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只剩下半天的比賽，除去昨天因為時間關系只來得及初賽的項目，還有一項4x400的男女混合接力比賽。

這項比賽不止考驗耐力，還考驗爆發力，因此一直作為運動會的壓軸項目。

在俞澄印象中，高一時所在的五班獲得了這個項目的第一名。

一班...好像不記得在排名榜上看到過。

就在她思緒放飛的時候，只聽見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伴隨著楊欣夢爽朗的笑聲。

“我就說你比不過我！還是乖乖讓我跑第一棒吧。”

俞澄回頭看去，楊欣夢正拉著麥穗的手向一個男生炫耀，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一班的另一個班長蘇望津。

他的聲音很小，以至於在俞澄的位置並不能聽出他說了什麽，只看到原本背對著這邊的楊欣夢伸手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接著轉身走過來。

“小澄，你知道嗎，我跑贏了蘇望津！雖然只比他快了那麽一點點。”她的語調一點點低下來，嘆了口氣，“唉，不知道今年咱們班能拿一個怎樣的成績，去年我真的死命跑，也只拿了個第十。”

“你別著急，今年一定可以的。”俞澄順手遞給她一杯熱水，“咱們班今年參賽的除了你們，剩下兩個人是誰啊？”

“另一個女生是倪黎，男生...好像還沒確定。”她將一次性紙杯裏的水一飲而盡，隨後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註意到這邊後，湊過來，在俞澄的耳邊小聲八卦，“原本另一個男生是姜明儀，就是咱們班的學委，高瘦白凈，還帶著一個框架眼鏡，你應該認識吧。”

在得到俞澄肯定的點頭後，她接著說道：“一直是我們四個一起訓練，沒想到昨天半夜他家突然來人接他，然後就走了，聽說是父母出了什麽大事，反正今天肯定是回不來了。”

俞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這也是事出有因。”

“沒有人怪他，而且聽說他離校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我還有一點擔心....”

“你先別擔心了，”楊欣夢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卷成筒的作業本敲了下腦袋，“趕緊一起去訓練。”

兩人一回頭，剛剛消失不見的蘇望津站在身後，低著頭看向圍坐在一起的三個人。

“蘇望津！訓練就訓練你拍我的頭幹嘛？還有，你找到替補的同學了嗎？”楊欣夢氣急敗壞地站起身，兩手叉腰，活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俞澄有些擔心兩人在這裏吵起來，站起身小心翼翼伸手去拉楊欣夢身側的胳膊，正想安撫幾句，只見蘇望津揚了揚下巴向身後示意：“找到了，這不是嗎？怎麽樣，我這拉人的速度快吧。”

語氣之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自豪感。

三個人的視線順著他的指引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運動服的男生站在那裏，單肩背著同色的書包，兩手插兜，微笑挑眉看向幾人。

看著三人眼神裏滿是懷疑，瞬間呆滯的樣子，越騫將耳朵上的藍牙耳機摘下來，說：“怎麽？不相信？那來比比。”

......

四人站在400米跑道的同一起跑線上，俞澄和麥穗一個抱著幾人累贅的物品，一個手上拿著計時器。

“三，二，一。開始!”

隨著麥穗的一聲令下，四人像是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只留給兩人一陣風。

難怪越騫能狂妄地說出比比這句話，只不過一個起跑，他已經輕而易舉地拉出三人一個彎道的距離，就連一旁腳踩運動釘子鞋的體育生都湊到兩人身邊打探情況。

“沖在最前邊的那個哥們兒是你們班的嗎？”

“是。”

“是體育生嗎？我怎麽感覺沒見過他。”

“不是。”

“謔！沒練過還沒能這麽快，天賦啊！”

兩人說話的功夫，越騫已經跑過第二個彎道，邁上最後一段的沖刺直道。他步伐變換飛快，讓俞澄一度以為自己眼睛有問題出現了重影。

男生直直沖過終點線，又往前跑了一大截才剎住車，兩手拄在膝蓋上彎腰大喘氣，片刻後直起身懶散地朝這邊走過來。

剩下的三個人也已經依次過線。蘇望津作為男生步子和爆發力比較大，跑在前邊。倪黎和楊欣夢速度差不多，幾乎同一時間跑完，接著便失力地癱倒在人造草坪上，擡頭望天大口喘氣。

越騫走到這邊來時，除去額頭上的一層薄汗和仍有些不穩的呼吸，完全看不出剛剛跑過步的樣子。

身邊的體育生湊過去打招呼：“兄弟，我叫嚴準，田徑特長生。我看你挺有實力的，要不要試試跑比賽。”

“暫時沒這個打算。”越騫平淡開口道。

體育生也沒表現出太多的失望，畢竟這件事是強求不來的，豁達開口道：“那好吧，你以後要是改變想法，可以來高二六班找我，我幫你介紹。”

“嗯，謝謝。”

目送嚴準離開，越騫擡腳走到三人躺下的區域，居高臨下地開口詢問：“怎麽樣，我能參加嗎？”

楊欣夢一聽這個精神就來了，一骨碌直接爬起來：“真的跑太快了！雖然你跳高也拿了金牌，但我還是想說，你這能力，不跑個四百八百真的屈才。”

越騫嘴角上揚，坦然接受了她的讚美，說：“這也不怪我，你來找我的時候，只說還剩跳高沒人，讓我挑戰一下。”

“哎呀！我後悔呀！”楊欣夢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大腿，滿臉遺憾難以言表。

時間來到十點鐘，高二年級組男女混合4x400接力比賽正在檢錄。

俞澄雖然兩腿依舊無力，但還是自告奮勇，和麥穗一起作為班級志願者陪他們一起檢錄。

進場前，倪黎小跑過來，鄭重其事地開口道：“俞澄，你放心，這次我一定不會失敗的！”

感覺到握住自己的手掌有一層濕潤，俞澄回握過去，安慰道：“我相信你，別慌。”

四人依次入場，俞澄剛想收回自己的視線，只見磨蹭到最後的越騫忽然回頭看過來，什麽話都沒說，只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

俞澄神情有過一瞬間的恍惚，隨即恢覆如常，微笑回望過去。

起步信號槍響，楊欣夢一溜煙地跑出去。

大概是因為有班級榮譽感在身上，俞澄覺得她比之前練習的幾次都要快。第一名是俞澄眼熟的五班體育生，她排在第二，拉第三名不短的距離。

一圈堅持下來，五班體育生率先交棒，楊欣夢也不甘示弱，緊隨其後。

倪黎接過接力棒，猛跑出去。

一段距離過後，被後面班級派出的體育生超過。她只是擡頭稍微往前看了一眼，接著腳下發力，最終在交棒前重新把一班穩在第二名。

只是隔著這麽遠，俞澄都能明顯看到她的臉頰漲得通紅，胸口起伏明顯，好像隨時都要喘不上起來。

楊欣夢將她扶住，俞澄和麥穗被破例放了進去，帶著混了熱水的紅牛。

倪黎淺淺抿了幾口，稍微緩過來後，小聲說道：“俞澄，我做到了哦。”

“嗯，你真的很厲害的。”俞澄上下撫著她的脊背，看著她泛白的嘴唇，肯定道。

說話間，第三棒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蘇望津和身後的六班體育生幾乎同時交棒。

最後一棒，也是最關鍵的一棒，除去越騫，場上所有的運動員都是各班派出的體育生。一時間，距離慢慢縮小。

一班同學，包括場上的四個女生在內，已經不寄希望於拿第一，只求能保住第二名的位置。

跑道上，越騫仿佛並沒有受到任何幹擾，腳下動作很穩，並且有慢慢加快的趨勢。

風將他的頭發吹起，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左手緊握著紅白交接的木棒。

意氣風發少年時，鮮衣怒馬似錦華①。

這句詩憑空出現在俞澄的腦海裏，一時間難以揮去。

觀眾席的同學們已經全部站起來，自發為班上的運動員加油助威。

一個個名字響徹在田徑場的上方，宛若古代出征前誓師詞。

“越騫！加油！穩住！”

“嚴準！快！超了他！”

“候孟川！穩住第一！”

......

最後一段直道，四百米的角逐馬上見分曉。

越騫頂著眾人的灼灼目光，在連綿不斷的叫喊聲中不斷提速。

越來越急——越來越快——

緊接著，與第一名肩並肩，從第一名的右側沖出來，過線。

一時間，耳邊盡是狂歡的吶喊。

直到被楊欣夢抱起來轉圈時，俞澄才算反應過來。

越騫超過了體育生。

一班拿了第一名。

血液加速流動，直沖頭頂，俞澄激動回抱住她，直到耳邊傳來越騫帶著喘息的聲音。

“不給我來杯紅牛水？”

越騫站在那裏，太陽像是聚光燈掛在他的頭頂，給他鍍上一層金光。

直到很久以後，俞澄依舊記得眼前的場景。永不褪色，熠熠生輝。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她們放物品的地方，俞澄蹲下身，將保溫杯裏的熱水倒進紙杯裏，輕輕搖晃後遞過去。

越騫伸手接過，一飲而盡。隨後把紙杯捏扁，扔進一旁的黑色垃圾袋裏。

“怎麽樣，我說不用擔心吧。”

俞澄擡起眼睫，擡頭看去，與少年含笑的眼眸對上。

一句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你眼睛裏有星星。”

一時間，兩個人都楞住。

半晌後，越騫先反應過來，臉頰爬上薄薄一層不自然地紅暈，雙手先是放在兩側，又同時擡起落在身前，接著生硬開口。

“該出田徑場了。”

“哦，好。”

跟在他的身後，俞澄腦子一片空白，還在懊惱自己不過大腦的那句話。

因此也忽視了身後的聲音。

“我也參加比賽了，你怎麽不說抱我一下。”

“你哪涼快哪待著去吧。”

作者有話說：

①為化用詩句。

原本想安排澄妹跑接力的，但我又想起大學體測八百後累成狗的樣子，還是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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