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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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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 越騫拎著一個綁著絲帶的盒子走進來,裏面是裱花精致的生日蛋糕。

俞澄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電子表,16:35, 估計只能給陳嘉瑜唱個生日歌,再吹個蠟燭了。

如果她自己在家並不會有這麽多的顧慮, 但今天搬去奶奶那兒, 如果回去太晚恐怕會讓她擔心。

簡單吃了兩口分到的蛋糕, 俞澄糾結再三後還是站起來。

“時間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 你們玩得開心。”

陳嘉瑜正一手捧著蛋糕, 一手往好哥們的臉上抹奶油,聽見這話停了動作,“行,那我送…”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後邊用小紙盤裝著的蛋糕糊了一臉, 所有人楞住。

剛剛的奶油大戰大家都顧忌著他是壽星, 沒人下手, 現在有人先打了樣,混戰也就此開始。

一個不熟悉的男生端著蛋糕,意味深長地對俞澄說:“他恐怕不能送你了, 一會能不能見人還兩說。”

“別啊,先讓我送同學回去啊。”陳嘉瑜苦哎一聲,還是沒擋住這麽多人一起的奶油攻擊。

一旁的倪黎頂著剛剛被陳嘉瑜偷襲,抹了一大塊奶油的臉, 接過他的話:“沒事, 讓越騫送小澄回去, 你就乖乖在這讓我們報仇吧。”

又轉過頭對俞澄說:“小澄, 我就不送你了哦,讓我好好處理一下這個家夥。”

俞澄聞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兩只眼睛瞇起來彎成月牙。

最先出手攻擊壽星的越騫此刻像沒事人似的站在那裏,聳了聳肩,從桌上的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沾了奶油的手指,側頭看過來,“走吧。”

俞澄看了眼沙發,確定自己沒有落下隨身物品後跟上他的腳步,只是在路過陳嘉瑜身邊時,稍有不慎,被他偷襲,抹了一小塊奶油。

“陳嘉瑜,你最好祈禱一會兒我回來的時候奶油已經用完了。”越騫走出幾步後又轉過身,正好看到陳嘉瑜作案的全過程,冷冷開口道。

“好啊,我還沒說你剛剛偷襲我呢。如果不是還需要你送俞澄,你以為我會怕你。”陳嘉瑜一直都是嘴上不饒人,不甘示弱地回懟了一句。

接著就被倪黎強制鎮壓,“你們先走,讓我來處理他。”

俞澄應了一聲,又對陳嘉瑜說了句生日快樂,跟在越騫身後走出轟趴館。

轟趴館的位置離俞澄奶奶家不算遠。

傍晚的溫度有些低,沒有晌午的燥熱。夕陽在前方的天空上映出一大片橙紅。

兩人並肩,慢悠悠地走著。

直到現在,俞澄才意識到越騫真的很高。快要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了,這得將近一米九吧。

俞澄在腦子裏胡亂地想了些有的沒的,低下頭悶悶地說:“今天,謝謝你邀請我去轟趴館。”

“這沒什麽,玩得開心就行。”末了,他又補充一句,“反正我挺開心的。”

這話讓俞澄一下子怔住,不知道該怎麽接。

她其實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但又不知道怎樣問出口,如果是自己自作多情,那豈不是會很尷尬。

晚風將越騫敞開的衣角吹起,帶著拉鏈鎖頭的下擺搖搖曳曳,打在俞澄垂在身側的手腕上,不疼只是有些涼。

俞澄無聲張了張嘴,還想再問些什麽,最後卻在猶豫中選擇咽回肚子裏。

算了,也沒必要求證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現在的情況她已經很滿意了。

穿過幾個路口,在臨近胡同的位置,俞澄停下腳步。

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越騫,尤其是俞立偉,“就送到這裏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謝謝你送我回家。”

“好,一星期後見。”

“拜拜。”揮手告別後,俞澄快步往前跑,一拐彎,消失在視野裏。

越騫兩手揣兜,失語片刻後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裏,慢悠悠地往回走。

沒走幾步,迎面遇見一個男人,有點胖,騎著一輛很新的摩托車。

很奇妙,越騫往左他往左,越騫往右他往右。像是掐好點,在即將撞上他時剎住車,停下來,只在越騫純黑色的褲子上留下一道土黃色的輪胎印。

有點兒潔癖的越騫眉頭緊緊皺起,面色不善地看向眼前的人。

摩托車上的男人卻好像什麽都沒感覺到,裂開嘴露出一口因為抽煙而泛黃的牙齒,嘿嘿一笑:“小帥哥,真不好意思,擋住路了。”

他這話雖然是在道歉,但並不誠懇,甚至還有幾分調侃的意味在裏,讓越騫有些窩火。

稍微上前一步,便能聞到男人身上的酒氣,越騫把這一切歸結為發酒瘋,壓下心底的不滿與怒火,好脾氣道:“沒關系。”

說著便往旁邊挪了兩步,掀開眼皮直直地看向男人,“您先走。”

男人又是一笑,只不過這次又帶了點調侃和揶揄:“來送女朋友回家?”

說完這句話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轉動車把手,揚長而去,留下一串黑色的車尾氣,在空氣裏擴散開。

越騫站在原地,這個陌生又古怪的男人搞得他一頭霧水。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剛剛的所作所為都是故意的,但又找不到什麽理由。

他沈思片刻,擡腳繼續往前走去。

回到家裏,李春然已經在做飯了。

俞澄把手機放在客廳充電,洗了洗手就去到廚房準備幫忙,結果被轟了出來。

“你進來幹嘛,好不容易有個假期清閑幾天,坐在沙發上等著吃就行。”

最終俞澄還是從廚房裏走出來,把卷起來的袖子放下,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準備解解悶。

大門響了,俞澄應聲看去,俞立偉拎著一包涼菜走進來放在茶幾上,一屁股坐在俞澄旁邊的沙發上。

原以為他在房間的俞澄不自在地動了動,暗自離他遠了一點,心裏卻在盤算,俞立偉會不會和越騫遇上。

但又轉念一想,兩個人互相不認識,應該不會有什麽沖突,俞立偉翹著二郎腿坐在旁邊,也不像是出了什麽事的樣子,她這才安心下來。

電視裏放的是往年春晚的小品,俞立偉磕著瓜子,被逗得嘎嘎樂,聲音大得讓俞澄心煩。

忍耐幾分鐘,實在是讓她抓耳撓腮的難受,俞澄果斷站起身,幫李春然端菜上桌。

安穩的一頓飯,除去俞立偉吧唧嘴的聲音,還算和諧。

飯後,俞澄堅持要洗碗,李春然擰不過她,只囑咐了一句記得用溫水。

水池裏的水放滿了,俞澄先用洗潔精洗了一遍,準備再用清水沖一次。

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俞澄回過頭,俞立偉正倚靠在門框上,矮胖的身材做出這個動作有些滑稽。

只看了這一眼,俞澄收回自己的視線,繼續忙手頭的事。俞立偉看她沒什麽反應,自顧自地走進來,摸摸這摸摸那,總會說來搗亂的。

“別添亂了,出去吧。”俞澄忍無可忍,煩躁地扔出一句話,頭也沒擡起來。

大概是因為李春然在客廳裏看電視,俞立偉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問了句:“今天跟你一起回來的是你男朋友?”

兩人距離很近,俞澄能聞見他剛剛喝下去的白酒的味道,嫌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你在胡說什麽?”

“他不是,那就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嘍,又或者兩個都是……”

說這話是俞立偉滿臉的邪笑,俞澄氣得將手裏的洗碗布用力的扔進水池裏,濺起的水花打在兩個人的身上。

她正想借機發作撕破臉罵他幾句,俞立偉嘿嘿一笑搖頭晃腦地出去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這種有氣沒處撒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俞澄憤憤地洗完碗,把地板拖幹凈,閉上眼睛深呼吸幾下,把一腔怒火壓下去,而後走出來。

她並不想在奶奶面前把事情弄得太難看,只希望俞立偉別再說著做著不著邊際的事。

客廳裏,李春然和俞立偉坐在一起,俞澄腳步一頓,最後選擇了較遠的單人沙發。

老人一向熬不了太久,不一會兒就說自己困了,準備回房間睡覺。

俞澄順勢撒嬌,說很久沒有見她,想和她睡一起。

李春然一向疼愛小孫女,哪裏會不答應。

於是俞澄攙扶著李春然往臥室走去。

俞澄在這邊是有自己的房間的,只是眼下的情況,她實在是不敢一個人睡。萬一俞立偉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那才是追悔莫及。

國慶節假期這幾天,俞澄過得實在辛苦。

總要留意著俞立偉的動作,就連洗澡都要挑他白天不在的時候。

難捱的日子總會結束,俞澄最終在七號晚上如願回到自己家裏。

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睡了七天以來第一個安穩覺。

翌日清晨,周一。

又輪到長寧二中一月一次的年級考試,為期兩天。

教室被擺成5x8,桌子口朝前的樣子。

比起上一次的開學考試,俞澄要更緊張些。因為放假前的通知,這將會是理科綜合第一次合卷考試。

班上所有人都有些緊張,除了耷拉著腦袋在教室外面打瞌睡的越騫。

“你不抓緊時間不覆習一下?”俞澄捧著整理好的作文素材,向他靈魂發問。

“該覆習的都覆習了,現在看也記不住多少,不如放松一下,沒準考得更好。”越騫眼皮都沒掀,半闔著眼睛回她的話。

他看起來困極了,“你…這是昨天半夜去做賊了?”

大概是覺得已經熟悉了,俞澄難得開始玩笑來。

“別提了,陳嘉瑜那個憨貨被他爸下了死命令,必須考到年級前五百,要不然就收走他的零花錢和游戲機。昨天晚上臨時抱佛腳,非讓我給他講數學,一晚上沒睡。”越騫沒好氣地解釋道。

俞澄笑了一下,這確實是陳嘉瑜能幹出來的事,她想了一下,把放在窗臺上的紙杯遞過去,“我還沒喝過,你要喝嗎,提神。”

細長白皙的手指捏著一個棕色紙杯,雖然蓋著蓋子,但依舊能聞到咖啡的焦香,越騫努力睜開正在打架的眼皮,“給我喝你不會犯困嗎?”

“我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

“謝謝。”

不出意料,語文這一科被俞澄穩穩拿下。

下一科是數學,下午考。對一些學霸來說,這麽長的時間絕對夠用,他們甚至不需要覆習,但對俞澄來說,這一點時間就有些不夠看了。

定理的每個字都認識,拼在一起也能讀懂,但她就是不會用。

看個大概有一個小時,俞澄將數學課本頂在頭上,怨聲載道地嘆了口氣,無力地趴在課桌上。

“我教你?”身側原本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的男生直起身,開口問道。

“不用不用,你快休息吧。”

“我沒那麽困了,我給你講自己也可以覆習一下。”

“那,謝謝哦。”

不得不承認,越騫能在開學考試拿到第一名,並沒有水分,而是實打實的有能力。他講題的條理清晰,還能總結自己的經驗,將同類型的題目放在一起,更加通俗易懂。

差不多覆習了一個中午,俞澄信心滿滿地走上考場。

大概是想打擊一下學生們的自信心,好讓大家安下心來學習,這次的題目比開學考試要難很多。

考場上,所有人都埋頭苦算,草稿紙換了一張又一張。直到交卷前一秒,俞澄的最後一道大題都沒有算完。

監考老師抱著試卷離開,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俞澄也在其中。

也幸好越騫幫她覆習了一中午,否則可能空的題更多。

這次考試是按照成績排的考號,在這個教室的就是開學考試的年級前四十名。看他們的樣子,俞澄也稍微松了口氣。

把桌子回歸原位,準備上自習覆習明天考試科目。

孫喬峰臉上帶笑站在講臺上,“怎麽樣,這次考試的題目難不難。”

“難死了!老班,一個月考怎麽出這種題目啊!”楊欣夢直白地吐槽了一句。

沒想到孫喬峰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晴轉陰,反而呵呵一笑,“就是難一點,讓你們塌下心來學習,省得整天飄著不著調。”

言罷,又安慰了幾句,“大家也別著急,考一科扔一科,也算鍛煉一下心理素質。這次的題目確實難,也不用慌,好好覆習英語和理綜就行。”

第二天的考試比起數學,還是輕松了不少。

俞澄答完題還有時間再檢查一遍,直到交完最後一張試卷,她才長舒一口氣,這場磨難總算結束了。

三科交叉在一起答題讓大家的腦子混亂成一團,把自班的教室回歸原位,把書箱從走廊的窗臺上搬回來。

緊繃著的那根弦洩了勁,大部分人都趴在桌子上放空大腦。

成績明天才會出來,但大家都已經能預料到這一次的慘狀,一個個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

孫喬峰從走廊裏推門進來時,教室內極其安靜,只有零星的翻書聲和筆尖在紙上書寫的摩擦聲。

他差點就要以為自己進錯班了。

雖然出一張這麽難的試卷的目的是要打擊一下大家,但總會不能都一棒子打死。

他輕咳一聲,安慰道:“同學們,都別灰心好好學。下次期中考試全市統考,大家好好發揮就行。”

孫喬峰的話起了點作用,但並不多。

第二天早讀,成績單貼在後黑板上。

這次並沒有那麽多人圍上來,俞澄做在最後一排,近水樓臺先看一步。

做好從後往前數的準備,往上數了很久,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名次。

班名8,校名30。

確實意料之外。

她將目光放在數學那一科的成績上,100。

拉分的科目,但比她預想中的要好很多。

再往上看,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名字,依舊是熟悉的名次。

越騫的腦子是真的好用。

重新回到座位,俞澄在心裏感嘆一聲,人與人之間果然是有差距的。

“怎麽了?”越騫研究試卷的間隙,扭頭瞥了她一眼。

“沒事,感慨一下世界的參差。”俞澄搖著頭說了這一句,接著又問道,“越騫,你平時都是怎麽學數學的?”

“多做題,多研究,多整理。”

“哎,可能是我腦子不行吧。”

“別這麽說。”越騫當下手裏的筆,調轉身體面對著她,“每個人的天賦點不同,你看你的語文成績不也在班上一騎絕塵嗎?我還羨慕你呢。”

“我……運氣好而已。”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天賦。

越騫停頓一下,“那要不我們互幫互助一下?我教你數學,你輔導我語文。”

“但是我不知道怎麽輔導語文,我…我就是想到什麽寫什麽。”俞澄糾結得直扣手指。

“那你就激勵我一下。”

俞澄有些疑惑:“怎麽激勵?”

難道要她每天催他背故事詞,背作文?

越騫拿起筆轉了兩下:“這樣吧,我們就比以後語文的總成績,誰的成績高,就要滿足對方一個願望,怎麽樣。”

“這樣,真的可以嗎?”俞澄表示很懷疑。

這不就相當於她什麽都不幹,白撿一個輔導老師?

“當然,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教你的。畢竟下次考試肯定會重新排座位。”

後邊這句話的聲音很輕,倒像是說給自己聽。

身旁的女生紮了個低馬尾,兩縷碎發隨意分在臉頰兩側,眼睛像是浸在水裏的葡萄,被微垂長睫毛掩去半旯,盯著桌子上的課本發呆思考。

良久,她看向一旁的越騫,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肯定也會好好幫你提高語文成績的。”

看著眼前的人發楞,俞澄伸出右手在他眼前一晃,“嘿!”

“嗯?我聽到了。”越騫面向前方,不自在地回應道。

大課間,陳嘉瑜找過來。

這次他沒有再讓坐在門口的同學幫忙喊人,而是直接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扯過後面閑置的椅子坐下來。

接著,一大包未開封的阿爾卑斯棒棒糖被放在桌子上。

“騫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謝禮特來奉上,是您老愛吃的牛奶味。”

越騫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打聽過私人家教多少錢嗎?我給你輔導你晚上,你就給我一包棒棒糖?黑心甲方?”

“嘿嘿哥,咱倆兄弟誰跟誰啊。”為了表示親近,陳嘉瑜將椅子挪到和他並排,伸出胳膊搭在越騫的肩膀上。

越騫毫不心動,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把他礙事的小臂移開,“親兄弟明算賬。”

“呦,陳少爺今天怎麽大駕光臨,來我們一班了。”

身後倪黎的聲音響起,她剛看完成績單,靠在後邊的書櫃上調侃一句。

“你別湊熱鬧了。”陳嘉瑜撇撇嘴,“不鬧了,周六請吃飯,倪黎和俞澄,你們也來吧。”

他一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門牙:“我爸看我考的不錯,又給我漲了零花錢。”

“放心,我一定吃窮你。”倪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轉身回自己的位置。

馬上要上課了,陳嘉瑜也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回自己班上去了。

“他家…管的很嚴嗎?”俞澄猶豫開口。

越騫擡起眼眸看過去:“高中了,馬上高三,哪有不嚴的家長啊。”

“那你家長也會逼你學習嗎?”

越騫挑眉,“我還需要他們逼?”

是哦,他已經是年級第一了。

哪還需要家長催促。

俞澄扭過頭看向窗外。

起風了,鋪在地上的葉子又被吹了起來,在空中肆意飛舞。

落葉還有第二次機會,那人呢,應該也有吧。

當晚,俞澄回到家裏。

沈默地坐在沙發上,客廳裏只有電視放映發出的聲音。

她靜靜坐了良久,最終還是拿起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那個號碼,點擊撥打。

一陣忙音過後,電話被接起。

“餵,澄澄,怎麽了。”趙蕾的聲音隔著聽筒傳過來,讓她心臟一顫。

“餵,媽。我沒事。”俞澄手指扯過一張衛生紙,慢慢把它搓成細長的條形,“我就是想說我們月考了,我考了班上的第八名,年級名次三十。”

“是嘛,考的真不錯。我女兒真棒!”

俞澄並沒有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多少的關心與激動,索性問點別的,“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啊。”

“估計得到年底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啊。”

“嗯。”

一陣沈默。

俞澄依舊抱有期待地舉著手機,直到那邊的人問了一句:“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掛了吧。”

電話掛斷的聲響傳來,俞澄依舊將手機舉在耳邊,足足一分鐘後才放下。

也許沒有期待才不會失望

窗外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下起了雨。

俞澄起身將窗戶關上,直接回到臥室裏。

也許沒有期待才不會失望。

田徑場的銀杏樹葉在秋風中簌簌落下,只剩光禿的枝丫。

長寧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在元旦前落下。

一夜時間,門口的梧桐樹上滿是堆積起來的雪花,整個街道一片雪白。

俞澄走在已經有人踩過的腳印裏,步伐緩慢地往學校走。

進到教學樓,一大張紅色的地毯從門口鋪到樓梯口,為了讓同學們把鞋上的雪水蹭幹凈。

據說是因為之前出現過從樓梯上滑倒,撞破腦袋的情況。

推開教室的門,一股熱氣襲來,讓她凍得通紅的耳朵發燙發癢。

一群人照舊圍在後黑板那看成績,俞澄只是腳步微頓,然後繞過他們,準備先回座位。

由於越騫多次蟬聯年級第一名的好成績,他們倆也成功守住了最後一排的寶座。

只不過兩人調換了位置。

因為學校的暖氣燒得太旺,俞澄的嗓子自供暖開始就沒好過。

繞過人群,俞澄才發現越騫已經到了。

課桌上,一張抄好的成績單擺在正中間。

俞澄把白紙拿起來仔細看,“來這麽早?”

“嗯,今天醒得早。正好出成績,就早來了一會兒。”越騫轉著筆,漫不經心地開口,“恭喜,我已經欠你兩個願望了。”

“承讓了,運氣好。”俞澄把那張紙放下,扭頭看向他,眼睛裏滿是盈盈笑意。

“今天下午就放假了,元旦有時間出來玩嗎?”越騫還是那副語氣,但在俞澄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左手已經緊張地攥成拳頭。

上周末已經去過奶奶家了,俞澄想了一下:”目前沒有其他安排,可以。”

“嗯,那就行。”越騫神神秘秘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俞澄擡眸,眼睛微微瞇了一下,直言道:“你要幹嘛?”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越騫的嘴很嚴,一直到各科老師把假期作業全部發下來,班主任孫喬峰宣布正式放假,俞澄都沒有打探到消息。

回到家裏,吃過晚飯,俞澄躺在床上來回翻身。

她有一個毛病,如果一件事沒弄明白,她就睡不著。

雖然有句話說的好,‘好奇害死貓’,但她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給越騫發了一條微信。

俞澄:【到底是什麽啊?】

放下手機,把手縮回被子裏,屋子裏有地暖,溫度並不低,但她還是把自己裹成了個蠶寶寶。

大概一分鐘後,枕頭上的手機震動,拿起來一看。

越騫:【早點睡吧,明天就知道了^_^】

俞澄咬著下唇,手指在屏幕上劈裏啪啦敲得很響。

俞澄:【你不說,我今天就睡不著了。】

越騫:【給你個提示,天。】

天?

雖然還是疑惑,但俞澄沒有再問,越騫也不會告訴她更多信息。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兩人的聊天界面依舊維持原狀,誰都沒有再發新的消息。

直到夜色再次降臨,鐘表的三個指針同時指向12,電子表上年份的個位增加一。

沈寂許久的聯系人頭像的右上角多了一個小紅點。

點進去看。

1月1日  00:00

越騫:【俞澄,元旦快樂!】

俞澄的嘴角揚起淺笑。

俞澄:【越騫,元旦快樂!】

除了越騫,還有其他幾個朋友,也都發了消息。楊欣夢,倪黎,麥穗,還有陳嘉瑜。

甚至是曾經加她只為了抄作業方便的同學,也在第一時間送來了祝福。

她很少在班上講話,原以為不會有人註意到她,沒想到還會收到祝福短信。

真心實意地一一回了消息,手機鈴聲在房間裏響起。

屏幕上‘越騫’兩個大字不斷跳動。

劃屏接聽,“餵?越騫?”

那頭先是傳來呼呼的風聲,接著就是越騫清冽低沈的聲音,似乎是在走路,氣息有些不穩。

“俞澄,元旦快樂。”

“謝謝。”她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又被自己抿嘴壓住,但眼睛裏閃爍的情感卻怎樣也攔不住。

“你爸媽睡了嗎?他們讓你晚上出門嗎?”

一個念頭已經在她的腦海裏產生,她說:“可以。”

“那你現在換衣服下樓,記得穿厚一點。”

聽聲音,越騫的腳步已經慢了下來。

俞澄快步走到窗邊,透過玻璃,可以看到一位身形頎長的男生從遠處跑過來。

冷風搖曳,在微弱燈光的照耀下,點點雪片飄落在他的身上,憑添了一絲寂寥與冷毅。

他站在筒子樓前,站在窗戶下,朝俞澄揮手,沙啞的聲音順著電話鉆進耳朵裏:“小俞同學,別發呆呀,快下來。”

像是受傷後又長出新的嫩肉,俞澄覺得心裏癢癢的,像是羽毛反覆掠過。

“你等我!”

掛斷電話,俞澄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帶好圍巾和帽子。

在即將出門的前一刻又折回來,往玻璃杯裏灌滿回屋前燒好的開水。

走出大門,樓道的聲控感應燈亮起,發出微弱光芒。

俞澄一步步往樓下走,心臟在胸腔裏撲通撲通地跳動,全身都被暖意包裹。

走出筒子樓,越騫的面孔近在咫尺,俞澄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

他三兩步迎上來,站在俞澄面前,嘴角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的耳朵被凍得紅到發紫,頭發眉毛上也有一層白色雪粒,嘴唇無意識打顫。

“這麽冷的天,你還跑過來,是不是傻。”俞澄把手上的玻璃杯遞給他,交接間,蜷曲的手指一片冰涼。

俞澄忍不住想要罵他:“你不好好在家待著,過來幹嘛呀?”

越騫的手受了些暖,不再僵硬,他伸手拍了下俞澄的頭頂:“有驚喜給你。”

男生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依舊明亮:“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眼睛在俞澄身上掃了一遍,確定她穿的足夠厚後,拉起她的手往出口方向跑去。

越騫的手雖然被玻璃杯暖過,依舊是熱裏透著冷。

俞澄就這樣跟著他跑,帽子下沒來得及紮起來的頭發在風中飛揚,冬風呼嘯而過將她整個人吹透了,但她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許久之後,來到一片空曠的土地。

俞澄環視四周,這裏的草木都已經枯萎雕敝,池塘裏的水也已經凍了一層厚厚的冰。

旁邊的小亭子前走一盞滋滋作響的路燈,孤零零地亮著。

她擡眸,疑惑地望向越騫,不明白他的用意。

白亮的路燈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面部線條更加清晰。

“你在這等我一下。”

撂下這句話,越騫一個人繞到亭子的另一邊,池塘的對岸。

由於距離過遠,路燈並不能覆蓋那麽廣的範圍,只能看到越騫模糊的身影在不停地移動。

倏然,遠處閃過一絲火光,俞澄恍惚之中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響。

緊接著,是引線燃燒的亮光。

‘咻——’的一聲。

煙花火種升起,劃過漆黑的漫漫長夜,到達最高點時炸裂。

彩色的火星飛溢,形成一個巨大的白色圓形花束。

俞澄沒有想到,越騫口中的驚喜就是帶她放煙花。

她失神地望著天空,看著一道道火星接連升空,帶出多彩的線條,依次開出斑駁交錯的光影。

在煙花炸裂聲中,俞澄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不止天空,還有不遠處那到難以辨認的身影。

越騫走回來時,空氣中還保留著煙花爆竹獨有的火藥味。

“怎麽樣?”

俞澄仰頭,眼睛和他對視,說道:“很好看,我很喜歡。”

“是嗎?”越騫眉眼含笑,認真地問,“那這個呢?”

掩在身後的胳膊伸出來,手裏握著的赫然是小時候最愛玩的仙女棒,只可惜俞立民只給她買過一次。

“玩嗎?”

“當然。”

‘刺啦——’

打火機將仙女棒頂端點燃。

一瞬間,橙黃色的火星四射。小小的火花,一簇一簇,將俞澄的臉映成暖黃色。

兩個人一起,直到那兩把仙女棒見底才算完。

火光褪去,但俞澄的心臟還沒有降溫。

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雙手不停地來回搓弄摩挲,心裏感嘆長寧的妖風有點兒實力。

越騫低著頭,視線一直定格在她泛紅的手背上,接著做出了一個令人的舉動。

他把自己的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將俞澄的手包裹住,搓了幾下,沒有什麽效果。

想了一秒鐘後,他往前走了一步,把握在一起的兩雙手湊到自己嘴邊,吹了口熱氣,然後接著摩挲。

在他把自己的手包住時,俞澄已經渾身僵硬地楞住了。狂嘯的風聲被隔絕在耳朵外,她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伴隨著越騫吐出的那口熱氣挨到她的手背,俞澄感覺對方柔軟又帶著冷意的唇印在了指尖上。酥麻感傳遍全身,她像是觸電一般打了個激靈。

半晌過後,越騫開口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俞澄垂眸,低著頭就要往前走。

結果被越騫拉住了手,他動作一頓,而後將她的右手松開,左手和自己的右手一起,塞進口袋裏。

兩人一起回到筒子樓下午越騫已經松開了她的手。

俞澄道了聲別,轉身就要往樓上走。

“等一下。”

俞澄回頭,眉毛上挑睜大眼睛表示疑惑。

他從上衣的左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過去,“元旦禮物。”

“剛剛不是已經看過了嘛。”

俞澄認為,剛剛的煙花已經足夠了,她已經想了一路的回禮了。

“那東西看過就沒有了,什麽都留不下,這個不一樣。”越騫冷靜地開口,解釋自己的用意。

俞澄接過來,顛簸的過程中有了一點聲響,她疑惑地看向這個巴掌大的小盒子。

“我在裏面放了顆鈴鐺。”不等她問,越騫已經先一步解釋。

“謝謝。”

越騫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明顯比第一次要歡快很多,搖頭失笑。

回到家裏,把衣服脫掉,收拾好一切,重新進到被子裏。

俞澄靠在豎起來的枕頭上,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

一個鑰匙扣,上面掛著一只憨態可掬的小豬。搖晃的動作間,能聽到叮鈴的聲響。

觀摩半晌,俞澄把鑰匙扣重新裝回盒子裏,放在枕頭下,還輕輕地拍了兩下。

睡夢中,她還在想著該送一份怎樣的回禮。

另一邊,越騫剛回到家,就被穿著一身睡衣的姜濟慈堵在客廳裏。

卸去妝容的女人半點不見平日裏事業女強人的樣子,反而多久一份溫婉。

“半夜才回來,又去哪兒了。”她的語氣溫和,半點沒有責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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