶著熱度的大手將她的右手牽起來，牢牢包裹住。即使有冷風作祟，俞澄依舊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滾燙。

指尖相碰的那一瞬間像觸電一樣，俞澄就這樣呆呆地任由他帶著自己往前走。路燈的光亮下，她的視線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落在男生用力收握到血管突出的手腕上。

這樣走了沒一會兒，俞澄便感覺手背汗津津的，但兩人裸露在外的一小塊皮膚卻是冰涼一片。越騫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腳下動作沒變，只是手臂用力，將俞澄往自己身側拉了一下，接著將兩人交握的手掌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好燙！

這是俞澄的第一感覺。

怪不得越騫的手剛剛拿出來的時候會那麽熱。

“你什麽時候貼的啊？”俞澄小聲提問，還將自己的手又往他的口袋裏塞了塞。

“快下課，去廁所的時候。”越騫顯然對她靠近自己的行為很滿意，連帶語氣都柔和雀躍了幾分。

“真聰明，下次我也試試。”俞澄享受著越騫口袋裏的溫暖，如是說道。

“今天我們去哪兒啊？”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俞澄的手指被對方用力捏了捏，沒有感受到痛，但她還是用自己剛剛冒出指腹的指甲在越騫的手心上撓了一下。

然後一臉挑釁地向他揚了揚眉。

“別鬧。”俞澄的手又被越騫抓住，用了幾分力氣讓她無法掙脫，借著力度拉她往前走。

俞澄一面緊跟著他的腳步，一面又控制不住胡思亂想。

兩人現在這樣算是什麽呢？

因著剛剛的場景，四個大字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打情罵俏？

俞澄搖搖頭將這些想法晃出腦袋。

“到了。”聽著越騫的聲音，俞澄的視線從他的口袋移到擡頭可見的紅色招牌上。

“24h”的字樣在黑暗中散發著銀白色的光。

“我們來這兒幹嘛？”俞澄站在原地躊躇，“你餓了？”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越騫身體微微前傾，湊到她面前眨了眨眼睛，然後牽著她的手推門進去。

餐廳服務員走上前，哪怕他們身上穿著長二的校服，也沒有被區別對待，她微笑詢問：“您好，請問需要什麽？”

“周三下午預定的，姓越。今天下午我來過。”

“好的，請跟我來。”

服務員帶著他們穿過白霧裊裊的走廊，俞澄能聞到火鍋與燒烤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這邊，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叫我們。”服務員將包廂門上的門鎖打開，並沒有推開，向他們點頭示意後離開。

俞澄：“預定的包廂還會上鎖嗎？這是我第一次見。”

只見越騫得意一笑：“這是我讓她們幫忙鎖上的，萬一被別人不小心破壞了，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好了，現在該你閉上眼睛了。”

看著男生帶笑的眼眸，俞澄壓下心裏的不解，乖乖閉眼。

隨著‘哢嚓’一聲響動，包廂的門被關上，所有的聲音與味道被隔絕在外。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失去視覺後，人的聽覺會比平常靈敏很多。

她好像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裏緊張跳動，撲通撲通。

“等我一下。”越騫說完這句話，俞澄感覺肩膀上的重量消失，書包被人取了下來。

接著又是‘哢噠’一聲，像是打火機被劃開的動靜。

俞澄耳尖微動，她將雙手扣在臉上，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睜開眼睛的動作。

她察覺到有人在慢慢向自己靠近，下意識小幅度往後挪動一步。

就聽見‘嘖’的一聲，男生身上沾染的沈香味鉆進鼻子裏。俞澄能感覺到他將什麽東西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終於，越騫低沈有磁性的聲音在她的期待中響起，“好了。”

光線突然變得強烈，視野內的東西變得模糊，俞澄下意識瞇起眼睛。

一雙大手覆在她的眼睛上，白熾燈光透過他的手縫灑下來，“先適應一下。”

“嗯。”

女生細長濃密的睫毛，帶著因為頻繁眨眼擠出來的生理性淚水，在越騫的手心上來回剮蹭。

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撓癢癢一般，越騫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卻沒有把手收回去。

一直到俞澄開口：“我好了。”

她說著，兩手抓住越騫的手掌，從自己眼睛上挪開，眸光瀲灩地望著他。

越騫往旁邊側側身，讓桌子上的東西露出它的廬山真面。

“俞澄，成人快樂！”

伴隨著越騫這句話，只看了一眼，俞澄便好像被施了魔法般定住。

原本還在低頭盯著自己掌心回味的越騫緊張起來，他站在俞澄的背後，小聲問道：“你不喜歡嗎？”

“不…不是，只是感到意外。”俞澄低下頭，小聲念叨了一句，像是說給自己聽，但還是被一直豎著耳朵聽她聲音的越騫捕捉到。

他聽見她說：這是我見到的第二個屬於自己的蛋糕。

越騫怔忪片刻，俞澄已經自己調節好了心情。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頭頂的紙王冠取下來，仔細看了一遍，又重新戴回去。

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圓桌前，細細打量著這個六寸蛋糕。

淺藍色的奶油做底，最上面畫著一枝並蒂向日葵。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祝你永懷熱愛，永遠向陽。

“小俞同學，你不會激動到要哭出來了吧。”越騫的聲音適時響起，“快許願，這蠟燭再燃一會就要滅了。”

“為什麽。”

俞澄歪頭看向他，一臉認真地問道。

“什麽為什麽？”

倒也不是裝傻充楞，越騫只是不知道她問的是哪一件事。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為什麽準備蛋糕，為什麽給我準備驚喜？”

她的眼底帶著濕潤，在燈光下照耀下閃著晶瑩的光澤。

她在心裏想著，這一刻，不管越騫說什麽，恐怕她都會應下來。

俞澄一連串的發問，讓越騫一時語塞，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因為…因為我很…欣賞你。”

他停頓半晌，最終還是把那兩個直白的字替換成一個隱晦的詞語。

“對，我欣賞你。”

俞澄靜靜地看向他的眼睛，沒有說話。時間靜止了約摸一分鐘，俞澄突然輕笑一聲，將視線轉移到蛋糕的向日葵上。

她閉上眼睛，在身邊少年的輕聲哼唱的生日歌中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再睜眼，兩人一起將蠟燭吹滅，將蛋糕切下來兩塊，安靜吃完。

越騫機械地往嘴裏塞著蛋糕，腦子裏卻亂成一團，反覆懊悔。

剛剛他的腦子可能不太清楚，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

他的餘光看向俞澄的側臉，對方也在面無表情地塞飯。

越騫難得學著俞澄抿了抿嘴，下定決心後說：“俞澄，你說，說出去的話能反悔嗎？”

俞澄的虎牙咬在塑料叉子上，扭頭看向越騫：“你想收回哪一句？”

她的眼底藏著盈盈笑意，卻沒能讓越騫放松下來。

他眸色深斂，緩聲道：“雖然時機可能不太對，但我還是想問一句，你能考慮考慮我嗎？”

他低著頭，眼睛盯著蛋糕的水果夾心，等待最後的審判。

“嗯…”俞澄的聲音刻意拉長，帶著猶豫。

“別說，你還是先別說出來了，我覺得我還可以再努力一下。”越騫又補充道。

俞澄垂下眼眸，將手裏的蛋糕托盤放在餐桌上，自嘲一笑：“越騫，我這個人很不好。”

越騫下意識想要反駁，被她伸手攔住：“我不漂亮，不溫柔，不喜歡和別人交流，沒什麽才藝，學習很吃力。優點沒有，毛病一堆，還總是哭，不管誰的錯都要你來哄我。你喜歡我什麽呢？”

“你喜歡我什麽呢？”她說完又重覆了一遍最後一句話，不像是在講給越騫，倒像是在說給自己。

“俞澄，你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差勁。”越騫將椅子拉到她的身邊，兩手搭上俞澄的肩膀，和她泛紅的眼睛對視，“正相反，愛哭說明你很感性，數學思維不好但你很勤奮，在我眼裏，你也很溫柔。你不喜歡和別人交流，但是你願意給同學講題，大家都誇你熱心。”

像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越騫嘆了口氣又道：“你之前問我，我們見的第一面是不是在運動會，當時我騙了你。”

聽到這句話，俞澄擡起掛著水珠的眼睫，看了過去。

夜晚的涼風順著紗窗孔隙滲透進來，將垂在一旁的銀色窗簾吹起，也讓兩人的頭腦重新清明。

在俞澄的視角下，越騫的臉頰浸著燈光的暖光，他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訴說著自己的情愫，字字真切地告訴俞澄，她並沒有那麽差勁。

作者有話說：

求個評論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