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 教室外的走廊傳來有接連不斷的腳步聲。

俞澄直起身體，靠在身後的椅子背上，大腦放空, 盯著桌沿發呆。

右側臉頰因為壓在圍巾上，有一道道交錯的紅痕。

緩過神來後, 俞澄用力地搓了搓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同桌好像不見了, 他的手機放在桌子上, 屏幕朝下。

俞澄擡頭環視一周, 整個教室都沒有越騫的身影。

可能是有其他的事情吧。

俞澄把變塌的圍巾重新拍得蓬松, 起身挪到外面的位置上。

一直到午自習上課鈴聲響起, 越騫都沒有回來。

俞澄有些擔心，她只能一邊不停地往門口看，一邊寫自己的午測試題。

今天的題目並不難，她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就寫完了兩份。

對，兩份, 包括越騫的那份。

俞澄坐在位置上咬了咬嘴唇, 下定決心般深深吐出一口氣, 輕咳一聲。

今天坐在講臺左側位置上的值班班幹部是楊欣夢，聽到她的動靜擡起頭。

俞澄指了指門外，比了個手勢, 示意自己想去廁所。

楊欣夢無聲地朝她點了點頭。

走出教室，俞澄有些茫然。

她有心想找越騫，卻不知從哪裏開始。她似乎並不了解他平時會去哪裏，和誰在一起。

問問陳嘉瑜？

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給加上好友後, 只打了句‘你好’, 禮貌性打聲招呼的陳嘉瑜發了條消息。

俞澄：【你好~你知道越騫去哪裏了嗎^_^】

沒人回覆, 俞澄猜測可能是在認真學習沒看手機，於是打算去他在的班級問一下。

反正就在隔壁。

印象裏，越騫好像隱約提到過，陳嘉瑜是他們班的後門守門員。

為了不打擾其他同學的學習，俞澄放棄從前門叫人，選擇透過後門的玻璃瞄一眼。

靠門最後一排的兩個位置上都沒人。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從後門找個同學問一聲時，一直握在手心的手機傳來輕微震動。

快速解開密碼，一句紮眼的話躺在信息欄裏。

陳嘉瑜：【我們在校外的診所裏[心虛]】

看到這，俞澄覺得全身的血液直沖天靈蓋。她急忙下樓，往校門口跑去。

腳下碎石磚裏的積水濺到鞋上，她也沒有在意。

此時已經過了上學的時間點了，門衛就算開門也只讓進不讓出。

俞澄糾結一下，往另一邊跑去。

在大門的側面，快遞自提櫃的後邊，有一個不小的用水泥砌起來的臺子，剛好可以踩著翻出圍墻。

俞澄看了眼圍墻的高度，抿了抿嘴唇。踩在臺子上，兩手把上去，胳膊使勁，然後利落地翻過來，跳下去。

如果有人看到，一定會覺得很震驚，俞澄乖乖女的形象也會就此幻滅。

走到診所門口，聞著從裏面溢出來的淡淡的酒精味。

一只手搭在門把手上，俞澄突然有些不敢進去了。

她閉上眼睛做了一下心理建設，而後決絕地拉開門。

診所裏，一位醫生正在專心地給坐在椅子上的兩人處理傷口，還有三名不認識的男生圍在周圍。

俞澄身上還穿著長二的校服，坐在門口位置的醫生問道：“同學，你是什麽癥狀？”

俞澄搖了搖頭：“不，我來找人。”

聽見她的聲音，五個人一齊看過來，俞澄在他們的註視下一步步走過來。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越騫濃眉輕皺，先一步發聲。

老實說，他並不想讓俞澄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就，有點兒丟臉。

這話卻讓俞澄誤會其中的意思，以為他並不想讓自己知道。

霎時腳步停頓，躊躇不前。

陳嘉瑜適時解釋道：“我，我說的。小橙子發短信問我你在哪兒，我就說在診所啊。”

“過來呀。”越騫一面忍著手臂上的疼，一面對楞在那邊的俞澄說。

三名站著的男生自覺讓開一條路，正巧醫生已經幫越騫處理好傷口，端著托牌離開。

俞澄緩慢地挪步到越騫身邊，小聲嘟囔了一句：“我以為你不讓我過來。”

“怎麽會呢。”越騫輕笑一聲，“我是不想讓你看見我的傷口，你不是害怕看到流血嗎？”

“你怎麽知道。”

“秘密。”

“同學，你的傷口處理好了。記得不要沾水，每天換一次藥，一星期後再過來拆線。”

“好。”

“拆線。”俞澄的聲音頓時拔高，她沒想到會傷得這麽嚴重，“你幹嘛了。”

“一會兒我再跟你說，先回去吧，應該快上課了。”越騫摸了摸自己的鼻峰，心虛開口。

“好吧。”再不回去恐怕上課都會遲到。

由於有兩個傷患，翻墻回去的方案被否決。一行人大搖大擺從正門進去。

門衛大叔教育了他們好一會兒，什麽‘要珍惜現在學習的時間，不要光想著玩’，‘時間就是金錢，千萬不要養成壞習慣’等等。

等到終於放行，第一節 課的上課預備音已經響起。

由於陳嘉瑜傷的是腿，只能由他同班的兩名男生從兩邊把他架起來，往樓上跑。

俞澄和越騫，以及另一個男生則緊跟在身後。

回到教室裏，桌子上的兩張預測卷已經消失不見，聽到聲音的楊欣夢回過頭。

“午測幫你們交啦。”她的目光在觸及到越騫被紗布包裹著的手臂後一滯，錯愕開口，“你們這是幹嘛去了？”

“不小心弄傷了。”越騫無奈回道。

“啊？這樣哦。”

沒等她再說什麽，上課鈴響了，英語老師抱著課本從前門進來。

俞澄先是從桌兜裏抽出自己的英語課本，然後向左側身，幫越騫也拿出來。

越騫小聲向她道了句謝。

“沒事，照顧病號是應該的。”

兩節課後，是下午的大課間。

班上的同學很多都跑下去放風，俞澄則坐在座位上，一條胳膊支起來撐著臉看向左側，意味明顯。

她的目光灼灼，讓越騫試圖渾水摸魚，蒙混過關的計劃失敗。

“好吧，告訴你。”

聽著他語氣裏的勉強，俞澄翻了個好看的白眼，“別勉強，我也沒那麽想聽。”

說著起身就要往外走。

越騫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拽住她的衣角，也被她很快抽出來。

“嘶——”

身後人倒吸一口冷氣，又‘哎呦’叫了一聲。

俞澄明知道他是苦肉計，還是轉身回來坐下。

“說吧。”

“還不是陳嘉瑜那個憨貨。”越騫看俞澄沒有真的生氣，才幽幽開口，“我中午正趴著睡呢，他給我發信息，讓我過去給他撐場子。”

“撐場子？”

“對啊，他不是說去打籃球嗎？沒想到跟六班那幾個體育生撞上了，他們之前因為別的事結了梁子。今天剛好趕上了，就吵起來了，喊我過去幫忙。”

“然後呢？你們打起來了？”俞澄追問道。

“一開始沒打起來，只是比了場籃球賽。然後他們輸了，就又開始嗆聲，索性打了一架。”

俞澄聽到這裏，不由得睜大眼睛：“在籃球場？”

“怎麽可能。”越騫拿過杯子抿了口水，“在籃球場打架那豈不是明目張膽地犯校規，讓小宋知道肯定得記過。我們出去打的。”

小宋就是長二的德育主任，每天在胳膊底下夾著這個筆記本，四處轉悠。

俞澄的眼睛在他左胳膊上一掃：“所以你們這是…被揍了？”

她話說到一半，斟酌半天，還是沒能找到一個委婉點的詞語。

“怎麽可能？我能輸？”越騫原本是靠在身側的暖氣片上的，聽了她的質疑，立馬直起身子，“我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打得爬著走。”

像是怕她不信，還弓起自己的右胳膊，向她展示自己的肌肉。

俞澄看他三五句講不到重點，還有逐漸跑偏的趨勢，直接發問：“那你這胳膊上怎麽回事？”

“這…”提起這個，越騫突然噤聲，再開口聲音也低了下來，“這是我……”

他的聲音很小，以至於俞澄根本沒有聽清楚，“什麽？”

越騫深吸一口氣，破罐子破摔道：“這是我出巷子的時候沒站穩，摔在了冰上。”

俞澄：“……”

她想了好幾秒才回過神，“那陳嘉瑜呢？”

“他是想扶我起來，結果自己又摔了一跤。”

“……”

俞澄是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她側目看了越騫一眼，只見他耷拉著腦袋，像是打了敗仗的金毛。

越騫聽著身邊的人沒有動靜，扭頭看過去，結果發現對方正在極力憋笑，他更郁悶了：“好笑嘛？”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俞澄不再忍著直接笑出聲來，半晌後正色道：“還行，沒那麽好笑。”

只是依舊微瞇彎起的眼眸與她表達出來的意思相背。

越騫看著俞澄嘴角漾起的弧度，不再糾結自己犯的蠢事。

至少，能讓俞澄這麽開心，也算值了。

“我手臂不太方便，就得麻煩小俞同學幾天了。”越騫貌似隨意地說。

雖然直覺告訴俞澄，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但她還是應下來，畢竟朋友之間應該互幫互助。

她和越騫…應該已經算是朋友了。

“可以。”

看她答應的爽快，越騫微微挑眉，提出自己的第一個訴求：“麻煩小俞同學先幫我圍一下圍巾。”

剛剛俞澄把整理好的圍巾放在對方桌子的左側，因為貼近暖氣，接過來的時候有的位置很熱。

俞澄把整條圍巾展開，從中間選了兩個點拎起來，往越騫身上比劃。

“真的要戴嗎？”

“那當然了。”

“不是我不想幫你，今天下午的暖氣比燒的上午還熱，我覺得你會上火的。”俞澄真誠地提出自己的見解。

奈何對方依舊固執己見：“沒關系，我現在不能離開我的圍巾，就像魚不能離開水，老鼠不能離開大米。”

“……”

行吧。

俞澄轉過身體，面對著越騫，擡起胳膊把圍巾往他脖子上套。

越騫則微微低下頭，順應她的操作。似乎是後面因為看不到沒有弄好，俞澄直接站起來，微微彎腰幫他整理。

女生柔軟的長發跟著她的動作滑到身前，離越騫的臉很近，差不多只有兩厘米的位置。

呼吸之間，越騫聞到了她頭發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山茶花的味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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